虽然鸡终归是鸡,但荒山野岭的,有只活物陪着总是让人安心很多。
师雨萱安抚地拍拍小黄鸡的脑袋,在它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把捉起它放在了苏曳身上。她继续拖着苏曳往山谷走,鸡仔呆呆地屹立在苏曳脑门上,一开始张牙舞爪的嚣张气焰不知不觉就灭了,两只小眼睛呆滞地看着她,意外地有点可爱。
山谷坐北朝南,夹在两座大山之间,看上去并不宽敞,但安置一个人绝对绰绰有余。
师雨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苏曳拖进了一处干净的山洞里。看着大佬仙气飘飘的白衣继染上鲜血后,又滚了一层泥,一层不知道是草屑还是其他什么灰尘的东西后,她可耻地感觉到了心虚。
大佬应该是有一点点洁癖的。
心虚中又夹杂了一丝庆幸——还好他现在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苏曳不再像平时那样冷傲有距离感,反而多了一丝让人怜惜的脆弱。他生得白皙,脸又小,看着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往常并不怎么爱笑,多是一脸冷淡,即便笑了,要么是冷笑,要么就是开嘲讽时的嗤笑,让人一眼看去,常常只看得见他的傲,却忽略了他的长相。
可他晕过去后,没有了或冷漠或不耐烦的神情,相貌的优点便显而易见了。那小扇子般的睫毛盖在眼下投出了一片小小的阴影,大约是因为疼痛,阴影不时地微微颤动着;柔软而秀气的唇沾了血显出妖异的绯红,艳丽得让人心惊。
师雨萱:这不是我认识的苏曳大佬,一定是哪个小白脸冒充的!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一下苏曳的嘴唇,那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触电似的缩回了手,只觉得指尖酥酥麻麻的,好像一路电到了心里。
“哎……”
师雨萱叹了口气,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老实说,现在是个跑路的好机会。在秘境里选择跟大佬混那是因为得罪了凌霄宫所以不得已为之,但眼下只要离开苏曳大佬,她就可以迎来新的生活,比如说——避免接下来修仙界的追杀,再也不会动不动就受到大佬的死亡威胁……但是,她毕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孩子。
见死不救是不可能的!
不是因为她不认识路,也不是因为她没有钱,更不是因为被大佬的美色迷惑!
只因为她是一名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党员!
“这么一想我还挺不要脸的……”
她嘟囔着出了山洞,没有注意到那只傻兮兮的小黄鸡在她转身之后,尖利的鸡喙气势汹汹地朝着苏曳的脸啄了下去。
咕咕咕!
啾啾啾啾!
啄死你个小白脸!
一下两下三下……鸡仔终于发现了不对,那双一直紧闭着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像是一汪冰冷的深潭,幽幽地望着它。它尴尬地退了一步,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四周,却听苏曳“呵”了一声,两指夹着它的小翅膀将它提了起来。
“一只鸡?”
.
师雨萱兜着一袋草药和野果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大佬曲着一条腿,姿态悠闲地靠在一块石壁上,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只黄色的小鸡仔,那鸡敢怒不敢言地耷拉着脑袋,看起来特别委屈。
听见脚步声,苏曳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怔住。
“你怎么回来了?”
师雨萱离开的时候他是知道的,甚至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彻底失去知觉。原以为这女人不是趁着他受伤昏迷对他下手,就是抓紧机会撇下他独自跑路,没想到她居然灰头土脸地回来了,还用衣服包了一大堆东西……
师雨萱猜不到他心里的想法,自顾自把东西放到地上,按照原主留下的那本《药经》依葫芦画瓢地挑出止血的药材,听他问话,头也不抬地说道:“我是个很讲江湖道义的人,说了要跟着大佬你混的嘛。”
苏曳捏了捏小黄鸡,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说实话。”
师雨萱:“我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一个人走不出这片草原。”
苏曳:“还有呢?”
师雨萱:“就算侥幸出去了,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也没有钱,人生地不熟的我好害怕嘤嘤嘤。”
苏曳:“呵。”
顿了一顿,他又说:“你倒是诚实。”
“诚实是党员的良好品德,谢谢。”师雨萱嘴快地回道,捧着挑拣出来的草药邀功似的凑到苏曳身边,“大佬您看看,有用得上的吗?我辛辛苦苦跑了好远才带回来的,胳膊都快断了。”
苏曳看傻子一样地看着她:“你不是有储物袋?”
“……噫,对哦。”
“……”
看她一脸恍然的模样,苏曳莫名地感到了一丝无奈,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手上。原本如削葱根般的十指被冻得红肿,像一根根胖萝卜,手背擦破了点皮,伤口正微微渗血。
她这是徒手挖的草药?
苏曳五味杂陈地移开了目光,说:“普通的草药治不了我的伤。”
师雨萱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换了只手递给他一个红色的果子:“那吃点东西?”
苏曳接了过来。
野果只是普通的野果,有点涩,但不难吃。
师雨萱满意地看着他啃野果,偷偷地戳了戳小黄鸡的脑袋。
“啾!”
小黄鸡甩了甩头,愤怒地瞪起一双小眼睛,一点也没有自己正被人挟制的自觉。
师雨萱被它瞪得有点上火,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笑眯眯地对苏曳说:“大佬,这里好像都没有什么小动物诶,受伤的时候还是应该吃的补一点,对吧?”
闻弦音而知雅意,苏曳把小黄鸡塞进她手里,淡淡地“嗯”了一声。
鸡仔像是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疯狂地挣扎起来,小翅膀拼命扑棱。几缕浅黄色的绒毛掉了下来,悠悠地飘落。
师雨萱拔出斩无极,磨剑霍霍向黄鸡:“本来还想再养养的,但是大佬要吃你,我也没办法,乖,安心地去吧,下辈子别做鸡了……”
.
一阵鸡飞狗跳后,小黄鸡被师雨萱按在了掌下。
统共没有几两肉的小身板还不及她的手掌大,师雨萱拿剑比划着,总觉得从哪下刀都不合适。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一横心直接剁两半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苏曳慢悠悠的声音。
“对了,你知道这鸡是哪来的么?”
还能是哪来的,秘境里跟出来的呗。
师雨萱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道,又听苏曳接着问:“那你知道这是什么鸡么?”
“山里的野鸡.吧,总不可能是家养的。”师雨萱拎起小黄鸡打量了一下,这毛茸茸的黄色,尖尖的小嘴,怎么也不像是鸭子。虽然秘境里多的是天材地宝,但这小家伙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过既然大佬问了,那……“有什么不对吗?”
苏曳沉默了一下。
他看着师雨萱毫无所觉地举起剑,一副恨不得立刻开烤的架势,忽然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
“那不是鸡。”
“嗯?”
苏曳调整了个姿势,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小黄鸡的腹部,说道:“你要杀的是金翅大鹏。”回忆了一下,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可能还是世间最后一只。”
秘境里哪来的金翅大鹏?
不对。
还是有的。
师雨萱握着剑,举也不是,放也不是,两眼瞠得滚圆,结结巴巴道:“不、不会就是那、那那那只追着我们喊打喊杀的吧?”
苏曳淡定点头。
说话间,金翅大鹏终于挣脱了她的压制,扇动翅膀飞起来,身上也散发出耀眼的金色光芒——
扑棱棱——
啪——
师雨萱眼睁睁看着它飞着飞着突然一头栽了下来,恰好掉到苏曳脚边。
帅不过三秒。
亏她还以为要变身了呢!
师雨萱稳了稳心神,只见大佬微微俯身,将摔得晕头转向的傻鸟捡了起来。
“我说金翅大鹏怎么也是仅次于凤凰的神鸟,实力不至于那么不济,原来真的是只雏鸟。”苏曳用两指捏着它的小翅膀,颇为嫌弃地晃了两下。
金翅大鹏的身体随着他的动作摇晃,脑袋却一动不动,眼神里还有一股故作的迷茫。
师雨萱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
那眼神在说:我只是一只鸡罢辽,我什么也不知道,金翅大鹏和我有关系?
可是还有说不通的地方。
眼前这只雏鸟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变成遮天蔽日的庞然大物的模样,而且恕她直言,长相真的和小鸡仔没差。
“你看见的金翅大鹏应该只是一具尸体。”苏曳解释道,“万御门恐怕是找到了一具成年大鹏的尸身将其炼化,又找到了未孵化的大鹏蛋,将幼鸟强行孵出,并与之结契,让幼鸟控制成年大鹏的尸身行动。”
所以看起来神威非凡,实际上不堪一击。不过也是因为幼年金翅大鹏和结契人的契合性并不强,否则的话,对付起来也很棘手。
听起来这操作像是开高达。
师雨萱暗暗腹诽着,指尖又悄悄地摸了一下幼鹏的脑袋瓜。
任何东西一旦迷你了,都会变得特别可爱。
苏曳说了两句就像是用完了今日份的解释额度,屈指弹了弹金翅大鹏的小脑袋,而后一把塞进她怀里。
师雨萱:⊙▽⊙
她不解其意,疑惑地歪了歪头。
苏曳问:“还杀吗?”
师雨萱揣摩了一下他的用意,发现男人心海底针,真是深不可测,于是迟疑道:“那要不再养养?”
现在这大小,炖成汤也没多少肉味。
苏曳不置可否。
师雨萱却当他是同意养了,思维一个跳跃,立刻放下剑,兴冲冲地给一脸屈辱的金翅大鹏幼崽取起了名字。
“既然是在寒冷的路边捡到的你,那就叫你……八喜吧!跟你爹姓,苏八喜。”
幼鹏猛地抬头看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啾?”
“怎么?你不满意?”师雨暄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说,“那就叫狗蛋,贱名好养活。”她拍拍幼鹏的小脑袋,“就决定是你了,苏狗蛋!”
“咕咕咕咕啾?!”
苏曳正收了剑,擦拭着剑身,闻言也投来了不认可的眼神:“为什么要姓苏?”
“……因为苏姓好听还百搭?”
苏曳不为她的彩虹屁所动,坚定道:“换一个。”
“嘁。”
师雨暄不甘不愿地哼唧一声,搓着幼鹏的头想了半天,最后随意敷衍道:“那就叫天下第一行了吧,一听这名字就牛逼。”
正逢苏曳起身走出山洞,她不顾幼鹏抗议的叫声,抓着它快步跟了上去。
“大佬,你要去哪儿?”
苏曳没有回答,在她疑惑的目光里一挥手,一座黑色的宫殿忽然出现在空中,起先还小,下落时越来越大,最终轰隆一声落地,将山谷占得满满当当。
师雨萱惊讶地把嘴张成了“o”型,苏曳瞥她一眼,信步走进了黑狱。
师雨萱忽然羡慕极了,她在现代都买不起房,而大佬不仅有房,还能带着宫殿到处跑,走哪住哪。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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