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掌握了牛逼的诀窍,就跟磕了炫迈一样停不下来。
师雨萱看着大佬开挂似的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挑战者,虽然身上的白衣渐渐染上血色,却越战越勇,到最后,已没有一个人再敢上台挑战。
四周的欢呼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所有人静悄悄的,脸色像吃了黄连一样,白里透青,青里泛红,精彩得犹如调色盘。
擂台上,苏曳以剑指着倒在地上的离山精英弟子,淡淡地问道:“你学剑学了多少年?十一年?”
那弟子闭口不言。
少年忽然轻轻地嗤笑一声:“而我学剑还不到一年。”
“在一个修仙不到一年的凡人手里,居然连十招也走不过……”他收敛了笑意,冷漠垂眸,“你们这些人,不过如此。”
话音落下,执法长老面无波澜地宣布了此次宗门大比的晋级名单。苏曳没有耐心等他把话说完,收起铁剑转身就走,临走前,他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漫不经心地往台下看了一眼,忽然眉头紧皱。
人群中,一个容貌绝色的少女正呆呆地仰头注视着他。她的身边奇异地留出了一圈真空地带,就像……像是一只误入鸡群的鹤,站在一众脸色难看的离山弟子间格外夺目。
——废话,离山弟子都是一身白,就她黑白配,怎么可能不显眼。
可她怎么没被其他人发现?
一个个疑惑堆积在心里,少年苏曳拧着眉改变了自己的路线,下了擂台径直朝她走去。
与他目光接触时,师雨萱就知道自己暴露了,她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先躲一躲,还没做出决定,苏曳已经朝着她走了过来。
拥挤在擂台周围的离山弟子脸上还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尴尬之色,目光望着擂台的方向,三三两两交头接耳,身体却无意识地挪动,如同摩西分红海般散开,露出一条直达她所在的道路。
即使明知是幻象,师雨萱依旧觉得怪渗人的。
她搓了搓胳膊,下一秒,胳膊被苏曳一把拽住。这个看上去冷傲臭屁的少年抓着她话也不说一句,板着一张脸把她往外拖。
师雨萱:“……”
这他妈又是什么操作?
她跌跌撞撞地跟苏曳走出广场,整个人还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
等下,让她来捋一捋状况——
她在这个场景里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苏曳大佬,可以肯定两个人没有过眼神交流,也没有任何沟通,只在他准备下台的时候对视了一眼,那么,为什么他突然要把她带走?是因为觉得她可疑,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做掉她吗?
但是这说不通啊!
师雨萱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找出一个对眼下情况合理的解释,然而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为什么。
她盯着苏曳的那只手,迟疑地喊了一声:“……大佬?”
就在她开口的一刹那,四周的景物诡异地模糊起来,好像游戏地图转场一样,再次清晰时,师雨萱发现他们两人回到了最初的那座山上。
幻境略去了中间那段路程?
师雨萱不确定地想着,忽然感觉紧抓自己胳膊的那股力道松开了。
少年扭过头,甩开她的手,有些生气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宗门大比那么多人,甚至连渡劫期的长老都在,你就不怕被他们发现?”
明明是生气的语气,偏偏师雨萱好像从中听出了一丝担忧。
她眨眨眼,发现新大陆一般地盯着少年苏曳:“你的意思是……在担心我吗?”
不是。
苏曳本想快速否定,可意外的是话到了嘴边却成了——“你多想了,我只是对你感到好奇。”
他撇过头,抱着剑淡淡地补充道:“你身上有点特殊,在弄清楚你每次忽然消失的秘密之前,我不希望你那么快死。”
噫——!
师雨萱听得浑身一震。
他记得???
他竟然还记得之前几次的事情???
难道不是每次重连都是新的开始?这他妈居然是一个读档游戏?
虽然先前的疑问总算有了合理的解答,可事情好像更棘手了。
师雨萱僵硬地翘起嘴角,用微笑中带着一丝尴尬的表情问道:“你是说,你拥有见过我的每一次的记忆?”
苏曳斜睨着她:“难道我不该记得?”
他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遇见这女人时,她鬼鬼祟祟上山,躲在树丛后不知想做什么。他见她不像离山弟子,因此质问她的来历,结果她如同被人戳破的气泡般消失不见。
第二次,她突兀地出现又倏然消失,他甚至没来得及说话。
第三次,她跑到悬崖边被吓得瑟瑟发抖,因为脚软不小心摔下山崖,他抓住了她的手,却眼睁睁看着她在他的手中化作一团空气。
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对此毫无印象。可即便她能够骤然消失,在渡劫期的离山高人手下恐怕也很难逃脱。
师雨萱勉强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不记得了……”谁能想到他的意识世界时间线是连续的,还好她没有做过什么尴尬的事情,不然她真想死了算了。
蓦地,她灵光一现——她不断地重新上线不就是为了寻求一个好的开局吗?眼下虽然打开方式奇怪了一点,但结果是一样的,或许她可以试着把实情说出来?没准这就是唤醒大佬的契机?
思考的同时,苏曳转身挑了块山石坐了下来。
师雨萱挪动小碎步紧跟过去,坐在他旁边,酝酿了一下句子:“那个……我是说,如果我每次出现又消失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殊,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意识形成的幻境,你会怎么看?”
苏曳停止擦拭剑刃的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
眼神里明明白白写了三个字:不可能。
“我知道,你现在没有了记忆,听起来好像我说的是天方夜谭,但是你开动你的小脑筋仔细想一想,正常人怎么可能变戏法似的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呢!”
“你不一定正常。”少年冷静地指出问题所在。
“如果我不正常的话,就像你说的,当时宗门比武,那么多离山的大人物在,为什么一个都没发现我,也没把我当可疑分子抓起来?”师雨萱开始揪他话里的漏洞,“你把我拉走的时候在场的人也没有拦你对不对?你就不觉得他们的反应很奇怪?”
“因为他们都是幻象,会随着你的意志改变,所以哪怕发生不合理的举动,他们也不会像真人一样跳出来与你作对!”
师雨萱口干舌燥地说了一大通,把他被心魔反噬从而陷入意识世界以及自己进来救他的前因后果详细阐述了一遍,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及早清醒,最后换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哦。”
少年擦完了剑,郑重其事地将铁剑收起来。
师雨萱看着他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相信的样子,苦恼地揪了揪头发,试探地问:“你这么宝贝这把铁剑,没发现有时候会用着不顺手吗?”
少年苏曳摇摇头,说:“不觉得。”
“那它有名字吗?你有没有觉得斩无极这个名字有一丝熟悉?”师雨萱继续追问道,观察着大佬微微蹙眉的细微表情,她心里一喜,隐约有些得意地说,“这是你未来灵剑的名字!只要你现在醒过来回到现实,你就可以拥有比你这把铁剑更好的剑了。”
苏曳却并不觉得开心。
“这名字……”他沉吟着,眉头一点点拧紧,“谁取的?一点也不好听。”
他的表情几乎在说,以他的品味绝不会取这样的名字。
师雨萱:“…………”信不信你的灵剑正在外面哭泣啊喂!
.
几番努力下来,师雨萱几乎说破了嘴皮子,苏曳还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在看到她哀嚎着躺平在石头上时,甚至恶劣地嗤笑了一声,仿佛在笑她的故事过于拙劣。
“你不用费心机了。”他边说边褪下了半边衣衫,开始清理身上的伤口。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在我的意识世界里,我怎么还会受伤?”他面不改色地逼出了留在体内的剑气,一道道剑气透体而出,将四周的枝叶和乱石扎成了筛子。只有在靠近师雨萱的那一面,他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扛下了剑伤。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师雨萱也没有注意。她看着苏曳的身上一层叠一层的伤口,没有了灵力的压制,鲜血很快从伤口处涌了出来,转眼之间就把他半红半白的离山校服染成一片血红。他就像一个刚从红色染缸里捞出来的人。
师雨萱不忍地偏过头,觉得那片触目惊心的红分外刺眼。
苏曳说:“这个世界是真的,我的伤也是真的。”
“你说的话,我不信。”
说话间,他拿着一个小瓶子往伤口上倒了一层止血的药粉。师雨萱看着他仿佛血人的样子,咬了咬唇,猛地站起身夺过了他的小瓷瓶。
少年顿了顿,抬头看向她。
“我……”师雨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有一股冲动,驱使她在少年苏曳面前蹲下。血腥味扑鼻而来,她的心忽然颤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她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苏曳的现状,只想做一件事情。
“我就是觉得……”她望着少年轻声说,“有些伤口你够不到,我来吧。”
苏曳的目光随着她下移,想起背后的伤,他沉默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师雨萱忍着鼻尖那股莫名的酸意替他清理伤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讲话。
“痛吗?我下手重不重?”
“还好。”
“你在山上是不是能感知到山下的事情?整座山都在你的感应范围里吗?”
“……嗯。”
“你要是觉得痛可以和我说。”
“嗯。”
“你以后会是个特别厉害的大佬,真的,还是世间唯一的真仙。当然,如果你现在就醒过来,现在就是了。”
“…………”
闲聊了很久,等到苏曳身上的伤处理得七七八八时,师雨萱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你总是在这座山上,是在看什么吗?”
少年苏曳意外地陷入了沉默。他稍稍转头,看向一直眺望的方向,停顿了很久才回答道:“我在看……“
“离山之下的凡人城池。”
他指着远处模糊的景色说:“仅仅离山辖下的凡人城池,就有数百万人口,然而整个离山除了我,再没有一个凡人。哪怕是最底层的洒扫弟子,也是修仙世家的旁支后裔。”
他突然话多了起来:“我问过掌管藏书阁典籍的长老,他说这是规矩,向来只有修仙世界和各大宗门的人能够修行,只有被师祖带回来的我是例外。但是——”
“我不信。”他转过头看着师雨萱一字一顿道,“凡人也可以修仙,我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眼神是那样专注,那样的认真与执拗。
令师雨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后世的苏曳,想起了她那次昏迷醒来时听到的师兄弟对话,想到了山脚下那两个离山弟子的讥讽。她对上苏曳的眼睛,轻轻开口道:“所以你想改了这规矩,你想叫修仙之法不再被世家和宗门垄断……”
她看到少年的眼睛随着她的话亮了亮。
少年苏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不是嘲笑,不是冷笑,是真诚而明朗的微笑。
他说:“我有一点相信你的话了。”
他的想法太过惊世骇人,从未公诸于世,但眼前的少女却仿佛能读懂他的内心一样,也许她真的见过未来的他?
他重新穿戴好衣物,提起剑走到悬崖边,眺望着远方,而后回过头来问师雨萱。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遇见的我,未来的我,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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