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和四年,南萧国战败求和,不仅让了五座城池,还派送了本国的七皇子入庆和为质子。
“尹安,可到上京城了?”
一辆破败的马车在路上行驶着,里面传出来一道温润的嗓音。
“殿下,快了。”侍从尹安擦了擦头上的汗,这几日连着赶路都没好好休息过,他看了一眼破旧的马车,护送马车的也只有十多个人。
谁让他的主子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呢。
马车一路颠簸,车里的人却正襟危坐,他生的很白,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袍,头发就用一根同色的带子束在脑后,额头上有一点朱砂,面容沉静,满身温柔,似神明降世。
只是那双眼睛没有任何的色彩,一直目视着前方,空洞异常。
南萧国谁都知道七皇子温淮是个瞎子,天生眼盲不能视物,一出生就被奉为不祥之兆,出生之时不仅克死了生母,还害得南萧国干旱了六年。
南萧国国君便把他送上了金陵山,带发修行。
只是这次,南萧战败,需要皇子过去庆和当质子,所以就把温淮从山上接了下来,草草的安排人把他送来了庆和。
上天对他不公,可是在温淮身上却看不到一丝戾气。
佛经里面有云:“生而为命,何不向善。”
……
马车进了皇城,在大朝央停了下来,尹安扶着温淮走下马车。
庆和不同于南萧的温润,吹过来的风干燥异常,温淮伸手摸了摸脸颊,随即又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后把别在自己腰间的那个陈旧的木笛取了下来递给尹安。
尹安接过,他知道殿下懂礼数,去见庆和王不会带着如此廉价的东西。
旁边庆和的侍卫看到南萧七皇子一身的穷酸样,都忍不住嗤笑了几声。
堂堂一个皇子,竟然穿的连他们庆和的百姓都不如。
尹安听见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自己身份低微又不能发作,在他心里,他的殿下很高贵,穿的衣服虽然便宜,但却是干干净净的,上面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温淮拍了拍他的手,示意自己没事,眉目依旧温和如初。
微风吹起温淮的发丝,白衣黑发的俊人立于风中,宛如一幅画。
走过三十三层台阶,来到了勤政殿门前。
沈北城坐在上座眯着眼睛,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他早就听说南萧七皇子温淮是一个眼盲的废物,这样的人必定天生胆小,性格暴躁,想不到南萧国会这么的敷衍自己,用一个没用的皇子来当质子,真当庆和好欺负。
温淮在尹安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沈北城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此人身上有一种如同佛门人士一般的沉稳之气,他也微微坐直了身体。
温淮跪在地上,行了一个礼:“拜见庆和皇。”
许久,沈北城都没有开口,而温淮也磕着头行礼没有起来。
旁边尹安额头磕在地上,汗水也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初来乍到的,庆和皇这是要干什么?
香也已经烧断了一截,沈北城像才回过神一般,慢慢的说道:“免礼,平身。”
“谢陛上。”温淮慢慢的站了起来。
“你就是南萧七皇子。”
“是。”
“你们南萧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拿一个瞎子来糊弄朕。”这句话听不出有多生气,更多的是嘲讽。
温淮轻轻笑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说道:“陛下,我身为南萧七皇子,有这个责任。”有这个责任为国付出。
“朕听说你一直住在金山寺,那你可怨?”沈北城听说这个七皇子过的并不好,连自己皇宫都没有回过就被送来了这里。
南萧王都已过花甲之年,可还是沉溺于酒色之中不可自拔,对于膝下这些儿女也无甚管教,可能这次要送质子过来才想起自己原来还有这么个儿子。
温淮摇摇头:“无怨。”
“哦,为何?”沈北城看着他镇定的模样,似乎是来了兴趣。
“其一,温淮乃无用之人,不能为父皇分忧解难;其二,还是那句话,身为南萧皇子,有这个责任。”
“好一个责任。”沈北城突然大笑了起来。
尹安在旁边听着也不是滋味,殿下为了国家百姓来到庆和,可那些百姓却视殿下为不祥之人。
“先退下吧,出了门之后有人带你们去寝殿。”沈北城挥了挥手,之后才意识到温淮看不见。
温淮微微施了一礼:“谢陛下。”
沈北城望着那道白色的身影,可惜是个瞎子。
出了勤政殿的门,温淮轻唤:“尹安。”
尹安会意,他拿出木笛递给殿下,温淮摸了摸笛子,随后别在了自己的腰间。
门口的小太监看着这个落魄的皇子,语气甚是傲慢:“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自然就会看到晚余宫,你们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小太监打着哈欠。
尹安气不打一出来,这什么态度?
“你怎么这样?”
“你说什么?”
两个人正要吵起来,温淮道:“谢谢这位小兄弟,尹安,我们自己走吧。”
尹安愤愤不平的瞪了那个小太监一眼,狗眼看人低,一辈子就是个奴才。
温淮心里又何尝不知一个小太监能如此狂妄,背后必然有人指使。
在这庆和皇宫,不知道又要过一段什么样的日子。
……
“公主,您慢点。”绿芽一脸担心的喊道。
沈宁安挽起衣袖,手里拿着风筝线绕着草坪一圈又一圈,可风筝就是飞不起来。
又一次失败了,一个燕子形状的风筝掉了下来,沈宁安蹲在地上看着那只燕,戳了戳,你咋就飞不起来呢?
不都说阳春三月是放风筝最好的时节吗?她感受着身旁的微风,不过今日这点风确实小了些。
绿芽也在沈宁安身边蹲了下来:“公主,要不我们等风大一点的时候再放?”
“行吧。”沈宁安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粘的杂草。
心里祈祷:老天爷,你就来一阵大风吧。
不料沈宁安心里刚刚说完,就开始刮起了风。
她一脸震惊,神了呀。
“绿芽,你帮我托住风筝,我说放的时候你就放。”
“好。”
趁着这股风力,沈宁安一鼓作气,拉着风筝线飞快的跑起来。
“绿芽,放。”
风筝渐渐的越飞越高,沈宁安把控着风筝线,慢慢的放。
“公主,它飞得好高啊。”绿芽看着天上飞的那只“大燕子”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想不到小泉子做的这个风筝还挺好的嘛。”沈宁安兴致勃勃的放着。
但是一夸完,手中的线扭断了,沈宁安一愣,真是不经夸。
绿芽刚刚还在拍着手,这时手僵在半空,小泉子做的风筝怎么还有质量问题呢?
风还在呼呼的吹着,也不知道要把风筝吹到哪里去,沈宁安在后面跟着跑。
绿芽也在后面追着沈宁安。
沈宁安一直抬着头望着天上那只风筝,也没怎么注意路上。
“公主小心。”
“殿下小心。”
“砰”
猝不及防的,绿芽就看到自家公主撞到了前面的公子身上。
温淮往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扶住身上的人,但感觉是个姑娘之后又忙放开了手。
沈宁安的额头撞到了他的下巴上,她捂着有些红肿的额头,撞的还挺疼的。
尹安在一旁目瞪口呆,这姑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然吧,殿下长的是好看了些,但也不至于这么投怀送抱呀,庆和的国风可真是开放。
沈宁安抬起头想道个歉,毕竟是自己先撞上人家的。
可是身前之人先开了口:“姑娘,可还好?”
咦,这声音有点好听诶。
沈宁安抬起头,愣住。
前面的少年玉面清袍,眉心点朱砂,俊秀非常,似……似一坐小菩萨。
沈宁安回过神,她脸有些烫,前面的人完全长在了自己的审美点上。
“这位公子,对不住了,你还好吗?”沈宁安抱歉的说道。
温淮笑了笑,摇摇头:“无妨,姑娘没事便好。”
那个风筝就落在他们旁边,沈宁安捡起风筝,拍了拍它上面的泥土。
“那个,我刚刚追风筝没有看到你,你下巴撞的疼不疼?要不要请太医看一下?”沈宁安把风筝抱在怀里,看着他。
“谢姑娘,不用麻烦。”
刚刚有些激动,此时镇静下来,她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位公子的眼睛怎么感觉不聚焦呢?
他难道是盲人吗?
她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温淮没有任何反应。
尹安连忙阻止,在他看来,这个动作就是在侮辱他们殿下。
还真看不见呀。
沈宁安把手放下:【系统,你认识这个人吗?】
系统:【不认识,不过长的倒还挺好看。】
沈宁安心里狂点头,系统终于审美在线了。
“你们要去哪?”
“晚余宫。”尹安抢答,语气并不是太好,这姑娘莫非真看上他们殿下了。
晚余宫,好吧,她也不知道在哪。
她让到一边:“公子,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温淮点点头,尹安扶着他慢慢往前走去。
因为看不见路,走的也不是很准确,刚刚路过沈宁安的身边,温淮身上的木笛却绊住了她的腰带,稍微一用力,木笛就掉到了地上。
温淮一顿,停下脚步,弯下身子摸索着。
沈宁安一把捡起,这木笛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公子,给。”沈宁安把它递到了温淮的手里。
“谢谢。”温淮接过。
沈宁安盯着他的手,这双手美丽的少见,秀窄修长,指甲白皙又带着光泽。
对了,她有一点手控。
“姑娘?”温淮发现她拽着木笛并没有松手。
“啊?”沈宁安连忙放手:“不好意思。”
“无妨。”
系统:【主人,你犯花痴啦?】这里美男千千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主人犯花痴。
沈宁安:【欣赏美而已。】
“这位公子,你看我们这么有缘,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沈宁安声音贼甜,交个朋友也行。
系统:……完了,还搭讪了。
温淮把木笛重新别在腰间:“鄙人姓温,单名一个淮字。”
“温怀?”沈宁安喃喃:“是温暖的温,怀抱的怀吗?”温暖的怀抱,这名字真好听。
温淮笑着摇了摇头:“是淮水的淮。”
自他出生之后,南萧淮水河就干旱了六年,他便为自己取名“淮”,希望淮水能重新流起来,这样百姓就不用再受干旱之苦了。
温淮能够平静的说出自己的名字,可尹安却心里发酸,殿下本没有名字,这还是殿下自己为自己取的。
温淮,这名字也不错,沈宁安点点头。
“姑娘,告辞。”温淮微微欠了欠身。
“温公子,慢走。”
系统:【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沈宁安:【为什么不让我攻略他?】
系统狐疑:【主人,你也不是一个以貌取人的人啊?】前面的闻景、杭雪拎出来都是人中佼佼者,但主人从不多看一眼。
沈宁安:【清风霁月,给人感觉很好。】
系统一想,宴九寒给人感觉永远是一种阴沉之态,原来主人看重的是感觉,它就说嘛,主人怎么可能是好色之徒。
“公主,风筝破了。”
沈宁安低头一看,这风筝什么时候被自己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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