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他们十天后到达了南萧。

    南萧国边开满了栀子花,起初沈宁安看到的时候只觉得南萧这边的自然环境真不错,山水相间,有花有草。

    可是走了一路,栀子花也开了一路,它不像野生的栀子,倒像是有人特意种上去的,不过能种这么多,也得花费很多时间吧。

    南萧王派了人来城门口接沈宁安。

    沈宁安坐在马车上,马车驶进了永安城,她掀开帘子往外面望去,却不想原本应该热闹的大街此时却萧条一片,她有一瞬间的疑惑,这真的是皇城大街吗?怎么这么冷清,甚至连出摊的人都屈指可数。

    “为何大街上的人这么少?”空旷旷的街道只见偶尔有一两个孩童跑过,几个老人在路边摆着摊,唯独不见青壮年,沈宁安看着来接她的那个将军问道。

    那将军叹了一口气,但似乎又不想多说:“回庆和公主,我南萧大街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沈宁安可不信,这不是一个正常大街该有的样子,不过此人明显不想多说,她问了估计也是白问。

    她又看了看街道两边,倒是随处可见栀子花,有些没有开门的茶楼饭馆等,门口也都放着几盆栀子。

    “栀子是你们这儿的国花吗?”

    将军摇了摇头,目光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无奈:“回庆和公主,贵妃娘娘极其喜爱栀子,陛下便命令举国上下都种了此花。”

    沈宁安听后心里大惊,贵妃娘娘应该就是张嬷嬷跟她说的周贵妃了吧,想不到周贵妃的受宠程度竟然到了如此境界,她应该是个挺厉害的角色,只有十八岁却能在后宫当中爬到贵妃的位置,确实不简单。

    后面一辆马车上,温淮心里有些激动,虽然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还是掀开了帘子,熟悉的湿润气息扑面而来,他轻轻唤道:“尹安,街上是什么样子?为何这样安静?”

    尹安看着周围的环境,简直和庆和天差地别。

    “有几个小孩在玩耍,还有几位老人在摆摊。”

    “除此之外呢?”

    “嗯,大街上没什么人,不过栀子花开的不错。”

    温淮没有再问了,他慢慢的放下帘子,端坐在轿中,两个月前,他去庆和的时候,大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有商户的叫卖,有孩提的嬉闹,甚至还能听到人吵架的声音……而现在的永安城却安静的过分。

    不过,栀子花?

    温淮怔住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目间萦绕着一缕愁绪,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

    马车终于驶进了皇城,沈宁安安安静静的坐在轿子里,进了别人的地盘,自己国家的脸面可不能丢,她是公主,得端庄大方。

    路上一开始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和侍卫们整齐的脚步声,可慢慢的竟然传来了一声声的哀嚎和皮鞭抽打皮肉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清晰。

    沈宁安止住了想要掀开帘子的手,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

    可不想轿子却被重物猛然撞了一下,被迫落地,沈宁安也跟着跌了两下。

    “嘶。”沈宁安扶着腰,她的腰刚好撞到了旁边的护手上,生疼。

    “公主,可有摔到?”

    宴九寒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语气中有一丝丝的急切。

    “无事。”

    沈宁安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了轿门前传来了粗鲁的打骂声。

    “你个贱东西,不长眼睛,庆和公主的轿子你也敢撞。”

    接着便是皮鞭破风的声音。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太饿了,所以走的有些不稳,大人饶命。”

    “贱骨头,我打死你。”粗鲁的声音混着皮鞭声异常的刺耳。

    沈宁安忍不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却不想被眼前的这一幕给震惊到了。

    她睁大了眼睛,只见地上趴着一个穿着破烂的男人,他身上是一条又一条的血痕,官兵还在不停的抽打着他,而他们的后面,几百个青年壮汉□□着上身抬着巨石修筑着阁楼,一排官兵手拿鞭子站在他们旁边,稍微慢一点的就会挨几鞭。

    那些人的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好几条伤痕,看着这个修起来的阁楼,沈宁安抬头望了望,根本望不到顶,这修了多少层啊?

    “住手。”沈宁安走过去拦下了马车前的那个官兵。

    看倒是沈宁安,他收下了鞭子:“参见庆和公主,刚刚这个人不小心冲撞了公主,公主想要怎么处置他。”

    趴在地上的那个人显然害怕到了极点,他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爬到了沈宁安的脚边,脏兮兮的手扯住了她的裙摆:“公主殿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

    沈宁安蹲了下去:“没事,你起来吧。”她伸手扶起他。

    可地上的人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猛然缩了一下身子。

    沈宁安伸出去的手抓了个空,她微微一愣,站起身来,对着那个官兵说道:“别罚他了,让他去干活吧,我看你们这里的活还挺重的,打趴下了一个人就少一个人出力,让他留着力气干活吧。”

    那个官兵想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他收起手里的皮鞭,用脚踹了地上的那个人两脚:“别装死了,起来干活。”

    沈宁安看着眼前的景象,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大街上找不出一两个青壮年了,因为都被抓到皇宫里面来当苦力了。

    看着那高耸入云的阁楼,她有些想不通为什么要修这么高的楼?古代又没有电梯,到时候不难得爬吗?

    目光再望向这些人,有些人因为腿脚慢一点就会遭受一顿毒打,有些人因为背上的石头太重了,一摔倒就全部压在了身上,遍地哀嚎,惨叫辱骂声不绝于耳。

    一边是皇宫美院,一边是人间炼狱。

    沈宁安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轿子里,如果这里是庆和,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但这里是南萧,自己没有半分说话的权利,她有自知之明。

    宴九寒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这南萧国王竟然耗费这么大的财力物力造了一座不切实际的阁楼,愚蠢至极。

    温淮坐在轿子里面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难受,他好看的眉头轻轻皱着,以前只听别人说过皇宫里面只有妃子嬉笑打闹的声音,却不想现在还有百姓遍地哀嚎之声。

    他以前一直想进皇宫,但是现在,他有些犹豫了 ,握着木笛的手微微发抖,师傅以前说过:既为君王,需体恤百姓。可他的父皇重女色轻百姓,属实不仁。

    穿过了承徽门,来到了主殿上,年过六十的南萧王早就等在了此地,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宠妃,听说这庆和长公主的容貌可是万里挑一,非常漂亮。

    轿子停了下来,绿芽过去扶着她,沈宁安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龙椅上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国王,他此时一双眼睛正色眯眯的盯着自己,眼神里透出一股子不怀好意。

    沈宁安心下一阵不舒服,她强忍着行了一礼:“参见南萧国王。”

    “庆和公主有礼了,请起吧。”老皇帝径直走了下来,伸出布满了皱纹的双手轻轻扶起沈宁安。

    沈宁安不动声色的挣脱开了,她微微后退了一小步。

    旁边的温淮心紧张的直跳,他该叫他父皇吗?可是话到嘴边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许久,他还是没有行礼。

    尹安在旁边着急,殿下温柔知礼,怎么此时见了陛下却不行礼了呢?

    老国王的目光一直黏在沈宁安的身上,没有看旁边的温淮一眼,仿佛他的这个儿子不存在一般。

    大殿上一片死寂。

    “儿臣参见父皇。”温淮终于出声了,尹安松了一口气,他也跟着连忙行了一礼。

    老国王这才看向他,眼里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他冷哼了一声:“回来了?”冷冰冰的三个字没有任何的温度。

    沈宁安清楚地看见温淮情绪低落了下来,第一次跟自己的父亲说话,却换来这样的态度,着实让人心寒。

    “嗯。”温淮轻轻应了一声。

    “听说你给自己取名叫淮,淮水的淮吗?”老国王弓着背,抬头望着他这个十八年都没有见过的儿子,语气有些凉。

    “是,儿臣给自己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希望给自己赎罪。”他说的时候明显卡顿了一下,他把淮河水干旱六年的原因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你确实是一个不祥之人。”老国王从鼻子里面哼出来一句:“出生时就克死了朕最宠爱的黎妃,又害得南萧干旱了六年。”

    闻言,温淮长长的眼睫机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不言,就笔直的站在那里,遗世独立般与这个皇宫格格不入。

    “陛下,河水干旱乃自然灾害,怎么能怪七殿下呢?”沈宁安有些听不下去了,这个老国王太过分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数落温淮,一点都不顾及他的面子,温淮心里必定很难受吧。

    老国王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对对对,庆和公主说的是。”

    沈宁安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老国王一说完,又开始盯着她看,被他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沈宁安想先下去,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小太监,他跪在地上:“陛下,贵妃娘娘说揽月阁还得再修高一些。”

    “那就按照娘娘说的办。”老国王对那个小太监点了点下巴,毫不犹豫的说道。

    小太监领命下去了。

    原来那座阁楼是修给周贵妃的,早就听说老国王还给她修了一座金子做的房子,想不到现在又修什么揽月阁,这南萧也不是什么富裕大国,要是再这么霍霍下去,估计国库都得败光。

    沈宁安突然就想到了妲己,妖妃祸乱朝纲,此话不假。

    “庆和公主远道而来一定辛苦了,本王给你准备了上好的宫殿暖香居,到时让人带公主下去休息。”

    沈宁安勉强的扯起嘴笑了笑:“有劳陛下了。”

    她此行的目的是要让这个老色鬼国王自动退婚,还要带几车矿石回庆和,不过这个国王看向她的眼神,让她觉得退婚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可能要改变原来的计划了。

    宴九寒站在旁边并无半点异常,可系统已经检测到了他的怒气值在火速的上升,他想杀了这个国王,这个国王的眼神和梦里的那个老祭司的重合上了,一样的恶心,一样的该死。

    “陛下,如果没有什么别的事情的话,那我先告退了。”沈宁安开口说道。

    老国王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叫唤。

    “贵妃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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