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一直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突然顿住脚步,站在了原地。


    回形长廊采光极差,只有头顶巨大的白炽灯洒下一片明白圆形。少年站在那一片干燥的白中,脚底踩着小小的影子,像被追光灯所追逐的世界中心。


    他突然问道:“我们怎么还没到呀?这边有杂物间吗?”


    像是从小便没有人教导过他需要对人保持警惕,天真到有几分幼稚。


    既然他这样容易被骗,那还不如被我骗走好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迅速占据满整个大脑。


    方维回过头,他的脚已经迈出白炽灯明亮边缘,身体前倾着即将踏入黑暗。


    剧烈的灯光从上至下照亮了少年的脸,他的皮肤白皙得几近透明,因而那双灰色的眸子与眼底的小痣在剧烈对比下愈发浓墨重彩。


    像是有光自内而外萦绕在他身周,下一秒会有彩色玻璃外扑腾翅膀飞过的鸽子群,它们自半空落下拉长的投影,耳边环绕起吟诗班少女们齐齐低唱的歌声。


    单纯,天真,圣洁。


    当这些原本美好的字眼毫不吝啬的堆叠在一个充满吸引力的人身上,只能如浇在烈火上的石油。


    方维不得不承认,游烛看起来很让人有破坏欲。


    他难耐地咽了下口水。


    像是一朵春日的玫瑰盛开在马路边,方维愕然发现竟没有人负责保护它,只要用拙劣的谎言便能轻轻将它折走。他可以带着它离开星城,在那之外的广阔天地开启新生活,四海为家。


    心动……


    只需要付出那么小的一点点代价,他便能拥有这个人。


    心跳骤然加快,诸多思绪在脑中越发混乱。却有什么一闪而过,一瞬间的清明。


    在身体即将没入黑暗中时,方维艰难地收回了脚。


    折下的玫瑰终将枯萎,他还从没有……问过游烛。


    游烛不会愿意。


    方维重新站在了灯光之下。


    在过于汹涌的紧张过后,反而开始了奇异平静。


    方维:“我没有卡片。”


    游烛:“嗯?”


    “我骗了你。”


    “我是想问你,我能否做你的情人之一。”


    游烛:“……”


    游烛:【真没意思,无聊。】


    少年漂亮的脸上出现了微妙的厌烦,男人却依然喋喋不休,自顾自着说:“我可以不让任何人知道,也无需和沈部长、叶大少他们一个待遇。只要你想找我的时候……”


    “你在说什么啊!”


    惊诧而羞怒地打断了他,面前人的脸颊已满是红晕,又气又恼。


    “沈先生、怎么可能和叶先生一样呢?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再把他们放在一起,我……”


    “你会怎么样?”


    声音自身后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


    游烛:【?他怎么来了?】


    系统:【宿主先生的办公室有三个摄像头,分别在墙角,门边,和桌边,连在沈景赐先生的光脑终端。】


    游烛:【芜湖。】


    少年的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一颤,慌乱回过头的瞬间,下意识喊着:“哥——!!”


    都姓沈……


    方维猛然抬头,又慢慢低垂了下去。灯光下,男人眼中只剩黯然。


    “滚。”


    在狭长走廊终于只剩两人后,少年转身向沈景赐跑了过去,无尽委屈:“哥哥,方先生刚才太过分了!他、他竟然说什么、情人,说你和斐成哥哥……”


    然而黑暗中的男人却没有安慰他的委屈,也未曾理会他的慌乱。


    沈景赐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冷漠的望着他,只有双颊细微鼓动的肌肉,和黑色眼睫下不停颤抖的瞳孔。


    在少年自灯光中与他一同没入黑暗后,沈景赐问道:“为什么不一样?”


    不停向前的脚步突然顿住了,那双灰色的眼睛先是茫然无措,在信息于脑中一一梳理后,只剩不可思议的苍白。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沈景赐想通了,与其左顾右盼,思虑过多,为何不直接让他明白呢?


    他懦弱又没有主见的弟弟,是笼子里养大的金丝雀,即使给他自由也无法振翅高飞。


    既然软陶定型已无法改变,为何不一点点用刻刀雕成他想要的模样?


    肯定会痛的,在削掉那些多余的碎屑,不应拥有的形状后,肯定会有难以忍受的痛苦。


    但是、在那之后。


    总有一天,他会成为他想要的模样。


    成为爱他的……爱人。


    “我什么时候是你哥哥了,我们之间,从无血缘。”


    沈景赐沉沉地望着游烛,在想通一切后,他像是终于卸下肩上久久背负的厚重包袱,无比的、从未这么轻松畅快过。


    目光赤luo而毫不掩饰地黏在游烛身上,从发丝、脸颊、脖颈、锁骨……


    一寸寸,从上至下充满侵略性的盯着他。


    却又突然收敛至温和,沈景赐顿了顿,轻声道:“小烛,你不要哭。”


    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划过白皙脸颊自下巴滴在领口,一点湿痕。


    沈景赐怜惜地抬起手,朝游烛走了两步。


    “我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疼爱你,甚至更疼爱你。你永远也不离开我,这不好吗?”


    “不、不好!你是我哥哥啊!”


    愈发汹涌,如坠入冰冷水中,视线被流动的液体阻隔,随之变得模糊。


    少年后退了两步,像只受激的幼兽一边害怕地团成一团将自己围起,一边挥舞着稚嫩的爪子,想要保护自己。


    游烛抬高了声音激动道:“你不要过来!”


    真可爱。


    他的小金丝雀。


    沈景赐愉悦地笑了起来:“小烛,不要闹了。”


    “哥哥会保护你,照顾你,爱你。不管你是一个怎样的人………”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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