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三人如何怨念丛生,谢老夫人和姑太太是不在意的,他们的船上生活完全可以用“多姿多彩”来形容。
两人完全忘记了远方亲生的人,眼睛不够看,脑子不多想,只着眼于眼下未曾见过的风光。
一下船就是南越地界儿,又正是盛夏,热是热,可这花草树木教两人看来极新鲜,完全可以忽略其他短处。
谢钦还得回去处理蛮、侥二族遗留的事,知道谢老夫人想要游玩,便与她商量先回州城,等她们休息好了,日后慢慢玩。
谢老夫人并非不通情达理的顽固老太太,当然以孙子的正事优先,是以一行人便先回府城。
不过鉴于老夫人年纪大了,他们走得不算快,谢钦也当作微服出巡,突击查看一下路过村县可有冤屈不平之事。
谢钦拔起南越盘亘数十年的两个势力,刺史之名如今在南越极有威信,责令县令处理各种冤屈几乎畅通无阻,再不是先前那般束手束脚。
但谢老夫人和姑太太却发现,尹明毓这个刺史夫人在南越的名头似乎比刺史还响亮。
在下头村县还不明显,等到他们的马车一进了州城,沿途便有放下手中的事儿,夹道迎接。
他们对刺史和谢家威武的护卫们明显不敢造次,却会对后头尹明毓所在的马车大声呼喊:“刺史夫人,您回来了!”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连同叶大儒祖孙皆诧异,其他人倒是习以为常。
尹明毓从车窗露出脸,对路旁的招手示意。
又有胆大的南越跟着马车喊:“刺史夫人,您回来了,蹴鞠赛还办吗?”
“蹴鞠赛?”姑太太好奇,“什么蹴鞠赛?”
谢老夫人也看向尹明毓。
尹明毓冲底下点头,是谢策小嘴不停地解释了一遍,末了还道:“蹴鞠赛极热闹,可是我要读书,不能每次都去看。”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明白缘由,也都起了兴趣,问起下次蹴鞠赛何时办。
这事儿尹明毓和谢钦商量过,重启得等两族的事儿处理完。
的记忆没那么好,几件热闹的事儿就能让他们暂时忘掉两族带来的恐慌,蹴鞠赛正合适。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得了答案,便透过马车窗去瞧南越州城不同的风土人情。
姑太太憋不住话,总能替谢老夫人说出些疑问,“这州城内,瞧着为何如此干净?”
等马车停在衙署大门,众人看见州衙外的棚塾以及里面正在读书的孩童,又有些感慨。
尹明毓只能说,谢钦有褚赫这样一位好友,实在是如虎添翼。
毕竟再找不到第二个不贪权不贪钱不贪色,还能力卓绝、重情重义的下属了。
但褚赫极后悔与谢钦交好。
他这些时日暂代刺史之责处理公务,除了寻常的公务,要处理蛮、侥二族遗留的各种问题,还要继续推行谢钦临走之前的各种政令,即便使劲儿压榨州衙那些心虚的官员,依旧忙得脚不沾地。
而压倒破房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与一众州衙官员出来迎接时,谢老夫人的一句惊讶之语:“褚小子,你怎地瘦了这般多?”
是以褚赫向谢老夫人和叶大儒见礼之后,对谢钦咬牙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三年任期满,我定要调离此地。”
谢钦轻咳一声,良心使得他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直接否定。
尹明毓笑睨了谢钦一眼,侧头轻声对姑太太道:“姑母,您瞧褚郎君如今清瘦了,可是更好看了?”
姑太太大喇喇,立时便对着褚赫夸赞他如今着长衫身形飘逸,有仙人之姿,且不似从前那般散漫浪荡,还颇为遗憾道:“若早见到褚小子这般模样,当初我就选你做女婿了,虽说年纪是大些,上头也没有长辈照料,可你家世简单,我这个长辈也能照拂啊。”
“谁想到浪子回头呢?”她越说越起劲儿,“可惜,太可惜……”
褚赫:“……”
谢家这位姑太太神情太过容易懂,她是认真的。
褚赫敬谢不敏,不想再听这位姑太太继续表达遗憾,便转移话题,忙请他们入内。
谢家如今人多,州衙后宅有些挤。
谢钦有意再买个宅子住,如今南越空的大宅着实有一些,倒是也方便,不过他为刺史,更不能教人抓住把柄,需得走正常流程,如此就得等统一拍卖之时。
他对谢老夫人和叶大儒解释了几句,得到两人的谅解,也顾不上旁的,便匆匆去前衙办公。
青玉和红绸都留在州衙后宅,有两人还有金儿和银儿她们,便可安置。
尹明毓献宝似的教南朵拜见谢老夫人和姑太太。
她们早就知道州衙后宅多了这么一位绝色的异族女子,心里有准备,可亲眼一瞧,还是惊艳不已。
姑太太啧啧两声,感慨:“侄媳妇,你到是放心这么个美人儿日日在大郎跟前晃。”
南朵拘谨无辜地望着她们。
姑太太一见,又道:“诶呦,这我见犹怜的”
而尹明毓还未回答,谢策便瞧瞧南朵,又瞧瞧母亲,不解地问:“南朵没日日在父亲面前晃,只在母亲面前晃,这是不放心的事吗?”
其他人:“……”
谢老夫人瞧见端茶进来的染柳,幽幽道:“染柳还不够,你这手都伸到别族去了。”
尹明毓正要说话,谢策又实诚地掰着手指数道:“还有南柯、刘娘子、马娘子……好多好多,都在一个宅子里呢!”
姑太太瞠目结舌,“侄媳妇你还有外室了?”
尹明毓:“……”什么乱七八糟的。
谢老夫人也觉得她这话属实没脑子,直接斥道:“胡说八道!二娘比你有分寸,且歇歇你的嘴吧。”
姑太太闻言,缩了缩脖子,抿上嘴。
尹明毓这才跟谢老夫人解释了那外室……不是,宅子和小娘子们的事儿。
谢老夫人本也信任尹明毓,听后便感兴趣道:“回头我与你一起过去瞧瞧。”
尹明毓笑道:“您肯定喜欢这些南越的小娘子。”
众人说了会儿话,婢女收拾好屋子,谢老夫人等人便暂时安顿在州衙后宅。
第二日,戚夫人亲自到州衙来拜见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见到谢策对戚夫人亲亲热热喊“戚祖母”的模样,若搁在两年前,她定要吃味。
但如今不同,老太太满心只有骄傲和得意,他们谢家的曾孙,就是惹人喜欢,不像他爹和爷爷。
捧一踩一的精髓,可谓拿捏得极到位。
随后的几日,谢老夫人和姑太太便见识到了谢策所说的“南朵不在谢钦面前晃”为何意,实在是谢钦太忙,明明就在前衙,也是早出晚归,唯有用膳时彼此交集的时间久一些。
谢钦先按罪处置了蛮、侥两族的人,又将南柯等一众无辜的妇孺释放。
南柯第一时间便来拜见尹明毓。
她的美貌自然教人惊叹,更教人惊叹的是身份。
姑太太因为躲谢策那张不知疲累的嘴,错过了极多南越的事儿,一见到尹明毓的“义孙女”,便惊讶道:“侄媳妇,你在南越的日子,可真是精彩……”
谢老夫人早有所知,不过尹明毓这权宜之计认下的假亲,她不可能跟着认。
南柯也知道她和刺史夫人的关系究竟为何,她知道刺史夫人在南越,她能凭借关系得些便利,但往后的日子得她自己走。
临走前,南柯直接跪在地上,南朵见状,也连忙跟着她一起跪下。
尹明毓叫她起来,“你们这是作甚?”
南柯没起,“刺史夫人,您是我们南梦一族女子的恩人,我们无以回报,我作为族长,理应代她们叩谢您的恩情。”
她说着,就向尹明毓叩下。
尹明毓清楚她们不如此不会安心,便不再阻挠,退后一步,待她们姐妹叩完头,方才又叫她们起来。
“怎会无以回报?若是南梦在你的带领下壮大,我从旁看着,心里便会高兴,自然算的上是回报。”
南柯眼神极坚毅,带着前所未有的光,“您放心,南梦再不会是从前的南梦,南梦女子也再不会从前的南梦女子。”
尹明毓露出一抹笑,“拭目以待。”
姐妹俩又福身一礼,南柯便牵着南朵的手退出堂屋,一同离开州衙后宅。
尹明毓不禁向前走了几步,越发专注看着她们的身影。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则是只看着尹明毓,对她们来说,尹明毓才是格外教她们另眼相看的人。
这时,尹明毓叹了一口气,“唉……美人就这么飞了。”
谢老夫人和姑太太:“……”
感慨万千的她们仿佛脑子被打坏了……
尹明毓还是尹明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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