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把手从博伦胸腔收回, 望向完好无损的池生熠,心里松了一口气,任由手指尖沾染的虚空内核溃散在空气中。
卡拉尔的尸体一直被管家收在庄园内。
意识到旧印社所设下的记忆空间不相干的人无法进入时, 白枭第一时间做了两样准备。
在管家回去取尸体的时候, 他曾几次尝试强行进入这个空间。
有失败有成功。
距离池生熠最近的一次是把对方刚打好的盒饭撞掉。
天知道他当时手里特意拿了新的坐标点, 只要接触过就能够打上记号,可惜他的小家伙看了他一眼……跑了……
那次之后这个记忆世界对他的排斥愈发严重。
后面再也没能找到机会接触。
黑山羊人尸体送来时池生熠的身体忽然溃散消失,好在卡拉尔的尸体里还存有记忆锚点, 虽然犹豫死亡时间太久进入记忆的过程有些麻烦, 但最终还是赶上了。
博伦的躯体倒在地上, 不断有东西从胸口和后背散逸出来。
它努力伸手捂住破口处,想挣扎却无能为力。
感受着世界对它的排斥越来越强,它放弃挣扎, 大声笑了起来。
“白枭哈哈哈……晚了!”
“这个计划, 在二十五……二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了!”
见居高临下看向它男人脸色变的凝重,它索性摊开手臂, 任由入侵的黑影落下攻击。
“没用, 没用的……”
“记忆祛除和时间回溯, 我献祭了所有…怎么能够失败。”
“不可能……不可能失败……”
“只能成功。”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 意识退化, 从仅剩的视野里, 博伦看到白枭没有再理会它的话,反而越过它去往了池生熠身边……
经历了太多变故, 尚未反应过来的池生熠踉跄着站起来,被男人抱在怀里时还有些懵。
他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即将要失去什么的悲伤笼罩着他, 眼泪不自觉地从眼眶中流出。
白枭把人摸了摸青年的头发, 声音低哑。
“没事了,我们先回去,记忆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
“你是谁?”池生熠流着泪轻声询问。
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是很重要的人,可是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里没有颜色,他在做梦吗?
“呃……”这下轮到白枭愣住,他想说什么,可看着对方溢满悲伤的眼神却无法开口。
太快太急了,这才仅仅几十秒钟,记忆就已经消失了一年多。
见状,青年沉默了。
“对不起,我好像不记得你……”池生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可他就是觉得他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
白枭安抚着,凑过去亲吻还没滑落的泪水:“你不必道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怎么办,现在怎么才能阻止时间回溯?
事情知道的太晚了,如果二十五年前就在布局的话,那么那些时间锚点应该放在……池生熠的身体里?
一生中从未遇到这么慌张的时刻,哪怕是之前被当众拆穿了身份他都没有这么惶恐过。
可不论他怎么想,时间一点一滴走过。
“怎么办我好像不记得我叫什么了。”池生熠愣愣的说完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整个身体从指尖开始消散。
白枭想抓住对方的手,却抓了个空。
没有办法,那些锚点无法取出,他没法在瞬间探查到青年的身体都有什么变化。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可能会有点疼。”他垂头在青年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
已经失去大部分记忆的青年目光中只剩疑惑,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是谁,他在哪里……
胸口处忽然一痛,池生熠蹙起眉头想要挣扎,却被莫名缠绕上来的黑影缠绕住胳膊举过头顶,衣服也被解开了扣子,露出久不见光的白皙胸口。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白枭轻抚着青年的脸颊,又亲了亲嘴唇。
另一只手的指尖覆在青年的心窝处,缓缓下移留下一道血痕,给心口处开了一道口子,不住地有血液向外扩散,意识清醒的池生熠整个人都疼的发抖。
下一秒,白枭把手对准了自己。
漫长黑暗中凝结出的黑暗之心停止了跃动,被它的主人从心头取出,散发着恒古沉重的威压。
一次性被抽出过多力量,就算是黑暗之子也未必吃得消。
白枭踉跄两步稳住心神,他无比庆幸自己将白石与时间之龙的鳞片都给了池生熠,让这副躯体能够承受黑暗的力量。
消失在加速,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势,他把心脏放入对方的胸口,看着伤口瞬间愈合后,才喘着粗气靠过去,轻吻着对方的面颊,用温柔眷恋的声音说。
“在那等我。”
“我会找到你。”
既然旧印社在池生熠体内埋下了时间锚点,池生熠的时光回溯一定会回到第一个时间点……那么,如果他将更早的时间锚点也放进去,就会覆盖对方的时间。
这世界上有什么比黑暗出现的还要早呢。
随着青年身体彻底消失,整个记忆空间崩塌。
……
彻底消失的池生熠感觉自己有些失重,好像正在坠入什么地方。
他觉得脑袋空空,他应该想一点什么。
可现在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次睁开眼,眼前什么都没有。
只没有色彩的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惊恐黑暗。
目光描摹着这里的一望无际的地面,明明没有光,他却也能看清一切。
他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做。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不知道过了多久。
“嘿!醒醒了!”
安静窒息的黑暗中,冥河的声音出现。
池生熠浑浑噩噩毫无意识,等到对方喊了很多句后他才慢慢有所回应。
“你在叫我?”
“不然呢!当然是在叫你!”冥河觉得自家主人成了个傻子,但是又觉得没了记忆才变的呆滞好像也不能叫傻子。
它可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隐瞒了气息被带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在白枭面前安静如鸡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练习,就连博伦也没能发现它的存在。
不过!鬼知道它潜伏在自家主人血液中流过黑暗之心时内心有多么害怕!白枭怎么什么都往里放!
跟过来的代价很昂贵。
它曾经引以为傲的庞大记忆库存被消耗到所剩无几。
嗯,不过自家主人的记忆它还是保存的很好!等对方清醒过来它想要一个贴贴!
“咳,你先坐起来。”
“什么是坐?”
“淦,这记忆消除的有他妈够彻底的!”
“什么是记忆?”
“呃……”得,自家主人竟然直接化身十二万个为什么。
这样连记忆读取都得它来教了。
“听着!你现在尝试在心里想象着我的存在……”
“你是谁?”
“我是冥河,你是冥河主人。”
“冥河是什么?”
“呃……”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冥河气结。
接下来冥河掐着时间,足足用了两天才教会池生熠怎么读取记忆,它觉得这段记忆绝对会成为黑历史!绝对!
学习期间,偶尔有一些黑暗生物出没!
谁知道这是多少年前,什么上古黑暗生物那可太恐怖了好吗!它连骗带哄才让自家主人主动动起来躲避异常。
果然,在记忆恢复的那一刻,池生熠像个小学生一样没脸见人。
“冥冥,你就当前两天教了一个傻逼。”
“没事,我习惯了,我都教这个傻逼教两天了。”
“咳……”
池生熠捂着脸卷缩在地上,满脑子都是想要逃离地球。
可恶啊!那个傻逼旧印社!怎么回事连他走路的记忆都要消除吗?连着两天手脚并用在地上爬着跑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了!好歹留一点人类常识不行吗!
冥河笑疯了,本来还想再调侃几句,但四周再次传来陌生的气息让它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先不说这个了,赶紧跑,又来了。”
“好!”
几天没站着走路的池生熠重新做人,感觉真好。
在黑暗深渊中东躲西藏的日子拉开序幕。
这里没有食物没有水没有空气,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池生熠也分不清自己现在还能算百分之多少的碳基生命体。
好在深渊里地面不是很平整,偶尔还会遇到山包悬崖。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适合人类体型能钻进去的山洞,当做自己的临时据点。
对此冥河的评价是,可以,但没必要。
“为什么非要找个山洞,这里到处都是黑的,累了瘫会就行。”它非常不解这种多此一举的行为。
“你不懂,做人要有仪式感。”
“行吧,你开心就好。”
没过几日,山洞里堆积起石头。
刚开始对于自家主人收集一些破黑石头的行为不是很理解,但后来冥河也破罐子破摔帮着一起收集,经常被黑暗生物追着跑。
毕竟他们现在的任务是浪费时间。
不找点事情做真的会疯掉。
无聊又刺激的消耗时光持续着,足足过了三四十天。
转折到来时,池生熠还在对比着哪块石头更圆。
他把收集来的石块堆积起来,时而堆的方形时而换个圆形,可见之无聊透顶,就连仅剩的衣服也正着穿一天反过来穿一天,增加做事频率。
“走,有东西来了。”冥河忽然开口打断正在对比石头的人。
池生熠丢下石头「噌」地一下站起来,这段时间以来配合的默契让他十分信任冥河。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黑暗之心的是他,结果冥河却跟个雷达一样。
“往哪边走?”
“这次来的是个大家伙,我们走远一点,先离开洞穴再说。”冥河的声音没了往日的轻浮,语气都严肃了很多。
刚出洞穴,池生熠就看到了那个「大家伙」。
真的有够大的。
比他上次误入黑暗深渊看到的那只吞噬怪物还要巨大。
而更恐怖的是对方正在以高速向着这里驶来。
两条腿的劣势暴露无遗,池生熠差点再次恢复到手脚并用模式,拼了老命也没跑过那怪物。
“怎么办冥冥!它快追上来了!”
“继续跑,还能怎么样?”
“我跑不动了。”
“别给自己设限,你又不是人!你跑得动!”
“做人其实挺好的。”
就这样,池生熠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
然而他只有两条腿,身后的怪物仗着体型优势越来越近。
终于,怪物追了上来。
池生熠觉得自己哪怕不是人也会跑散架,反正也跑不掉索性瘫在地上,并且给自己的摆烂找借口。
“只要我觉得我死不了,那我就死不了。”
这样的生活如果要持续个上百年上万年,那他不如死了算了!
冥河一顿,无法反驳的理由!
可就在池生熠琢磨着自己到底会不会死的时候,怪物又停下了。
它庞大的身躯停在几米开外,瑟缩了一下猛然向后跑去,好似见到了什么猛鬼野兽,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吞噬!
“哎?它跑了!难道是感受到我认知修改的能力了吗?”池生熠看着怪物落荒而逃的身影,惊奇道。
“你清醒一点,这里半点能量波动都没有……”话未说完,冥河呆住。
这不合理,黑暗深渊怎么会半点力量波动都没有呢,除非是这片区域的主人已经强大到能够压制自己的气息。
下一秒,池生熠感觉有什么缠住了他的手腕脚腕。
黑色的触手紧跟其后环着他的腰,有几根轻轻蹭了蹭他的心窝处。
身后的黑暗里传出了稍有陌生的声音。
“你是什么生物?”
“为什么身上会沾染着我的气息……”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得再搞一章才能完结=3= 目测明天,可能会更的早一些,宝贝们晚安嗷-感谢在2022-08-07 19:58:35-2022-08-08 00:00: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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