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虞姒一巴掌的女人叫白莎，是江白辰的母亲，四十出头的年纪，棕色的长卷发披在肩头。
高三清华班的班主任不在，来的是教数学的副班主任黄佳树。
唐映川一进门就看到虞姒高高肿起的左脸，低头发了条消息后，拍拍她的肩膀问：“没事吧？”
虞姒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白莎将手机摔到副校长面前：“我们家小辰肋骨断了两根，小腿骨折，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下不了床。”
她将照片贴在虞姒脸前，呵斥道：“就算我们家小辰不喜欢你，你也不至于毁了他吧。”
女士，到底是谁不喜欢谁。
虞姒看了照片只想喊说一句“妙啊”，江白辰缺德被制裁了。
真是妙蛙种子吃着妙脆角，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她后退一步，冷静道：“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打的他，什么时间，地点，怎么动的手，拿的什么工具，验伤报告在哪里？”
“我一小女孩，比您儿子瘦几十斤，矮一截儿，我能把他打进医院吗？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受过教育，不是流氓，有矛盾是打人就能解决的吗？”
白莎低看她了，这姑娘比她想象的聪明，伶牙俐齿的，逻辑条理清晰。
她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双手环胸，“也可能是你爱而不得，找社会上的小流氓打的。”
爱而不得？虞姒都被气笑了：“您真的以为您儿子是香饽饽，谁都喜欢吗？”
她解开紧紧扣住的衬衫领口，露出缠着几圈绷带的天鹅颈，左半边是一大片狰狞的红。
拆下绷带后，露出一道血色浓郁，嫩肉外翻，边缘溃烂的伤口，一圈深深的牙印包裹着伤口，至今未结痂。
虞姒将上周一晚自习被江白辰拉进三楼男厕所，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也许是江白辰好学生的形象太过根深蒂固，会议室里的人除了唐映川，没人相信她说的话。
虞姒早就预料到了，她无力的耸耸肩，语气冷淡：“走廊有监控，随时可以去看。”
看过监控的结果就是没结果，开学第一天主楼的部分监控还未维修完毕，约等于死无对证。
白莎高高在上的，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还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儿子咬的你？”
“是不是您儿子咬的，去公安局就知道了，唾液，牙印都是证据。”
虞姒就没想让这件事一笔带过，她没去医院，也没有处理伤口，将证据留在伤口中，任它疼痛，溃烂。
白莎一心认定虞姒不是个好东西，看向一直沉默的副校长：“您说是我们家小辰的话可信，还是她这个坏学生的话可信？”
很好，又结结实实的踩在了虞姒的雷区。
唐映川感觉虞姒要暴走，在她肩头提醒的按了按，也没控制住。
“判断学生好坏的标准仅仅是学习成绩吗？考试只能筛出学渣，排除不了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渣。”
江白辰高二保送清华，虞姒十岁时就被世界top2的茱莉亚音乐学院作曲系录取。
江白辰拿过两次国际生物知识金牌，虞姒十岁时就把国际钢琴四大通项比赛的金奖拿了个遍。
江白辰考试成绩常年年级断层第一，虞姒专业课考试成绩也是常年年级断层第一。
谁又比谁差呢？
这些荣耀才是虞姒怎么惹祸，都不会被学校开除的底气。
今天之前，虞姒从未提起过。
一直沉默的黄佳树开了口：“你不能拿促进科学发展的生物与娱乐消遣的音乐比。”
虞姒的嘴一旦开了封，必定杀得片甲不留：“一个思想停留在大清王朝的人，怎么会知道飞机大炮的好处。”
唐映川：这孩子，夺笋呐。
拐弯抹角的说人家思想狭隘，眼皮子浅，格局小。
黄佳树为人师表又爱面子，完全拿她没办法，她简直就是他的克星。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将僵持的气氛打破。
时礼的到来，让双方达成了短暂的休战，他把最后一瓶冰镇矿泉水放在唐映川面前，侧过身，递给虞姒几根冰棒。
虞姒肝火上头，直接撕开包装，掰成两半，含在嘴里进行物理降温。
草莓味的可真甜啊。
“敷脸的。”时礼的声音比冰棒下火，他用下目线看着她。
从虞姒角度看，那双通透的墨色眼瞳，好像比平时少了点淡漠的冷锐。
虞姒向后一靠，整个人懒洋洋的，她转过头，用纯良的上目线看向身后的时礼，“吃了它比敷脸开心。”
火辣辣的左脸突然贴上来几根冰凉的东西，虞姒轻晃了两下身体，下意识的嗔怪道：“很凉诶！”
时礼眉梢微挑，手腕一动，冰棒换了个位置，提醒她自己扶着。
虞姒明知时礼不会管闲事儿，偏要坏心眼的挑衅：“我手疼，帮个忙。”
时礼俯下身，用只能让虞姒听到的音量说：“求求我。”
虞姒回头瞪他，拿起桌上另一半冰棒，反手塞进他嘴里：“闭嘴，伪君子。”
办公室的电子屏幕上，投放出校论坛的一篇帖子。
内容大致是江白辰控诉虞姒私联他，被他拒绝后，依旧死缠烂打，那晚是虞姒把他拉到男厕所，想强迫他发生点什么。
帖子虞姒已经看过了，从用词到逻辑处处是陷阱，营造出让她深呕的氛围。
——我爱你，但我不跟你在一起是为了你好，你为什么还要缠着我。
如果当事人不是她自己，她就信了。
虞姒连吃三，四根碎碎冰压火，冷得牙齿上下打架，说话时直冒冷气：“您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把他拉到厕所的？”
白莎反咬一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把他拉进厕所的？”
虞姒声音疲惫极了，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我没有，您也没有。”
为什么她最近一直在跟不同的人吵架，这样下去早晚精神崩溃。
时礼冷冰冰的声音，让办公室内仅剩的那点儿温度无处可躲：“我有录音。”
／／／
学校下达处分的动作很快，第一节晚自习上课前，主楼一楼大厅的公告大屏已经公布了处分通知。
封景今天特别黏人，从食堂回来就嚷着要跟虞姒一起下楼看热闹，她几乎是被封景拖下楼的。
一楼大厅公告大屏周围围了一大群人，主楼一半的人都在这儿，两人来的晚只能站在最外围。
封景一米八的身高，在北方人中不算高，视线被人群挡住了大半，他踮起脚也只能看到【违纪处分通知】这几个字。
顺手就把路过的时礼抓过来当壮丁，完全无视扑面而来的冰冷煞气：“时礼，帮我看看处分的是谁。”
在二中谁遇上时礼都得喊句时神，封景直接喊他大名，真的big胆。
“留校观察，江白辰。”时礼不用看都知道。
这个处分算是他一手促成的，锤死江白辰性／骚／扰的录音证据是他提供的。
他在隔间门口按下录音键的时候，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派上用场。
时礼拿出证据时，虞姒只是缓慢的回过头，那双不笑时凛冽疏离的眼眸，像是会说话般。
——你终于说出口了，我等你很久了。
她眼睛很毒，时礼看出来了。
虞姒也早看出时礼是个心思缜密，心理年纪远超同龄人的聪明人，他能在门外静默的听完全程，并全程录音，她并不意外。
他明显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能对她这个船友施以援手，虞姒还是有些惊讶的。
就这么怕她恼羞成怒，捅出他的秘密吗？
两道视线在人声鼎沸，声色喧嚣的场景之中，交织着，碰撞着……
“为什么相信我？”虞姒与时礼并肩而战，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视线也只是看着前方。
但时礼知道她是在跟他说话，他的声音沉静，如波澜不惊的海：“因为你是女的。”
“正常情况下，男性想对女性做些什么，最佳选择地点是男厕所。”
虞姒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哪个女的大庭广众之下会进男厕所堵人。
“除非…”时礼顿了顿，“你是个变态。”
是报复，是报复吧！
“小心眼儿。”虞姒在心里对时礼翻了个白眼。
尽管处分通知并未写出处分原因，录音证据也未公开，但那晚的声响很大，惊动了半个教学楼的人，在场的学生也猜了个大概。
一人之隔高个子男生皱着眉：“这处分仅次于开除，还得记入档案，江白辰这清华保送不了了。”
“岂止啊，他想出国也没机会了，性／骚／扰在国外是很严重的问题。”
高个子男生身旁的男生摇摇头，“红颜祸水啊，虞美人那么强势，谁能掌控住。”
高个子男生点头，又摇头：“也未必，处分原因没写，校论坛也没公布调查经过，毕竟保送清华，未必能写进档案。”
封景听得一清二楚，他转头想向当事人求证，却发现虞姒正在跟时礼说小话。
他们俩不是几百年前就结仇的冤家吗？什么时候关系好到可以在公开场合谈笑风生了。
“你们俩！”封景的声音很大，吸引了在场大部分的视线，“有秘密！”
众目睽睽之下，时礼依旧是那副世间万物都无法扰乱他的心的冷淡模样。
校论坛那篇时礼x虞姒的cp帖，评论近两万条，全校师生加起来才不到七千人。
加红加精，天天挂在热门前三，虞姒想躲都躲不了。
这群人无时无刻都在磕他们俩的cp，等着正主发糖，她快被他们期待的目光淹没了。
他们巴不得她说出什么暧昧的话，好让他们狂欢一整晚。
虞姒偏不让他们如愿，当着时礼的面笑着回答：“我们俩确实有个秘密。”
她看见时礼那张冰雕脸有道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裂痕，内心已经开始敲锣放炮，举天同庆了。
原来，你这个伪君子也会害怕啊。
虞姒凌.迟般的放慢语气，一字一句的说：“他想叫我爸爸，我没同意。”
大厅鸦雀无声。
瞬间又恢复到喧闹的状态，一声格外整齐的“切！”传入虞姒耳中。
“我还以为是什么秘密，小情侣间的情趣罢了，散了散了。”
“就这，就这？我还以为你们俩已经在一起了，准备公开了。”
“你们正主也努点力，明天我要看到你们俩的接吻照。”
靠！虞姒反手捏住人中。
现在磕cp的都是大爷，还敢当面提要求！
六点二十八分，晚自习上课的预备铃准时响起。
虞姒被裹挟在上楼的人群之中，她几乎是被夹在时礼和封景之间挤上三楼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封景人已经跑进了卫生间，只留她和时礼在原地。
临近上课，走廊内只剩几个不急不忙的闲散人员，虞姒对时礼报复的行为十分不满，憋了一肚子坏水。
她停下脚步，懒洋洋的问：“你刚才是不是害怕了？”
时礼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微微弯下身子，对上她的视线：“你不会说的，说了也没人信。”
就像下午她与江白辰的困局，虞姒永远不会是那个破局的人。
“伪君子，你真的很欠揍！”
时礼没说话，虞姒却在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千言万语。
——鸭头，跟我斗，再修炼一百年吧。
虞姒隐隐感觉背后有两道灼热视线在看着她，快把她背后烧出四个洞了。
一回头就对上两道“磕到了”的视线。
靠在窗前的短发女孩说：“还是时神这个原配好，用灭火器砸门英雄救美的就是他。”
另一个长发女孩频频点头，颇为骄傲的开口：“这叫护妻，懂吗？kswl！”
人还在这儿呢！收敛一点吧，求求了！
虞姒轻咳一声，让她们注意一点。
那两个女孩反而更放肆了。
“我心里有种禁忌感，当着正主面磕cp，正主不拦着，就是默认了。”
“谢谢，已经磕到升天了。”
虞姒转头瞪了时礼一眼，她不信时礼不知道造谣拉郎那件事儿。
时礼抬脚，从教室后门进了教室。
“你看他们俩多像个表情包。”
“老公你说句话啊.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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