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霞渲染天幕,下班族的杂沓脚步声响出很远。


    褚郁坐在咖啡厅里,眼前高马尾少女的目光如炬,像一道劈上脑门的闪电,雷得他头皮发麻。


    他就着吸管嗦厚乳拿铁,咖啡见底了,他的郁闷仍全无消散。


    唐艺泞眨眨眼:“哥夫,有没有感觉很惊喜?”


    褚郁:“不是很懂喜在哪里。”


    “哇,”唐艺泞惊道,“你居然没有拒绝我对你的称呼!”


    褚郁自嘲:“原来我还可以拒绝。”


    任希是他老板,眼前老板的堂妹是他的粉丝,还从他糊得在家抠脚时期追到现在,属于热情似火的铁粉。


    别的爱豆收到粉丝送祝福送礼物,他倒好,收到一句“我早就想帮我哥追你”带来的惊悚。


    大小姐真是说笑了。


    他属实没脾气:“吃溜溜梅吗?”


    唐艺泞完全听不懂:“哪儿有?哥夫实在想吃,我可以去给你买!”


    “……”


    褚郁不爱欺负人,唐艺泞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他俩现在被任希打包扔进咖啡厅里等着,颇有种难哥难妹的气氛。


    更何况唐艺泞还能给他打听情报:“我哥好像跟小董哥哥在小吵一架。”


    褚郁:“为什么?”


    唐艺泞:“应该是因为小董哥把你送到男德学院吧。”


    那任希还算有点良心,他一个单身狗去蹭课实在丢人,重点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蹭课。


    唐艺泞:“毕竟我哥说他已经给你买了一大箱子的书了。”


    褚郁满头雾水:“书?”


    “对,都是些很容易看懂的书,好像有什么《家庭煮夫进阶手册》、《睡前故事该怎么讲》、《如何激发童心》之类的。”


    “……”褚郁捏了捏眉心,“你哥不如开个车创死我。”


    原来任希是想这么折磨他的。


    接下来的日子有多难过,褚郁不敢想,也不敢再问。


    等到唐艺泞的咖啡也见了底,这妹子接了通电话,似是在聊修车的话题,急匆匆道别后拎包撤了。


    褚郁坐在原位,余光里乍然现出了双修长的直腿。


    那人白皙稍露青筋的手握着咖啡杯,垂下搁桌,发出轻闷的声响,心情似是不错道:“等久了?”


    褚郁抬眸,对上任希那双淡色的瞳,心头难免一动。


    他没什么情绪道:“还好。”


    任希坐下,搭起二郎腿像在问责:“我又没让你去听课,下回别听小董的。”


    褚郁:“我有得选吗?”


    见面后如死水的氛围似乎被这一句话烙上了不愉快。


    任希皱起眉:“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褚郁不语,他说不上来那是种什么情绪。


    从起初的诧异到抽丝剥茧搜寻各种细节后,当下只剩冷静,他明知任希什么性格,更像刻意惹怒他,否则他也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人了。


    任希烦躁地搅咖啡:“你觉得被我耍了,所以很不爽?”


    褚郁:“知道还问。”


    任希动作一停:“你吃错药了?干嘛突然这样跟我说话?”


    褚郁可不想哄他:“现在不适合聊,你要不稍微冷静一下?如果要谈合同违约的问题,我应该可以直接跟陈姐对接?”


    任希愣怔:“你再说一遍?”


    心里冒出一团火,想耍脾气又难得收住了。


    任希不解戳到褚郁的哪根肺管子,才会被这番冷漠和抵触情绪搅得不安宁,他紧咬下嘴唇,只死死瞪向褚郁。


    “任总,我先走了。”


    褚郁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心里百味杂陈都不愿表露给任希。


    留下任希的脸色青红交加,如被人闷头一棒槌,心想脾气大得比他这个老板还拽,他是做了多过分的事才惹到了褚郁?


    “他居然仗、仗着我……”


    任希拨通电话,愤恨地跟董向笛倒苦水,可后边的话卡壳——仗着我人好不会整他?还是我对他有点意思就敢这么为所欲为?!


    从未有过的懵,砸得任希脑袋晕头转向,到底褚郁拿捏了他什么来着?


    离开咖啡厅后。


    褚郁心里也是乱糟糟的,不知走了什么运,才会遇到这么能闹的人。


    刚才无数缤纷的瞬间,竟让他生出幻觉。


    仿佛眼前的人跟当初来讹他的任希,即便重合,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富有垂感的西装,包裹住了腰窄臀巧的身段。


    长着同一张小白净脸蛋儿,优雅中透着风流,气质疏离而清透,那个刁蛮的任希跟眼前的任总相差甚远。


    原来是像一枚盛装在玻璃瓶里的小钻石,让人忍不住想要摸一把,再捧在心尖儿。


    如今却成了掌握他命脉的老板,这谁顶得住。


    “哎小帅哥——”


    褚郁寻声望去,是天桥上戴着圆黑墨镜的老年人,穿着打扮就像是……神棍。


    他满头黑线:“您算卦的?”


    大爷笑而露出金牙:“猜得真准,这么有缘不如来一卦我再送你一卦?”


    褚郁迈腿:“您找别人吧。”


    他不是很感兴趣,更没那个闲情逸致。


    可大爷捏着下巴打量良久,拦路不让他走,嘴上念念叨叨的:“最近事业线一路扶摇直上吧?”


    褚郁:“……”


    大爷哈哈笑道:“那我算对了,情运八成也要来了。”


    褚郁没心情应付道:“我付钱,要不您再随便抓俩路人算算?”


    “别浮躁嘛,年轻人,”大爷愣是给他拽到小摊子前,“不收你钱,不如跟我说说你的烦心事。”


    褚郁:“……”


    他动摇了,可习惯了不露辞色,只是沉默地与大爷对视着,乌黑的眸像在等待光泽。


    只见大爷敞腿坐在折叠椅上,拿出一沓牌:“随便抽一张,就当给我个面儿。”


    褚郁迟缓地伸出手:“言重了。”


    没看清牌上写的是什么,大爷已拈去暗自琢磨,又探了探他的手掌纹路。


    “平时习惯了独来独往吧,最近遇到了聊得来的人,是个对你而言很有趣的家伙?”


    褚郁嗓子如被堵住了:“对。”


    “你属于只允许关系保持在可控范围内的性格,一旦关系发生改变,会跟自己过不去,要想解开心结,我这有个套餐——”


    褚郁拨弄起腕表:“您挺神的,我还是付个款吧。”


    “哎呀,一说套餐就想跑,扫我二维码算啦!”


    褚郁照做扫码后,起身就走。


    那大爷只轻轻叹息:“又一个不知情为何物的年轻人啊。”


    这话没灌进褚郁的耳朵里,有些事不足由外人称道,哪怕对的错的,他对任希很难不心有芥蒂。


    如果是因为酒店的事情,开诚布公再惩罚他,会比现在的感觉好上很多。


    刚签约盛星时,队友们全都有通告可接,有工作可奔波,唯独他对于明天内心惶惶,那是一种名为温水煮青蛙的感觉。


    这份焦虑是任希不会感同身受的,事业有成的天之骄子有什么坎坷可言。


    或许在任希看来,耍弄他欺骗他一个小艺人不过是件何足道哉的小事,可就是这件小事触及了他的逆鳞,也是柏思超曾做过的荒唐事。


    只是又过了几天。


    任希没在出现,不似预料中的再找他麻烦,而是微博热议起了和他有关的话题。


    【男德学院?谁能告诉我那地方是揍嘛玩意儿的?】


    【救命,褚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惹到盛星老板了吧,盛星第一个塌房艺人!】


    【怎么哪里都有黑粉,是你家哥哥糊了吗?这么关注褚郁能让你家爱豆多接两个通告?】


    男德学院的合照刚发上官博,瞬间被粉丝冲爆,褚郁当仁不让成为了话题人物。


    所有人都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合照里,各种猜测横飞。


    一对比起来,曾在某瓣拥有好几个hot的大壮哥,过气得门前冷落,相当的尴尬。


    褚郁被粉丝@了无数条消息,想不注意到这条微博也难。


    短短两个月,他的粉丝群体已基本成型。


    粉丝总是对爱豆的包容性较高,看到合照的反应竟是磕他的颜,满屏的彩虹屁像某宝花钱刷的,否则哪能夸得这么过分。


    【郁崽,刚才我是v神,现在你是我的神!!!】


    【爸比真的好帅啊啊啊,冷脸赛高qaq!!】


    【谢谢官博的物料[双手合十]】


    【好想哥哥,嫂子再黏人也要记得看看我们!】


    褚郁:“……”


    他真的头痛,还得下楼遛嘻嘻。


    这一趟又碰巧遇到了上回的哥们。


    从老公司跳槽进了盛星,这兄弟容光焕发得很,听说了褚郁的遭遇却很是同情:“公司是不是在罚你?”


    褚郁单手插兜,混不吝地牵着狗绳道:“应该是吧。”


    “那可有得熬了,任总以前整过一个间谍员工,那老东西把公司女团的新歌demo提前泄露,你能想象三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坐在前台哭成孟姜女不?”


    褚郁:“……”


    他想象不出来,但合理怀疑那会是他的下场。


    正郁闷着,口袋兜里振动了下。


    褚郁心头微颤,是有人发来了信息,他下意识想起平时极少跟人聊天,心想多半是任希又找他来了——


    可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显示的是“柏思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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