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面容严厉,头发花白的老妪沉声道。


    “啪——啪——”竹子做的戒尺在任毓的手掌上打了两下,很快泛起红意。


    长相水灵的少女咬着红唇,将呼痛声压了下去。


    “继续。”


    “是。”


    任毓在这丞相府里大多待在东厨,平日都不会与往来的达贵们碰面。


    不像那些伺候在主子面前的丫鬟们,至少是知礼数的。她现在连对主子的行礼都四不像。


    而这郑嬷嬷早些年是在宫里教导公主礼仪的女官,到了年龄就出宫了。


    已经教导了她许多时日,而她时常犯错,手心疼得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虽说住的环境吃食都比过去好了不少倍,任毓心里不安得很。


    韩淮似乎是想将她训练成大家闺秀……


    她猜测应该是为了让她更加的贴近候府千金的形象吧,不然该如何解释韩淮的行为呢?


    任毓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一边用余光瞧着郑嬷嬷的脸上的表情。


    只要这郑嬷嬷的嘴角不往下弯,那么她走的步伐就是对的。


    不知过了多久,任毓擦了擦额角渗出的薄汗,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今天到此结束。”说完,郑嬷嬷就拿着戒尺出去了。


    注视着老妪的离开后,任毓半阖着眼,望着手心的红,有些肿了。


    正准备去抹点伤药,却有一群侍女端着精致的菜肴鱼贯而入,放置好后,得体的站在她的两旁。


    “下去吧。”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门口又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韩淮。


    又来了。


    这些时日,男人时不时就会过来用晚膳。


    任毓从一开始的不安到逐渐的习惯。毕竟只是吃饭时多了一个人罢了,她再不安也只能接受。


    对视一眼,她就移开了目光。


    看来,这药得要一会儿才能上了。


    任毓沉默的吃着饭菜,姿态优雅贵气,倒是有些千金的样子了。


    只不过,每一次抬手间隔时间都很长。毕竟她的手太疼了,有些不听使唤只能如此。


    “怎么?饭菜不合口味?”韩淮才夹了菜到碗里,随口问道。


    任毓手一顿,小心地瞅了一眼韩淮,闷声答道:“并未。”


    青年听闻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再过问。


    两人无言的吃完这顿饭,净口后。


    “来人。”


    很快婢女们鱼贯而入,将残羹剩饭端了下去。


    任毓期待韩淮也快些离去。


    不过,今日似乎不一样了。


    那冰凉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脸侧,带着些许力道地轻压。莹白带着细小绒毛的脸颊凹了下去,韩淮的神情晦涩。


    任毓与这样的眼神对上,心里一紧,这是作甚?


    微红的指尖背在身后,呼吸尚且平稳:“少爷?”


    “闭嘴。”这婢女的声音与任羽妹妹一点都不像,他已经十几日未曾见过任羽了,只好来这处解相思之苦。


    任毓听话地禁了声,不再言语。


    韩淮仔细地看着少女的容颜,他恍若蛊惑般,一点一点倾下头,拉近两人的距离,呢喃道:“阿羽……”


    可在下一秒,正在轻抚的手却一下子用力地将少女白嫩的脸掐得变形。


    任毓不安地瞪大了杏眼,含糊地发出一声闷哼,却无法后退。


    只因还有一只属于韩淮的手扣住了她的腰身,掐得她生疼,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就在两人越来越近,呼吸交织,韩淮眼底闪过一丝惊疑,猛地将人甩到地上。


    娇小的人扑在地上,双手撑起身子,眼中带着畏惧看着他。


    韩淮脸色阴沉,凝视半晌,甩袖起身。


    离门不远处,有一只朱钗掉落在地,上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凤。


    黑色的靴子一脚踩在上面,用力地碾了碾,衔着的红色琉璃脆弱地碎了,鸾凤也变形。


    “引诱我?”


    他恢复了淡漠的神情,将残破的钗子捡起,一步一步地走向任毓。


    “你不配。”尖锐的部分重新没入少女乌黑的发髻里。


    “奴婢不敢……”她低下了头,露出了雪白的后颈,身上穿着晴蓝色的裙襦手臂处挽着云水蓝的轻纱,整个人恍若仙子。


    红棉姐姐说的果然没错,韩少爷他性子阴晴不定,在外风光霁月,府内就原形毕露。


    这一摔让她难受得很,现在她不只是手疼,肚子也疼,喉咙间似乎有涌上的气味,刚吃的东西想吐出来。


    她的下巴又被挑起,与含着一丝的怒气眸子对上。


    韩淮蹲在她面前,神情嫌恶。


    任毓半阖着眼,躲避这视线,只看到冒着些许胡子青茬的下巴。


    “你不是说什么都能做么?”


    任毓整个身子抖了抖,蓦然抬眸直直对上。


    她支起身子,清润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一人的时候,竟是勾人摄魄得紧。


    任毓揣测了一番这人的意思,有些迟疑,一点点地向其靠近。


    韩淮的唇线绷直,吐出的话残忍:“真是卑贱得很……”


    任毓向他依靠的身子都停滞了,但男人没有阻止,她只好勉强带着笑继续靠近。


    两人之前气氛古怪又暧.昧


    但是下一秒,少女的脸色骤然一变,偏头:“呕——”


    韩淮脸色一黑,大袖一甩抬步离开了。


    幸好只是干呕。


    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胃里难受得很。韩淮又故意这般折腾,每次来都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瞧她,真的是想纳她为妾室么?


    忠勇侯府。


    “父亲,我不想嫁给皇帝。”平日娇俏的少女此时跪在地上,难得正色地说道。


    目光坚定地看着端坐于案牍前高大的将军。


    “这是国师的占卜,无人能改。”


    “可是,我与韩……”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莫在提他,我先前就提醒过你不要与他走得那般近。”


    “他狼子野心,始终是祸害。”


    任羽震惊地站了起来,“父亲怎可这般说淮哥哥?!”


    韩淮可是她花费了数年光阴一直维系感情的人,上元节那天,淮哥哥还向她许诺,待她及笄便会上门提亲。


    怎么能这般轻易的放弃韩淮?


    “你出去罢,婚事已定。皇上他是个良人。”


    “我不愿意,我不嫁!要嫁你去嫁!”


    骄纵又蛮横,任羽气呼呼地推开门跑了出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当今圣上是个傀儡废物,而且还病恹恹的,这会是良人?!


    父亲这简直是将她往火坑里推!


    忠勇侯无奈地摇了摇头,早些年就应该让他们不接触。


    这事到底难办了些,但圣上的确是个良人,现如今后宫都未曾有嫔妃且不可能有嫔妃。


    羽儿嫁过去就是皇后,国师卜算的就是天意,这姻缘红线已经将两人绑死了。


    “侯爷,夫人来了。”


    忠勇侯皱了皱眉头,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不是很想见,自从诞下羽儿后,夫人的脾性虽然还如同往常,但是他心里却莫名地总有些膈应。


    “进来吧。”


    “郎君,妾身给你熬了补身子的汤药,趁热给你端来了。”


    她头疼地看着他,将瓶瓶罐罐都摆在桌子上面。


    食盒里面的食物看上去色泽鲜亮,让人食欲大开,但是此刻他完全没有喝汤的那种心情。


    他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与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妻子。见她这般温婉贤惠的样子,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愧疚。


    想到前几日皇上说的关于蛊虫的事情,他接过盛好的鸡汤后。琢磨了一下用词,开口说道:“最近几日你就不要出府了,外边有些不安全。”


    “好。”


    “妾身自然什么都听郎君的。”


    忠勇侯顿了顿,说道:“你对羽儿的这件婚事怎么看?”


    妇人低垂着眸子,温顺地说道:“妾身自然没有什么异议,毕竟这是天赐的机会,岂敢有所不满呢?”


    忠勇侯也就是任甫赐等候着她的下文。


    “但、但是作为一个母亲来说,这婚事的确是得委屈一下女儿了。相比较她和丞相府那位公子的情意……”


    说到这,夫人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羽儿嫁是天子,当的是皇后。这事放在任何一户人家身上,都是件天大的喜事。若羽儿想不明白,妾身会去亲自去劝解她。


    婚事不管怎么说都得听父母安排,况且无论如何……这天子呀,就算他的在民间的风评再不好,那也是个良人。”


    忠勇侯沉默地喝完了一盅汤,沉声道:“你能想明白就好,羽儿她……你去劝劝吧。实在不行,我去拜访国师,看能不能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面上是这般说辞,实际上,他清楚地知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不然圣上也不会贸然颁布这项的旨意。


    在他心中,不管是谁娶了他的女儿他都不满意。


    妇人偏头让人收拾收拾碗筷,又立于桌旁看着任甫赐。静若兰花,气质淡雅。


    “还有什么事情么?”他困惑地问道。


    “夫君,你回来会一直待在书房,我们许久都未曾再——”


    任甫赐声音含着歉意,说道:“对不住,近期太忙了,所以我都在书房歇息了。”


    “可是——”可是你十多年都只有两三日归家,回家后都没有与她待在同一张床榻上。候府夫人带着嗔怪的说道。


    “我还有些公事得办,不早了,夫人回房歇息吧。”任甫赐逃避这句询问,偏头躲避视线。


    他也知道自己这般行事不好,但是……


    话音刚落,一声略尖锐的女音由长相温雅的女子发出:“你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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