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之现身时,灵光一闪,人便稳稳立在水面上。


    沈惊棠闻声看去,只见一个有几分眼熟的人站在陆挽矜面前。他面容清秀,左眼角下有一颗小痣,不管是乍看之下,还是仔细一看,都是个十足十的小白脸。


    这不是他现在的脸吗……不、不对,这是男主季珩之。


    或许自带有色滤镜,沈惊棠越看他越不顺眼。


    原著中清清楚楚写了,季珩之拿到五蕴灵花后,就直接转身离开,把陆挽矜一个人扔在这秘境里,被妖兽追着跑八百里,被魔修摁在地上锤。


    这跟把老婆丢高速上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要知道,高速可没有秘境危险。


    陆挽矜怔怔地看着季珩之,似是不敢相信心心念念的人真的出现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无疑把季珩之当成带她离开困境的希望。


    季珩之皱了皱眉,见陆挽矜没有做出理想中的反应,又说了一遍,“陆挽矜,五蕴灵花在哪?把它交给我。”


    陆挽矜一顿,随即回过神来,一边拿出储物戒,一边说道:“季哥哥,现在你相信我是清白的了吧……”


    她明明没有陷害陆挽清,为什么都认为是她做的?


    季珩之没有回答,而是说:“清白自在人心,你有没有做,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句话摆明了他不相信。


    陆挽矜表情一僵,眼眶渐渐红了,晶莹泪珠溢了出来。


    被人误会的滋味不好受,被喜欢的人误会更不好受。


    压抑许久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决堤,她身体晃了晃,摇摇欲坠。


    而季珩之只是漠然地看着她,眉眼间闪过几分不耐烦。


    沈惊棠看不下去了,骤然挡在陆挽矜前面,一把按住她拿储物戒的手,说道:“别把五蕴灵花给他。”


    他突然出声,让两人都呆住了。


    陆挽矜愕然地看着他,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要按着她的手。


    而季珩之则下意识睁大眼睛,眼前这个人……竟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刚刚来得匆忙,没有注意到,现在才发现,陆挽矜身边好像多了道人影。这时,季珩之正眼看着沈惊棠,眼睛死死盯着,从头到脚,一丝都不肯放过。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惊棠真的和他分毫不差,两人站在一起,像是在照镜子。


    季珩之看看沈惊棠,再看看陆挽矜,忽然指着陆挽矜,说道:“你……”


    话刚出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眼前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显然不是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的山野精怪,伪装成他的样子,来欺骗陆挽矜。


    这样想着,季珩之瞬间拿出了法器,直指沈惊棠,“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伪装成我的样子,还不速速现回原形。”


    陆挽矜想也不想,挡在了沈惊棠前面,“你别动手!”


    季珩之不可思议地看着陆挽矜,“你要护着他?”随即又道,“他不是人。”


    陆挽矜神色在这一刻变得十分坚定,“我知道,但他是我的剑灵,你不准动手。”


    剑灵?


    季珩之震惊,传闻神剑生剑灵,有剑灵的神剑在修真界中寥寥无几,几乎都在前辈大能手中,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被陆挽矜捡到了。


    他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一定是哪个山野精怪冒充剑灵,哄骗了陆挽矜。


    “不可能,这世上神剑哪有那么多。”


    陆挽矜拿出御清剑,纤弱的身体充满了无限虔诚,“这便是御清的本体。”


    她手上的剑剑身通明,光芒流转间惊心动魄,一看便知不凡。


    季珩之惊疑不定,手中的法器依旧没有放下,显然对沈惊棠还抱有很大的敌意,“你竟然让剑灵化作了我的模样。”


    一般神剑幻化做人形是随主人心意而化,看到沈惊棠的样子,季珩之瞬间明白了什么。


    他心中滋味难以言喻。


    陆挽矜低下头,小声道:“对不起。”


    季珩之侧目看着她,问道:“我不计较你让剑灵化作我的样子,但是,他既然是你的剑灵,为何要阻拦你拿出五蕴灵花?”


    陆挽矜也看向沈惊棠。


    沈惊棠冷笑,“五蕴灵花是陆挽矜找到的,凭什么给你?”


    原著中,陆挽矜把五蕴灵花交给他之后,他就一个人离开了,把陆挽矜独自一人丢在这里。


    不仅如此,等陆挽矜千辛万苦回到了天照阐幽府,罪名没有澄清,反而被要求献出心头血。


    原来五蕴灵花不能直接解开无华神咒,需要以木灵根修士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行。


    对修士而言,心头血极为重要,是人之根本。随意取心头血极有可能影响以后的修行。可陆乘天柳月姝没有为陆挽矜考虑过丝毫,只要求她无私奉献,季珩之更是过分,“讲道理”劝她“深明大义”。


    因此,陆挽矜心魔更重,再加上失去心头血,修为跌落了一个小境界,差点不能踏入仙途。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五蕴灵花交给季珩之。


    季珩之脸色微沉,“挽清那边等不得,我修为高,拿到五蕴灵花后可以更快回天照阐幽府。”


    更快?


    官方亲自盖章陆挽清撑到了陆挽矜回天照阐幽府还没死,需要更快?


    沈惊棠说:“那陆挽矜怎么办?”


    陆挽矜直直看着季珩之,季珩之似有所感,看向她,两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仅过了须臾,季珩之便率先移开目光,淡淡地说:“她可以自己回去。”


    此话一出,陆挽矜瞬间脸色惨白。


    或许原文对季珩之的心理描写得不明不白,但此时此刻,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直白而又坦荡。


    在季珩之心里,陆挽清比陆挽矜重要。


    天照阐幽府与极圣道新府之间有婚约,两家约定,让他们的少府主结为道侣。


    极圣道新府的少府主是季珩之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而天照阐幽府的少府主……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是陆挽矜。


    可惜陆挽矜刚出生便流落在外,陆乘天和柳月姝之后收养了陆挽清,他们把陆挽清当做继承人培养,倘若陆挽矜没有被救回来,少府主之位将会是陆挽清的。


    与季珩之结为道侣的人也将会是陆挽清。


    现在陆挽矜回到天照阐幽府,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尴尬。


    陆乘天和柳月姝偏心陆挽清,宁愿拖着不立下少府主的人选,也不愿陆挽矜当继承人。


    但这场联姻是在陆挽矜出生前就定下的,也就是说,陆挽矜和季珩之本应该是天作之合。


    所以现实情况是,季珩之不仅在陆挽矜和陆挽清之间摇摆不定,心里还有一个白月光洛颜。


    现在季珩之亲口承认陆挽清更重要,打破了天平的平衡,撕开虚伪面具,让陆挽矜无所适从。


    在沈惊棠看来,《剑撼天下》的剧情之所以能这么离谱,水这么多字,就是因为《男、主、角、他、不、守、男、德》。


    总而结之,不守男德是一切问题的根源。


    沈惊棠意味不明地轻笑出声,讽刺味十足。


    季珩之说:“陆挽矜,你也不希望看到挽清出事吧。她若是出事了,你的嫌疑最大。”


    陆挽矜神色黯然,再次拿出了储物戒。


    不管怎么说,陆挽清此刻命在旦夕,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陆挽矜的罪名就坐实了。


    沈惊棠说:“等等。”


    两人同时看向他。


    “你不相信陆挽矜,难道就相信她交给你的五蕴灵花?”


    季珩之面无表情,“你什么意思?”


    沈惊棠说:“既然陆挽矜找到了五蕴灵花,你们是不是应该还她清白。”


    季珩之说:“暂时没有证据证明她无罪。”


    “五蕴灵花别要了。”


    “你!”


    季珩之面露怒色,随即看向陆挽矜,“陆挽矜,挽清是你妹妹,你忍心看着她现在慢慢失去生命?”


    陆挽矜迟疑,“我……”


    沈惊棠打断她的话,“想要五蕴灵花也可以,你清楚明白地说相信陆挽矜没有陷害陆挽清,用留影石记录下来,然后再向陆挽矜道歉。”


    陆挽矜抬头怔怔地看着沈惊棠,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行为却大相径庭。


    这一刻,她眼底星河流转,重新亮起了光芒。


    季珩之脸色十分难看,“你不过只是一个剑灵,如何懂得这其中是非。”


    沈惊棠说:“虽然我不是人,但我也知道,身为男子应该要遵守男德,对女子需一心一意,不能勾三搭四,不能与其他女子卿卿我我,理应自我阉割,以免被人说闲话。”


    “啊对了,你不要跟我主人说话,你冒犯到她了。”


    季珩之:“……一派胡言!”


    沈惊棠扭头对陆挽矜说:“主人我们走,看来陆挽清病得还是轻了。”


    说着,他主动牵起陆挽矜的手,就要拉着她离开。


    身后,季珩之咬牙切齿道:“站住!”


    两人停下脚步。


    只见季珩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从出生起便被称作天之骄子,一生顺风顺水,从未遇到过挫折。哪怕是一些成名已久的前辈,见到他也都要礼让三分。


    可今天,沈惊棠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季珩之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双拳紧握,貌似在酝酿情绪,然而等了半晌,却不见他发作,反倒是渐渐平静下来。他睁开眼,那一双眼深如寒潭,古井无波,只余一片死寂。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你没有陷害陆挽清。”


    沈惊棠说:“是你自私自大,所以才误会了陆挽矜。”


    季珩之面容紧绷,停了半晌,才继续说:“……是,是我的错,陆挽矜平白被人冤枉,皆因我而起。”


    这一切被留影石清晰的记录下来。


    陆挽矜怔怔地看着季珩之,不敢相信印象中从来都不可一世的季珩之居然道歉了,即使是被迫的。


    好像她人生中明明没有这个选项,却被沈惊棠硬生生开创了出来,还顺带开启了新的可能。


    以前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对的,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做对过什么事,可眼下季珩之道歉了,她觉得自己过往一切很可笑。


    季珩之不是没有做过更过分的事,可是这一次,他在沈惊棠的逼迫下,向她低头了。


    原来季珩之是可以低头的。


    那么以前的她好卑微啊。


    陆挽矜眼眶发热,想笑,却笑不出来,最后她渐渐平静。


    反正误会冷待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次道歉,上次呢,上上次呢?


    一个道歉,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季珩之诧异,忽然发觉眼前的陆挽矜似乎变了。


    有什么在悄然中发生了变化。


    说到做到,沈惊棠将五蕴灵花扔给了季珩之。


    季珩之阴沉着脸接过,法袍上鹅冠红色的花纹高贵华丽,明明人长得不赖,却生出一种配不上衣袍的错觉。


    在拿到花后,他果然丢下陆挽矜,准备独自一人离开。


    灵力闪动,沈惊棠趁他化作流光彻底消失前,喊出了那句经典名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季珩之,你等着吧,我主人一定会回来的。”


    刹那间,那道流光似乎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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