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二人晚餐(上)
姬松一言未发就给颜惜宁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这一刻颜惜宁挺后悔的。他为什么要一时嘴贱用姬松的名字给小黄狗取名!
一脸无辜的小松见姬松没动静,胆子越发大了起来。它颠颠的向着姬松走了过去,围着轮椅转了几圈后,这只傻狗竟然啪叽一声倒在了姬松面前肚皮上翻。
它眼巴巴的看着姬松,圆溜溜的黑眼睛中满是不解:为什么还不摸摸它呀?平时只要它倒下,主人都会摸它脑袋和肚子的。
颜惜宁很想把小松藏起来,然而他不能,此时此刻他正在接受姬松的眼神凌迟。他并不想胡思乱想,可是他无法控制自己,这会儿他已经想到姬松将他关在小黑屋里不让吃不让睡的场面了!
想到这里,颜惜宁生无可恋。
在一片死寂中,姬松的轮椅动了。突然响起的‘吱嘎’声让颜惜宁身体一震。
来了!狂风暴雨要来临了!
轮椅向着颜惜宁的方向滚了滚,姬松的面容在月光下逐渐清晰。颜惜宁本以为自己会看到一张愤怒的脸,没想到他神情非常平静。
咦?姬松好像没生气!
颜惜宁心落下了大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温和的笑:“嗨,松松,晚上好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要自己态度好,姬松心里就算有怨气也找不到发难的理由!
颜惜宁为机智的自己点了个赞!
姬松微微颔首:“嗯。”顿了顿之后他问道:“你在烤什么?”
鹿腿的香味飘出了闻樟苑,在回廊处闻着无比浓郁。
颜惜宁笑道:“烤的鹿腿。”
春暖花开时,人就想活动活动,想必姬松也是如此。总是呆在听松楼闷得慌,在春风沉醉的夜晚出来溜达一圈,身心都能舒畅些。
想到姬松嗅到了烤鹿腿的味道闻香而至,颜惜宁活络起来了:“谢谢你送我鹿肉。对了,你用晚膳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吃饭时间不赶上门客,更何况姬松是自己的衣食父母。虽说姬松不在乎一个鹿腿,但是他的态度得摆出来对不对?
话音一落,姬松点了点头:“好。”
颜惜宁笑着走到了姬松身后,他双手握住了椅背上的扶手不缓不急的推着轮椅向着院子的方向走去。小松摇着尾巴‘呼哧呼哧’走在姬松前面,蓬松的大尾巴摇出了残影。
姬松的目光落到了小松身上:“狗不错。”
颜惜宁笑了:“是啊,它很乖巧,也很听话。”
姬松补了一刀:“名字也不错。”
颜惜宁左脚踩右脚差点摔了个大马趴,来了!姬松在这里等着呢!他果然生气了!
他放缓了步子尴尬的说道:“嗯……松树坚韧不拔,我希望它像小松树一样茁壮成长。”
希望能唬住姬松……吧?
姬松“嗯”了一声,看来没生气。
颜惜宁刚刚提起的心又缓缓的落下了,然而还没等他心绪缓下来,就听到姬松再一次开口了:“你今天在揽月湖中叉鱼了。”
原来闻樟苑门口的湖叫揽月湖,名字不错。颜惜宁随意道:“嗯,戳了几条鱼。”
姬松一字一顿道:“其中有一条锦鲤,通体漆黑鱼鳍泛白。那是建元年间江南上供的年礼,当时的太子看中了它,想要将它转增给太子太傅。太傅爱鱼惜鱼,怕鱼受委屈,便将鱼寄养在了当时的太子府。”
颜惜宁从听到锦鲤二字时就知大事不妙,再细细一听后背直冒冷汗。建元是先皇的年号,当时的太子是如今的圣上,当年的太子太傅便是如今的帝师。
姬松怕颜惜宁听不明白,他还在不紧不慢的补刀:“这些年太傅从未忘记过羽白,只要有空他便会来府中赏鱼。你今天当着太傅的面,把他心爱的羽白叉走了。”
颜惜宁腿软,他苦着脸,心里直呼完蛋。
完了,他要被吊起来打了!
姬松微微侧目,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眼底带着浅浅的戏谑:“你有什么想说的?”
颜惜宁能有什么说的,他回味了一下锦鲤的味道老实交代:“还……挺好吃的。”
他特意尝了一块羽白的肉,吃起来和别的鱼没什么不一样。
姬松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的面容越发柔和。他笑了!笑容从眼角眉梢流淌开来,冷峻的容王很久没这么轻松的笑过了。
颜惜宁生无可恋的表情取悦了姬松,姬松忍不住想吓唬他:“太傅是我恩师,他现在很伤心。你说该怎么办呢?”
颜惜宁绞尽脑汁:“要不……我做一条鱼给他送去?”
姬松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你可不要将那鱼做成羽白的样子。”
颜惜宁:……
他看明白了,姬松就是来吓唬他的,就像严柯吓唬白陶似的。他忍不住腹诽,炽翎军的这群将帅都是什么毛病,吓唬人很有趣吗?
不过他也明白了姬松的态度,他不是为了锦鲤来兴师问罪的。只要不是来找茬的,一切都好商量。
当颜惜宁推着轮椅来到院内时,白陶头也没抬:“少爷你好慢!鹿腿烤好啦!你快来闻一闻,好香哦!”
这一刻颜惜宁突然明白严柯为什么要欺负白陶了,因为白陶像只傻乎乎的仓鼠。看着他在烤炉旁边打转转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他。
他清清嗓子:“白陶,多准备一副碗筷,王爷来蹭饭……咳咳,王爷来用膳了。”
姬松:……
当可怜的白陶看清姬松时,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走廊上:“王,王爷!”
等颜惜宁将姬松的轮椅推到烤炉边时,白陶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他贴在柱子旁,恨不得双手双脚抱住柱子。
姬松抬眼看了看脸色发白的白陶:“你的小厮胆子小。”
有姬松在,白陶吓得不敢动弹。颜惜宁接过白陶手中的小刀后片下一大碗鹿肉递给他:“去把蘑菇还有蔬菜洗了吧。”
说着他对白陶挤挤眼,白陶抖着身体同手同脚的走进了厨房,同时还不忘夹起看热闹的小松。少爷要是再不让他离开,他要吓哭了。
白陶离开了之后,颜惜宁认命的坐在了姬松旁边。晚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颜惜宁坐下之后才发现姬松挡在了风口上,于是他站起来:“我们换个位置。”
姬松道:“不碍事。”
他的意见被颜惜宁否决了:“你身体还没恢复,得多注意。听说鹿肉温补,一会儿你多吃一些。”
姬松抬头认真的观察着颜惜宁,灯笼的微光下,白皙的青年眉眼如画温润如玉。他认真在鹿腿上刷着油,烤得喷香的鹿腿在他眼中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姬松探究的盯着颜惜宁看,外界传言颜惜宁心胸狭隘性情暴戾眼高手低,说得他一文不值。可根据他的观察,这人到了容王府之后踏实勤劳,和外面传说的分明是两个人。
颜惜宁熟练的在姬松面前摆上碗筷和蘸碟:“我调了两种蘸料,一种香辣的,一种酸甜的。两种都给你放上,你看看更喜欢哪种。”
香辣的蘸料是由辣椒粉和花椒粉调配而成的干碟,撒了芝麻的蘸料闻着麻麻辣辣味道。酸甜蘸料由香醋白糖和酱油调配而成,还没靠近便能闻到浓郁的酸甜味。
放蘸料时有些不顺手,小碟子歪了。颜惜宁下意识伸出手想要将小碟子摆正,有这个想法的不只是他,姬松也同时伸出了手。
姬松手一伸便触碰到了颜惜宁的手。颜惜宁的手生得好看,白皙细腻的皮肤下每一根手指犹如玉雕一般,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摸起来像是暖玉。
姬松有个玉扳指,颜惜宁皮肤的手感像极了他的玉扳指,于是他下意识的用拇指搓了一下颜惜宁的手。
颜惜宁手背上一痒,他触电一般收回了手。他有些不确定:姬松刚刚……是在摸他吗?
联想到姬松喜欢男人的传言,颜惜宁心里升出了一个古怪的想法:姬松难道在调戏他?再联想到严柯早上对他说的话:府中的活人里,姬松最关心自己。
颜惜宁血压上升脸猛地涨红,他满脑子只剩下了这句话:我卖艺不卖身啊!
姬松眼见颜惜宁的脸红了起来,淡淡的粉色从他面颊蔓延到耳朵。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颜惜宁,那一定是“含羞带怯”。
姬松有些纳闷,不就是摸了一下手么?怎么害羞上了?
突然之间姬松想起了冷俊说的话,他说:王妃每天都在闻樟苑苦练厨艺,只想让主子品尝到美味的饭菜,王妃对主子用情极深啊!
又想到了严柯说话:若不是喜欢一个人,他才不会放下身段洗手作汤羹。
综合属下们的说辞,姬松脑子里面得出了一个结论:颜惜宁喜欢他。
姬松感觉一道惊雷重天而降:他被一个男人喜欢了?!
再细细一想,无数的细节可以证明这个结论的正确性。
是啊,如果不是喜欢他,一个生性乖张的人怎会耐下性子呆在冷宫?
如果不是对他有意思,又怎么会日日托人往听松楼送好吃的。
如果不是关注他的一言一行,又怎么会当着他的面叉鱼引起他的注意?
如果不是爱慕他,又怎么会让自己吹冷风,把温暖的地方留给自己?
姬松有些头痛,可是……他不喜欢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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