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衍宗鲜少违背裴煦的意愿, 但今天他态度鲜明,不打算退让。
他不凶也不闹,又去厨房盛了一碗,坐下后眉目疏冷地盯着裴煦。
在这种眼神的压迫下, 裴煦只坚持了一小会儿, 好胜心便被迫丢到了九霄云外, 她端起瓷白的碗, 咬牙闭眼一口气喝下, 喝完后又赶紧往嘴里塞桂花糕。
药又苦又涩,清淡的桂花糕根本压不住那味道,她又喝了两杯姜枣茶, 这苦涩味才散去。
她鼓着气, 哀怨推了一把手机,“陆以淮这个混球!”
祁衍宗眉宇间的疏远感散了,笑意浮现,“良药苦口,陆以淮说他用这个方子帮了不少人, 不出两个月,保证你不再受生理期之痛。”
“……”裴煦难以置信,“两个月?!”
“我会好好监督你的。”祁衍宗起身收拾碗碟。
“……”
裴煦郁闷了, 等祁衍宗从厨房出来时, 仰着脸娇气喊他,“老公……”
“这事儿没商量。”祁衍宗面不改色,行云流水地继续收拾餐桌, 一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模样。
“……”裴煦知道没戏了, 捡起手机对着陆以淮一通输出。
输出完, 陆以淮那边才四两拨千斤地回:「我这儿有个更猛的方子, 你说要不要现在发给妹夫」
裴煦:「……我真的栓Q」
陆以淮:「 ???」
裴煦:「没事,谢你呢(」
陆以淮:「一家人,客气什么」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裴煦把手机丢开,没等祁衍宗,先回了楼上。
她原想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小一的身份告诉他,也免得他想东想西。
变数生在祁衍宗让她喝下的那碗汤药上,喝过之后困意汹涌袭来,还没撑到他回房,裴煦便睡下了。
半夜她朦朦胧胧醒来过一次,感觉到自己是在祁衍宗怀里,只是她头昏沉得厉害,往前蹭了蹭,便又睡了。
醒来的时候祁衍宗已经去了公司,裴煦简单用过早餐,从衣柜里挑了件烟紫色长裙换上,长发随意一挽,插上玉兰簪,出发去见许翊。
她出门前把见面的餐厅和时间发给祁衍宗,直到她和许翊碰了面,祁衍宗的回复才到——
「十分钟到」
昨天见面匆忙,裴煦和许翊也没来得及说太多的话。
今天见面完全打开了话匣子,许翊坐在裴煦旁边,粘着她问,“你说要来的是位对你很重要的人,是谁啊?”
“你会猜不到吗?”裴煦给她添茶,“庐山云雾,尝尝?”
裴煦记得小一当初馋这个茶馋得不行,问原因,她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名字都这么好听,味道肯定不错。”
许翊也想起这段往事,端起茶细细品了一口,挑眉,“好像还是我的奶茶更好喝一点。”
裴煦被逗笑,她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祁衍宗也差不多该到了,于是叫来服务员点餐。
“你这裙子是沈彧设计的吧?”许翊撑着下巴看裴煦身上这条仙气十足的纱裙。
层层薄纱堆叠出温柔的烟紫色,只有传统的织染方式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嗯,”服务员还在,裴煦不方便提沈彧的事,只说,“我很喜欢他的设计。”
沈彧的所有设计都是按照裴煦的喜好展开的,她喜欢正常。
许翊觉得一会儿坐对面的八成是沈彧,她继续品茶,中途有同学问她物理作业的最后一道大题怎么解,她从随身带的包里拿出笔,扯了张餐巾纸给对方写解题步骤。
裴煦点完单看她在写题,问道:“想好将来选择文科还是理科了吗?”
“理科。”许翊写了两种解答思路,过程都尽可能的详细,拍下来给同学传过去。
对于许翊的这个选择,裴煦并不意外。
她是文科生,大学读的是商科,在理工科方面一窍不通。
当她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离开梁朝那个封建王朝时,她动过推翻它的念头。
但作为一个历史很好的文科生,她也知道自己办不到。
资本主义尚未萌芽,梁朝又沿用重农抑商政策,商业被压制,没有资产阶级,相应地,也不会有无产阶级。
那还是一个资讯极不发达的时代,信息传递效率极低,凭一己之力,解放思想开民智纯属天方夜谭。
更不要说她是公主,是女性,许多想法只有通过七皇兄之口才会被重视采用。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裴煦明白假若自己能使生产力得到跨越式提升,那么其他问题或许会迎刃而解。
1765年,织工哈格里夫斯发明“珍妮纺纱机”,1785年,瓦特制成的改良型蒸汽机的投入使用……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历史裴煦记得滚瓜烂熟,但让她凭空造一台机器出来,那是天方夜谭。
那段时间裴煦连练字时写得都是——
为什么我不是理科生?
许翊耳濡目染,牢牢把理科生这三个字记在了心里。
所以在创造许翊这个角色时,她把理工科的天赋直接拉满。
她还在回忆和裴煦在梁朝时那些朝夕相处的岁月,包厢的门蓦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进来的是位身高腿长的男人,深灰色西装在身,气质利落凌厉。
只是那气质在和她对上眼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只见他剑眉深皱,漆黑的瞳孔里装满了疑惑,转而望向裴煦。
许翊也侧脸看向裴煦,先他一步问:“怎么是他?”
她以为会是沈彧,毕竟沈彧是她为裴煦量身定制的鲜肉帅哥,性格开朗,家庭和睦,身心健康,身高185+,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最重要的一点—
清爽不油腻
于是许翊将沈彧的少年感几乎点满。
听到她的问题,裴煦像被传染似的,脸上也出现了同款疑惑表情。
六目相对,气氛陷入凝滞。
“祁衍宗?”许翊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她也没站起来打招呼,抱臂坐着,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
“嗯。”祁衍宗刚进门时心头涌现的喜悦所剩不多,他感受到了这位小姑娘的敌意,于是也没主动打招呼,径直坐到裴煦对面。
他与许翊隔桌相望,眼神互不退让,连服务员来送餐都没耽误他们。
许翊端起茶杯,尚且稚嫩的声线生出老气横秋的语气:“我以为今天来这儿的会是沈彧。”
“小一小姐和谢靳有交情?”祁衍宗不甘示弱。
许翊听到谢靳这个名字立刻皱眉,连音调都变了,“这和谢靳有什么关系?”
裴煦觑了祁衍宗一眼,解释说,“现在沈彧身体里住着谢靳的灵魂。”
许翊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她,意识到对方没在开玩笑,一阵长吁短叹,感慨说,“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沈彧是她这个作者如假包换的亲姐夫,现在竟被谢靳鸠占鹊巢!
许翊痛心疾首地合眼,“造孽啊!”
对面祁衍宗也差不多想通,这个小一对于沈彧被鸠占鹊巢这件事这般激动,十有八九是因为沈彧是她为裴煦挑选的良配。
而他,只不过是她拿来混淆管理中心视线的炮灰,合约期满后会和裴煦一拍两散。
想到这儿,胸腔里瞬间堵得慌。
“小一她现在的身份是许翊……”裴煦安抚着许翊的后背,向祁衍宗介绍。
祁衍宗记性很好:“小晟的同桌?”
“嗯。”
许翊受打击不小,索性拉过裴煦一只胳膊抱紧,脸贴在上面,“心好痛……”
“……”祁衍宗眼底生热,尤其看到裴煦轻柔地抚着她的头发,垂下水波潋滟的杏眸看她时。
那眸中是他见所未见的温柔。
“昨天见面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来的也不只有谢靳,堂兄裴懿他也来了。”
“裴懿的灵魂,”许翊垂死病中惊坐起,“该不会是在他身上吧?”
祁衍宗捏紧拳,默默在心里反驳:你才是裴懿,你全家都是裴懿。
“没有,裴懿现在是陆以淮,”裴煦往对面看了一眼,对上那抹幽怨,又补充说,“他是原装的。”
“陆以淮?”许翊对于祁衍宗是不是原装这事儿并不感兴趣,她又贴着裴煦靠过去,想了想,“医生男二?”
裴煦回答她,“对,是他。”
祁衍宗摩挲着茶杯,夹枪带棒插话:“许姑娘记性似乎不太好。”
连男二这么重要的角色名都记不住,足见她在创造这个世界的时候根本没花多少心思。
“那倒没有,我记性很好的,只不过都用在我在乎的人和事上。”许翊也毫不退让,和祁衍宗有来有回。
祁衍宗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上扬的唇线转瞬消失。
裴煦想站出来缓和气氛,身侧许翊又摇晃起她的胳膊,“下午去看电影好不好?”
“行啊,逛街和看电影都随你。”裴煦语气宠溺。
“老婆,”祁衍宗面带微笑,“下周二我们一起去江城吧?”
“好啊。”裴煦也用同样的语气应下。
杀意从彼此的假笑面具下露出,接下来的时间里,许翊和祁衍宗都铆足了劲儿和对方攀比。
直接导致的后果是裴煦接下来小半年的休息时间几乎被安排好。
由于许翊现在的身份还是学生,大多数时候只有周末有空,因此在这场对弈中祁衍宗还是略微占据上风的。
结束时,许翊来了招杀手锏,“明年暑假我们一起环游欧洲怎么样?”
祁衍宗递卡的手一顿,“小朋友,要不你先回家问问你爸妈,看他们答不答应?”
“我爸妈很开明的,他们肯定同意。”许翊粲然一笑。
火药味愈发浓烈,裴煦揽过许翊的肩,“你现在是学生,一起旅游的事等高考结束再说。”
许翊撇嘴,“好吧。”
结完账,裴煦带许翊去逛街看电影,祁衍宗回公司去。
他目送裴煦走远,转身拿出手机给季晟打电话。
季晟刚从游乐园的跳楼机上下来,靠着栏杆如实回答祁衍宗问的他在哪儿的问题。
没想到祁衍宗听后颇激动地问他:“你现在还有心情逛游乐园?!你大嫂马上要被你同桌抢走了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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