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祝乌听完这话, 先是一愣,随后脸色木木的:“好好用词,别这样说学长。”
这个形容词水平, 他上学期的文学鉴赏课过了吗?
苟兰阴看着他的眼眸垂下:“也对,一个认知错乱的人,说的话当然不能信。”
他转过身,“路番一说的话就是对的, 你维护他好了。”
祝乌看着他绷得紧紧的侧脸, 眼帘在鼻翼旁落下一层浓浓的阴影, 拧了下眉,道:“我没有维护他,我只是……”
苟兰阴回眸看他, 祝乌顿了一下, “……回去睡觉吧,今天的星星和流星都很好看,谢谢。”
说完,他没去看苟兰阴的脸,把门关上了。
出去走了一圈,祝乌躺在床上依旧没有什么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强迫自己闭上眼。
第二天,祝乌果然起晚了,他睡觉用的时间总是会比一般人长些, 加上半夜才睡着。
早餐时间已经过了, 佣人在有条不紊地做事, 其他人都不见踪影。
见他下楼, 佣人来问他要吃什么样的早餐, 可以让人现做,但祝乌只要了几片面包和一杯牛奶。
吃到一半,楼道上传来清脆的说话声和女人的欢笑声。
是苟妈和杜若。
杜若这人,是真的很会哄长辈开心,祝乌听了几句,发现他们谈论的又是跟昨天不一样的话题。
苟妈看到了祝乌,笑意敛了敛,待看到祝乌手中的面包时,有些责怪地看着佣人:“怎么拿这些东西给孩子吃?”
佣人迟疑一瞬,祝乌出声:“是我自己要的,我在学校也是这么吃的。”
说着,他还弯起眼睫笑了一下。
“学校是学校,在家里自然要吃得营养健康一点,尤其是早餐,可不能敷衍对待。”
苟妈转头就让佣人再去做一份,看着佣人走远,又不放心地自己走进了厨房。
等苟妈走后,杜若在他面前坐了下来,看着他手里的面包,忽然好奇地问:“这种面包好吃吗?”
祝乌抬起眸子看他。
杜若诚实地道:“因为我没有吃过这种面包,所以不知道这是什么口味。”
祝乌淡淡道:“或许你尝一片就知道了。”
杜若耸肩:“那还是算了吧,我看着就没什么胃口。不过苟阿姨对你可真好,连你吃个早餐都这么上心。”
祝乌没有理睬他。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好里面可能夹杂了多少愧疚?”
祝乌咀嚼面包的动作没有停下,只是缓了缓。
杜若察觉到了,但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等着祝乌来问他。
可祝乌咽下了面包,又慢腾腾地喝了杯牛奶,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仿佛他连祝乌手中的面包都不如。
杜若稍微有点懵,左思右想都没想出个理由,于是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吗?”
“如果你希望我知道的话。”
祝乌缓缓道,“我可以去问阿姨,顺便把你的疑问传达给她,怎么样?”
最后一句,他轻微扬了下眉。
杜若登时噎住,过了一会儿,他睁大眼:“你看着和气乖巧的,居然这么有心机!”
“什么心机?”突然插进来一道浑厚的男人声音。
走在前面的人是苟爸,后面两人则是苟兰阴和路番一,他们都穿着运动服,似乎是刚打完保龄球回来。
苟爸保养得很好,体态毫无臃肿感,快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跟三十岁出头差不多,不同于苟妈对待后辈时溢于言表的亲切,苟爸待人会更加深沉内敛一些,他有一双属于商人敏捷锐利的双眼,不笑的时候很容易震慑人。
杜若反应很快地道:“我们在聊剧,里面有一个心机很深的角色。”
“是吗?”苟爸淡淡一笑,杜若见状,只好老实交代,“我在跟祝乌开玩笑呢。”
刚好苟妈这时从厨房里端着水果拼盘走出来,苟爸就没再继续问。
佣人把做好的早餐送了上来,虽然祝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象征性地吃了一些,实在吃不下了才停下来。
路番一借口也想喝点东西,跟着他一起来到餐厅,大概看出来了些端倪,对祝乌道:“不用把别人的话放在心上。”
祝乌点头:“嗯。”
说完,他忽然抬起眼睫,看了路番一的……眼镜一眼。
“怎么了?”
正在喝咖啡的路番一眼里酝起笑意。
“学长,你近视……很久了吗?”
“没有,确切地说,我不近视。”
路番一很坦白,隔了几秒钟,忽然微挑眉:“苟兰阴告诉你的?”
祝乌面色淡定:“……没有,我只是上次出去玩看到很多类似于装饰品的眼镜,发现跟学长你的这个很像。”
路番一可真聪明,闻弦歌便知雅意。
从餐厅出去的时候,祝乌正好碰到神色有些气愤的杜若,他看了眼祝乌,眼神有一瞬间的复杂。
杜若来的方向是二楼的楼梯口,回房间冲完澡的苟兰阴正从楼梯上走下来,他的脸色有点冷淡。
只是,当他看到祝乌身后的路番一时,脸色更不好看了。
尤其是路番一还当着他的面,若无其事地推了推眼镜。
苟兰阴将手插进兜里,淡淡出声:“路番一,下午我们去打篮球。”
路番一心知球类活动不是他的强项,上午靠着对方心不在焉赢下一局,已数侥幸,这次不会给他翻盘的机会,但面上仍是淡然道:“不好意思,实验室里刚刚来消息说有了新进展,下次吧。”
“学长走的话,我也一起。”
祝乌刚说完,就收到了对面转眸看向他的目光,没等他移开眼,对方就开口道:“祝乌……w,我有话跟你说。”
声音低沉,但眼帘下的眸子很清晰,像是经历了一晚上的斟酌,扫清了心里的阴霾,留下的点点荧光,仿佛昨晚在露台上看的星星。
祝乌张了张唇,但没等到他开口,苟爸就叫住了祝乌,他说待会儿午餐吃中餐,还和蔼地问祝乌有没有想吃的菜。
一般这样的话是苟妈对祝乌说的,苟爸很少跟他说这些。
祝乌顿了下,思考了一下,说了个菜名。
走是没走成,但他隐约察觉,苟爸应该有话要对他说。
果不其然,吃过午餐之后,苟爸让苟兰阴去他书房里帮他处理下工作。
苟兰阴看了眼祝乌,眉头微蹙:“一定要现在去吗?”
苟爸道:“是个很重要的工作,不过,我想应该花不了你太多时间。”
“你应该放松一点,休息的时间就不要想着工作,好好陪妈妈。”苟兰阴评价,但还是起身去处理工作了。
临走之前,他经过祝乌身边,轻声道:“祝乌乌,我没回来之前,不要走行吗?”
祝乌抬起眼睫,仿佛蝴蝶轻轻抖动着翅膀,很轻地扇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但苟兰阴觉得他是同意了,唇角微抿,连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
他走后,苟爸邀请几个小辈去茶室品茶。
“这是我一个朋友送的今年的新茶,上好的雨前龙井,你们快尝尝看。”
祝乌感觉苟爸有话要跟他说,但没想到除了他,还有路番一和杜若。
一盏茶品完,苟爸才进入正题,他笑着道:“我这个朋友是做茶叶生意的,每年都会从茶农手里进货,再销往国内外,他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让我帮他出出主意……”
祝乌听到这里,隐约明白了什么。
“……这个朋友现在资金链续不上,但茶农又等着出货,你们看,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苟爸说完,路番一眉眼微动:“姨父……”
“我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苟爸淡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杜若略作思索状,很快给出了答案。
“流动资金不够的话,可以考虑他名下的不动产,暂时抵押给银行,熬过了出货期,就能周转过来,当然,如果不考虑不动产,还可以拉新的合伙人入股……”
这个问题其实不算很难,杜若一口气说了不止一种方法,还按照实施难度排了序。
苟爸赞许地点点头,目光转向祝乌:“小祝呢?”
祝乌微垂着眼睫,他肤色白,眉眼柔软,身形纤细,在缕缕茶雾中几近模糊,给人一种莫名的脆弱感。
路番一见状,正欲岔开话题,但见祝乌抬起了眸子,声音清晰:“或许还可以考虑线上销售。”
苟爸:“线上销售?”
祝乌看着苟爸:“是的,您看过直播吗?叔叔您这位朋友可以尝试和茶农合作,事前可以签订合同,保证茶叶的质量和销售量,这种销售方式成本低,而且销售人群大,不愁滞销,只要成交量达标,就会产生流动资金,再根据合同分给茶农。”
苟爸陷入沉思。
杜若却道:“可是,轻易改变固有的销售模式,会降低茶叶的档次,苟叔叔的朋友做的茶叶,应该是要分阶级人群销售的。”
祝乌敛了下眸子,道:“都要没钱了,能卖出去还分什么高端人群和低端人群?”
“说得有道理。”
苟爸笑吟吟道,“你们两个的回答都很不错,各有长短,我会认真考虑的,尤其是小祝,虽然不是学的这方面的专业,但也很令我惊喜。”
他把两个人都是一顿夸,语气上没有明显的偏袒。
但祝乌已经明白了苟爸大概的目的。
他在提醒祝乌,不管是擅长的领域,还是祝乌和苟兰阴之间的共同话题,又或者是各自的身份,都天差地别。
也许言辞委婉,方式也似乎只是在唠家常,但事实就是如此。
后面,苟爸让杜若去厨房找佣人添茶,留下祝乌,他笑容依然温和,道:“小祝,其实二十二年前那件事,你和兰兰都很无辜,我和你苟阿姨擅自为你们定了娃娃亲,导致你们两个孩子都很不自在,但又碍于长辈的面子勉强自己,这是我们长辈的不对,不过现在还来得及,还可以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你和兰兰的婚约,如果你想解除,随时都可以。”。
第七十二章
他要跟苟兰阴解除婚约吗?
苟爸突然问到这个问题, 让祝乌愣住了。
一直到坐上路番一的车子,离开苟家庄园,祝乌还有些出神。
路番一贴心地没有打扰他, 车子里有冷气,一直将他送到了宿舍楼下,免于从校门走到宿舍受到太阳的灼晒。
来来往往的留校学生经过,难免会打量这座看似低调内敛实则奢贵的小轿车。
祝乌察觉车子停了下来, 才向路番一道谢。
“不客气。”
路番一说着, 看向他, “姨父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他是生意人,利益为重, 而且在我看来, 你回答得已经很好了。”
他眼里柔和了一瞬,“祝乌,你做得很好。”
路番一在苟爸让杜若去厨房添茶的时候,看出来苟爸要跟祝乌单独谈话,主动找了个理由离开。
“虽然我不知道姨父后来跟你说了什么,但我相信, 这些对于你来说,都会变成无关紧要的小事。”
祝乌点点头,又抬眸一笑:“本来就是小事而已。”
他明白苟爸的顾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 和一个背靠大家族的独子, 选择谁成为他儿子的未婚夫, 不仅仅局限于苟兰阴个人的喜好, 还关乎两个大家族的利益。
他当时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苟爸也没有催他,只是让他好好考虑。
“……当然,不管你和兰兰最后有没有走到一起,我和你苟阿姨都很喜欢你,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苟阿姨也是把你当亲生的看待,你和我们的关系不会有任何变化。”
祝乌垂下眼睫,很快又抬起。
不管怎样,他的目标一直没有变过,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他习惯了靠自己,从来也没想过指望任何人。
苟妈每月给他的生活费,他另外放在一张卡里存了起来,花的钱基本上都是他自己赚的。
等他毕业之后,这笔钱他会原封不动地还给苟家。
这本就是祝乌一开始就做好的打算。
想到这里,祝乌又想起一事:“学长,暑假我跟进的那个项目的报告,可以交给我写吗?”
“当然可以。”
路番一看着他,轻笑道:“我回去就把有关的文档整理后发给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也可以问你的师兄。”
师兄是学长的助理,不是祝乌这种实习半吊子,是正儿八经的化学系研究生。
这份报告到时候要发在他们学校办的期刊上,权威性很高,所以不能出错。
祝乌主动请缨写报告,一方面是被采用后有笔稿费,另一方面则是,他确实对化学很感兴趣。
第一次写期刊报告难免有些不熟悉的地方,祝乌还没向那位师兄请教,师兄就自己联系上了他。
在实验室的那一个多月,祝乌就体会过了这位师兄的热情,具体表现在话很多,一个话题可以讲上半小时。
周一上完课之后,祝乌就跟师兄约在了咖啡厅,本来计划去图书馆,但师兄太能说了,声音太吵可能会被其他学生联名举报。
只是课还没上完,祝乌就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小小的喧闹,动静还越来越大。
起初他没在意,直到听到某几个字眼,他才往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去。
走廊上没几个人,主要是楚恬天往那儿一站,其余人自动退避,但让同学议论的却不是他,而是站在他旁边的男生。
苟兰阴穿着深灰色的上衣,戴了顶同色系的帽子,倚着栏杆站着,一双深邃的眼眸扫过阶梯教室里一张张朝他兴奋望来的脸孔。
直到看到坐在窗边的某张脸容后,紧蹙的眉眼微松,对方也刚好偏头看过来,但仅仅对视了一秒,似乎在辨认外面的人,然后就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
祝乌上完课,便收拾东西走出来,今天教室里很奇怪,平时嫌弃专业课枯燥一下课早飞奔回宿舍的同学这会儿一个都没动,貌似在整理书,实则一个个竖起了耳朵,等祝乌走出去之后,齐刷刷地往外看。
苟兰阴这会儿已经移到了教室门口的附近,有人假装缓慢路过他也没去注意,眼里只盯着祝乌。
“祝乌……w,周末的时候,你不是答应了要等我的吗?”
祝乌步子停了一瞬:“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你明明……”
苟兰阴微微皱眉,声音稍顿,他想起来祝乌乌确实没有点头,可是他看着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同意了等他的,何况这么久的相处下来,他了解祝乌乌,如果不同意,祝乌乌一定会直接拒绝。
可他转眼就不承认了。
“好吧。”苟兰眉眼耷拉一下,他拿耍无赖的祝乌乌有什么办法,最多就是多问一句。
“我知道你当时急着走,可是后面我还给你发了喂信,那么多条,你怎么一条都没回我?”
如果说苟兰阴最开始问的那句“祝乌为什么没有等他”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后面这句发多条喂信都没有得不到回复更让人惊掉下巴。
原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是这样吗?
假装路过的不路过了,干脆拿着刚刚上完课的书在栏杆上看,耳朵恨不得变成顺风耳,只听见祝乌语气平淡地回答:“太忙,没时间。”
骗人呢,信息时代有人会几天不回很多条喂信吗?原因只能是不上心。
实锤了,祝乌才是对苟兰阴爱搭不理的那个!
就是不知道苟兰阴明不明白这其中的深意。
只见他眉头轻蹙,旋而又若无其事地舒展开:“我知道,你最近在跟路番一做实验,确实很忙。”
不是吧,这种敷衍的借口还真的有人信?
……等等,还有学长的瓜吗?
周六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论坛上就有帖子说看到貌似路番一的车子出现在宿舍楼下,过了五分钟祝乌才从车里下来,让那群学长粉乐坏了。
他们“苟住”CP粉绝不能输,也要吃粮。
而且,目前看来,很有希望。
“正好,我也觉得喂信上说不够有诚意,所以来找你了。”
苟兰阴声音放轻,一只手插进外套的兜里。
众人不由地屏息,不会是情书吧?要当众给情书吗?
数十道视线聚焦在苟兰阴伸进外套兜里的手,两秒后……
一个小巧精致的望远镜出现在他修长的手指间。
苟兰阴眼眸微亮,语气带点矜持,道:“这个望远镜是我找人连夜做出来的,虽然时间上有点急,但成品很不错,还轻便好携带,祝乌乌,你以后用它看星星非常方便。”
“……”
“……”
周围突然变得格外寂静,只有“咔咔咔”敲键盘的声音。
论坛上刚开的热帖像是排队一样打下四个字:
他没救了。
他没救了。
他没救了。
……
他真的没救了。
苟兰阴把望远镜拿到祝乌面前,赠送之意溢于言表。
但祝乌低眸扫了一眼,道:“很贵吧?”
“给你用的,不贵。”
但祝乌还是没接,苟兰阴还想接着说什么,但又停了下来,似乎是忽然察觉到周围还有人在,而且人还不少。
他和祝乌乌就像是被马戏团的观众围住观赏似的,这种感觉令他不太愉快。
“楚恬天——”
随着苟兰阴的声音发出,一直站得像个木头一样的楚恬天有了动作,开始挥赶人。
“你们不热吗?课都上完了赶紧回宿舍吹空调吧,瞧瞧一个个热得满头大汗的。”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
“还不走是想跟我比比腕力吗?来,我很欢迎,正愁好久没动手了呢!”
楚恬天一出手,一分钟之内就清场了。
随后,苟兰阴漫不经心的目光看向他。
楚恬天这次不知为何,秒懂了,他眼里藏着些不甘心地看了眼祝乌,然后垂头丧气地走了。
他在度假村的时候输给了苟兰阴,这是比试输掉的条件。
终于没人了。
苟兰阴投目远望了一眼,再满意地收回视线。
“祝乌乌,我有话想跟你说。”
祝乌沉默了几秒,而后点头:“正好,我也有话跟你说。”
“那你先说。”
“你先说吧。”
祝乌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眸子看他,“你想跟我说什么?”
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不同于往常一样的干脆,他稍微拖长了一点。
就会显得尾音有点软。
尤其是再注视着他柔软好看的脸容,苟兰阴故作矜持的脸皮有些发烫。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依然没有退缩,也没有移开视线,深黑的眼珠映着祝乌的影子。
“祝乌乌,我要跟你道歉,我没有去找孟医生做认知测试,但是你先不要生气,因为我很肯定,我没有问题,不需要什么认知测试来证明我自己。”
他想了很久,祝乌乌认为他有认知障碍的深层次原因,是因为他不相信他喜欢他,所以最根本的解决方法就是,直白地告诉祝乌乌他真诚的心意。
他眼帘眨了又眨,眼里缀上星星般的光点,让人移不开眼,声音格外认真地道:“我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我就是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只喜欢你。”
……
说完,他又觉得不太够似的,加了一句,“中间有无数个喜欢。”
他的眼眸仿佛能吸光,就像黑夜似的,不,像黑洞,多看一眼都会被吸进去。
祝乌眼睫垂了一下,再抬起时,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你说完了吗?”
声音不似刚才带了些微的软意,很干净利落的。
苟兰阴眨眨眼,眉眼乖顺地等待他的反应。
下一秒,祝乌说:“我们解除婚约吧。”。
第七十三章
空气异样地寂静, 连风都似乎停止了。
身形挺拔的男生仿佛变成了走廊上的石柱,一动不动。
他还保持着眨眼的动作,眼里凝起期待的光亮, 似乎没听清:“祝乌乌,你说什么?”
“我们解除婚约。”
祝乌直视他的眼睫轻轻一动,声音清晰。
想让人听不清都很难。
苟兰阴微微垂着脑袋,眼帘不肯动, 试图从对方这双眼里找出撒谎的影子, 他听到自己有些失真的声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只是觉得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祝乌手里抱着本书,说完,他把书改包为拿, 拿书的手垂在身侧。
仿佛毫不在意, 对面的人还没有他手里的书让他上心。
“我约了实验室的师兄写报告,已经快要到时间了。”
浅显的语言暗示,但对方迟迟没有动,他仍然固执地盯着祝乌的脸容,想要找出那张随意表情下的一丝丝破绽,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
深黑眼珠里期待的光亮瞬间消逝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无限蔓延的黯淡和落寞,他的眼帘颤了颤,难以自抑的悲伤流泻而出,就连眼眶都微微泛起红意, 紧抿的嘴唇张开, 声音哽咽。
“祝乌……乌, 你怎么能这样、这样对……”
“不是你说的吗, 你把我当朋友, 我也觉得这个身份关系很适合我们,不应该有超出这份关系的情感产生。”
祝乌淡淡地说着,手掌里的书有些重,他稍微用了些力抓住,还微微侧过身体,不想去看对方的表情。
“祝你早日和你的心上人成为爱侣。”
这是祝乌离开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语气略轻扬,像是对眼前人最真挚的祝福,但同时也化作一把刀子,精准无误地落在苟兰阴的胸口。
夏日的热风重新涌动,偌大的走廊上只有一道僵硬的雕塑。
直到楚恬天那张黝黑的脸在他面前站定,对方的表情已经有所收敛,但一双浓眉下的眼睛暗藏着抑制不住的试探和兴奋。
“你……被拒绝了吗?”
“……”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我就可以……”
苟兰阴抬目看向他,黯然的眼神瞬间化为刀片,微红的眼眶添上几分厉色。
后知后觉的楚恬天立马噤声。
“祝乌——”
师兄的呼喊声加大,祝乌才停下手里的笔,抬眸看了他一眼。
师兄摸着下巴打量他:“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我叫你好几声了,刚刚给你讲的你都明白了吗?”
祝乌眼睫眨了眨:“我都记下来了。”
师兄却不肯放过他,想了一会儿眼里放出探究的光:“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祝乌反应很快地打假:“没有。”
师兄长舒一口气:“那就太好了。”
祝乌:“嗯?”
师兄推推鼻梁上的眼镜,笑出一排白牙:“没谈恋爱的话,要不要考虑下学长呢?”
他是路番一的忠实粉丝,就连眼镜的颜色都跟路番一的一样。
祝乌眼眸微睁,似乎有些惊到:“师兄,你不要乱说话,这要是被学长听到,你下个项目就别想跟着他了。”
居然敢八卦路番一的私生活。
在实验室的那一个多月,祝乌见识过路番一对待下属的一丝不苟和严厉,之前给他们代课的时候,已经算得上是温和了。
师兄:“……”
才不会,学长一定会感激他,说不定下次出的书都会送他第一个样本。
但祝乌已经低下头,专注地开始写报告,师兄没找到话头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是觉得有些感叹。
他这个小师弟,可真有点迟钝啊。
等报告的时间难免有点无聊,师兄也不着急走,打开手机慢悠悠刷着论坛,顺便去某个CP贴里签了个到。
CP贴名,“留住”。
点进去却发现今天帖子里哀嚎一片。
师兄连忙点开图,再看看这些人的发言,很快总结出原因。
原来就在祝乌来找他的路上,有人捷足先登了!
再退出去一看首页,#疑似苟兰阴对祝乌表白的话题高高挂起,里面热闹非凡,喜气洋洋。
再看“苟住”CP贴里,更是荡漾在心满意足的海洋里,欢笑声一片,如同过年,跟哭嚎的“留住”CP贴形成鲜明对比。
他还看到一句:
都在嚎什么?我们甜甜说什么了?他甚至还在现场当起了爱情保镖,你们有他心酸吗?
吃瓜少女:不信谣,不传谣!哪方都不站,坚持祝乌独美,今年也要给嘛嘛考第专业一好伐~
论坛上一片混乱。
师兄琢磨着祝乌的脸色,看这样子,可不像是接受了表白啊。
总之,把这件事告诉学长很有必要。
论坛上的动静,自然没有逃过杜若的关注。
论坛上的言论不可尽信,但苟兰阴主动去找祝乌乌,是确凿的事实,而且还是特地去祝乌的教室外面等祝乌下课。
真去表白了?杜若一脸沉吟。
可惜围观的人都被楚恬天赶走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出来。
祝乌接受了吗?
从咖啡厅里出来,师兄笑容满面地离开了,祝乌觉得有些奇怪,问他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师兄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帮了他不少。
“不用不用,我有约了。”师兄一边摆手一边后退,像是生怕走慢了,一边还在笑,“你和学长慢慢吃,报告不着急,下下周交出来都可以,我们还有存稿,生活最重要,幸福最重要!”
“?”
祝乌一头雾水地看着他走远,打算就在这附近等路番一。
正在挑附近的餐厅时,迎面走来一道高挑绰约的身影。
是杜若。
祝乌是在周末的时候听苟妈和杜若的谈话才知道,原来杜若从小学古典舞,所以身体柔韧度很好,身姿优越,走起路来很抓人眼球,眉眼还总是带着一股温柔气质。
是长辈很喜欢的那种小辈。
乖巧,温顺。
杜若刚练完舞出来,怎么说呢,他刚想着打探下祝乌的态度,就这么巧地碰上了。
可单从表面上看,似乎也看不出来什么。
于是,杜若开口问:“你在等人吗?”
“嗯。”
祝乌只是对他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脸色也淡淡的。
杜若摸不着头脑,他不知道祝乌是不是在等苟兰阴,只好装作闲聊似的提起:“我刚练完舞,是我自己排的古典舞,但是不知道苟叔叔喜不喜欢。”
没有得到回应。
祝乌继续看手机,把他当空气。
杜若:“……因为下周就是苟叔叔的生日,我毕竟跟他们接触的时间少,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还想着让你帮我参考一下。”
祝乌终于抬起眼,看向他,淡淡吐出两个字:“我比较忙,没空。”
“……”
不得不说,祝乌冷淡起来,比苟兰阴更甚。苟兰阴是淡漠的,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疏离,但祝乌是完完全全不近人情的冷漠。
杜若无法想象,祝乌这个性格是怎么让苟兰阴那样一个高不可攀的人移不开眼,甚至是很多次被他发现对方在偷看祝乌,情难自禁地偷看。
论起自身的条件,他的家世,相貌哪样不比祝乌亮眼?
不过还好,他的这些优点才是长辈看中的点,经过他的努力,苟爸苟妈都挺喜欢他的。
刚这样想,就见祝乌原本欲走的脚步停了下来。
“既然苟叔叔很看重你,那你尽管在他面前表现,但我不是苟叔,不太喜欢苍蝇在耳边飞来飞去。”
祝乌眨着眼睫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或者我也可以帮你把这些话录下来,让苟叔叔和阿姨知道你时刻惦记着他们,在我面前都迫不及待,哦对了,最后一句,叔叔的生日阿姨也邀请过我了,但不是在下个月,是在下下个月。”
一番话让杜若面上血色尽失。
*
林伯在城堡的大门处指挥着佣人工作,务必要张灯结彩,看起来要喜气洋洋。
因为自家少爷今早出门之前特意交代过,还带上了这两天让人连夜加工赶制的望远镜,眉眼带笑,信心十足地让他叫厨房提前准备两份晚餐。
用什么来形容少爷出门时的状态呢?
那一定是春日初升的旭日洒下的晨辉,落在他脸上洒下,带着无限美好和期盼。
那用什么来形容回来时的少爷?
他头顶上仿佛挂着一片乌云,乌云跟着他走,一直在下雨。
林伯有些不忍地放眼看去,没看到车子里出来第二个人,语气更加温和:“少爷,沐浴的水和花瓣都准备好了,先沐浴再用餐吧。”
往常少爷心情不好,这样的方法总是能奏效。
但今日,少爷从回到家到坐到书桌前,从夕阳西下坐到星夜蝉鸣,始终垂着眼眸,一言不发,脸上的表情更是令人担忧。
林伯劝道:“少爷,多少还是要吃点东西,你这个样子要是让太太知道了,不知道多心疼呢。”
……
没有反应。
林伯又道:“要不我打电话让祝少爷过来一趟?”
趴在书桌上的男生眼帘微动。
林伯正要出门去拿手机,就听见男生发出有些嘶哑的声音:“不许去,反正他都不会伤心。”
林伯微微一怔:“少爷,你……”
男生重新盖上眼帘,遮住发红的眼底:“我没事,把我的笔记本拿过来。”
林伯立马照办。
然而日记本放到他面前之后,他却迟迟没有动笔。
林伯看了会儿,无声地叹了口气,悄然退了出去。
到半夜的时候,书房还是没有动静,林伯有些不放心,进去看时发现少爷还是趴在桌子上,头埋进修长的臂弯里,似乎是睡着了。
林伯走过去,正要去给他加件衣裳,看见对方红得有些异常的脸色。
书桌上,之前还是空白一片的书页上写了一整页,密密麻麻的三个字。
【祝乌乌……祝乌乌……祝乌乌……祝乌……乌……祝乌乌……祝……乌乌……】
——《城主日记》第699页。
作者有话说:
祝乌乌开启技能,人工降雨……
第七十四章 (修,捉虫)
祝乌对杜若说的话没错, 他离开苟家庄园时,苟爸确实邀请了他。
邀请他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同时也意味着, 到那时候祝乌需要给他一个答复。
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对于专心忙工作的祝乌来说,只用了短短的五天时间,就将化学试验报告完成了, 给路番一看过之后, 稍微修改了一部分, 没问题之后就上交给了期刊审核。
然后,祝乌突然变得空闲下来。
一旦没有了专注的事情要做,对周围的感知就会变得清晰起来。
跟他一个班的同学不知为何变得正常了起来, 不会总是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当祝乌走进教室, 或者路过学校里的小道,也不会有人眼冒星光地偷看他,然后拉着身边的人八卦。
他们像是忽然之间丧失了什么似的,变得神情萎靡,兴致缺缺,偶尔有几个眼熟的面孔跟祝乌对上视线, 眼神里都萦绕着失落和颓废。
“我刚磕没多久的CP就be了,谁懂我这种心情?”
拜之前拍剧时会去关注凌宣有没有带粉在评论区捣乱所赐,祝乌深刻地明白这几个关键词的含义,脚步不由地缓了一下。
“往好处想, 也许结果并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当时我们又不在场, 也许he了呢?”
“你见过告白成功之后, 两个人整整七天零八小时都没有同过框的吗?不仅没有同过框, 其中一方连人影都没有看到过,就没有这种方式he的CP。”
祝乌这才迟缓地反应过来,他好像,确实是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没有见到过苟兰阴了。
自从上次苟兰阴来自己上课的教室外跟他……说那些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也许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幡然醒悟了,又或许是觉得还是应该拿事实说话,回去做认知测试了。
总之,苟兰阴没有再来找他了,这样……也挺好的。
因为太闲,所以在面对来找他喝奶茶的楚恬天,祝乌也没有拒绝。
“我周末的时候去了一趟我们暑假去的度假村,那个度假村现在发展得很好,生意比暑假的时候好多了。”
楚恬天典型的没话找话,主要是现在苟兰阴不在,他的机会就来了,尤其是知道祝乌拒绝了苟兰阴之后,心情更是止不住的兴奋。
“你在那里做什么?”祝乌坐在奶茶店外的遮阳伞下,有些心不在焉地咬着吸管,通常楚恬天说好几句,他才会回一句。
楚恬天深色的小麦皮肤上染上几分尴尬:“这不是上次走得急,想着回去拿行李嘛。”
说到这里楚恬天就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想到就被那里的管理人员告知,那栋房子已经有人住下来了,而且是暑假的时候就办理了入住,真是想不通,明明暑假的时候,是我和苟兰阴去办理入住的。”
好在他的行李还在,但住客却不在。管理人员在征求过对方的意见后,同意了他去取行李。
现在想起来就更奇怪了,那栋房子就只有他和苟兰阴留下的一些行李,很是干净整洁,也不知道后来的住客怎么做到住在这里连衣服都没有留下一件。
楚恬天甚至还在苟兰阴之前住的那间房的大露台上看到一架望远镜,这大概就是那位后来的住客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望远镜?”
“对。”
见祝乌语气里多了几分迟疑,楚恬天也努力地回忆,“那东西看上去还挺值钱的,看得出来那个住客很专业,只是我去的时候都开学了,那个望远镜上沾了一层灰,大概那个住客有段时间没住那里,没去清理灰尘。”
所以他说那个住户是奇葩,人傻钱多,都没住那里还在付房费。
楚恬天在心里默默吐槽,转头却见祝乌有些出神,似乎在思考什么,便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祝乌看了楚恬天一眼,慢吞吞地说。
他基本可以猜到后来住在那里的人是谁。
不过,按照叶息行的说法,那个度假村都被苟兰阴买下来了,总不至于是为了好玩,肯定是在研究怎么改善度假村的运营管理,不然生意怎么会好起来。
但脑子里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几天他偶尔会去露台上看书,总是莫名地有一种被窥探的感觉。
他后来住的房子和之前的那栋隔了一片湖。
“……”
不至于。
祝乌强迫自己别去乱想,苟兰阴只可能是因为投资度假村留下来,如果,他敢用望远镜偷偷地……
那绝对值得他用一个过肩摔招待。
祝乌微抿了下唇,有这点时间,他不如想想该给苟爸送点什么生日礼物。
转眼到了苟爸生日宴会的那天,那天是个周三日,祝乌满课,下课之后他先回了一趟宿舍,算算打车要用的时间,刚好可以赶上晚宴。
不算迟到,迟到会失礼,也不用去太早,会无所事事,不自在。
但路番一却在他出门的前一刻给他发了喂信,还是在北门等他。
祝乌是打算打车的,他觉得前几次已经够麻烦路番一了,但路番一这样说了,他再拒绝就显得很生分。
到了北门之后,祝乌一眼扫过去,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熟悉的车子。
路番一看了看祝乌,眼神顿了一下:“你今天的装扮……”
祝乌:“很奇怪吗?”
“不是。”路番一笑了一声,“很好看。”
祝乌今天穿了身剪裁得当的西装,毕竟是去参加苟爸的生日晚宴,来的会是上层的各种名流,他不能失礼。
因为很少穿这种正式的服装,祝乌也不知道他穿上去的效果,不过路番一这样说了,应该还是可以吧。
然而到了举行晚宴的酒店后,一入场,祝乌就感觉到聚焦在他身上的视线一道接一道,似打量,似思索,似惊讶。
这些贵勋名流们显然是对这位上层阶级的新面孔感到好奇。
是的,祝乌不管是举手投足,还是言辞谈吐,亦或者眉眼间细微的淡漠表情,都不逊色于宴会当中的任何一位年轻人,甚至在长相气质方面,远超其他人。
唯一能相匹配的,大概只有他身旁的青年。
“小路,这是你的弟弟吗?”
有相熟的长辈笑着向路番一打探,“你这么照顾他,他看起来又比你小。”
“不是弟弟,是关系有待进一步发展的好朋友。”路番一三言两语表明身份,同时暗示对方不可轻视祝乌。
问话的人惊讶:“哦?”
祝乌没有细听路番一和那人的对话,因为他不经意抬眸,看到在大厅二楼倚墙站立的某道高大身影。
这个酒店宽阔广大,灯光璀璨明亮,洒在那人身上,反而让对方的面部表情有些模糊。
祝乌没跟他对视太久,因为他看到身穿礼服,打扮得像是个小王子的杜若走了过去,似乎毫不避讳其他名流的目光。
也对,今天这么盛大的日子,苟爸或许会宣布跟杜家的关系更进一步。
祝乌垂下了眼睫,忽然觉得这场宴会有些无聊。
他可以装出老道淡定的样子,跟这些名流谈股票,论基金,也能装成坐拥万金的模样,对其他人佩戴的钻石和名表表现出司空见惯的随意。
但就是无聊,还不如去化学实验室面对那些试剂和烧杯来得有意思。
祝乌打算等他见到苟爸之后,就找借口走人。
然而见到苟爸之前,他先见到杜若的父亲,跟苟爸的年纪相差不大,但看着没苟爸年轻。
杜爸对路番一露出了些笑容,简单寒暄了几句,但对祝乌却只字未言。
祝乌也懒得打招呼,正好省事。
大概是惦记着上次在祝乌这里没讨着好的事,杜若这回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跟在他父亲身边,乖巧温柔地跟长辈们问好。
终于,轮到苟爸浓重登场,他今晚打扮得十分帅气,挽着苟妈的手,如同一对璧人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祝乌安静地坐在角落,拿了杯果酒慢慢喝,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恭贺声。
路番一刚刚被一群年轻人缠住了,想要抽身有些困难。
不知不觉,一杯果酒都快要见底,祝乌去拿第二杯的时候,听到耳边响起一个低低的嗓音。
“这种调制的果酒后劲很大,你会醉的。”
祝乌还没握到酒杯的手一顿,他抬起眼睫,映入眼帘的一张垂着眸的英俊面孔,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稍微抬了下眼帘,但声音依然压得很低。
“当然,我多管闲事而已,你要喝的话,请随意。”
语气仿佛和用词一样,动作也依然优雅,仿佛跟平常没什么差别。
他的视线在桌面上转了一圈,拿起一杯牛奶,但还没放到唇边,很快就被一旁的侍者发现。
“少爷,我马上去加热,你稍等。”
苟兰阴淡然的眉眼顿了下,但侍者已经飞快地离开,他抬起眼帘对祝乌说了句:“我最近喜欢上了喝热牛奶。”
祝乌没有说话,只是略点了下头。
空气再次沉寂下来,直到周围突然响起鼓掌声。
是杜若在跳舞,他早就为这场生日宴会做足了准备。
祝乌觉得气氛有点冷场,抬眸状似看了会儿舞,耳边的声音却还在继续。
“你那天说的做朋友,你觉得很好,但其实我也觉得很……很……”
那个字迟迟说不出口,最后变成了,“也就那样,熬过去了也没什么。”
“……嗯。”
“我什么事都没有,每天吃得好,睡得好,虽然请了一周的假,但每天在花园里看看花也不错,还挺开心的。”
“……我知道,你不用多说。”
“是么,我请假的事你知道吗?”
“你说了我就知道了。”
“意思就是我不说的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了?”
苟兰阴抿着嘴唇,在祝乌转眸看过来时,又松开,恢复成淡然的样子,“你不知道也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祝乌轻轻点了下头:“那就好。”
这三个字说完,苟兰阴表情依旧纹丝不变,他在沙发的对面坐了下来,翻开书。
祝乌这才注意到他手里还拿着书,从书壳的颜色,以及封面上显眼的“朋友”两字来看,是路番一送给他的那本。
上次祝乌没看清书名,这次看清了。
书名是《如何成为真正的朋友》。
“……”
祝乌眼帘一垂,忽然听到某些瓶瓶罐罐的挤压声。
是他旁边立着的一个可移动的大酒柜发出来的声响。
看舞的人太多,不知觉挤到了这里,酒杯已经有了倾斜的痕迹,很快朝着沙发的方向倒了下来。
祝乌喝了些果酒,这是才算知道苟兰阴说的后劲儿大,他脑子很清醒,但身体却变得迟钝起来,腿还没伸直,只听见耳边响起一声变得就显得略嘶哑的急切声音。
“祝乌乌!”
然后,在酒柜砸下来之前,他被人一把拽起怀里,然后抱着他在地上滚了一圈。
祝乌鼻端闻到了血腥气。
作者有话说:
修改完毕。
第七十五章
宴厅响起宾客惊慌失措的声音, 乐器声也停了下来,有侍者赶忙冲过来,将倒下来的酒柜合力搬开。
祝乌在地上滚了一圈, 没觉得哪里疼,只是有点头晕,看头顶的吊灯都在晃,但他很快坐了起来。
“苟兰阴, 你怎么样了?”
刚刚他完全被对方护在怀里, 哪里都没有伤到, 可祝乌闻到了血腥味,他不确定苟兰阴有没有被那个大酒柜砸中。
好在苟兰阴神智还是清醒的,正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的脸容, 说:“我没事, 祝乌……w,你呢?”
祝乌没有回答他,只是眉头往下压了几分,因为他看到对方的袖口染了一片红色。
医生很快赶来,侍者把他们带到休息室做检查。
因为祝乌没有受伤,他在休息室的外面等, 不一会儿,苟爸和苟妈也来了,苟妈关心地问了他有没有被吓到,又抱了抱他让他去休息, 祝乌摇头, 他想在这里等结果。
苟妈眼神柔和, 对祝乌道:“其实你不用担心兰兰, 他会没事的。”
祝乌也想说不担心的, 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可是,他看上去脸色很差,会不会是失血过多?”
“那个啊,是因为兰兰生了一周的病,感冒还没好。”
“……感冒?”
“嗯,从上周一回来那天起,就开始发低烧。”
祝乌沉默了下来。
苟妈见状,没再说什么,但是却瞪了苟爸一眼,苟爸悻悻地摸了下鼻子。
最终,医生出现带来了消息。
苟兰阴受伤不是很严重,只是抱着祝乌在地上滚的时候,手被破碎的酒瓶碎片划了一道不长不短的口子,口子还有些深,不过已经处理好了。
苟妈对医生道谢后,带着祝乌进了休息室。
这间休息室是很宽敞的套房,苟兰阴没在房间里休息,却坐在沙发上,视线时不时地往门口扫去。
发现门打开后,他正襟危坐,视线假装落在刚刚没看完的书上。
如果说苟妈之前还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闹别扭是因为互相不喜欢,但在经历了今晚的事情之后,她对这个问题有了新的认知。
虽然在跟自己儿子说着话,却没少注意对方的视线老是瞥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祝乌,苟妈眼里含笑,但面上没表现出来,很快找了个要去招呼客人的借口离开,却没忘把祝乌留下。
“小祝,你帮阿姨在这里看着他,让他把药吃了,兰兰从小就不好好吃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感冒病了一周,却还不见好。”
说完,她就表现得很忙碌似的快步走了出去,还笑容满面地给他们带上了门。
一出门,苟妈就见到了等在门外的苟爸,笑容变淡:“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兰兰要跟杜家联姻的事,你今晚也看到了,我也早就说过了,这两个孩子是有感情在的,证明我的眼光没有出错。”
“可是……”
苟妈生气道:“再说这件事,你今晚接着睡书房。”
“不是联姻的事,是……”
苟爸有些苦恼,可说与不说都注定了要睡书房,他决定坦白减刑,“主要是我在上上周找小祝谈了话,已经跟他提过跟兰兰解除婚约的事了。”
“什么?”苟妈美目圆睁,“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不跟我商量?”
“老婆你别生气,我也是为了兰兰着想……”
一道门隔绝了两个空间的声音,跟门外苟妈气愤的争执声不同,房间里面安静极了。
苟兰阴依然在看书,仿佛专注极了,任何事情都没有他手里的书重要。
他伤的是左手,之前被毒蛇咬伤的也是左手,不过后来修养了一个多月,连半点痕迹都找不出来了,不过今天的口子,就算不留疤,等痕迹消失也要很长一段时间。
祝乌看了看放在桌面上的两片消炎药,想想应该先让他把药吃了。
“我等会儿再吃,现在不想吃。”
苟兰阴拒绝了吃药,但回答得还是很快,尽管他在“专注”地看《如何成为真正的朋友》。
祝乌也没有戳穿他半天没翻过页的手,只语气平淡地问:“这本书讲的是什么?”
“讲了很多内容。”
苟兰阴根本没看进去书,但他之前翻过几页,随口说了一句记得比较清楚的句子:“比如这句,朋友,也是具有独占性,和排他性的。”
话还没说完,他的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这本书是当初路番一给他的,后来想想,根本就是路番一拿来误导他的,不过当时他觉得上面的文字看着就讨厌,翻了几页就没看下去了。
他又想到上次祝乌拒绝他的告白时,也对他说了这两个字,于是,看这本书就更不顺眼了。
但祝乌好似并不在意,他拿了杯水,道:“已经过了一会儿了,现在把药吃了。”
苟兰阴抬起眼帘,但在对上祝乌的眸子后,抿了唇:“我吃完药你是不是就走了?”
祝乌顿了一下,他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正要张唇说话时,又见对方别开了眼,微微仰起下巴。
“算了,你走吧,我现在已经不会在乎了,不过是失恋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谁没有失过恋,哦,对了,我还没有恋爱,连失恋都算不上,我……”
“闭嘴。”
祝乌声音稍微加大了一点,他觉得有些头疼,大概是那酒的后劲儿还没散,再加上苟兰阴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能把人绕晕。
“先吃药,我不走。”他按了下额头,放缓了声音。
话落,桌面上的药片就很快被人拿起,塞进了嘴里。
他有些嫌苦,一边紧紧皱着眉,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祝乌。
祝乌对上这双眼后,心软了一瞬,把水杯递给了他。
捧起水杯的时候,边喝边偷看他,被祝乌发现之后,又飞快地收回视线。
吃完药,苟兰阴就有些犯困,加上他感冒一直没好,头本来就沉沉的,窝在沙发上半垂着眼帘,深黑的眼珠上盈着睡意还看着祝乌。
“祝乌……乌,你说了不走的,要说到做到。”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嘶哑,接近于哀求。
明明做好了准备,等他再次见到祝乌的时候,一定要严格地克制自己,不能露出丝毫的脆弱,更不能让祝乌看不起自己。
不过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告白就失恋而已,他依然要保持着完美的礼仪、优雅的风度,还有独属于他的骄傲,他不会因为失恋就挫败得一塌糊涂。
可是,可是……
苟兰阴缓缓合上了眼帘。
等他醒来时,房间里的人已经换成了路番一。
满眼缀光的眼神转瞬消失,他冷淡且不悦地看着对方:“怎么是你?我的……祝乌呢?”
“他去休息了。”路番一推了下眼镜,“你不会希望他整夜都守着你吧,总归要休息一下。”
苟兰阴皱起的眉松开:“这是当然,不过你来找我做什么?”
“别这么大敌意,只是苟姨让我来看看你醒了没。”
路番一淡淡地说着,但视线却没怎么客气地打量了他一下,“何况,又不是我让你变成这幅样子的。”
“……你还没这个能耐。”
苟兰阴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适,视线往旁边一瞥,“出门的时候把你的书带上。”
路番一看到了那本书,镜片下的眼神微动:“你……”
他话没说出口,就听见苟兰阴语气平淡,但却包含着无限笃定的声音:“祝乌是我的。”
他回答了当时没有回答路番一的问题。
是他的祝乌乌。
路番一合上了嘴唇,没出声,但眼镜下的双眼很是探究、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对方。
出门的时候,他沉默地带上了那本书。
等路番一一走,苟兰阴也从沙发上下来,他想马上去找祝乌,但又碍于自己没换睡衣就睡了一晚,还是迅速地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香喷喷地再去看祝乌乌。
正好,洗澡的时候手上的纱布难免被打湿,可以拿给祝乌乌看,就不用担心他跑掉。
苟兰阴一身清爽地走出房间,他住的是二楼,房间隔音很好,昨晚的动静也没有吵到他,他随手叫住一个侍者,问祝乌住哪间房。
可侍者并不知道,苟兰阴轻微地皱了下眉,想到祝乌乌的房间很有可能是苟太太安排的,所以直接去找苟太太。
苟太太这时候人正在房间,门没有关严,里面传来苟爸低微的叫苦声。
“老婆,我已经睡了一晚上的书房了,你说睡几天我就睡几天,你别不跟我说话行不行?”
“你现在别来我面前晃,回你的书房去。”
“我知道这次是我做错了,可能我用的方式不太对,我本意也是为了兰兰着想,虽然我们家不缺钱不缺地位,但和杜家联姻只会百利无害……好了,这件事我再也不提了,但其实,我也没对小祝说什么……”
“没说什么他为什么昨晚就走了,我留都留不住?你老实交代,除了让小祝跟兰兰解除婚约,你还做了什么?”
“老婆,你知道我一直也很喜欢小祝,我只是觉得,他看起来不喜欢我们兰兰,光是兰兰一头热,还不如我来快刀斩乱麻,所以,我就……问了他一个很简单的金融问题,顺便也问了杜家那孩子……”
苟妈怎么会听不出来苟爸的话外音,她很生气地指着门口,让苟爸出去。
但是,苟爸还没动呢,门就先开了一条大缝,发出“吱呀”一声,脚步声踏了进来。
夫妻俩转头看见来人的脸,都是一惊。
“兰兰,你怎么……”
“爸,妈……”
苟兰阴长腿站定,停在门口的位置,他微微垂着眸,脸色说不出的黯淡和苍白,喊出这两个字后,他顿了两秒,下一秒,他抬眸,对两人说道:
“祝乌,他是我心爱的人,就算是你们,也不能欺负他。”。
第七十六章
周四, 祝乌起床有些晚,所以上午的课直接请了假。
昨晚他很晚才回来,苟妈要派车送他, 他不想太麻烦,所以自己打了车溜掉的。
至于和苟兰阴的约定,那是他没睡之前说好的,他睡着了当然就不作数了。
他才没有违反约定。
祝乌慢条斯理地开始洗漱, 自己做简单的早餐, 吐司配牛奶。
吃早餐的时候, 他顺便看了一眼喂信,未读消息有好几条,其中发得最多的就是楚恬天, 是些没什么营养的闲聊, 然后是路番一,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学校。
回来的时候太困,祝乌没看消息,也就没回。
他还看到几条来自之前短剧导演给他推荐的导演朋友,还在邀请他出演那部青春电影。
祝乌暑假的时候回绝过对方几次,但那位导演很有耐心, 一直没有放弃邀请他,甚至还替他分析了很多可靠的理由。
大抵是说祝乌这学期已经步入大三,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要离开学校这座保护伞,不如趁现在趁热打铁, 努力成名, 之后就能很轻松地摆脱生活困境, 走上巅峰人生!
……不愧是知名导演, 短短一条文字喂信都能说得这么慷慨激昂, 而且可以看出他对祝乌的背景也做过一些调查,推断出祝乌囊中羞涩。
不出意外,这名导演再一次被祝乌委婉地拒绝。
其实祝乌不是很理解,剧都播完好久了,他的热度也下去了,这位导演怎么还惦记着找他。
看完比较重要的消息之后,祝乌的视线才落到某个被其他消息压到很后面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没有未读消息。
祝乌点进去看了一眼,里面还是上次对方问他为什么没有等他就离开的内容,然后退出了喂信。
下午,祝乌收到了学校的化学期刊的邮件,他的实验报告已经被期刊采用,会按照以往的报价给他们团队稿费。
报告虽然是祝乌主动请缨写的,但实验是整个团队的成果,他自然没有理由独揽功劳,稿费也是属于团队的。
祝乌心情松快,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路番一。他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点进喂信,正要打字发送时,却发现不小心点进了某人的对话框。
因为对话框的头顶正显示出几个大字:对方正在输入……
“?”
祝乌停下了手指,大概能猜到对方想说什么。
手是为了救他才伤到的,他有责任了解对方的伤情是否好转。
但等了一分钟左右,对话框依然没有出现新的消息。
祝乌看一眼顶上仍然在闪烁的“对方正在输入……”,按了返回键,点进了属于路番一的对话框。
过了一会儿,路番一才回复消息,表示他会按照团队成员各自所做的贡献,合理分配这笔钱。
然后询问祝乌这周末要不要去实验室,有个小实验,时间不长,项目主要是之前指导过祝乌写报告的那位师兄负责。
祝乌想了几秒,回复说不去了,这几天他想休息一下。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正好是课间,前面有人交谈的声音略大了些。
祝乌还是喜欢坐在教室最后一排上课的感觉,刚刚没有认真听,现在空闲下来才发现他们在讨论昨晚那场苟爸的那场生日宴。
上层名流之间的宴会不仅仅是为了祝贺主人家的生日,更多的是名流之间的交际,或者一些圈子里重要的讯息用这种方式宣扬出去。
苟爸的生日宴算是私密性很高的那种,媒体进不去,只有一些参加宴会的名流知道内况,之前就有消息透露说苟杜两家最近两个月关系很密切,杜家的独子甚至转学到了A大,两个家族很有可能会在这场生日宴会中宣布好消息,结果,好消息还没有听到,苟兰阴受伤的消息就在A大校园流传。
“听说是为了救人,我叔叔在那里,亲眼看到的。”
“救谁啊,不会是杜若吧?可苟兰阴之前不是在对祝乌表白吗?千万不要是杜若,我磕的CP已经be了,不想再受到致命的打击。”
“不是杜若,当时杜若在跳舞。”
“那太好了,不是杜若就好,可是……那救的是谁啊,不会是……”
声音欲言又止,隐隐有激动之意。
祝乌微垂着眸,都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他面色淡定。
而后,那几道声音小了几分,也遗憾了几分。
“……不会是祝乌,你忘了,以祝乌的身份,他怎么可能去参加那样的晚宴,我叔叔这几年生意做得红火,都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拿到一张邀请函。”
“那就奇了怪了……不是祝乌还能有谁?也不知道我家苟苟伤得怎样了,上周都没来学校,这周还没消息,希望他早点好起来。”
祝乌无聊地玩着手机,听到这句顿了一下,又缓慢地点开喂信。
要不还是问一下林伯吧。
总归是因为救他受的伤,他又不是付不起责任。
祝乌的手指放在打字键盘上。
“叮铃铃”的声音响起,宣布上课的时间到。
放在键盘上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按下去。
祝乌看了看按出来的一排错别字,又一一删除掉。
快要结束课程的时候,坐在窗边的同学忽然有些小小的激动,紧接着是坐在中排的,再是坐在墙边的。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祝乌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另外建了一个班级群,排除他一个的那种。
因为他们几乎都纷纷低头划开了手机屏幕,再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向外面。
祝乌今天坐的位置跟以前的位置一样,但看不到外面长廊的情况。
两分钟后,祝乌把课本扔进了背包里,在全班的注目下走出了教室。
来到长廊上,祝乌的脚步忽地顿住,眼睫微抬:“……学长?”
“嗯。”
路番一今天穿得十分随意,似乎刚忙完赶来,但依然帅气,他看着祝乌,“怎么这么惊讶,我不能来看你吗?”
“不是。”祝乌反应过来,摇头,“只是意外,你刚刚都没提。”
“你昨晚一个人走了,就给我留了条喂信,我再发你的喂信,你就没回。”
“不好意思,太晚了,回来就忘了。”
路番一却看着他,灰色的眼瞳里深了几分:“是忘了还是不在意?”
“嗯?”
祝乌面容上有些迷惑,除了意外,还很不解,路番一以前不会问他这么……有些、一定要得到答案的问题。
路番一虽然长期待在实验室,最初给他的印象有些古板,但相处过后就会知道,他很有风度,很有礼貌,也很擅长把握对方的心理,不会让气氛很尴尬。
“祝乌……”
路番一笑了,笑容很帅气,但也有些无奈,“这么久了,你不会看不出来,我在追求你吧?”
走廊上瞬间寂静下来,是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声音的寂静,有人张大了嘴巴,惊掉了下巴。
路番一好歹给他们授过课,他们见识过路番一的严厉,所以这些人不敢太过分,只是暗戳戳地走到教室门口听。
但路番一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他看着祝乌的表情惊讶了一下,又很快笑了一下。
“学长,你别开玩笑了。”
路番一有些沉默,还没说话,就听见走廊另一边传来了脚步声。
周围响起一阵吸气声,他抬眼看了过去,表情不出意料。
“路番一——”
苟兰阴走了过来,远远就看到了祝乌,视线一直没离开过,但走近了,难免要给对方一个眼神。
“你最近真的很闲。”
这句话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语气淡淡的,但已经包含了淡淡的情绪。
说完,他就把视线重新放到了祝乌的脸容上。
“祝乌……w,我有话想跟你说。”
祝乌眼睫微动,抬眸看了看他,又看看一言不发的路番一,一时之间忽然觉得有些……不适宜。
这样的场景,说不出哪里有些怪。
苟兰阴的视线跟他对上,见他不说话,又小声叫了一句:“祝乌w……我可以跟你说句话吗?”
不同于面对路番一时的理直气壮,面对祝乌时,他眼帘微垂,深黑的眼珠向来是神采奕奕的,今天却像是蒙了一层灰,灰扑扑的,大概是因为病还没好,看着祝乌的眼神有些莫名可怜。
祝乌看到了他还包着纱布的手,点了下头。
苟兰阴灰扑扑的眼扫开了一层灰,明亮了几分,他想说什么,但很快注意到这是教室门口,门里那些人个个睁大了眼睛在看。
“祝乌w,我们去那边。”苟兰阴抿唇,才不想被这些人看到。
“好。”祝乌同意了,看向路番一,“学长,麻烦你等我一下。”
路番一还是沉默,大概有两秒,才轻声道:“去吧。”
地方不远,只是在走廊的另一边有个空荡荡的露台。
祝乌到了之后,还没说什么,先听到一句“对不起”。
他愣了一下:“怎么这么说?”
“祝乌乌,对不起。”
苟兰阴又说了一遍,声音压得低低的,听着有些难受,他看着眼前人的脸容,说话都有些艰难,“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解除婚约了。”
祝乌忽然猜到什么,很轻地发出声音:“……嗯?”
“我不知道爸爸跟你说的那些话,他没跟我说过。”
“……嗯。”
“我让你受委屈了,对不起。”
祝乌原本还算没怎么在意的语气有了些变化,他看着对方有些发红的眼眶,道:“……也没有太委屈,你不用这么……”
“用,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祝乌默了一瞬:“不许哭,没出息。”
“我没哭。”苟兰阴垂了下眼帘,又很快抬起,眼眸微微睁大,语气喑哑又固执,“祝乌乌,不可以用这么丢脸的词来形容我,我只是……”
很心疼你而已。
他忽然停顿下来,祝乌也没来得及去猜,因为对方很快又打开了手中的单带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大沓文件。
在祝乌疑惑的眼神下,他很认真地解释:“这是我去找孟医生做的认知测试,祝乌乌,我没有问题,你相信我,还有后面这些……”
他交到祝乌手中,祝乌下意识接了过来,低头看到一处不动产的产权书。
“这些都是属于我的个人资产,除了城堡是爸爸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以外,其他的东西都是我自己挣的,跟他们无关,只不过时间匆忙,林伯只整理出来了一小部分,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样子……”
他抿了下唇,“祝乌乌,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第七十七章
祝乌握着手里厚厚的各种文件, 又看向那张苟兰阴一直不愿意去做的认知测试结果:“你还真的……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看做什么?”
“向你证明,就算爸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也能把你养得好好的。”苟兰阴坚定地说道。
“谁要你养, 我自己可以……”
不对。
祝乌不得不纠正他的错误思想,他顿了一下,“我告诉你想跟你解除婚约不仅仅是因为苟叔叔的原因……”
“那是因为什么?”
苟兰阴低眸凑过来,深黑的眼珠格外灼人。
祝乌眼睫垂了下, 低眸就看到手里的不动产属权, 上面清晰地印着苟兰阴的名字。
“因为, 你不喜欢我。”
他耳边同时响起苟兰阴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风吹过。
“你不喜欢我, 对吗?”
祝乌怔了一下, 很快又听到对方轻笑的声音。
“可是,祝乌乌,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亲我呢?”
为什么要让他明白自己的心后,又这么残忍地推开他,拒绝他。
与其这样,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靠近他,不要让他感受心动,不要让他尝到喜欢的滋味,不要让他产生眷念和欢喜。
祝乌抿了下唇瓣, 又张开:“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都明白, 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苟兰阴落寞地笑了一下, 他收回落在祝乌身上的视线, 很快直起腰,转身,道,“但是,我还是要为爸爸说过的话向你道歉,你本来就不喜欢我,他还那样针对你,实在没这个道理。”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打扰你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自己保重。”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露台,在人满为患的走廊上,脚步不停,直到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
明明最开始是学长告白,还没有等到明确的结果,苟兰阴出现了,他带走了祝乌,没到十分钟的时间,苟兰阴又一脸冷漠地离开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论坛上都要爆了也没爆出个结果来。
在场的众人只看到苟兰阴走后,祝乌在露台上独自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路番一过去之后,才把祝乌带走。
之后的周五天,他们在上课的时候,都没有见到祝乌,一问班长,才知道祝乌请假了,因病。
祝乌感冒了。
周四那天夜里突然降温,晚上还下了很大一场雨,祝乌去收阳台上的衣服,不小心被雨打湿,所以头疼没起得来。
这是他告诉路番一的理由。
路番一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问他方不方便来宿舍楼下,他买了药来看他。
祝乌便说他自己买了药的,不用麻烦他跑一趟。
其实他也不怎么喜欢吃药,但跟苟兰阴不爱吃药的情况不同,他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不想吃。
这场雨下的时间有些长,持续了两天,大概是秋天快要到了。
一下雨难免凉,祝乌现在身体的体质不太好,他又不爱吃药,这一病就又蔓延了好几天,好在他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住,也不担心把感冒传染给其他人。
但还是有人敲响了他的宿舍门。
是师兄,来给祝乌送感冒药。
祝乌道谢后,收下了,下意识问药多少钱。
师兄懵了一下,随后摸了下他有些烫的额头:“你呀,别这么不近人情,不要钱,下次我病了你来看我也行,哎,我先去给你烧水吃药。”
看着师兄去烧热水的身影,祝乌也呆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他真的,不近人情吗?
吃完药的祝乌躺在床上,脑子还算清晰地想,为什么一定要很近人情,把所有的信任和期待都交到一个人身上,那多离谱啊。
就好比父母对孩子的爱,就不会有欺骗和利用吗?
才不是呢。
感冒持续到周一,周二,祝乌感觉头没那么沉了,而且雨过天晴,他打起精神出了门。
得知他感冒好转,路番一约他下课之后吃饭,说是他知道一家清淡营养的中餐厅。
祝乌谎称自己接了份新的工作,给图书资料做翻译。
他之前没有看出来路番一对他的心思,现在既然已经戳破了,就要跟路番一保持距离。
而且,他才没有弱呢。
祝乌来上课的时候,明显感受到周围向他投来的或多或少的探究目光,大概是觉得他莫名其妙请了两天假吧。
所以在班长鼓励大家勇于报名参加田径赛时,祝乌面带笑容地举了手。
因为这个笑容,祝乌在论坛上得到了一个“铁石心肠”的称号。
“苟苟对他表白了两次,两次他都拒绝了,别说苟苟,我看了都流泪。”
开头的称呼表明这是专注的苟粉。
路粉不甘示弱:“学长不惨吗,刚鼓起勇气表白就被你家苟苟打断了,后面别说声响了,他和祝乌连个同框照都没有。”
很快有人跳出来浑水摸鱼:“我家甜甜才更应该哭好吧,爱情保安,只有站边儿上看的份儿。”
眼看论坛上乱成一锅粥,吃瓜少女让大家理智吃瓜:“大家站错了cp难过我能理解,但是,事情还没有明朗,不要着急地责怪祝乌嘛,祝乌以前不也受了很多委屈,而且,这个世界上不是只要告白了就一定要被答应啊。”
一场雨后,天气开始变得凉快起来,穿着短袖正好,出门也不会很快冒出一身汗。
祝乌告诉路番一说他接了份翻译工作,倒也不是完全撒谎,只是后面才接的,时间自由,只需要按截止日期把翻译好的文本邮件发送给对方。
因为开学没多久,课程还不是很忙,除了上课之外好像就剩下了很多时间。
祝乌想给自己找点事做,既能专注于赚钱,还能让自己忙碌起来。
不过待在宿舍里太闷了,想着还是去了图书馆,正好图书馆里有电脑,还不用他带。
祝乌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速度不快不慢地输入字母。
一开始没人注意到他,都在很认真地看书或者学习,后来不知何时来了一对情侣,就坐在祝乌斜后面的书桌上,没隔多久就要推推揉揉、打情骂俏几句。
虽然两人的声音有在压低,但安静的图书馆里还是能听见不小的动静。
祝乌手指停了下来,他忍不住想,谈个恋爱有这么情不自禁吗?不会浪费时间不会腻味吗?
因为受到这对小情侣的影响,祝乌后面有些心不在焉,他开了窗透风,单手撑脸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直到屏幕过了几分钟后黑下来,映上那对情侣靠在一起的身影。
祝乌觉得头也有些闷,他关掉屏幕,手按着译本,头靠在手臂上,闭目养神。
可能是感冒还没有彻底好全的原因,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在图书馆睡了一觉。
还是快要闭馆的时候,有在图书馆做志愿的同学发现还有人在,来叫醒他。
是个女生,还有些眼熟。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还在感冒吧?”
吴雨呱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要喝热水吗,可惜我没有带感冒药。”
“谢谢。”
祝乌说,“不用了,我宿舍里有。”
在图书馆的窗边吹了一下午的凉风,祝乌的感冒又加重了。
本来没什么,除了有点难受,大不了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但糟糕的是,他之前报名的田径赛要开始训练了。
祝乌当时根本没注意听,只以为是学校内部的秋季运动会到了,被那些目光看得心烦意乱,随口报了个项目。
现在被班长告知,他们是要和隔壁B大联合开运动会。
A大和B大向来不和,大概因为都是顶尖学府的缘故,总想在某些方面分出个高低。论经济和人才实力,A大要高出一筹,但论体育运动方面,B大又要甩出A大一大截。
偏偏A大学生大多家里富庶,娇生惯养的,不怎么喜欢运动,所以这场联合运动会的输赢基本上已经定了下来,没人愿意上去丢人,哪怕有高额的参与奖励,但报名参加的人仍然很少,没人缺那几个钱。
人数不够,等于不战先畏,那就更丢人了,好不容易有报名的,哪里肯放人。
班长是个女生,讲话和和气气的,重要的是表明了祝乌就是去凑个数,输赢无所谓,输人不输阵。
祝乌发出灵魂疑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联合开运动会呢?”
班长也有些无奈:“这个是学校管理层的决定,我们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有一点,这学期刚转来的杜若,他家一直都是B大的大股东。”
所以,他们也很疑问,不明白B大千娇万贵的小公子为什么会转到A大来。
祝乌眨眨眼,隐约觉得,也许,苟家和杜家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维持得那么好。
“好吧。”
祝乌答应了继续参加,好在离正式比赛还有半个月左右,现在只是训练,因为感冒的缘故,他可以不用上场,只需要去走下流程,熟悉下规则就可以。
另外,祝乌还把之前报名的短跑改成了长跑,四千米。
比速度他可能不太擅长,但比耐力绝对是顶好的。不参加就算了,参加就要拿第一。
来到田径场后,祝乌看到了眼熟的小麦色肤的大高个儿,走近了一看,果然是楚恬天。
祝乌不怎么意外,楚恬天这么好的身体素质,不来参加比赛为学校争取荣耀那才是浪费。
他面前很快递过来一瓶水,配上楚恬天露出大白牙的笑容。
水是学校买的,保管喝。
祝乌接了过来,象征性地喝了两口,看到楚恬天正在旁边伸展着胳膊腿儿热身,一边还趾高气扬地对他道:“我这次做足了准备,一定要把B大那群体育生跑趴下,让他们看看我们学校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尤其是我楚恬天,震校之霸,谁敢越雷池一步!”
“你也是参加的跑步吗?”
“对。”楚恬天道,“跟你一样,短跑,就我这速度,没人追得上!”
祝乌把瓶盖盖上,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参加的是短跑,你打听我?”
楚恬天面色一僵,他这脑子,怎么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他挠挠后脑勺:“那个,我只是刚好,看到的,哈哈,很巧的是吧?”
“楚恬天——”
“……啊?怎么?”
楚恬天打着哈哈的脸正经了几分,他看到祝乌把水瓶拿起,垂着眸子看着里面澄净的纯净水,光打在他脸上,晃起白色斑驳的水光。
“我是个很无情的人吧。”他说着,表情淡漠,“可能我们家有无情的基因。”
作者有话说:
昨天更新忘记说了,这个“爱情保安”的形容是从评论区一位小天使的评论看到的,觉得挺有趣,就引用到楚恬天粉丝的发言上了,如果小天使有觉得不恰当,不适的,可以联系我删掉。
第七十八章
“你说什么?”楚恬天没听清。
风有些大, 而祝乌的声音有些轻,他似乎也没有打算再说一遍,说完了就别开脸, 继续喝水。
祝乌没有进行训练,但后面所有参加校运会的运动员都被召集起来,开了个会,大抵是讲些鼓励他们这些参赛者信心的话。
看得出来, 学校对这场联合校运会很重视。
祝乌听着听着觉得有些犯困, 他趴在桌面上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时发现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他身上搭了条薄薄的毯子。
运动馆里可没有这样的毯子。
楚恬天从外面走来,很高兴的样子:“你醒了?”
“会议结束了吗?”祝乌打了个哈欠, 把毯子从身上拿了下来。
“结束了快十分钟, 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给你搭了条毯子。”
“……嗯,谢谢。”
祝乌说着,把毯子叠起来还给他,想起来, “要不要我洗完再还你?”
“不要!”楚恬天语速忽然加快,并把毯子一把拿了过来,对上祝乌疑惑的视线,他脑子快速运转, “那个, 我拿回去让阿姨洗就好了。”
“随便你。”
祝乌没去想对方有些奇怪的反应, 本想走, 但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来, “对了,你知道……”
楚恬天见他突然转身,吓到飞快地把毯子往身后藏。
“?”
祝乌对他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感到奇怪,“我是想问你,你知道学校为什么要跟B大开联合校运会吗?”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楚恬天少见地摆出严肃脸,“我只知道之前一直盛传的苟杜两家联姻的消息取消了,可能为了合作利益考虑,两家需要用这种方式宣传一下吧。”
联姻取消……
祝乌眼眸动了动,以苟兰阴的性格,他不同意的话,苟爸也勉强不了他。
只是,苟杜两家之间的关系要是一直维持得如传言当中的那么好的话,合作或多或少都存在,又怎么突然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宣传,还是用两个本就看不顺眼的学校?
“对了,还有一个消息——”
楚恬天提起来就咬牙切齿,“你还记得姜淮乐吗?他转学去了B大,这次他也会参加联合校运会,我拿到他们那边的名单了。”
姜淮乐?
祝乌眉眼微凝,他怎么也掺和了进来,难道还不死心,又想搞什么鬼?
隐约觉得,这次的联合校运会似乎,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不会还有凌宣吧?”祝乌记得凌宣也因为人设崩塌导致大面积脱粉后,休学了。
“那倒没有。”楚恬天酷酷一笑,“凌宣早就被网上的热心网友喷成过街老鼠了,他要是还敢兴风作浪,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祝乌点点头,不过提起姜淮乐和凌宣,倒让他想起了一件事。上次系统发布过支线任务,之后就没声了。
一般来说,有支线任务的产生,就代表着这个世界有其他小说的主角已经出现或即将出场,但系统一直没有动静。
系统冒了泡:“……其实是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检测到的能量波动很小,小到这个主角几乎不存在似的。”
“?什么意思?”
“能量波动跟其他小说主角在这个世界产生的念力有关,念力的大小代表着其他小说主角对攻略男主的想法和行动的强烈程度,念力大则攻略想法强烈或行动积极,能量波动大;念力小则……”
祝乌都要被它绕晕了,按了按有些闷沉的头:“你直接告诉我,这是个什么小说的主角。”
“好吧,这是个来自宫斗文里的主角,提示是:假面是他玩弄人心的伪装,智慧是他通往高位的钥匙。”
宫斗文……
又不是祝乌不曾涉及的小说类型。
不过,这类型的电视剧很多,印象里总是些勾心斗角的戏码。
祝乌难免想到某个人名——杜若。
杜若对他有敌意,很擅长讨长辈的喜欢,最重要的一点,还会跳古典舞。
不过,杜若对苟兰阴的表达反而没那么明显,除了刚开学那几天见到杜若跟在苟兰阴身边,后面就没再见到了,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导致念力不够强烈吗?
还有后面的提示,假面祝乌可以理解,可智慧……杜若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至少他什么心思,几句话说出口都能被人猜中。
见他微微蹙着眉,脸色因为刚睡醒带着红意,楚恬天看了会儿虽然觉得赏心悦目,但还是很关心地问了一句:“你的感冒还没好吗?”
祝乌:“?”
怎么他感个冒全校都知道了?
“快好了。”
祝乌松开眉,得赶快好起来才行,不然全校都觉得他很弱,感冒这么久都不好。
于是,当天回去,祝乌就没再逃避似的赶译本,而是好好吃了药,再盖好被子早早睡觉。
坚持了两天,他的病果然好了大半,脸色也渐渐健康了起来,眼神清亮。
病好后,他就开始跟着其他人一起训练。
楚恬天这时才知道他把短跑改成了长跑,自己跟他根本不在一个项目,也暗戳戳地去找负责人要改,但被拒绝了。
“你身体素质这么好,不去短跑挣荣誉太可惜了。”负责名单的体育部部长如此说道。
楚恬天不太情愿,做出保证:“我长跑也能行。”
“但长跑始终没有短跑抓人眼球,试想一下,用速度征服两校的参赛者,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让他们只能看到你潇洒如风的背影,不是更能展现出你的个人实力以及魅力?”
楚恬天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快成风,才能惊艳全场,赢得祝乌钦佩欣赏的目光。
再一看长跑那边,整体都是懒洋洋的,跑起步来跟散步似的,就连祝乌那样的身体素质,都算是矮子堆里拔将军,跑到了第一。确实不太可能吸引全场的注目。
祝乌跑得不算快,长跑一开始就不能快,否则只会迅速耗掉体力,他只是很久没有跑这么长过,身体需要先适应一下。
等他跑完之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息,眼前递过来一条毛巾。
祝乌以为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接过来擦了擦脸:“谢谢。”
“不客气。”
祝乌拿着毛巾的手一顿,大概停了两秒,他才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抬起头。
“学长,你怎么……”
来人正是路番一。
他站在离祝乌半米远的位置,细框眼镜下的眼看着他,似乎在判断他的脸色,不过因为祝乌刚刚长跑完,整张白皙的脸变得红扑扑的。
于是,他直接问了句:“感冒好了?”
“……嗯。”
祝乌觉得自己回答得干巴巴的,很不自然,又加了句,“几天前就好得差不多了。”
路番一还是看着他,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特地来找你的。”
“我没……嗯?”
路番一移开视线,没有给他太紧密的压力:“我是这次联合校运会的负责人之一,所以来看看这次参选运动员的训练成果,刚好看到了你。”
祝乌注意力被吸引:“学长你怎么有空来做负责人?”
“是姨夫让我来的,为了保证结果的公平公正。”
祝乌更迷惑了。
通常来说,这种校运会的事务,不是应该有学校的体育部门来负责吗?
要么是苟爸格外看重这次的校运会,要么就是,他不信任学校某部分人。
“祝乌——”
“嗯?”
路番一淡淡笑了下:“下次可以不用躲我,我不会勉强你,也不希望我们的关系有所疏远。”
还是来到了这个问题上,祝乌不自觉把头低下,像是啄木鸟似的点头,看到路番一准备转身离开,才把脸抬起来。
“那你继续训练吧,我先去看看其他的项目,对了……”
路番一转过身,又提了一句,“这次校运会苟兰阴也会参加,这是姨父同意他取消联姻的条件,以前他一直不太喜欢出现在大众面前,这次看来是无法避免了。”
祝乌有些怔然。
什么叫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还想问清楚,但路番一已经走远了。
不过,到了正式要开始比赛的那天,祝乌就明白了路番一那话的意思。
不仅仅是比赛前声势浩大的造势,两个学校还联合买下了电视台的播放权,同时还要对各个项目在网络上进行实时转播。
这对社恐极不友好。
所以在抵达地方后,祝乌犹豫再三,还是找班长问了句:“这次校运会,有哪些项目?”
就他在训练场上所看到的,就有很多五花八门的项目,所以这次校运会跟他认知里的学校运动会根本不一样。
班长很快发给他一个清单。
祝乌目光快速地在上面扫了一遍,发现……没有击剑这个项目。
如果是击剑,就无关紧要,不是击剑,也就是,一定会露脸了。
祝乌盯着手机看得出神,突然听到耳边爆发出一阵激动的鼓掌声,似乎是观众在对场馆中的比赛喝彩。
这次的联合校运会经过校方抽签,是在A大举行。祝乌今天没有项目,所以坐在室内运动馆里,抬目看过去时,发现大多数人都在看杜若参加的项目——舞蹈操。
祝乌看过去时,杜若已经跳完了,但从周围的观众看来,杜若跳得很好。
“我靠,我以为杜若是从B大转来,肯定对B大更有感情,没想到他居然还代表我们A大人参赛了,看看对面B大那群人一张张铁青的脸,哈哈哈哈,爽啊!”
“我之前还因为他开学时跟在苟兰阴身边讨厌过他一阵子,不过看在他为我们学校争光的份上,我觉得我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杜若不止是在A大内部获得好评,就连在网上观看这场盛大的校运会直播的网友们也是一片好评。
他跳古典舞的,身体柔韧度本身就很好,舞蹈操跳得活灵活现的同时,也不乏运动的健美感,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张颜值很高的脸,加上温柔的气质,很容易吸引网友的好感。
尤其是在经历了一上午的比赛,整个A大居然只有杜若的个人舞蹈操获奖,A大学生觉得格外尴尬,格外焦灼,面对气焰嚣张的B大学生,都没有底气开启骂战。
丢人,太丢人了!
祝乌看着网上的评价,轻轻蹙了下眉。
如果他推断得没错的话,这场联合校运会并不是苟家和杜家要联合宣传什么,更像是两家在打擂台。
他清楚杜若的性格,联姻不成,杜若肯定有怨气,那他为什么还要全力以赴地比赛呢?
“楚恬天,你一定要赢!”
下午的铅球比赛中,祝乌忽然叫住了楚恬天,他想了一下,说道,“而且最好是赢得漂亮。”
楚恬天手掌握成拳,放在胸口,气壮山河般肃起脸:“放心吧,这是有关于我楚恬天的脸面之战。”
“嗯,加油,赢了我请你喝奶茶!”
楚恬天眼睛发亮:“那我可以选择喝奶茶的时……间……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断断续续,眼神也收敛了起来,变得古怪。
祝乌忽然有了预感,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个脚步声,对方戴在帽子在他身旁停下,语气淡淡的。
“他请你喝你就喝,看我做什么?”
说完,他又问祝乌,面带淡淡的笑容:“来看比赛,我可以坐这里吗?如果有打扰的话,我再找其他的位置……”
他边说边看向看台的其他方向。
“不用,没有打扰。”祝乌动了下眼睫,轻声说。
“好的,谢谢。”
苟兰阴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第七十九章
看着突然到来的苟兰阴, 楚恬天愣住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但对方又格外正常, 格外客气有礼貌。
但这时候,他该入场去了。
祝乌手里还拿着手机,他低着头,帽檐低下来, 快要遮住他大半张脸。
他在查看网上对杜若那场比赛的评论, 经过一个中午的发酵, 原本只在讨论杜若的重心转移到了A大身上。
因为杜若本身是B大的,这学期刚刚转来A大,可笑的不是他背弃B大替A大拿奖, 而是A大唯一一个奖项居然还是B大人帮拿到的。
A大遭到了网友的群嘲。
祝乌心想, 杜家这一步棋走得漂亮,既借着最有名气的两座高等学府营销了一把杜若,又让表面和平大使暗戳戳拉踩了一把A大,烘托出了B大培养人才的高明之处。
要是把杜若B大娇养小公子的身份单独拎出来说话,效果可没这么好。
评论看完,老是看着手机眼睛难受, 祝乌把手机屏幕关掉,放了下来,有些无所事事。
旁边的人很安静,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祝乌把视线放到了场中, 楚恬天正在比赛铅球的项目, 场中格外喧闹。
因为上午所有项目奖项都被B大包揽, 所以B大的参赛选手格外嚣张, 不过楚恬天凶名在外, B大选手见了他还得怵一怵,气焰收敛了许多。
明明周围各种高低不一的声音吵得不行,祝乌还是听到了旁边那人拧开随身携带的水瓶瓶盖的声音。
对方教养很好,一点喝水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但坐在他们前面的人却有声音激动得压抑不住。
“快看论坛!新粮!”
“真的,谁的?”
“当然是苟住的!”
苟住?什么东西?
祝乌原本只是顺耳听了两句,没怎么在意,但很快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wuwu祝乌和苟苟好不容易的同框照诶,啊啊啊看他们两个戴的帽子,蓝白配!该死的CP感又出来了!!”
祝乌迷惑了几秒,他今天戴的帽子就是白色的,而苟兰阴的帽子是,浅蓝色的。
所以说的人是他们?他们才在这里坐多久就被人拍到发论坛上去了?
水瓶盖跟瓶口碰撞发出了一声响。
身旁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然后脚步不停地离开。
祝乌有点没反应过来,人就没影了。
也对,都说过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好在下午的铅球比赛中,楚恬天以一己之力,扔出了远超B大那边参赛者好几米的距离,夺得了第一名。
这为A大狠狠挣回了一口气。
所以A大的主持人理直气壮地将楚恬天请上了台,问他现在赢了比赛最想要做什么。
面对镜头,楚恬天少见地腼腆了一下:“想喝奶茶。”
此时的弹幕。
“买买买!我出资买最贵的!”
“甜甜争气,值得奖励一杯奶茶~”
“别说一杯奶茶,我可以为他承包一个奶茶店,让他喝到身材走样都行,以上承诺限今日兑现,截图为证。”
下午的项目,A大这边获得的奖项终于不再是零蛋,除了楚恬天是第一名外,还各有一个第二、第三,比上午好了太多。
尤其是楚恬天,他的发挥可以说是技惊四座,在网上引起的关注度足以和上午杜若跳的舞蹈操相提并论。
第一回 合,勉强算是打平,但两个学校在网上打的嘴仗却一点没少。
祝乌很想知道,他们打成这样究竟有什么目的。
寻常人不知道,但路番一肯定知情。
祝乌有些犹豫,上次路番一虽然说他们的关系和往常一样,但,始终……怎么可能一样呢。
可除了路番一,很少有人知道内情,他更不可能去问苟兰阴。
略微纠结几秒,祝乌还是决定去问路番一。
他打开路番一的喂信,发送消息过去,但路番一现在很忙,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消息。
下场之后的楚恬天这时已经找到了他,兴奋地说他现在想去喝奶茶。
祝乌都答应了他,时间由他定,没法出尔反尔。
他点了头,跟楚恬天往外走,但这时路番一回复了消息:喂信上说不太方便,需要当面说,我现在在室内馆四楼×××室。
“楚恬天——”祝乌顿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抱歉,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奶茶的钱我先转给你,如果你不想要,之后我再请你喝。”
他给楚恬天转了十杯学校里最贵的那种奶茶的奶茶钱,没等楚恬天抗议,就转身离开。
一直到了室内场馆,场馆弯弯绕绕的很大,祝乌还在找路番一说的地点,却在拐角处意外撞上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林伯?”
林伯一身绅士装扮,彬彬有礼地微笑:“祝少爷,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
“我有点事来这里。”
“那我不耽误祝少爷了。”
林伯推到一边,微微颔首,祝乌从他身边路过,看到林伯拿的东西,停下脚步,问:“他的手怎么样了?”
林伯也没问这个“他”指的是谁,微微笑道:“少爷的手好得差不多了。”
祝乌轻微蹙眉:“都这么久了,才好得差不多吗?”
“少爷前一阵子不太爱惜自己,上药不及时,好得慢一些,不过问题不大,祝少爷不用太担心。”
“那他手没好就来参赛会不会……”祝乌默了一瞬,“他参加的是什么项目?”
“棒球。”
林伯见他眉头皱得更深,神色还有些微的不赞同,道,“是打手的位置,相较而言,负担没那么重。”
祝乌一时没说话,林伯也没走,问起来:“我看祝少爷这次参加了长跑,这是个很需要勇气的项目,一般人可不愿意去参加,还得感谢祝少爷既往不咎,为苟家出力。”
“没有,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祝乌眼神微动,林伯话中有话。
他真的缺乏勇气吗?
他茫然一瞬,眼神又沉寂下来,林伯和蔼可亲的声音还在继续:“祝少爷,有时候前进一步就会豁然开朗,可有些人太过理智,反而停滞不前,勇敢是很多人都在成长路上丢失的品质,到最后错失了很多美好,令人遗憾……”
“林伯——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苟兰阴正从转角处走来,道,“不要去打扰别人的时间。”
林伯:“……好的,少爷。”
他看向祝乌,而祝乌也在这时对他道:“谢谢你,林伯,我先走一步。”
祝乌的背影从拐角处消失。
苟兰阴把视线收回来,方才的淡然表情消失,眼帘垂下。
“林伯,他的心里没有我。”
林伯轻叹道:“少爷,看一个人心里有没有你,不能光用眼睛,还要用心去看。”
苟兰阴沉默。
“那我换个问题,少爷,你认定他了吗?”
“嗯,当然。”
“那你就去打动他的心,我相信,真心是可以被看见的,也会得到回报的,何况祝少爷表面上看着无所谓,其实,他内心也有柔软的一面……少爷,有时候你可以试着想想,你给对方的安全感是不是足够,会不会让他退缩呢?”
苟兰阴眼神微动,但又黯淡道:“我已经把我所有拥有的、可以证明自己能保护他的,都给了他。”
林伯微笑道:“少爷,真正的爱不一定是要用财产来体现,能打动人心的恰恰是一些看不见的东西。”
苟兰阴忽然抬起眸:“他刚刚走的是哪个方向?”
“祝少爷上了四楼。”
“四楼不是空着的吗?”
祝乌到了×××室,抬手敲了敲门:“学长?”
门内没有回应,祝乌发现门是虚掩着的,他轻轻用力,便推开了门。
门内空无一人。
只有一些寻常的摆件,书桌,文件,书架,还是供人休息的沙发。
祝乌隐约觉得哪里不太对,鼻尖嗅到了某些不太流通的气息,那是属于尘埃的味道。
路番一为什么要约他来这里?
祝乌拿出手机,正要问他人在哪里,一个推力猝不及防地在他背后用力,将他推进了门槛里,险些跌倒。
与此同时,门迅速被关了起来,祝乌快步过去拉门的时候,还听到了上锁的声音。
“你是谁?”
门外并无应答,锁好门后彻底没有了声音。
祝乌拍了几声门,门纹丝不动,他眼神一凝,拿出手机,然而手机在这个房间却没有信号,门窗是封死的,还是用的单面玻璃,他能从透明的窗边看到外面,但外面却看不见里面。
关他的人是路番一吗?可路番一为什么要关他?
三楼。
一个身穿黑色外套戴着黑色鸭舌帽的中年男性从四楼走了下来,却在楼梯口撞上两个人,一个老人,一个年轻男生。
中年人帽檐压得格外低,表情掩盖在鸭舌帽下,从两人身边经过。
“站住。”
男生轻喊一声,中年人脚步停了下来,“你在叫我?”
苟兰阴看了看他,问:“上面还有人吗?”
中年人不知他为什么这么问,回答:“没人。”
多说多错,索性话说一点。
苟兰阴眉头轻拧:“你确定吗?”
“是的。”
中年人说完,又加了一句,“我们正准备重新装修四楼,所以去看看实物,上面灰尘很大,你们最好不要上去。”
四楼确实准备重新装修,可林伯明明看到祝乌上去的,苟兰阴越看这人越觉得他鬼鬼祟祟:“你是哪个部门的,叫什么名字?”
“我……”中年人眼珠子溜来溜去,忽然拔腿就跑,但林伯看准时机,先给了他一拳,将中年人打在栏杆上,他却不敢停留,捂着脸就跑。
“少爷?”林伯等待他的指示。
苟兰阴脚步已经在往楼上走:“先不用管他。”
仗着腿长,三步并着两步到了四楼,然而四楼是环形的,面积很大,苟兰阴粗略扫了一圈,看到的都是空荡荡的走廊和锁上的门。
“祝乌?”
连喊几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苟兰阴心中焦急,正要叫林伯让更多的人赶来,忽然听到某个方向传来的剧烈的震动声。
苟兰阴心头一紧,快速赶了过去,紧接着就看到质量坚硬的铁门在他面前几米远的距离轰然倒塌,中间还挂着一个大洞。
一阵尘埃散去,露出祝乌拿着凳子的身影。
祝乌看了看苟兰阴和林伯脸上的同款震惊表情后,脸色少见地有些不自然,他把缺胳膊少腿的凳子放了下来,想了想解释道:“那个,这个门……不太结实。”
“……”
“……”
林伯看了看破损的铁门,再看向身体完好无损的祝乌,对自家少爷道:“少爷,我先去抓人。”
“……嗯。”
苟兰阴在灰尘散去时扫了一遍眼前的人,等灰尘散去后,他才想起把紧张焦急的表情收敛了起来。
林伯一走,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
苟兰阴跟他的眼神对视上,努力地变得淡漠,“我也只是刚刚好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从四楼下去,你也知道,A大是我们家的产业,怕遭遇小偷,所以上来看看。”
“嗯……我知道了。”
“你千万不要多想,我说过不会来打扰你就不会来打扰你,这就走了。”
他说着,却没转身,祝乌问他:“怎么还不走?”
苟兰阴静静问他:“你有哪里受伤吗?”
“嗯?”
“我这不是关心你,只是……”
苟兰阴微微抿着唇,扭开头,“我承认我放不下你,因为你……亲过我,我怎么想都觉得吃亏,那是我的初吻,却被一个不喜欢我的人轻薄走了,所以,在我没有亏讨回来之前,你不能有事,一点事都不行。”
话落,空气陷入寂静。
苟兰阴侧着身体,他看不到祝乌的表情,却听到他格外轻的声音。
“你可以亲回来。”
“……什么?”
“我说……”祝乌看到他转过来的脸,眨眨眼睫,道,“你觉得吃亏的话,可以亲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苟兰阴怔了一下,“你觉得我会放过你吗?我不会心软的,我只会狠狠地欺负你。”
“嗯,我知道。”
“……”
又是这一模一样的话,他难道不知道这个要求不可以随随便便就答应,因为太诱人,他会忍不住,会犯规。
等苟兰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祝乌的面前,跟对方澄澈的双眸对上。
这次,他看到了祝乌眼眸里映着一个清晰的他。
苟兰阴故作冷漠:“把眼睛闭上,你不要这么无辜地看着我,就算你这么无辜,我也不会心软。”
“……”
祝乌眼睫动了动,缓缓合上。
试一下吧,他在心里说。
不去故意忽略那只替他抓蛇的手,也不去忽视把他抱在怀里在破碎的酒瓶碎片上滚得血迹驳驳,正视对方眼里真切的关心和焦急。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了自己保护自己,从不承认被人保护的感觉。
或许他真的该勇敢一点。
祝乌闭着眸子,眼睫像是蝴蝶翅膀一般,停在花蕊上轻轻颤动,他能感觉到属于对方独特的香气离他越来越近,由温热变为灼热。
然而,持续了大概十秒后,对方却始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他睁开眼,看见苟兰阴深黑的眼珠离他很近,却用黯淡的眼帘盖住:“你又不喜欢我,我现在亲你,就是趁人之危,是小人行径,还会惹你生气。”
祝乌:“……”
“你想用这种方法诱惑我犯错,然后你就有更正当的理由拒绝我,我才不会上当,我就是要努力克制,努力做到最好,让你再也没有……”
“……”
祝乌眼睫轻抖,唇一抿,然后抬手抓住对方的衣领,踮起脚。
唇瓣摩挲着唇瓣。
作者有话说:
狗狗:可恶的祝乌乌,我是不会上当的!
祝乌乌:傻狗!。
第八十章
鼻间闻到栀子花的香气。
彼此温热的气息顺着张合的唇瓣扑散在颊边, 蔓延到耳廓,染红了耳垂。
祝乌的眼睫时不时扫到对方的皮肤,手指用力变得有些酸软, 踮起的脚靠着对方的支撑才能站稳,谁能想到他刚刚才用凳子把铁门砸出了一个窟窿。
他贴上去的唇瓣一开始轻轻颤抖了下,后面又僵硬得一动不动,仿佛彻底呆住。
这个浅浅的吻持续了十几秒的时间。
祝乌觉得气息不畅, 唇瓣分开, 退后一步, 他睁开眼时,看到对方泛着水光的眼眸正盯着他,深黑的眼珠幽深如夜空。
“祝乌……w……”
他呆了好一会儿, 才问, 一出声,声音却哑得不行,“你这是什么意思?”
祝乌眼睫一眨一眨:“你觉得呢?”
“你这是为了防止我欺负你,所以先欺负我?”
祝乌:“……”
对方眼帘垂下来,开始扑闪:“我就知道是这样,祝乌乌, 你可以欺负我,但不能欺负完一次,就没有第二次。”
“?”
“最好是一辈子,每时每分。”
“……”
“总之, 就是这样, 你记住了, 我也会记住的。”
他声音压得很低, “但我今天不想欺负你了, 改天再来讨。”
说完,他就飞快地退后一步,表情快得让人看不清地转身。
长腿迈开,如风似的走出了祝乌的视线范围之内。
热风呼啸而过,留下祝乌一个人站在满地狼藉的铁门碎凳前。
“……”
只是,他大概没有注意到,自己走得同手同脚。
傻狗。
祝乌觉得无言以对的同时,也忍不住弯了下唇角。
但很快,不出一分钟的时间,就有好几个威武的保镖上来,据说是奉命来保护他的,并带来了场馆的工作人员,开始打扫一地的狼藉。
祝乌这才拿出手机,开始联系路番一。
但没等他发过去喂信,一个陌生电话打进了他的手机,祝乌点了接通。
“祝乌?”里面传来路番一的声音,“你没事吧?”
“学长……”
“我的手机不见了,看到了发给你的喂信,你还好吗?”
“我还好。”
祝乌把刚刚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他没说自己用凳子把铁门打开,只是说苟兰阴听到了声响,叫人来救了他。
倒不是故意瞒着路番一,但寻常人知道了可能会觉得不寻常,被太多人知道了终归麻烦,而且他也不好解释。
苟兰阴是神经粗,加上经历过西幻文的角色扮演事件,他对此类不寻常的现象像是已经习惯,或者说他的注意力根本没放在那上面。
至于林伯,似乎也不怎么奇怪,但他是苟兰阴的人,就算奇怪也会强压下去,以苟兰阴的要求为先。
但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把他约过来的人。
据保镖描述,是个有些胖的中年男人,人还没有找到。
A大人本身就够多了,还来了不少B大的学生和领导,以及摄影、领队之类的,要从茫茫人海中找出一个外貌经过掩饰的人,确实没那么容易。
祝乌让保镖调出了监控,还从林伯给出的与鸭舌帽男的对话中发现,鸭舌帽男知道场馆四楼要重新装修的事。
这人很清楚场馆的内部事务,很有可能事先调查过,也有可能,是A大内部的人。
“祝乌?”路番一的声音传来。
祝乌还没应声,几个保镖先看向了路番一,往前走了一步。
路番一眼神划过一丝疑惑,祝乌叫住了他们,对路番一解释道:“是苟兰阴的人。”
提起这个名字,他脸色略有些不自然,但眉梢眼角却有些松快之意。
路番一眼神微动,点了点头:“我是来看看你,你没事就好。”
“他没对我做什么,似乎只是想把我关起来。”
可为什么呢?
有什么是不能让他去做的吗?
祝乌这两天没什么事做,除了参加了这次的校运会。
明天是他的长跑项目。
“学长。”祝乌来到无人的角落,压低了声音,“你知道为什么要举办这次的联合校运会吗?”
路番一脸上掠过一丝笑意:“果然瞒不住你。”
顿了下,他又道,“是为了一座海岛的开发权,苟杜两家都在争取,原本两家可以合作共同开发,但后面……因为要打造运动、健康的开发主题,所以两家决定用这次联合校运会在民众心中树立里主题形象,以便获得更多的支持率。”
他话里没点明,但祝乌却明白,原本的合作应该就是联姻。
因此,拒绝了联姻的苟兰阴才不得不来参加这次联合校运会。
换而言之,杜若也不是在为A大出力,反而是在树立B大形象。
见他垂了下眸,路番一道:“这跟你没有关系,苟姨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嗯?”祝乌抬起眼睫,回过神来,“我不是在想这个,只是……”
“只是在想苟兰阴到时候适不适应摄像头?”
路番一接上他未完的话,就见对方神色有些闪避,他轻笑了一下:“我说过,你不用回避我。君子讲究公平竞争,只要你们两个还没有订婚,我都有机会不是吗?而且……”
他推了下眼镜,语气淡淡,“以后多的是变数。”
路番一说到做到,他很懂分寸,不会让祝乌产生任何不愉快的感觉,就连刚刚才说过一番类似于跟苟兰阴宣战的话,表情依然云淡风轻。
他让祝乌回去休息,找人的事他来负责,毕竟是因为他丢了手机才闹出来的事,而祝乌需要养好精神,明天比赛。
祝乌同意了,一来路番一说得有道理,二来,他现在面对路番一总没办法做到跟以前一样相处,虽然路番一似乎跟之前没什么变化。
他也没有过分的举动、多余的言语,让祝乌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准备离开时,那几个保镖也一直跟着他。
祝乌有些不习惯,让他们不用跟着了,他不会有事,但领头的保镖表示没有苟兰阴的命令他们不能离开。
无奈之下,祝乌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不要太张扬。
想了想,他又让其中一个保镖去盯着杜若,总觉得杜家还会有动作。
“记住,一定要小心一点,不要打草惊蛇。”
“好的,祝少爷。”
回到宿舍后,祝乌打开了喂信,先是看了两眼,再点开班长的对话框,问她能不能拿到对面B大的名单的。
班长回复说她去试试。
祝乌等了一会儿,等来了班长发给他的长长名单。
视线往名单上扫去,只见在他的长跑项目上,出现了姜淮乐的名字。
手机震动了一下,祝乌不自觉点开,却发现是班长的消息。
班长以为祝乌是过于紧张,才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他明天的对手。
“虽然长跑项目中,B大有两个体育生,但是我们的原则是,参与即胜利,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啦。”
安慰的意图很明显,祝乌客气地回了句谢谢。
紧接着他又看了眼棒球项目,时间安排在后天,对面的人他没什么印象,但是在篮球项目中,又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同样是姜淮乐,还有张宇。
被校篮球队除名之后,张宇就跟姜淮乐一起,转学到了B大。
当初张宇被除名还在论坛上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因为他实力强劲,曾经就带领校篮球队在友谊赛中战胜了B大,现在明显是要倒戈报复A大。
再一看,A大这边,名字他同样不熟悉,不知道技术怎么样。
祝乌默默地看着上面的名单。
他倒是有心去参加篮球赛,可是……他不会打篮球。
退出名单之前,他又看了眼喂信,某个对话框还是安安静静的。
祝乌看了好一会儿,眼中浮现出几分迷惑。
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按理来说,不应该呀。
城堡。
佣人们依旧在井然有序地工作,林伯还没通知他们派车前去,就见独属于自家少爷的爱车就到了城堡的大门。
少爷今天自己开的车回家,林伯并没有同行。
所以林伯回来的时候,问了佣人,佣人回答说少爷在花园里修剪花枝。
前段时间,因为心情不佳,花园里的花开始疯长也没人打理,因为少爷不允许佣人插手,他要亲自动手。
看来少爷是真的恢复了。
林伯面带笑容地走向花园,果然在花丛里见到了自家少爷,对方正拿着花剪在细心地清理多余的花枝,眉梢微扬,唇畔轻翘,偶尔还有几句愉快的曲调哼出。
“少爷,今天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小调声没有停顿,对方抽空回了他一句,语调弯弯:“当然有。”
苟兰阴修剪花枝的动作没停,手中正好剪下一朵蔷薇,这是他很喜爱的品种,花露的味道也很不错,就像他喜爱的祝乌乌一样。
一般来说,他是不会和其他人分享和祝乌乌的相处过程,但林伯是长辈,他又太开心了,没忍住。
“林伯,他亲了我。”声音都仿佛带着花蜜。
林伯笑道:“恭喜少爷,那后来呢?”
“我跑了。”
“啊?”
“我动作很快地跑了,但是在跑的过程中,也没忘记保持优美的姿势。”
苟兰阴微微笑了起来,带上了淡淡的骄傲神色,“我是不会给他拒绝我的机会的,所以为了防止他说出我不想听的话,我飞快地逃开了,并决定回来一个人品味这种美妙的感觉。”
“……”
林伯默然良久,才重新展露出笑容:“……少爷开心就好,希望祝少爷也开心。”
作者有话说:
祝乌乌:怎么还没有消息?
林伯:唉……
真相:
傻狗乐呵得啥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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