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麻醉毛利小五郎这件事上,江户川柯南已经驾轻就熟。
他躲在书桌后偷偷给毛利小五郎来了一针后,打开变声器、以“沉睡的小五郎”的身份召集了在场警察和嫌疑人。
目暮十三见他这么快就“进入状态”,十分惊讶:“毛利老弟,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没什么头绪吗?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了?”
沉睡的名侦探低着头:“当然,这起案件本质上并不复杂,不过是凶手用了一些小把戏来迷惑我们罢了。”
柿川白秋这个名义上的学生十分捧场:“不愧是毛利老师!我就知道您很快就能推理出真相。”
日高玲子挑眉:“哦?既然侦探先生已经有了答案,那就快点把凶手指出来吧。”
她斜睨身边的木下茂。
“我可不想一直站这里、被人用看杀人犯一样的眼神看着。”
木下茂被戳中心事,一脸尴尬。
他确实已经认定了日高玲子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但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并没有那么明显。
“……你也听到之前的分析了,起火的时候凶手就待在这间房间里,我不是凶手,小野寺先生也有不在场证明,我怀疑你不是正常的吗?”
日高玲子:“哦?那真是遗憾,我可不是凶手。”
小野寺淳出来打圆场:“好了,不如先听听毛利先生的分析吧。”
日高玲子和木下茂大概也知道这样的争论没有什么作用,都暂且安静了下来。
毛利小五郎道:“看来你们已经冷静下来了,那就开始吧。首先,让我们来谈一谈犯人的身份。”
他顿了顿,道:“我们发现木下社长时,他是趴在桌前的,也就是说,直到被人用花瓶砸倒的前一秒,木下社长都还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
“试想一下,如果有陌生人忽然闯进来、抄起花瓶,木下社长会怎么做?他一定做出相应的抵抗、留下挣扎的痕迹。”
“但事实证明,犯人接近木下社长的举动并没有引起木下社长的任何警觉。这是只有与死者熟悉的人才能办到的。”
目暮十三点头:“确实。”
那么,存在未知嫌疑人的疑虑就可以打消了。
“然后,是犯人的作案时间。”
毛利小五郎继续陈述:“老实说,在一开始我也觉得这个案件相当棘手。空调的温度也好,后来突发的火灾也好,都让现场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但幸运的是,木下先生为我们留下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接下来就要提到表上的时间了吧?
凶手留下的第一个破绽。
作家看了眼熟睡的侦探,将目光转向小野寺淳。
后者在听到“木下先生留下了重要线索”这样的话后,估计也已经清楚侦探发现了什么,此刻正努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以掩藏紧张的情绪。
柿川白秋冷眼看着他。
真是太难看了。
再明显一点,估计警察不用听推理都知道凶手是谁了。
——既然这么害怕事情败露,那犯错的时候为什么对自己的冲动毫不克制呢?
作家收回目光,缓缓道:“毛利老师提到的线索,应该是木下社长的腕表吧?”
毛利小五郎:“没错,事发后,我检查了木下社长手上的表,发现它比正常时间慢了八十八分钟。”
木下茂想不明白:“比正常时间慢?”
“木下社长的右臂应该是没有沾到任何血迹的,但是右手的食指指尖却留有一小块血迹。巧的是,那块手表表冠上的血迹刚好有一块儿被擦掉了。我们不妨据此推测——木下社长在被杀的过程中并非全程昏迷,他在临死之前将手表的时间停了下来。
“我没法确定这是无意识的举动、还是特意留下的信息,但毫无疑问,木下社长成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非常有用的线索。”
“等等、”日高玲子道,“你的意思是社长把时间调慢了八十八分钟??这是他的死亡信息??”
“——日高小姐,你还没明白过来吗?”在毛利小五郎“开口”之前,柿川白秋代为解释,“木下社长做的只是将腕表上的时间停住了而已。让表针再度动起来的人,是凶手自己。”
作家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野寺淳,故意看着对方的表情在自己的注视下逐渐僵硬后才说:“木下社长在留下信息后身亡,表盘上的时间就这么被定格了下来。直到凶手在返回现场、发现了自己留下的致命疏漏。
“‘如果这样的信息被发现,自己的罪行也一定会败露’,因此,凶手趁着现场还混乱的时机,靠近木下社长,偷偷按下了表冠。
“这静止的八十八分钟,刚好是死者遇害、到凶手重返现场的时间。”
“八十八分钟。”木下茂默念,“发现我父亲遇害是在十点四十,八十八分钟前就是……九点十二分。”
话音落下,屋内几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小野寺淳身上。
日高玲子:“小野寺先生,那个时间在这个房间里的人,只有你吧?!”
小野寺淳抬高声音:“你们开始什么玩笑??!只凭一个错误的时间就怀疑我是凶手????”
他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官,你不觉得这太过草率了吗?!万一这是凶手故意用来污蔑我的手段呢?他发现了社长的信息,所以故意把时间调成现在这样!”
柿川白秋叹气:“小野寺先生,我想在那么紧张的条件下,凶手应该是没法这么做出这么细致的动作哦?”
就算要反驳,也换个别的理由啊。
柿川白秋看到那个时间的时候就明白小野寺淳一定是手忙脚乱之下只来得及按下表冠,没能做其他事。
可是实际上,他当时即便没法将指针复位,至少也应该打乱一下时间。
……虽然这样做同样没什么意义就是了。
小野寺淳还没死心,继续辩驳:“对了、那通电话呢?!凶手明明在十点半多的时候还留在这间房间、挂断了茂的电话!我有不在场证明的!”
“既然这样,那就再说说手机的事好了。”
毛利小五郎说,“因为那通电话,我们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凶手当时一定在这个房间里,但这其实不过是凶手使出的小把戏罢了。事实上,即使不在这间房间内,凶手同样可以挂断那通电话。”
目暮十三皱眉:“凶手不在房间里?可是这样的话电话是怎么挂断的?”
小野寺淳似乎是稍微找回了一点自信:“那部手机可是一直都在这间房间里,这一点发现现场的人都可以作证。毛利侦探,您该不会是说我在楼下就可以用意念挂断电话吧?”
毛利小五郎答:“你当然做得到。你只需要在案发后将手机卡带出去就可以了。”
目暮十三:“可是手机卡明明就在……”
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了。
手机卡确实一直躺在那部坏掉的手机里,但在发现的时候,它已经被损坏了。
“其实我一开始就觉得有点奇怪。”毛利小五郎说,“凶手杀害木下社长的目的似乎是要销毁手机内部存储的某个东西,为此他掰断了手机的内存条、还用刀把手机砍得面目全非。但是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想要彻底销毁这些东西,最稳妥的作法应该是将手机带走。”
木下茂喃喃自语:“……破坏手机只是伪装,他真正的目的是手机卡?”
“没错,凶手在作案后将手机卡掉包,然后破坏木下先生的手机后,跑回楼下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而我们则正好因为那通电话,和仍旧留在现场的手机误认为凶手当时还在案发现场——茂先生,如果当时您没有给您的父亲打电话,估计他也会凭那张手机卡,使用别的什么方法来‘证明’自己当时身处作案现场。”
江户川柯南做完最后的推理,看向小野寺淳:“小野寺先生,时间尚短,我想,那张没来得及处理的手机卡多半还在您身上吧?”
听到这句话,目暮十三眼前一亮:“小野寺先生,现在对你进行搜身,请配合一下。”
……
小野寺淳后退两步,最终整个人都颓了下来:“……没错,是我做的。”
在这么多证据面前,他无法否认自己的罪行。
接着,小野寺淳讲述了自己的犯罪经过,说出的真相和侦探的推理没有什么差别。
他也承认了火灾是在自己的预料之外。
木下茂愤怒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小野寺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野寺淳瑟缩了一下,表情有点崩溃:“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社长知道了我挪用公款的事。”
木下茂:“前几天父亲确实在调查财务的问题。那个人是你?!”
“之前我在外面的投资出了问题,只能用这边的钱去填补……结果后来的投入也基本上血本无归。”小野寺淳声音有气无力,“其实我也隐约觉得社长快要发现了。”
他说着,忽然带上了几分病态的神色:“今天晚上收到那条邮件的时候,我就明白,社长已经知道是我了。
“他最近一直都在为这件事焦心,如果被他发现是我干的,我一定会被送进监狱。他是在威胁我!”
要不是有警察围在身边,木下茂恨不得直接冲过去给他一拳:“所以你就杀死了我父亲?!他有什么错?!”
小野寺淳恶狠狠地看着木下茂:“都是他逼我的!我说了要和他好好谈谈的,但是他却说一定不会放过挪用公款的犯人!……他不想放过我!!我只好杀死他了!”
江户川柯南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皱起眉:“小野寺先生,你说的邮件是木下社长发给你的吗?”
小野寺淳冷笑着掏出手机,给江户川柯南看了一眼邮箱:“是陌生的地址,但这不重要,会发这种邮件的人,只会是木下社长。他就是这样的人!”
亮着冷光的屏幕上显示着那封来信人未知的邮件:
[我已经查出挪用公款的人是谁了。]
.
相隔数百米的楼下,一辆车缓缓驶离会场。
深夜时分,空阔的道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余车辆。
几分钟后,安室透接起了叮铃作响的手机:“讲。”
风见裕也的声音从另一边传了过来:“已经查出木下和辉的死因了,凶手是他的副手,小野寺淳,动机则是担心自己挪用公款的事被发现。另外,事发前不就木下和辉曾向海外的一个账户转了三百万美金。”
“我需要夸奖一下你们吗?”
安室透把车停了下来,看了眼头顶漆黑一片的夜幕,神色冰冷。
他手指一下下叩在方向盘上:“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们,木下和辉是能牵扯出黑衣组织犯罪证据的关键人物,也说过最近会有黑衣组织的人和他接触,然后现在你们跟我说,我们监视了这么久的目标就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和黑衣组织完成了交易,还被杀了。”
从得知木下和辉与黑衣组织进行过交易后,日本公安的人就一直在跟踪监视木下和辉,试图抓住黑衣组织的蛛丝马迹。
安室透在得知近期琴酒安排了和木下和辉的交易后也特别嘱咐过手下的人要盯紧。结果,人就这么死在了他们眼前——安室透觉得自己都要被气笑了。
风见裕也大气也不敢出,羞愧万分:“……非常抱歉。我们没能找出跟他做交易的对象。”
他在得知木下和辉身亡时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在这件事上公安完全被黑衣组织摆了一道……这实在有些耻辱。
“……”
湿冷的海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多少让安室透冷静了一点。
他仰起头,闭上眼,最后只是说:“继续追查这起案件,还有那个账户。”
风见裕也答:“是。”
挂断电话后,安室透盯着前方的道路沉默良久,才重新启动了发动机。
安室透对眼前的现状多少有一点不安。
前段时间,黑衣组织从意大利调了一位代号为“梅斯卡尔”成员过来,作为安室透的上司,接管对雪莉的追查。
安室透从来都没见过梅斯卡尔,但却听贝尔摩德提起过对方深受boss的信任,在整个黑衣组织里的地位甚至不亚于朗姆。
作为日本公安在黑衣组织内部的卧底,无论是为了安全还是情报收集的方面考虑,安室透都非常想要查清对方的身份。
原本,安室透觉得对方既然是自己的“上司”,那他很快就能见到对方。但没想到的是,梅斯卡尔来到日本后没有跟他进行任何接触,甚至直到现在,他都没能见到对方。
安室透也提出过想要见面的申请,但无一例外被拒绝了。
如果表现得太过迫切反而会暴露身份,安室透也不敢多提。
这次,在听说这次山下和辉的任务由梅斯卡尔负责时,安室透特意变装参加了酒会,还以为能趁机调查出点什么,结果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中更干脆利落。
这一条线索彻底断了。
安室透多年前卧底黑衣组织,即使境况无比危险,他也一次又一次成功完成了自己的计划。但梅斯卡尔的出现却让他隐约产生出一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内的感觉。
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过没关系。
安室透握着方向盘,冷静地想。
只要梅斯卡尔还在日本,他总会有机会和对方见面的。
.
案件成功解决,几位在场的人也都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警方做完笔录后就放他们离开了。
因为主人的意外,楼下的酒会也已经草草收场,受邀而来的客人们早就已经离席。
出会场的路上,江户川柯南却仍旧忍不住有些在意小野寺淳收到的那封邮件。
……邮件的发信人真的会是木下社长吗?
但即便有诸多疑虑,木下社长本人已死,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得到证实的事。
几人一起走出会场大门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刚好看到警方带着手戴镣铐的小野寺淳上警车。
“人类还真是自大啊,总是认为自己有资格轻易决定他人的命运。”
柿川白秋走到他身边,“这应该也算是人的可怕之处。”
夜风冰凉,银白色的月光下,作家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冷漠。
江户川柯南:“……啊,嗯。”
这算是作家独有的多愁善感?
他想着,忽然看到作家低头冲自己笑了笑:“很愉快的一天,以后请多指教了。”
江户川柯南很想问一句:遇到凶杀案也算愉快吗?
但最终还是顺从气氛地点点头:“嗯。今天也很感谢柿川哥哥,目暮警官说你记的那些时间帮大忙了。”
“‘时间’啊。”柿川白秋重复着这个词,语气有些耐人寻味,“关于这个,其实刚刚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
“什么事?”
江户川柯南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作家忽然俯下身,凑近江户川柯南,用那双赭色的眸子注视着他,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如耳语一般:“九楼的洗手间正在维修中,你如果是去上厕所的话,至少要花二十分钟。”
而江户川柯南离开,到“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结束、江户川柯南出现,之间也不过隔了十多分钟。
江户川柯南一下子呆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会有人这么认真地观察一个小孩子的去向。
他被迫和柿川白秋对视。这样近的距离下,作家那张漂亮的脸反而带给人一种异常的危险感。
江户川柯南大脑飞快地思考着用来解释的措辞。但好在,柿川白秋似乎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作家发表完这番言论后,只是揉了揉江户川柯南的头发,就像得意于拆穿了小孩子谎话的坏心眼大人一样,戏谑:“下次撒谎的话最好换个别的借口。”
“——我的车停在另一边,就在这里和你们分开了。”
说罢,柿川白秋晃了晃手里的钥匙,转头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江户川柯南松了一口气。
“嗯,柿川哥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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