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苏延下山来了四叔苏明家中,今日休沐,苏四叔没有去尚书台,因着苏蔓受惊,就一直留在家中陪女儿,苏蔓看到苏延就扑了过来,苏延抱着她安抚了好一会儿。
苏四叔看到苏延就道:“今日一早,刘司空遣人送了些礼物过来,说是昨日他女儿冒犯了蔓蔓,给蔓蔓赔礼。”
“刘司空?”苏延蹙眉,这才想起昨日那位虎的不行的刘千金。
“怎么回事?”苏四叔询问。
苏延耸耸肩,把昨日的事情又一一对四叔说了一遍。
苏四叔听了后,沉默了半晌,突然问苏延道:“你觉得刘司空的千金如何?”
苏延蹙眉,问他这个做什么?敷衍道:“挺好,能屈能伸。”
苏四叔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有些事,还是等苏延去见了苏司徒,让苏司徒说更好。
“你回来几天了,也该去见见司徒了。”苏四叔语气复杂,“一直逃避不是办法。”
“嗯。”苏延淡淡一笑,“今日来此,便是已经想好去见司徒了。”
“怎么突然想通了?”苏四叔微微惊讶。
“昨夜,我见了空远大师。”苏延垂眸,想起昨夜他问了空远大师最后一个问题后,大师只跟他说了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才意识到,他真正该问的人,从来不是空远大师,而是这个系铃人!
“我觉得,我应该见一见大哥。”
苏四叔眼神一动,随即有些激动地点点头道:“那就好,想通了就好,你去看看子深,他的心病应该会好很多。”这么多年了,那件事,苏渊从来没有怪过他,不过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二人正说着话,苏湛突然来了,苏蔓又扑上去甜甜喊道:“湛哥哥。”
苏湛捏捏她的小脸,含笑道:“蔓蔓在家乖不乖啊?”
苏蔓乖巧地点点头道:“我都有听爹娘的话。”
“嗯,我们蔓蔓真乖。”苏湛含笑揉揉她的头发。
“你怎么过来了?”苏延道。
“我专门来看看你回来没。”苏湛道:“你突然要留在山上过夜,我不放心。”
苏延摇摇头道:“已经无事了。”
苏四叔道:“伯延刚还说要去看看司徒和子深,刚巧你来了,就带伯延一道过去吧。”
苏湛有些惊讶地看着苏延,“真的吗?”这么久了,可算是答应了。
“嗯。”苏延含笑点头。
“走,我们路上说。”苏湛兴奋地拉着还未反应过来的苏延就往司徒府跑,苏延跟苏四叔点了一下头,四叔回之一笑,苏延便跟着苏湛走了。
“哥,你怎么突然想明白了?”
苏延摇摇头,“我只是有些疑惑,我觉得我必须见一见大哥。”
“什么疑惑?”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长亭看到的那个白影,我也看到了。”
苏湛惊出了一身冷汗,“真有鬼啊?!”
“不是鬼,但肯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苏延眼神一寒。
…………
长亭昨夜回来后,府中上下才松了口气,长泓就这一个独女,虽说名声不好,又是个奇葩,可也是他的命根啊!
一早的时候,尚书台就有人来给长泓赔礼安抚了,说李少府教女不严,被罚了三个月俸禄。
李二姑娘那刚刚入仕的丈夫也被免官了,算是给了武平侯府和司徒府一个交代,毕竟两位苏家公子也忙前忙后跑了一夜。
只是此事之后,长亭在建安的名声更差了……
长亭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醒来后,就没心没肺的把昨夜的事全忘了,兴冲冲的又要跑出去找苏湛玩儿,她的八卦之魂已经按捺不住了,疯狂想知道他昨天都跟卫琬说了什么!
阿宝拦下她道:“姑娘,你消停会儿吧,今天休沐,大人也在府里。”
长亭这才有些胆怯地缩回了正要迈出去的脚,乖乖坐回了榻上,拿出桌下的算筹道:“拿府上的账本来,我要核算账目了。”
“得了吧,姑娘,前两日你刚核对过。”阿宝叹道:“姑娘还是先想想生药铺子的事吧。”
长亭这才想起昨日让阿宝去拜会了钱员外家,看了他那吃药快吃死的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阿宝愁眉苦脸道:“药都拿回来了,去拜访了很多位大夫,都说是上好良药,没有问题,可那钱员外儿子换了一家铺子拿药,就一点事儿都没有。”
“不应该啊,既然我们的药没有问题,他儿子为什么会咳血?可吃了其他家的又不咳血。”
“是啊,真是奇怪,明明这一批的药材比我们以前拿的那些好得多!”阿宝叹气道。
长亭眼神一动,捕捉到了重点,“比以前的好得多,这一批药材,不是之前的货源吗?”
阿宝摇摇头道:“这几年都收成不好,货源供不上,所以又找了新的货源。”
“钱家小郎的药方里,都是从哪里收的药?”
“有一部分是以前的旧货源,只有这一批地黄和当归是从秦州那边拿的新货源。”
长亭脸色一变,地黄和当归都是补气血的药,竟还都是新货源?
连忙吩咐道:“先把铺子关上几天,再让伙计把这一批从秦州新来的药全部撤下,把药都给我拿过来,包括库房的,有多少拿多少。”
阿宝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连点头道:“好,我这就去办。”
…………
稍晚些,长泓才来看了看长亭。
李少府家里也送了不少礼物来赔礼,小孩子家不懂事,也受到教训了,让长泓别跟孩子计较。
长泓气的把礼物都扔了出去,又把李少府家下人赶走后,才来看了看长亭,敢害她乖女,不是折他的命根吗?
“乖女,好些了吗?”长泓走进来道。
长亭正趴在榻上啃梨看话本,一听声就忙把梨往桌上一扔,手忙脚乱的把话本藏在桌底下,胡乱擦了擦嘴。
好巧不巧,梨没放稳,从桌子上滚了下来,那吃了半个的梨,就刚巧滚到了长泓脚边。
长泓俯身把那梨捡起来,叹道:“虽然咱家不缺这梨钱,可一食一饭来之不易,弃之可惜啊!想当年你爷爷征战天下的时候……”
话没说完,长亭就立马打断道:“我不是故意扔的,它自己滚下去了嘛,待会儿洗干净,我还要吃完的。”可不敢再让他絮絮叨叨说祖父的风光伟业了,不然说到明天都说不完。
“好,那就好,那就好。”长泓欣慰地点点头,把梨给她又放回了桌子上,“身子怎么样了?”
“没事了,看我还不是生龙活虎的。”长亭笑着比了比胳膊。
长泓乐呵呵一笑,又问,“昨夜怎么是苏公子送你回来了?”
长亭抿抿唇道:“是偶然遇上的,刚巧苏湛和苏延带苏令公的女儿去普光寺游玩,卫姑娘和苏姑娘说话去了,我自己胡乱逛着玩儿,就被人骗去石枯寺了。”
长泓点点头,也是,如果是跟苏家几个兄弟一起玩,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乖女还是太单纯了!
“下次出门别这么冒冒失失的,一定得带个人知道吗?”长泓语重心长道。
“知道了,我就是不太习惯人跟着嘛!”长亭嘟着嘴,“而且,昨天是让阿宝去处理田庄的事情了,才没让跟着。”
“田庄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前几日大雨,淹了几处。”长亭面不改色撒谎道:“佃户们想让减些租子,我也在考虑着这几天亲自到庄子上去看看。”
长泓眼神复杂,“你一个女儿家,不好抛头露面的,总归不合身份。”
“这有什么啊?自家庄子出了问题,可不得尽心费神?”长亭笑道。
看着天真可爱的乖女儿,长泓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昨夜,你回来之后,爹想了一晚上,你一个姑娘家,管这么大一家子实在太过操劳。”
“我不觉得操劳啊!”长亭摇摇头道。
“可很多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确实不好处理,你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跟一群粗野的大男人打交道?”长泓语气复杂,试探道:“爹是想着,不如,让你大哥过来帮你看着些?你也不至于像现在,遇事没个兄弟出头,总被人欺负。”
长亭一怔,笑意僵在了嘴角。
长亭共有七个堂兄弟,世称长氏七君子。按照道德仁义礼智信的排行,分别叫长道、长德、长仁、长义、长礼、长智、长信。
七个兄弟中,老大老二老四是二叔家的,老三老五是三叔家的,老六老七是四叔家的。
前四个是哥哥,后三个是弟弟,以后大概率是会把最小的七弟长信过继过来,继承武平侯府。
长泓这样说,就是在问她的意思,怕是想现在就把老七接到家里养着了。
毕竟长亭这两年是必须要嫁人的,她一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长泓政务繁忙,府上这么大的家业肯定还是要有自家人看管的。
长亭手指紧紧地绞着裙子,指尖攥的苍白,裙上的花纹也在随着指尖的颤栗而抖动,面上却仍旧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坦然笑道:“好啊,爹做主吧。”
有了乖女的首可,长泓也松了口气,“好,我这就修书给你三叔,让你的兄弟准备从齐州过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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