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因为宫野千晃的事情,御三家的人并没有离开,只是暂时借宿在了五条家的宅院里,等待着之后的消息。

    “也不知道有消息了没?”加茂家那位年老的咒术师说道。

    说话间他们只听到了轻松的脚步声。

    几人抬眼望去,只见那位五条家的少爷脚步欢快的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一位束着白发的青年。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浅发浅眸,看着五条悟的身影,眼里面是说不出的柔和,嘴角勾着一抹轻松又随意的笑容。

    不是奉命去找宫野千晃的威兹曼,还能是谁?

    “宫野千晃呢?”年老的咒术师的眉毛紧紧的皱在一起,严厉的看向威兹曼,“你怎么回来了?”

    “被我祓除了。”五条悟随口说道。

    他自然也认出来了,这是之前一直阻碍威兹曼成为自己老师的咒术师,还当众挑衅过自己。说着他调皮的看了威兹曼一眼,扭头看向这位咒术师,“怎么,看到老师很奇怪吗?”

    “怎么是您祓除的?”这位咒术师不赞同道,“这本来是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他看了青年一眼,挑剔道:“祓除了也好,不过还是不要让他当您的老师了。御三家这么多出众的青年,不缺他一个普通人。”

    “是嘛?”五条悟挑剔的看了眼在场所有的咒术师,摇了摇头,“可惜谁都配不上我。而且家主也同意了。”

    家主?!

    一听这话,众人心思不同。

    五条家主居然又同意了这个普通人成为五条悟的家庭教师了?!

    两面宿傩手指失窃的教训不正是在眼前摆着吗。

    仅仅因为这人找到了宫野千晃,或者称之为加茂宪伦的所在地?

    这可不符合那位家主的作风。

    在他们看来,就算找到了,五条家主也会废弃这颗棋子。

    “是的。”说话间,五条家主走了进来,沉声道:“我同意威兹曼继续担任五条悟的家庭教师。”

    “您不能因为他找到了宫野千晃,就真的让他继续担任悟少爷的老师。万一悟少爷再次遇到危险怎么办?”年老的咒术师担心道,“您不要忘记了前车之鉴,御三家人才济济,悟少爷何愁找不到一个家庭教师呢?”

    “或者您说说,您觉得他凭什么能继续教悟少爷?”一位咒术师直言道。

    “大概因为我并不算是完全意义上的普通人吧。”威兹曼温声笑道。

    在七位王权者之中,他的代表能力即为【不变】。

    不过这么看来他只是一个不老不死的普通人罢了。

    “好了,老师。我们走吧,这件事让家主来解决不久好了吗!”五条悟幸灾乐祸的看了五条家主一眼,大声道,“我还很好奇你们什么王权者的故事呢,快来和我讲讲。”

    看着少年又恢复了之前活泼的样子,威兹曼握拳轻笑,“好,只怕你到时候又觉得我无聊了。”

    说着他看向五条家主,一如既往礼貌的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悟就麻烦您了,其他的我会解决的。”

    五条家主也礼貌的回敬道。其实他知道,威兹曼的动作和语气跟之前的并没有任何差别。但是只要想到背后的身份,就觉得有些惶恐。

    “走吧走吧,和这群老头子待着一起有什么好的。”五条悟推着青年边走边说道。

    王权者?

    众人听到五条悟刚刚口中说出的那个又熟悉又陌生的词语,以及五条家主对于威兹曼行为和对话上非常明显的尊重,总算是意识到了哪里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家主,那人是?”有人谨慎的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却又呼之欲出的答案。

    五条家主见众人都看向自己,点了点头,“那人就是第一王权者阿道夫·k·威兹曼。同时也是悟的家庭教师。”

    第一王权者?

    黄金之王的挚友,一直不知道名字的起源之王?

    结果就是之前他们一直指责和嘲讽的对象威兹曼?!

    等等,怎么可能。

    特别是之前几位在大会上站出来指责威兹曼的咒术师甚至不相信这位五条家主的话,仍是一直盯着家主。

    “刚刚这位王召唤出来了王剑。”五条家主确认般的点了点头,却又故意强调道:“不过他说了会继续担任悟的家庭教师。”

    这时间谁管人家会不会继续担任五条悟的家庭教师。

    那可是第一王权者,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指责这位第一王权者是普通人?没有本领?

    那位加茂家的咒术师简直要晕过去了,他颤抖道:“那位王怎么突然有兴趣来当悟的家庭教师了?”

    甚至还一直冒充普通人。

    五条家主想到威兹曼看五条悟时的眼神,欣慰又自豪的说道:“那位王说,是专门为了悟来的,对御三家倒是没多大的兴趣。至于是普通人的身份的话,也是因为不想张扬。”

    说着他看向在场的人,脸色一紧,“威兹曼说自己这次来也没有其他人清楚,所以就麻烦各位帮忙隐瞒了。”

    威兹曼,称呼可真亲切。

    众人一听,哪有不敢说是的样子,都连忙点了点头。

    这次的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实在过于震撼,以至于在很久之后的御三家,也都保留着极大的阴影。就算是有普通人前来询问或是应聘,他们也不同于之前的那样挑剔或者高傲。

    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突发奇想隐藏身份的王权者。

    只不过这次倒是真的让五条家沾了运势。

    在场的几位高层有些愤愤的想着,别说五条家主常年严肃的脸上都带上了喜色,这事情落在谁身上,谁不高兴。

    六眼之子的降生,第一王权者还是其家庭教师。

    五条家的崛起只怕是必然,御三家之后的走势他们也能想到了。

    虽然自从事发以后,威兹曼就没有再次回到过五条家自己的房间之中,但是这个房间却是一直被仆人打扫着,还是如同最开始的那样,桌子上摆的德文书还是在原来的页数。

    五条悟直接甩掉了鞋子,躺在了榻榻米上面,畅快的松了口气。见威兹曼翻阅着桌子上的书,他趴在榻榻米上,两个手掌支起脸颊,歪头说道:“老师,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嘛。”

    “我的故事?”

    威兹曼转身看向五条悟,青年银色的发丝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碎光。空气中的细小的灰尘也清晰可见。

    五条悟说不出什么感觉,但是他在那一刻,只觉得青年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来的悲伤,“如果不想说,我们可以换个话题嘛!”

    威兹曼自然看的出来少年是在善解人意的转移话题。但是对于他来说,凡事不是可以逃避,就能不会再发生的。

    “悟,你来猜猜我多少岁了?”他也如同五条悟般轻松又孩子气的脱掉了鞋袜,靠在墙壁旁。而少年非常自觉的将头枕在了老师的膝盖上。

    “猜岁数吗?!”五条悟有些激动的看向威兹曼。

    老师和自己的头发都是白色的,当然这个因素就暂且忽略不计了。

    但是,五条悟摩挲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笑意吟吟的人,疑惑道:“不会是四十岁吧?”

    而且他还是有意往年龄大的地方猜的。

    毕竟老师问了这个问题就代表肯定有怪异的地方。

    可是他又看了青年一眼,岁月没有在青年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的眼角一点儿细纹都没有,完全是属于二十岁大好青年特有的状态。

    但是他的气质又很矛盾,五条悟想到了自己刚见到威兹曼的那天,青年的身上总带着与气质不符合的格外沧桑和书卷气的涵养。

    听到少年的猜测,威兹曼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哦,悟可以再往高的上面猜一猜。”

    “还不够吗?!”五条悟睁大眼睛道,语气里是格外的怀疑人生,“不会是老爷爷吧?”

    说起来,那位黄金之王大概就是老爷爷的年纪了。

    所以,威兹曼老师等于老爷爷?!

    “也不算是吧。”威兹曼见少年惊讶的模样笑道,“如果我没有成为王权者的话,大概就和之前加茂家那位咒术师一样的年龄了。”

    两人都知道,这位咒术师说的是一直指责威兹曼那位咒术师,他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浑身都是苍老的气息。

    “啊。他超——烦的。”五条悟吐槽道。

    威兹曼闻言摸了摸少年的头,“或许,如果可能的话,有一天我也会成为那样的老爷爷。但是。”

    他却忍不住回想起那天,没有救下姐姐,自己却凭借德累斯顿石板活了下去。

    “德累斯顿石板选中了我,导致我的年龄和容貌永远停留在了二十几岁。按照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成为爷爷级别的人了吧。”

    不变,几百年甚至几千年来都是人们追求的欲望。

    容貌不变,身体不变,不会受伤,不会死亡。

    但是却不是他所追求的。

    他唯一想要的也只是回到和姐姐,中尉一起研究德累斯顿石板奥秘的时候。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这些年你就一直在天上待着?”

    五条悟见青年眉眼间满是悲伤和回忆的模样,便知道他是沉浸到了回忆当中。

    “刚刚走神了。”威兹曼歉意道,点了点头,“对于像我这样被时间抛弃的人来说,大概那里是最好的去处。”

    每天在飞船中看着日出日落。

    在这一呼一吸间半个世纪便就过去了。

    其实也很快,不是吗。

    “什么被时间抛弃嘛!”五条悟皱眉道,非常不赞同老师的说法,“在我看来明明是老师抛弃了时间。”说着少年补充道:“不过幸好老师之前没有下来,不然怎么会遇到我,肯定早就成为别人的老师了。”

    五条悟想想就觉得接受不了,自己最亲近的人成为了别人的老师。

    怎么可以这样呢。

    老师当然是他一个人的老师了!

    少年的话在房间里回荡着,威兹曼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抛弃了时间吗?

    所以说啊,悟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说出一些连大人都不明白的大道理。

    “我有说错吗?”五条悟挑衅的看向威兹曼。

    “当然没有,老师是个胆小鬼。一直没有想通过这件事情。”威兹曼看向少年那双清澈的眸子,“那就谢谢我们能够相遇。”

    “对嘛。”五条悟双手环胸,听到青年的赞美,自信的点了点头,却又想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那岂不是说,等我长大了后,老师还是这个样子?”

    或者说等他老了以后,老师还是一副二十多岁的样子?

    等到他死了后,老师还是这个样子?

    威兹曼点了点头,并没有否认,“所以说这也是我一直不愿和其他人相处的原因。”

    谁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和朋友,在自己垂暮之年时,仍然正值青春。

    或者他能接受自己的爱人和朋友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很显然,他接受不了。

    “以后和老师站在一起说是兄弟也没有人会不信吧。”相反少年并没有被这些过于现实的东西吓到,反而兴致冲冲,“这样说的话,老师就能一直陪在我身边,直到我死了。这也太好了吧!”

    他可不想看到老师死在自己的前面。

    “但是我肯定不会舍得老师的,这也太纠结了。”想到这里五条悟却又摇了摇头,“要不老师,你等我死去后,再去教一个学生?”

    “?”威兹曼好奇的看向少年,纵容道:“为什么这么说?”

    五条悟一听这个,连忙坐了起来,伸出手指开始细细的数落理由,“第一,如果老师有了其他的学生,我一定会嫉妒的要死的。但是在我死了之后,我看不到,所以就没有问题。第二。”

    少年看向威兹曼,那双眼睛仿佛能直视别人的心灵一样,“老师需要有人陪伴吧。我可不想看到老师在我死去之后又躲进了什么飞船里,每天独自一人看什么星星月亮。要看就得两个人看嘛。一个人看有什么意思。”说着,还忍不住强调,“当然只能在我死去之后!在五条悟的这辈子里,老师都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别的人可别想和自己抢老师了。

    五条悟说罢抬眼看向威兹曼,等待着青年的回答。

    该说什么呢?

    听着少年豪言壮语般的理由,威兹曼不知道说些什么。与其说他了解五条悟,倒不如说是五条悟了解他。

    说什么都在少年的话面前显得格外的软弱和无力。

    “悟君。”威兹曼又恢复了之前对五条悟的称呼,仿佛这样才能显着郑重一些,“你是我一生中最意外的惊喜。”

    如果不是因为001找到他,自己也就不会遇到五条悟,更不会解开所谓的心结。

    “001,我可以在这里再待上一段时间吗?”威兹曼问道,他本来并不以为自己会留下来和五条悟一起看烟火大会。

    在羂索被祓除后,001说:指引五条悟的完成进度为100%。

    但是威兹曼在那一刻察觉到了,他还不想走。或者说他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告诉那个孩子。

    他放心不下,想再等等。

    001本来就对隐瞒威兹曼关于羂索存活的问题感到十分的愧疚,听到威兹曼这么请求,倒也爽快的答应了,“可以的,但是过完烟火大会后,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好。”威兹曼点了点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而五条悟在听完青年的回答后,却罕见的愣住了,耳朵也忍不住泛红。

    什么一生的惊喜,老师这也太犯规了吧。

    实在是太犯规了!

    ————————

    临近晚饭时分,五条悟便拉着威兹曼说是去院子里走走,屋子里太闷了。

    少年今天总是很激动,不过威兹曼也依着少年。

    只是两人还未走出门,便看到几位咒术师站在面前,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进来,迟疑的看着内院。

    “你们在这里干嘛?”五条悟直接站在他们面前,皱眉看着这群咒术师,“又在想什么馊主意?”

    那位加茂家的咒术师也正好在当中,见威兹曼那好奇的看着自己,便觉得越发的羞愧,鞠躬道:“之前的所作所为,老朽要向您说声抱歉。”

    他怎么看不出来五条家主对于这位王权者藏着捏着的样子。

    但是既然已经做出之前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后悔的。毕竟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还是会这么做。

    他的道歉也只是因为这位是第一王权者。

    如果真的惹了祸事那就不只是自己一人这么简单了。

    威兹曼没想到这位老人会专门来找自己道歉,身后还有几位咒术师,他也认出来了,都是当初曾经指责过自己的咒术师。

    不过他实在对这些无端的指责放在心上,他在乎和生气的只是,他们对于五条悟的态度。

    “哈?见老师是王权者就换态度了吗?”五条悟双手环胸看着面前的人。在他看来,御三家如果总是这幅眼高于顶的样子,迟早会灭亡。

    “不要胡说,悟。”威兹曼摸了摸少年的头,看向面前的这些咒术师,“之前是我因为一些原因要隐藏身份的,不怪你们。只是。”

    众人一听这个转折,忍不住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王权者的回答。

    “希望以后你们的态度还是能好一些,毕竟你们还是想壮大下去吧。”威兹曼叹了口气,丝毫没感觉到语气中的威胁。

    而这些咒术师却忍不住多想,第一王权者的挚友可是黄金之王,日本实际的掌权者。

    那这意思岂不是说,态度不好的话就摧毁御三家?

    没有看到面前这些人后怕的表情,威兹曼继而说道:“既然想让悟成为最强的咒术师,那就多听听悟的意见,不能盲目的为了他做决定。也不只是御三家才有人才吧?”

    这话落在众人的心里倒成了:如果不好好培养五条悟的话,那这位第一王权者将会把五条悟带走自行培养,御三家直接毁灭吧。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其实你们就把我当一名普通的老师对待就好。”威兹曼笑道,却见面前的咒术师全部脸色煞白,他微微歪头,“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老朽一定将您的话记在心里。”带头的年老的那位咒术师连忙点了点头。“那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先告退了。”

    “去吧。”威兹曼点了点头,看着那群咒术师快速离开的背影,疑惑道:“他们这是怎么了?”

    “心里有鬼吧。”五条悟哼道。他一看便知道那群咒术师在想什么肮脏的事情。因为自己心里有鬼,便觉得其他人也是这般的想法。

    威兹曼向外走去,说道:“久居高位或者一出生便生在极为优越的环境而蔑视别人,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心理。”

    “可是我没有。”五条悟歪头看向威兹曼,一副求夸奖的模样。

    “是啊,所以说悟很棒,你才是带领咒术界的人。”威兹曼夸赞道,“仅仅靠一个御三家,咒术界是不能复兴的。”

    “那当然了。”五条悟哼道。

    “但是,你一个人也是不够的,悟。”作为五条悟的老师,威兹曼可谓是最理解少年的人。

    身负六眼和五条家的术式,这样的人势必是十分骄傲且自信的

    而且五条悟有自信的资本,他会成为最强的。

    威兹曼和五条悟都这么认为。

    只是,仅仅靠一个人怎么能改变咒术界?

    两人坐在石凳上,威兹曼拿起一颗石子,递给五条悟,敛起眸子,“悟,就算你是最强,但是你也是一个人,而并非神。你也会累,也会有撑不下去的压力。但是有了朋友就不一样,有了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你们将会一起学习,一起努力,一起战斗,一起改变咒术界。”

    “可不是还有你吗?”五条悟攥紧石子,不解的看向威兹曼。

    威兹曼笑着摇了摇头,他总不能告诉少年,自己迟早会走的。

    他唯一能做的,是把自己想告诉的少年的事情尽力的告诉他。

    “不一样哦。我并非咒术师,自然也不能插手咒术界的事情。这些只能靠你和你的朋友完成。或者说你也可以和我一样,成为一名教师。去教导和自己信念一致的学生,带着他们一起改变咒术界。”

    五条悟听着老师说的话,慢慢的点了点头。

    “对于一直孤身战斗的你来说,或许在一开始很难接受,但是你会喜欢上的。”威兹曼低头看向少年,轻笑道,“毕竟我们并不热爱孤独,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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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威兹曼召唤出王剑,被识别出身份后,他在五条家的生活虽说没有变化,但其实变化还是有的。那些侍从们脸上的笑意更加真诚,就连有时候他路过正厅,咒术师们也会热切的和他问好。

    威兹曼倒是觉得没什么,倒是五条悟一副气鼓鼓的样子,搞得他哭笑不得。

    五条悟学业还在进行着,每天都在插科打诨缠着威兹曼讲故事的过程中度过。

    因为威兹曼的能力和身份,五条家主倒也不再对威兹曼的教育指手画脚,甚至还默认允许威兹曼带着五条悟出门。

    “这大概就是唯一的好处了吧。”第二天就跟着威兹曼一起买蛋糕的时候,五条悟吐槽道。

    御三家自此之后也安生了不少,再加上因为五条家主将羂索的事情告知了御三家,咒术界也在大力度的加强管理。甚至还有少数的家族公开向社会招聘老师。

    “他们难道以为会再来一个威兹曼老师吗?”五条悟听到仆人说这件事的时候,吐舌道,“这世界上可只有这么一个老师,让他们羡慕去吧。”

    时间也在这么一天天的过着,从初夏到夏末,直到烟火大会的来临。

    威兹曼拿着五条悟早早给自己准备好的浴衣,一筹莫展。这种东西,他是真的不会穿啊。

    “老师,你穿好了吗?”威兹曼正苦恼的时候,便听到了少年的敲门声。

    威兹曼拎着一身浴衣,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推开了门。

    少年穿着一身绣着枫叶的白色浴衣,满脸期待的等待着老师穿浴衣的模样。结果打开门后,居然还是衬衫?!

    “你怎么还没穿上?”五条悟看了眼威兹曼手里的衣服问道,却突然想起,老师根本可能不知道怎么穿。

    “悟,你来帮我吧。”威兹曼叹了口气,“老师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实在是没想到他会被一件衣服难住了。

    “我来我来。”五条悟连忙接过威兹曼手里的衣服,得意道:“老师应该早点叫我来的。”

    “其实我以为自己可以穿上的。”威兹曼边脱下衬衫便说道,没想到还是自己想多了,难度还是太大了。

    在五条悟的指导下,他才终于穿好了这套偏蓝色的浴衣,松了口气。

    青年的肤色本来就偏白,蓝色的浴衣衬得青年更加白皙精致,五条悟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我选的和服。”

    “当然,谢谢悟。走啦,带你去逛街。”

    五条悟激动的点了点头,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烟火大会的来临。

    终于能和老师一起看烟花,吃苹果糖,捞小金鱼!

    “走了走了。”五条悟拉着青年的手,快步向前走去。

    只不过,五条悟看着面前的场景,一脸气闷。

    “人太多了,还是带上津田管家吧。”五条家主说道,见五条悟不同意,求助的看向威兹曼,“您说呢,烟火大会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其实他想的是,再带上两个咒术师。

    “带上吧,悟。”威兹曼点了点头,“大家也很想去逛逛吧。”不然也只能在空荡荡的五条宅里放几束烟花罢了。

    “那好吧。”既然威兹曼都这么说了,五条悟也没反驳,只是强调道:“但是不许跟在我和老师的后面。”

    一听五条悟松口了,众人连忙点了点头。最后也只是带了一名咒术师和津田管家。

    四人离开五条宅时,威兹曼怀念般的看了眼那扇红朱色的大门。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啊。

    不同于五条宅的安静,烟火大会的东京非常热闹。捞金鱼的小贩身边围着很多的孩童,卖苹果糖的小贩到处都是。身边是各色穿着浴衣来来往往的孩子和男女。

    “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啊。”五条悟大声道,新奇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想要去捞金鱼吗?”威兹曼矮身问道,见少年点了点头,牵着五条悟向人较少的小贩走去。

    青年今日像是为了方便,将白色的长发束在了身后。他的长相带着很明显的混血面孔,眼眸深邃;而少年则留着一头白色的短发,那双湛蓝的眼眸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的世界。两人的容貌都精致异常,偏偏二人没有任何自觉。

    “请问这个怎么捞的啊?”威兹曼蹲下看向面前的小贩,是位老爷爷。

    “100円一次。”老爷爷慈祥道,把工具递给他们,见他们不懂规则,还详细的解释了一番。

    “这个纸遇水不就破了吗?”五条悟不太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网。

    “是啊。所以就看您最多能在这个水槽里捞几条金鱼,或者能不能捞到自己想要的金鱼。”小贩爷爷说道,“这其实也让您做出选择,选最想要的,还是多多益善。”

    威兹曼听着也好奇的看向五条悟,“你会怎么选择呢,悟?”

    “当然选我最喜欢的金鱼了!”五条悟说道。宁缺毋滥,他当然要选自己最喜欢的!说着他看了眼水槽里欢快游着的金鱼,指了一条位置偏下的金鱼,“我想要那条。”

    “那就祝福您会抓到自己想到的金鱼。”小贩爷爷慈祥的笑道。

    “加油啊,悟。”威兹曼看向那条金鱼,鼓励道。

    见威兹曼这么期待的看着自己,五条悟哼了一声,“放心,我可是最强的。”

    心里倒是不断期待着,会抓到的,会抓到的,一定会抓到的。

    只见少年快速把网深入水槽之中,水槽里面其他的鱼被他的动作惊到,也纷纷逃开,反而阻挡住了他的轨迹。

    刚碰到鱼的尾巴,网就破了。

    “可恶。”五条悟咬牙道,“再来一次!”

    威兹曼很少见少年赌气的样子,实在是又有趣又可爱,“这次一定可以的。”

    一次,一次,又一次。

    围在他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五条悟的战利品也越来越多,只是没有一个是自己想要的金鱼。

    “我就不信了!”五条悟忍不住捋起袖子,众人倒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格外高冷的小男孩会这么可爱,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悟,让我来试试。”威兹曼拉住少年的胳膊。

    “好吧,要是老师捞不上来就换我。”五条悟点了点头,看了眼放在水袋里一会儿要被自己带走的一堆金鱼。

    下一次他一定可以捞到的!

    他可是五条悟。

    只听众人突然欢呼,五条悟才发现自己身边居然围了这么多人。

    等等,他们在欢呼什么?!

    五条悟扭头看向水槽,只见老师的网里放着那一只自己都捞不到的鱼。

    “小弟弟,你哥哥帮你捞上来了。”小贩爷爷笑着,把那只鱼装进水袋里,递给五条悟,“拿着,你的奖品。”!五条悟接过水袋,惊喜的看向威兹曼,“老师,你也太厉害了!”

    “其实主要是水槽里的鱼都快被悟捞光了,不然我也不会一下就把它捞上来。”威兹曼看着水袋里几乎都快有十条的鱼说道,“所以还是悟厉害,我只是占了悟的优势。”

    “都厉害!”五条悟把自己捞的鱼寄给津田管家,只拿着装着威兹曼捞上来的那条鱼的水袋,大声道:“回家把他们都养起来。”

    其实烟火大会上的鱼多数活不了多长时间,最多也超不过一个星期。这事情威兹曼知道,津田管家也明白,但是他们都没有说出来。

    或许今天,大家都想让五条悟真正的作为一个才十岁的少年,开心一天吧。

    五条悟一手拉着威兹曼的手,一手攥着水袋,在人群中穿梭。见有人举着苹果糖,便嚷嚷着要吃苹果糖。

    “好。”威兹曼纵容的点了点头,领着少年向卖苹果糖的地方走去。

    “诶?是你们?!”男人激动的声音响起,威兹曼才发现站在自己身边买苹果糖的居然是熟人。

    那天的毛利夫妇。

    夫妻两人也穿着情侣浴衣,上面有着密密的针脚,应该是毛利夫人手缝的。只是不同于半年前的模样,毛利夫人的肚子早就恢复了平坦。

    五条悟显然也发现了这件事情,好奇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三人见五条悟这么问,全都笑了起来。

    妃英理认真回道:“是女孩,起名叫毛利兰。如果以后再见到你,到时候是要叫哥哥的。”

    “你们是两个人出来的吗?”威兹曼见他们并未抱着叫兰的孩子。

    “人太多了,兰还太小。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出来了。”毛利小五郎挠头笑道,这位警官爸爸的脸上笑容格外的灿烂。

    三人说话间,只见五条悟举着五个苹果糖回来了。

    “给兰的,就说是她哥哥给他的。”五条悟把三个苹果糖递给毛利小五郎说道。

    少年认真的模样搞得三人又感动又啼笑皆非。

    “好,我一定会告诉兰的。不过她现在还不能吃,也只能叔叔吃了。”毛利小五郎接过苹果糖笑道。

    “那我就替兰谢谢你了。”妃英理说道。

    只不过因为毛利兰还小,毛利夫妇也不是很放心一直由父母照看着,还没聊多久便离开了。

    “我们还会遇到他们吗?”五条悟看着那对夫妻远去的背影,抬头看向威兹曼。

    “如果有缘的话,还会遇到。”看着五条悟手里的苹果糖,想到五条悟刚刚的做法,威兹曼欣慰道:“这次不就在证明他们和我们很有缘分吗?而且你还没有见过面的兰送了一个苹果糖。”

    听着威兹曼打趣的语气,五条悟没有说话。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送给那个未曾相识的小婴儿一个苹果糖。

    或许是今天太开心了吧。

    “放烟花了放烟花了。”只听突然有人嚷道。

    “要放烟花了吗?”威兹曼看向五条悟,“走,我们去找一个方便看得到烟花的地方。这里人实在是太多了。”

    两人逐渐向人少的地方走去。却听到烟花砰砰的响起,在天上绽开了绚丽的色彩。

    五条悟一手拎着水袋,一手拎着苹果糖,站在自己身边的是最为重要的老师。

    他抬眼看向那些烟花。

    第一次觉得这一天这么的令人珍惜。

    “原来时间只有这么短啊。”见烟花放完了,五条悟冲威兹曼感慨道,却见老师一直看着自己。

    那是自己从未见到的眼神,像是要离别一般。

    “老师?”五条悟迟疑道。

    威兹曼摸了摸少年的头,轻声道:“001,开始吧。”

    “也不知道小兰在家里有没有哭啊?”妃英理担心道。

    “放心吧,有父母照看呢。”毛利小五郎摆了摆手,把自己手中的苹果糖递给妃英理,“你也尝尝吧。”

    看着毛利小五郎手里拿着三根苹果糖,妃英理突然觉得自己脑海里的记忆全部清空又填充了一般,疑惑道:“你怎么买了三根苹果糖,能吃的完吗?”

    “三根?”毛利小五郎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苹果糖,确实是三根。

    他不是只买了两根吗?

    他怎么记得是有人送给他的?

    “一个白头发的小孩塞给我的,他应该是买多了吧。”毛利小五郎挠头笑道,只是那个白发小孩长什么样子,他却忘了。

    “真是的。”妃英理嗔怒的看了毛利小五郎一眼,接过了他手里的苹果糖。

    两人携手向家走去。

    这是这对夫妻最为平常却又幸福的一天。

    “悟少爷,您怎么在这里?可让我们好找啊。”津田管家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手里还拎着五条悟抓的一堆金鱼。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悟少爷突然说要出来看看烟火大会。

    结果烟火炸开的一瞬间,他们就找不到悟少爷了。

    万一出事了,可怎么办?谁也担不起这么责任。

    见五条悟没吭声,他抬眼有些胆怯的看向少年。

    少年的一个手里拎着水袋,装着活蹦乱跳的金鱼,另一个手里拎着苹果糖。不同于以往的冰冷,只是有些迷茫却又悲伤的看着自己。

    悟少爷怎么会有这种眼神啊。

    津田管家不信邪似的摇了摇头,肯定是自己看错了。“天色晚了,该回去了。别让家主担心啊,少爷。”

    五条悟微微颔首,见津田管家想要接过自己手中的东西,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抗拒津田管家去拿自己手里的东西,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发奇想来烟花大会,如同寻常人一样捞金鱼,买苹果糖。

    只是记忆里总有一个青年纵容的看着自己。

    但是他却好像忘记了。

    听到了身后的木屐声音,五条悟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猛地转过头去。

    什么也没有。

    只是在远处,有一个穿着蓝色浴衣束着白色长发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是五条悟极为寻常却又不寻常的一天。

    第23章 023

    “我最讨厌离别的场合了。”威兹曼看着少年和津田管家离开的场景轻声道。

    他想过无数次如何告诉少年自己将要离开,但是只要看到五条悟那双满含期待和留恋的眼神,他就知道离不开的。

    他无法拒绝少年的要求。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青年的声音轻飘飘的,如同平时一样漫不经心,但是001却能听得出来这是在开解他自己。“就像记住了小时候学的知识,却忘记了教导我知识的老师是什么模样。”

    “如果您实在觉得困扰的话,我可以帮您清除关于五条悟的记忆。”001安慰道。

    虽说它是一个不讲感情的系统,但如果说实话的话,它也挺舍不得经常在威兹曼身边装乖的小崽子。

    “不用了。”威兹曼看了眼手中五条悟递给他的苹果糖,笑着摇了摇头,“就让我这个胆小鬼承担自己的责任吧。”就当做和悟不辞而别的惩罚。

    001因为担心威兹曼的状态,颇有人性化的让威兹曼休息了几天。

    只不过说是休息几天,威兹曼也没只待在飞船上,毕竟他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彼时的威兹曼坐在国常路大觉的对面。

    两人面前摆着一个矮脚的木桌,红茶上面冒着热气。这种过于安静恬淡的气氛让威兹曼想到了当初还正值年轻的他们。

    “那天是发生了什么?”因为久居高位,国常路大觉的声音总是严肃紧绷的,在友人面前倒是放松了不少,他有些好奇道。

    在他眼里威兹曼可不是什么高调的人,不然也不会隐居半个世纪之久。

    感觉到威兹曼召唤出王剑的时候,他甚至觉得不可思议,却也更加好奇威兹曼召唤王剑的原因了。

    “中尉,你知不知道咒术?”威兹曼并没有直说,反而是抿了口热茶,抬眼看向国常路大觉。

    “咒术?”国常路大觉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会从威兹曼这位科学家的口中冒出“咒术”这个词语,“你碰到咒术师了?”

    威兹曼点了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了温和的光。

    其实威兹曼来的时候,国常路大觉就感觉到青年和以前很不一样。

    以前的威兹曼沉迷于科学研究,因为姐姐,才对人世有留恋。而姐姐死后,青年对这个世界没有了任何兴趣。如果不是身上携带的异能力,国常路大觉丝毫不怀疑威兹曼会自杀。

    “是遇到有趣的人了吗?”国常路大觉说道,“居然会让你这么感兴趣?”

    因为出身于阴阳师世家,再加上必要事务的处理和来往,他对咒术界算的上是有几分了解。

    “一个叫五条悟的孩子。”威兹曼直接道,对于国常路大觉,除了系统的事情,他不会隐瞒其他的事情。

    再加上他确实是有事求中尉。

    “五条悟?”国常路大觉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姓氏,微微眯眼,在脑海里寻找和“五条悟”有关的事情,疑惑道:“是那个身负六眼的孩子?咒术界御三家的五条家?”

    说起来他还收到过五条悟百天礼时五条家主寄来的邀请函。但是因为他的工作太过繁忙,也只是派了放心的下属前去问候。

    “据说他被称为咒术界的希望。你是见到他了?”

    威兹曼点了点头,想到了少年骄傲看着自己的模样,莞尔笑道:“他说他会成为最强咒术师,改变咒术界。让我总容易想到当初的自己。”

    一心想解开德累斯顿石板的奥秘,每天扑身于研究,想要带给全人类幸福。

    不过悟比他强多了。

    他最后可没没有坚持下去,草草放弃了之前所追求的一切。

    国常路大觉何尝也不是回想到了自己当初第一眼看到威兹曼的时候。

    青年穿着白大褂,兴奋的说着这是能给人带来幸福的东西,而不是用于战争。

    只是久居高位的国常路大觉倒是想到了咒术界当下的发展现状,皱眉道:“不过咒术界上层的那群人可并没有那么好解决,他们可还是以为自己处在优渥的环境里。”

    阴阳师和咒术师都是几百年乃至几千年来流传至今还在发展的宗派。只不过在国常路大觉看来,如果只一味的拘泥于所拥有的东西,也只是故步自封,自寻死路罢了。

    五条悟的出现对于急需改革的咒术界来说,确实注入了一剂活力。

    想到这里,看着对面青年一脸笑意的模样,国常路大觉倒是终于知道青年打什么主意了。

    顿时,房间里传来了浑厚的笑声。

    “威兹曼,你是不是就为了这来找我的?”国常路大觉欣慰却又觉得好笑,“我倒是没有想到你会因为别人来找我啊。”

    没有人比国常路大觉更加想要看到威兹曼的改变了,也没有人比他更想让青年的心里有个寄挂。

    只是他倒没有想到,威兹曼会为了这件事找到了他头上。

    威兹曼但笑不语,把杯子放到了桌子上,抬眼看向国常路大觉。

    “放心,咒术界的改革在我看来是必须推行且有利无害的。”国常路大觉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哪有不帮的道理。那孩子遇到你倒也是有缘分啊。”

    只是这样他却更好奇了,“你有没有将他收作自己的氏族成员?”

    “中尉就算成了老爷爷,好奇心还是这么浓重啊。”威兹曼耸肩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调皮,“不过他可能已经忘记我了。”

    国常路大觉一听这个倒是有些不满,不过友人能迈出第一步他已经很欣慰了。“你最近是又有想去的地方了吗?”

    威兹曼点了点头,随口道:“可能会去当一个德语老师吧。不过这几天的话只能先借宿在中尉家了。”

    “既然如此,这几天可要好好叙叙旧。”

    国常路大觉说道,语气里也兴奋不少。

    几十年没有见面,他可有太多的话想和老友分享了。

    ————————————

    津岛原门右卫是在回青森县的路上遇到那个青年的。

    初秋的天气,那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拎着一个棕色的小皮箱,束着一头银色的长发,慢条斯理的走着。

    这时候的青森县并没有像东京一样开放。

    他的穿着和发色在一律穿着和服浴衣安安分分的青森县显得格外的惹人注目。

    “要上车吗?”津岛原门右卫示意仆人停下车子,摇下车窗看向走在身边的青年。

    听到这么问,青年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他,声音带着感激,“可以吗,先生?”

    这时津岛原门右卫才发现这个青年是混血血统,眼眸格外的深邃,他的声音也更加热情了一些,“没事的,上来吧。”

    车子缓缓停了下来,威兹曼上了车,坐在了津岛原门右卫的旁边,把小皮箱放在脚边了脚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背部挺得笔直,只是直视前方,并未左顾右盼,倒是增加了津岛原门右卫的好感。

    看起来是个斯文的青年。

    “您是从外国来的?”津岛原门右卫好奇道。

    威兹曼看向自己身边严肃的男人,点了点头,“我之前一直在德国留学,是刚刚回来。”

    德国来的?

    津岛原门右卫听到这话后,反而越发想和青年聊天了。

    他曾经年轻的时候也是考上东大文学系的人,虽然最后因故没有去。但是他对德国文学以及德国一直很感兴趣。

    “你家是这里的?”津岛原门右卫不自觉的向威兹曼的方向前倾,拉进了友好的距离,“还是来这里找工作的?”

    “是来找工作的。”青年像是因为目前的现实境地所困窘,语气里也带着些尴尬,“东京的节奏太快了,想来青森县看看。”

    “找工作啊?”

    津岛原门右卫理解的点了点头,他经常去东京出差,东京的节奏对于他来说,也是过于快速,也只有安闲的青森县刚好符合他的步伐,“你是来找什么工作的,或许我能帮上忙。”

    津岛原门右卫并没有在自傲什么。

    津岛家算是是津轻地区有名数得上的富豪,一个工作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我听说这里的森田先生在招家庭教师,所以来试试。”威兹曼叹了口气,像是在对这困境觉得无可奈何,“我之前在东京也做过家庭教师,应该会有些竞争力。”

    森田家的家庭教师?

    森田的名字,津岛原门右卫可最是熟悉。

    或许津轻地区实在是太小,无论在什么行业,他们两个家族都会碰上。

    碰上的次数过多,仇倒也结下了。

    想到这里,津岛原门右卫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他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青年的脸上满是忐忑不安,颇为踌躇满志,“您想来我们家做家庭教师吗?”

    “诶?”青年的眸子微微睁大,看向面前这个露出笑容看着自己的男人。

    这件事情放在谁身上也不太相信,搭了一个顺风车,甚至还找到了一份工作。

    “这是不是太难为情了。”

    “这有什么的。我家的孩子很多的,有的因为体弱从来没有去过学堂。我也一直想请一位家庭教师,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在耽搁。”

    津岛原门右卫说道,“而且我可不是白请的,要是没有什么效果也不行啊。”

    事实上他觉得这个主意并不错,他本来就对德国有些憧憬。而且和刚刚和威兹曼的交谈中,他也能看出来这个青年是有些本领的。

    更重要的是抢走森田家的老师,莫须有的胜负欲却也得到了满足。

    “那实在是太感谢您了!”

    青年的声音激动异常,对于这个天降的大饼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他轻轻的呼了口气,仿佛在使自己平静下来,“我还没向您介绍我自己,我叫威兹曼。”

    “我叫津岛原门右卫。”

    中年男人见青年的样子忍俊不禁,倒是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愣头青的样子吧。

    “津岛先生。”听到男人这么说,威兹曼顺水推舟说道。

    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或许是这漫长的旅途过于无聊,便和威兹曼聊起了德国的事情,说着便牵扯到了日本文学的头上。

    令津岛原门右卫惊讶的是,青年对日本文学也有了解,甚至还能和自己聊上很多。以至于在下车前,津岛原门右卫倒是越发的满意。

    “您家里的孩子是多大的年纪?”作为一个刚刚被应聘上的家庭教师,青年颇为敬业的问道,“我到时候好提前做好准备。”

    “最大的十几岁,最小的才八九岁,都顽皮的很。”想到家里的那群孩子们,津岛原门右卫严肃的模样稍稍有了些柔和的变化,却又恢复了原样。

    “先生,到家了。”坐在前面的仆人扭头说道,下车给津岛先生打开车门。

    威兹曼拎起自己的皮箱,也下了车,看向面前的宅院。

    和五条宅的森严庄重具有几百年历史风味的宅院不同,津岛家的房子更接地气,偏重于日式的庭院。

    “一起来吧,威兹曼,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吧?”津岛原门右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见他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家的房子,胸膛里升出一股自豪的情绪,“看起来怎么样?”

    “很气派啊。”威兹曼诚实道。

    “差不多吧,我想的是等到不久以后再换一个庭院。”津岛原门右笑道。

    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诚恳的夸赞。

    津岛先生说着示意仆人把从东京买的礼物都抱了出来,威兹曼站在一边和001聊着这次的任务。

    “以后就直接来应聘吧,宿主。这样也不会发生像之前的事情了。”001说道,显然是想到了之前自己篡改了五条家寄出的邀请函,却忘记在原有的文件上加上名字的事情了。

    威兹曼想到那件事,也勾起嘴角,“这次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那位森田先生确实在招家庭教师,只不过津岛家却一直没有透露出这个消息。001本来也是想让威兹曼先尝试去周围的小学当小学教师。

    但是时间太长了。

    而威兹曼正好看到了这位津岛先生对德国很感兴趣。

    这正是他擅长的领域。

    “威兹曼。”看了眼身后搬着一堆玩具的仆人,津岛原门右卫看向威兹曼,“跟我来吧,正好看看那群你之后的学生。”

    “麻烦您了。”威兹曼点头道,跟着津岛原门右卫向前走去。

    津岛家的前院只栽了几株桃花树,早早的就谢了,院子也是一律用青石板铺成,颇具物哀之美。

    走廊上倒是突然传来了孩子们的调笑声和乱糟糟的脚步声,听着声音倒是向他们闯了过来。

    “修治,你怎么这样穿衣服啊?”一个女孩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修治?

    威兹曼下意识的抬头看着走廊前面。

    一个黑色头发微卷的男孩穿着深秋才穿的棉袖和几个男孩女孩站在一起,在听到女孩这么问的时候,他歪头看向那些孩子,“是有问题吗?”

    一听这个,那群孩子笑的更加灿烂了。

    “那是修治,我的小儿子。”津岛原门右卫也看到了前面的场景以及在中间格外“突出”的那个人,带着父亲专有的责怪语气,“那孩子是我们家的开心果,就喜欢作怪。”

    津岛修治。

    威兹曼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也记得这个孩子的长相。

    这是他第二个需要引领的孩子。

    和人物资料上面的照片一模一样,黑色的卷发,鸢色的眼眸,以及不能忽视的空荡荡的笑容。

    那些孩子仿佛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到来,停下了动作,看向威兹曼前面的男人。

    “父亲。”

    在父亲面前,他们又恢复了乖巧的模样。

    津岛修治则依旧套着深秋的棉袖,直直的看向了威兹曼。却在威兹曼看向他时,像小鹿般快速的移开了眼神,看着面前的父亲,和其他的孩子一般露出笑容,微微歪着头,一副天真可爱的模样。

    “给你们带了礼物。”津岛原门右卫说着向后挥了挥手,仆人将清一色的礼品盒子一个个分发给孩子们。

    威兹曼的目光落在那些样式大小相同的礼品盒子上,看来是一样的礼物。

    他看着那群孩子一个个把礼物拆开,而津岛原门右卫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孩子们的动作,像是等待检阅士兵的国王般等待着孩子们的惊讶和夸赞。

    “是舞狮子的面具诶!”众人都拿出一模一样呲牙咧嘴的面具,像是面具般笑着看向津岛原门右卫。

    而在这其中,扮演面具最得当确是津岛修治。

    他的手指攥着那个舞狮子的面具,眼神只是上面停留到了一秒不到,极为迅速的反应出了“该有的”“正确的”反应。

    “他看起来并不喜欢那个面具。”

    威兹曼对001说道,看向津岛修治手里的面具。那孩子感觉到他的目光后,攥着面具的力气更为重,甚至能看到手上蹦出的青筋。

    与此同时,他却在闪躲着威兹曼的目光,只是看向津岛原门右卫,笑容的弧度也越来越大。

    “喜欢就好。”津岛原门右卫高兴道,这种高兴只源于对自己做出的决定。他看向津岛修治脸上灿烂过头的笑容,得意道:“修治以前每次总说要书,一直都不诚恳啊。”

    “原来他喜欢的是书啊。”威兹曼恍然道,像是被猜中了心思,津岛修治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而津岛原门右卫只是不在乎的看向他的加棉袖子,“怎么穿这种衣服啊。”这位严肃只知指挥的父亲声音里却也带着笑意。

    津岛修治听到这个倒是呆愣愣的挠了挠头,看似傻乎乎的道:“怎么了。”

    这声音落下,周围便又是一片笑声。

    这声音听在津岛修治的心里也是十分的入耳,如果他人因为他的作怪而开心的话,那么他愿意继续这样做。

    他视与人类的联系为珍宝。

    只是一个人却打破了这个他最珍惜的局面。

    津岛修治偷偷的打量着站在父亲身后的那人,却丝毫不敢正视。

    只有那个人没有笑,一脸平静的看着自己。

    但是那双浅色的眸子里倒印出了一个抱着面具龇牙咧嘴的“妖怪”。

    津岛原门右卫这才想到仍然站在自己身后的威兹曼,指着青年道:“这位是威兹曼老师,以后就是你们的家庭教师了。”

    孩子们听到这话全都吃惊的看着津岛原门右卫身后长相俊美的青年,边打量边小声讨论着。

    “修治,他的头发是白色的诶,看起来和我们长得也不像。”比津岛修治大几岁的姐姐戳了戳津岛修治的胳膊说道。

    长得不像,是因为那人是混血儿。发色的事情,虽然津岛修治不清楚却也不会多说。

    他学着姐姐的动作,却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孩子们好,我是威兹曼,你们可以叫我老师,也可以叫我威兹曼。以后就担任你们的家庭教师了。”威兹曼微微蹲下身体,看向面前的孩子,友好的挥了挥手。

    几个孩子倒是颇为羞涩的看着自己,露出了独属于他们的天真而又纯洁的笑容。

    只有一个孩子没有看向自己,像是极为害怕和威兹曼对视。

    “你们叫老师就好。”津岛原门右卫的脸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极为不满没有规矩的状态,“要是直呼老师的名字,算什么学生。津岛家的孩子才是更要讲规矩啊。”

    他看向威兹曼,颇有经验道:“摔摔打打都无所谓,你看着来吧。”

    那话语像是交托了什么物品一样。

    威兹曼也清楚了津岛原门右卫的性格,点了点头,鞠躬道:“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津岛原门右卫满意的笑了笑,唤来了身边的仆人,让他带威兹曼找一间空房住下。

    “请跟我来吧。”那位仆人说道。

    威兹曼拎起自己的皮箱,向津岛原门右卫辞别,跟着仆人向里走去。只是快到转弯之际,他看了眼那群围绕着津岛原门右卫的孩子以及津岛修治。

    津岛原门右卫指了指津岛修治的袖子,像是提醒他将衣服换掉。

    少年露出困窘却又讨好的目光,令这位父亲十分满意自己的形象。

    而威兹曼却看到了少年心里的窃喜。

    他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提着行李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津岛修治感觉到了那道黏在身上目光的消失,松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了不少。

    这次他倒是颇为胆大的偷偷的看向那里的走廊。

    没有看透一切的人,也没有拯救一切的神。

    有的只是站在走廊中企图像人一样的怪物。

    仆从引着威兹曼向里走去,给他介绍着周围的房间,那间是文治少爷的,这间是英治少爷的。“这间是修治少爷的。”

    说罢他指向了津岛修治身边的空房间,讨好道:“这个是您的房间。这里的房间一直都有打扫,刚刚您来了,我便赶快找仆人打扫了一通。”

    威兹曼对房间的优劣并没有太大的介怀,他倒是满意津岛修治的房间就在他的旁边。

    不过。

    “会把那孩子吓到的吧。”

    仆人没听到威兹曼的低语,有些担心道:“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并没有的,很满意。”威兹曼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温声道,“我很喜欢,实在是麻烦您了。”

    “这举手之劳了,您不必在意。”仆人连忙挥了挥手,重复道:“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有什么要问我的都可以的,我在津岛家的时间不短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不会知道。”

    这话威兹曼倒也听着有趣,正好他也有想问这个仆人的。

    “孩子们性格都怎么样啊,我刚来也不清楚他们的性格。”青年看起来对这个问题颇为困扰,疑惑又诚挚的看向仆人,

    真诚的眼神让仆人感觉自己的用处又多了几分,他忍不住挺了挺胸膛,“这问我算是问对人了,先生。文治,英治少爷都是顽皮孩子,圭治少爷倒是文静,修治少爷。”

    说到这里,仆人倒也带了笑容,“修治少爷算是个搞笑种子,大家都说修治少爷以后要成为搞笑艺人的。不过这话也只能和您这么说说,津岛先生是不爱听这种话的。剩下的几位小姐倒都好相处的人。或许说,孩子又有什么难相处的呢。”

    这仆人说着倒是叹了口气,眉眼处满是愁苦模样,“比起生活来说,什么都好相处多了。”

    威兹曼没有说话,这种事情他插不上嘴。因为每个人的苦都不一样,也没有绝对的感同身受。

    能做的,也只是当个倾听者。

    “我就不说我自己的事情了。”

    仆人说道,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转到了津岛家上了,“津岛夫人也很好相处,但是身体不好,对于少爷小姐们也照顾不及,都是仆人们在照顾。津岛先生工作也很忙,每几个星期就要去东京出差,您不用担心会出现什么主家刁难的现象。”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听完了仆人对于津岛一家的评论后,威兹曼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倒也掌握了他想要的情报。

    “那您就先休息吧,如果有事情的话,可以随时叫仆人进来。这个院子住的多是少爷小姐们,仆人也多。”仆人见威兹曼似有倦色,便知趣的告退了。

    仆人走后,又变成了安静的房间。或许是熟悉了热闹的环境,威兹曼甚至还有一些不适应。

    他打开行李箱,把每日的衣服拿了出来归置好,将新的大部头的德文书摆在桌子上。

    “您是心情不好吗?”看着威兹曼眉毛微蹙的模样,001人情化的贴切问道。

    怎么说呢。

    威兹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那白里透黄的窗纸,“我只是觉得那孩子。”

    001也知道威兹曼说的是津岛修治,耐心的等着宿主的下一句。

    但是威兹曼却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出下一句。

    收拾好东西后威兹曼去找津岛先生说了上课的准备。

    因为目前正值周六,再加上孩子们心性未定,也不急着开课,只是说先相处两天,

    等到周一才正式开课。

    回去的时候威兹曼又看到了那堆孩子,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正中央倒还是津岛修治,看起来像是想起了新的所谓的游戏,他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被哥哥姐姐扒开手后便又是搞怪的模样。

    威兹曼没有惊动这些孩子,只是靠在了门廊旁,看着津岛修治的表情换了一个又一个。

    搞怪的,悲伤的,搞笑的。

    仿佛以玩笑的角度说了出来,什么都会变得随意而又轻松。

    而津岛修治也看到了威兹曼注视自己的眼光,他停下了动作,看了眼威兹曼平静的脸,如鸦羽般的睫毛抖动的厉害。

    孩子们这时倒也发现了威兹曼的存在,他们又恢复了乖巧的样子。

    “老师好。”说完这三个字,却又马上跑走散开了,木质走廊上也只剩下了津岛修治一个人。

    威兹曼见少年没有行动,平静的脸色倒却轻松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一个在阴影处的猫探出了一个小爪子。

    他站直了身体,向前走去,只是在离少年还有几步的时候。

    少年突然抬起了头,那双鸢色的眼眸对上了那双柔和的浅眸,便躲开了视线。

    看着已经不见踪影的少年,威兹曼叹了口气。

    一切还是要慢慢来。

    急不得。

    “所以人类好难理解。”001突然出声道,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它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

    之前对于五条悟的心思,它多多少少还能猜出来一点儿那个小崽子在想些什么。

    而对于津岛修治,它完全猜不出来这个少年的心思。

    只觉得会下意识的有些难受。

    一个眼神对视,就跑了?

    “这么胆小吗。”

    “用人类的意义去理解就错误了,001。”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清,声音带着些悲伤,“他可是一直在努力的和人类产生联系啊。不过你要是从人类的角度去解读那个孩子,他可能会很开心吧。”

    那个孩子大概会觉得自己和人类产生了联系,越发的接近人类而欣喜。

    只是他越是那样,只会越让我心疼。

    作为共鸣者的心疼。

    晚上的时候,因为津岛先生的回来,津岛家所有的人都聚在了一起。

    津岛先生也邀请了威兹曼。为了和孩子们套进距离,威兹曼也欣然答应了。

    聚餐的屋子很大,甚至连津岛夫人也出席了。津岛夫人确实是体弱多病,就算是在昏黄灯光的照耀下,苍白的脸也没有一点儿血色。

    妻子,丈夫,孩子,按照自己的位置一一做好,威兹曼也按照安排坐在了属于客人的位置上。

    “这就是威兹曼,我专门请来的家庭教师。”津岛先生指着威兹曼,颇为自豪道,“先生可是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好不容易被我求到的。”

    津岛先生说话的过程中,所有的孩子以及他的妻子都停下来动作,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位男主人的话。

    威兹曼也只脸色平静的接受着众人的注视,听着这位津岛先生先是如何夸赞自己慧眼识人才,又夸耀到自己当初是怎么在银行业重击了森田家。

    “我身体一向不好,也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那群就麻烦您来帮忙了。”津岛夫人是个温柔的女人,她眼眸柔和的看向威兹曼,软声道。

    这个母亲虽然一直没有照顾过自己的孩子,但是从眼神中,威兹曼也可以看出来这位母亲是极其爱自己的孩子的。

    “我会的,您放心吧。”威兹曼郑重的点了点头。

    整个餐桌上最后倒成了津岛先生的会议室了,孩子们的脸也僵了。

    像是意识到了还有客人在,他便早早结束了个人的会议,“大家快吃吧,再不吃饭菜就凉了。”

    这话一落,津岛家的孩子才开始动起了碗筷。

    “修治,这个多吃一点儿,很好吃的。”

    威兹曼看着津岛修治的碗里被他的姐姐塞了一口菜,又看着少年跟随着别人的动作夹着菜,一口口往嘴里塞着。

    如果嘴角有菜油漏出,便用手帕擦一擦,继续之前的动作。

    昏暗的灯光照耀在这个屋子中,却让威兹曼觉得格外的不舒服。

    他甚至觉得津岛修治这孩子完全不知道吃饭或者饥饿的意义。

    只是因为众人,他才成为了这餐桌上的一员。

    这饭吃的威兹曼很压抑,他不知道孩子们是怎么在这个环境下生存下来的,对于做什么,第一次有些茫然。

    索性津岛家晚上并没有其他的活动。忙了一天的津岛先生和病弱的津岛太太早早的回了房间,这群孩子也听话的回去了。

    威兹曼回到了内院,却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他坐在了门外的木质阶梯上,双手靠在后面支撑起身体,想了想,苦笑道:“001,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之前说的为什么这次的难度不比上次的难度低了。”

    悟是个好孩子,充满脏污是那个咒术界。悟也一直去抗争着,如同神一般支撑着自己的责任。

    修治也是个好孩子,对于他来说,脏污的却是人类。但是他却又对这些充满了向和好奇以及屈服,情愿陷入泥潭之中。

    只是陷入泥潭的同时,却又向威兹曼伸出了手。

    他在求救。

    津岛修治早早的进入了房间里,钻进被窝,躺在了榻榻米上,只有黑色的卷发裸露在空气之中。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享受独属于他自己的房间,而不用因为拒绝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感到羞愧。

    隔壁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他知道那是今天的那个老师的房间。他忍不住竖起耳朵,却没有听到房间里的任何动静。

    他悄悄的抬起头来,却看到青年的影子印在了纸窗上。

    他是在干嘛?

    津岛修治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却没有忍住,偷偷的坐在了门旁,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他想了想,轻轻在纸窗上戳了一个洞,鸢色的眼眸透过狭小的洞看向外面的世界。

    青年坐在木阶上,抬着头,像是在看着天上的夜空。

    鸢色的眼眸也随着青年的眼神看向那片天空。

    上面零星的点缀着几颗星星,是他早就习以为常的画面。

    他又看向那个青年。

    青年的背部很放松,并没有发现有个少年正在观察自己。

    与此同时,津岛修治也听到了青年的叹气声。他连忙缩回了身子,又躲进了独属于自己的被窝之中,只露出一双鸢色的眸子看着隔壁黑暗的房间。

    他是要走了吗?因为看到了之前的样子。

    津岛修治忍不住想着,是啊,那样一双看透自己看透世间的眼眸怎么看不出来肮脏的自己。

    他肯定是要走了吧,要放弃了吧。

    毕竟单是津岛修治自己,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妖怪。

    走吧,不然他会永远的恐惧这个名叫威兹曼的老师。

    他的伪装对于人类应该是极为完美,而不会出现任何差错的。

    只是,他想着那人今天看他的眼神,那个眸子中的妖怪。

    心里却有一个如尘埃般轻微的念头。

    这么想着,津岛修治突然听到了隔壁木门推开的声音,在这个已经安静下来的内院格外的清晰。

    津岛修治紧紧的盯着那个房间里的身影。

    青年脱掉了外套,将两个袖子挽了起来。他甚至还可以听到青年挪动凳子的声音,看着威兹曼坐在了凳子上,翻开了一本书。

    青年的坐姿极为笔直,像是因为顾忌晚上安静的环境,翻书的声音很是细小。

    如此细小的声音,在津岛修治敏感的耳朵里声音却是放大了无数倍。

    但是,他很喜欢那个声音。

    他也很喜欢书,而不是舞狮子的面具。

    对于他来说,并无喜欢和厌恶。只是他更想选择哪一个。

    在这昏黄的灯光中对着青年的背影,一双鸢色的眼眸无声的倾诉着,听着那清脆的翻书声,陷入了睡眠之中。

    如果可以,他卑微的希望这翻书的声音可以一直陪伴着他。

    第24章 024

    津岛修治醒来的时间很早。

    他一向睡眠浅,单是一点儿轻微的响动,便能把他吵醒。

    早晨的阳光透过纸窗跃在他的眼皮上,他有些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看向那隔音性极差的墙壁。

    在翻书的声音中入睡,这种事情换做以前,他也不会相信。

    当然就算是现在,津岛修治也不会相信这是自己会做出的事情。

    他套上鞋袜,穿上几年如一日偏褐色的和服,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整了整脸色后,调整到之前的状态,才推开了木门。

    “醒了吗?”

    津岛修治突然被声音吓了一跳,事实上青年的声音并不难听或刺耳,相反很是温和,总会让人有倾诉的欲望。

    而这却也是津岛修治警觉的地方,仿佛有一刻松懈,自己就真的将所有的秘密暴露在青年的眼前。

    他那双鸢色的眼睛瞪的圆圆的,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奶猫看着眼前坐在走廊前拿着书的青年。

    他,还在。

    “早上好,治君。”

    青年仿佛并没有看出来面前这个孩子身上透出来的刺,或者是半点儿的难为情,他挥了挥手,用这个家里人从来没有称呼过他的名字唤着他的名字。

    但是津岛修治知道这个名字就是青年对自己独特的称呼,像是为了和其他人隔绝起来。

    津岛修治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青年,沉默了几秒。

    少年的声音里面带着一丝可以忽略的轻快,那是之前的他从未发出过的声音,有些沙哑生涩,确是他真正的声音,“早上……好。”

    说罢少年也没管面前青年的反应,或是极为惧怕青年做出任何反应,而自顾自的又缩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像是一个躲进壳子蜗牛一般。

    威兹曼看少年关住的纸窗以及刚刚缩回去时头上那抹倔强在空气中飘荡的一缕黑色卷发,缓缓勾起了嘴角。

    在他看来,少年愿意和他在一个空间里共享了几分钟,甚至几秒钟,都是极大的进步了。

    已经不错了。

    津岛修治背靠在木门旁,缓缓的坐在了地上。安静的房间里甚至能听到少年强烈的心跳声。

    胆小鬼就连碰到棉花都会害怕受伤。

    而他连胆小鬼都不如,那个青年更是比棉花还要难办。

    他恐惧青年的靠近,却又窃喜着青年的靠近,如同一个卑劣的怪物一般。

    这样的话,他和那些自私的人类岂不是一样了吗。

    津岛原门右卫先生对于孩子的教育却颇为奇特。

    说他严格,但是他对孩子没有丝毫的管制,只一味的忙于工作;说他宽松,他却愿意雇着家庭教师,同时用命令士兵般的语气对待着自己的孩子。

    这才周日,这位津岛先生便带着自己的长子去了银行忙工作,说是让长子早日明白工作的流程,更好的继承家业。

    说话的语气仿佛之后这个家都是由长子操控了一般。

    而彼时的威兹曼和这群孩子站在了一起,就连清晨被自己吓到躲进房间的津岛修治也在。

    少年的下巴微微抬起,认真的听着面前中年男人的讲话。

    只是,威兹曼顺着少年的眼神看了过去,那双目光所及之处却也只是津岛先生豆色的领带罢了。

    威兹曼打量了津岛先生身边十几岁的少年一眼,那是津岛家的大少爷。

    或许是一直被灌输着自己会成为继承人的观念,亦或是长子身份,和津岛修治不同的是,这个少年的傲气仿佛溢出了身体。

    他的长相和津岛先生的长相如出一辙,一样的板正,看起来格外的会命令人。

    他的眉毛高高的挑起,挑剔的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弟弟妹妹们,像是在挑选以后的心腹一般。

    只是他的眼神在津岛修治的身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里带着很深的嫉恨,使得威兹曼也忍不住惊讶这对兄弟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有时也会被津岛修治逗笑,但是却也在嫉妒着津岛修治的才华。”001见状说道。

    才华吗。

    威兹曼觉得有些可怜,如果将津岛修治的那些行为当做一种才华,反而才正是对少年人格的否定。

    而敏感的津岛修治也注意到了大哥的眼光,遭人厌恶的感觉使得这个孩子格外的不好受。

    他的身子止不住发抖,却又不得不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哥,露出带着谄媚的笑容,使得这位如父亲般的长兄感觉到了臣服的快乐。

    威兹曼微微挪身,挡住了津岛文治的眼光,看向津岛先生。

    而津岛先生在检阅完这些“士兵”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威兹曼,“孩子们就麻烦您了,说好明天才让您上课的。谁知道今天就得麻烦您。”

    这话的意思无疑代表着今天孩子们全部交由威兹曼来管教。

    就连威兹曼也忍不住怀疑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对自己放心的彻底还是说是对自己所谓的考验。

    但是他情愿相信是后者,考验的话,会让他对这位先生的印象好一些。

    虽然目前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只不过这个消息对于孩子们却仿佛晴天霹雳一般。

    无论几岁的孩子都讨厌来自于老师的管教,而且今天还是周日。

    但是在面对父亲的威压下,他们又不能反抗,只能乖乖的点着头,目送着大哥跟着父亲上了黑色的轿车离去。

    其中受打击最大的当属津岛修治,他呆愣楞的看着汽车后面冒出的黑色尾气,甚至不敢向后回头。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模样,也不忍让他为难。

    这土地都是青石板铺成的,也打不了地洞,还有哪里能逃的地方。

    他看向这群孩子,温声道:“明天才需要上课,今天的话,大家画画怎么样?”

    这群孩子听到老师这么说,立刻乖乖的点了点头,像是感觉父亲把控制权交给了面前的威兹曼老师,所以他们也要顺从的听命一般。

    看着面前如同小鸡啄米般的孩子,威兹曼的眉毛微蹙,心里叹了口气,却也说服着自己不能太过着急。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改变实在是不容易。

    因为威兹曼说要画画,仆人便从仓库里把几个画架搬到了院子里。

    “今天画画的内容不做要求,大家想起什么就画什么,画自己喜欢的讨厌的都可以。”威兹曼把画笔一个个递给孩子们。

    津岛修治看着青年慢慢的向自己靠近,将一根画笔放在了自己张开的手心上,“想画什么就画什么吧,治君。”

    “老师,你为什么叫修治治君啊?”

    津岛修治的姐姐问道,也是曾经拉着津岛修治问老师发色的那个孩子。

    津岛修治听到姐姐的话,本来就紧张的身体更加紧张,一颗心高高的悬起。

    他害怕异于常人的那种陌生感,比起这个,他更想扮演一个接近于普通人的怪物。

    “因为只有治君向我介绍了自己啊。”威兹曼随口说道,青年的声音过于理所当然,女孩听了也觉得合理,她指着自己说道:“我叫小百合,威兹曼老师也可以这么叫我。”

    “小百合。”威兹曼听着少女的介绍,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听到老师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像是被夸赞了一般。小百合便指着自己前面的两个哥哥,善意给这位自己未来的老师解释道:“他们最后一个字都是治,如果您喊一声“治君”,我猜他们都会应声回头的。”

    少女的声音里并没有恶意,却让津岛修治听着有些难受。

    他对津岛修治这四个字厌恶着却又喜欢着。

    厌恶是因为在自己自身的个体前,大家最先注视到的便是“津岛修治”这四个字,那个津岛家的小少爷,而不是自己。

    但是他也暗自窃喜着,一个空荡荡的名字就能帮自己掩盖住真面目,这看起来算是最划算的交易了。

    只是“治君”这个名字,津岛修治知道,这是威兹曼这个老师单独称呼自己的,不属于恶狠狠的大哥,也不属于其他的哥哥。

    这种单独的称呼,令他窃喜的同时却又无限的惶恐着。

    但是他知道,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他是窃喜大于恐惧的。

    只是听到小百合的这个说法,津岛修治却也竖起了耳朵,等待着青年的回答。

    他会怎么说呢。

    对于他这种“老好人”来说,大概会给每个人都起个特殊的名字吧。

    这样才符合自己的想法吧,如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称呼了,那么他也不会显得特殊了。

    这不是自己最开心的事吗。

    津岛修治知道自己现在的心理有些不对劲,却又忍不住想着,手里也紧紧攥着威兹曼递给自己的画笔,鸢色的眼眸直勾勾看着面前苍白的画纸。

    “不会有那种混淆的情况出现的。”威兹曼向小女孩解释道,“老师不会去犯这种错误的。而且小百合,只有真正想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的人,才会听成是自己的名字。”

    小百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倒是津岛修治攥着那很画笔在松了一口气的情况下,听到青年后面的话又悬起了心,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这个人,就像,自己的镜子一般。

    第25章 025

    上午的阳光并不是很热,就算树叶凋落了不少,孩子们的头上也没有薄汗。

    威兹曼站在津岛家的这群孩子中间,时不时的走来走去,看着他们画布上的画,却没有做出评价。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津岛修治破罐子破摔的拿着画笔,涂抹着自己的画作,只是挺得绷直的背和微微颤抖的手却在昭告着,他并没有放松下来。

    他只是尽力的表演出符合普通人该做出的反应。

    像是能看的出来少年的窘迫,威兹曼之后并未投入过多的关注。

    “画的都不错嘛。”001倒是对这群孩子的画很感兴趣,一会儿评论这个画作,一会儿评论另个人的画作。

    威兹曼也没管001,只是坐在了仆人放到最前面的椅子上,思考着自己为了这些孩子能做些什么。

    “您好奇五条悟在做什么吗?”像是感觉到了无聊,001欣赏完话后,突然说道。

    “悟?”威兹曼听到001的声音一恍惚,笑道:“看起来你是想说的吧。”

    001一时语塞,直接把屏幕拉进了威兹曼的脑海里。

    只见五条悟坐在樱花树上,和之前威兹曼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不同。如今少年的眉眼间满是天生带来的自信和狂气,那双湛蓝的眼眸里也不复之前的那么冰冷。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般,少年如同猫一般敏捷的直直的看向威兹曼的眼睛。

    青年柔和的眼眸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知道五条悟是看不到自己的。

    少年自己也知道并没有人敢监视自己,只是挑了挑眉,敏捷的蹦了下去,捞起放在石桌的金鱼缸,向房间内走去。

    “过得不错嘛。”001简单评价道。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变化,没有说话。

    而对于这群面前的孩子们来说,他们隐隐约约感觉出了这位威兹曼老师和父亲、哥哥并不属于同一种人。

    他们时不时会偷偷抬眼看威兹曼一眼,见青年没注视着他们,便说说悄悄话,捂着嘴偷偷笑着。

    只是在威兹曼和001说话间,却听到后面嘈杂的声音。

    威兹曼立马站了起来,看向站在最后面的小百合和津岛修治。

    只见小百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津岛修治的旁边,看着画布上面的话,捂嘴笑着。

    少年鸢色的眼眸闪过极痛苦的神色,但是又恢复了之前“搞笑艺人”的模样。他对着小百合做出搞笑的样子,逗得少女笑了起来。

    威兹曼看了一眼少年,走了过去。

    “老师快看!”见老师走了过来,小百合连忙指着画布上的那幅画,热情道,“修治说他在画妖怪,画的也太奇怪了。”

    其他的孩子早就听到了后面两人的动静,见威兹曼走了过去,他们也忍不住全都凑了上去。

    威兹曼眯眼看着那副画。

    色块很凌乱的铺在画布上,一个疑似是人的形状站在这些色块的中间,歪歪扭扭。

    津岛修治没想到小百合会注意自己的画。

    但是在他出色的演出下,便能将小百合逗得哈哈大笑。

    只是威兹曼却向自己走了过来。

    威兹曼对于他来说,很难对付。

    无论自己做什么反应,青年总是用那双如同海洋般平静的眸子里看着自己,就像自己的镜子一般。

    津岛修治能从那双眼睛里面看到装作人类的自己,扭曲且可怖。

    “这画的是什么啊,这也太难看了。”津岛英治皱眉道。

    “修治一向不都这样吗,像小丑一样。”津岛圭治倒是丝毫没有惊讶,只是笑嘻嘻的指着画作给津岛英治解释道,“不是每个人都有画画的天赋,修治看来是不适合了。”

    “有些可怕。”津岛修治的另一个姐姐小声说道,像是怕伤了少年的自尊心,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津岛修治。

    少年见姐姐看向自己,露出了和往常一样呆愣愣的笑容。

    “修治还真适合当个搞笑艺人啊。”她感慨道,说出了如同之前仆人评价的话语。

    津岛修治听着面前哥哥姐姐的话,心里不停的满意的点着头。

    这样如同往常的话,请多来一些吧。

    比起被曝光在阳光之中,他更愿意在阴冷的泥潭中慢慢溺亡。

    光对于他来说,又刺眼又可恨。

    因为不会有人会不向往光,哪怕是他这样的妖怪。

    “老师,您觉得呢?”小百合见威兹曼盯着那幅画,好奇的问道。

    威兹曼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眼睛,仿佛上面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画面一样,他看了眼小百合,又看向这群看着自己的孩子。

    一群人之中寻求共识的过程中,总会无意识的伤害到别人。

    “我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青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且温和,传到了所有孩子的耳朵里,“这节课的主题就是自由的,大家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可是我觉得修治画的就不是妖怪。”小百合嘟囔道。

    “这很好理解啊,修治就是这样的人嘛,总想吸引别人的目光。”津岛圭治无所谓的摆了摆手,仿佛理解了所有一样看向津岛修治。

    这是津岛修治最惧怕人类的一点。

    前一秒还在言笑晏晏,下一秒因为触碰了人类的利益却能瞬间翻脸。

    哪怕是亲人和朋友。

    人类永远是这么复杂又恐怖的生物。

    就像站在即将爆发的火山上一样,他花了这么长的时间去模仿人类,融入人类,装作合群的人,和谐相处,却永远胆战心惊。

    他根本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情会发火,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发完火后又能立马装作无事发生。

    在他看来,裂痕就算修复也有再裂开的一天。

    他永远害怕人类,却又永远屈服于人类。

    而今天,他赖以维持的联系却有些断裂。

    他在绝望的同时却又告诉自己,早该预想的到,不是吗。

    一切都是合理的,这是他们的正常反应。

    津岛修治恐惧着,手足无措的看向津岛圭治,却感觉到了来自肩膀温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的瑟缩,却感觉到那手力度在微微的加强。

    “圭治少爷,吸引别人的目光并不是坏事。相反那是为了证明我们的存在。”

    威兹曼扶着少年孱弱的肩膀,严肃的看了一眼津岛圭治,却又恢复了笑意。“从明天上课开始,只要我提问你们的时候,能回答出来就有奖励。或者你们可以主动站出来回答我的问题,也有奖励。总之,请大家都积极一些。”

    威兹曼的声音将这些孩子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孩子们都好奇踊跃的看向面前这个丝毫和别人不一样的老师,“奖励是什么啊,老师。”

    孩子有时候虽然会不自觉的创造出恶意,但是他们却也是最容易遗忘的。

    如果不是威兹曼的话,津岛修治可能会几天几夜焦虑到无法入睡,只为了想出更蠢更不会让别人产生恐惧害怕和嫉妒的心理的行为来逗笑他们。

    他曾经无数次做出这种事情,但是有时候总容易踢到硬板,就像他的兄长和父亲那样的人。

    对于津岛修治来说那两人实在是过于可怕和不可揣测。

    相比之下,还是这几个哥哥姐姐好相处一些。

    感觉到身上不再黏着目光后,津岛修治松了口气,竖起耳朵听着威兹曼口中所谓的奖励,努力的忽略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奖励嘛,可以是糖果,也可以是玩偶。”威兹曼说道,“你们甚至可以给老师写小纸条说想要什么,但是必须是老师可以买到或者拥有的,不是太过分的哦。像是太阳什么的,老师实在是拿不到。”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孩子们都笑了,异口同声道:“放心吧,老师。一定是你有的奖励!”

    “是吗?”威兹曼故作惊讶道,“那老师很期待明天的课堂。今天大家就先完成自己的画。这些画大家可以带走,也可以交给老师给大家装裱起来,放到我们明天的教室里。或者送给老师也可以。”

    “总之,还请大家尽最大的努力完成自己的画作,画的如何无所谓,只要是你们喜欢的就好。”威兹曼双手合十,看向这群仰头看着自己的孩子,“好了,大家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吧。”

    一听这个,大家又连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虽然今天的画画和明天上课的奖励并没有关系,但是大家的激情却没有少一分,又开始画了起来。

    “您真的越来越懂得如何照看孩子了。”看着这些小豆丁们,001感慨道。

    听到001这么说,威兹曼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说些什么,“或者年纪大了,就对这些孩子耐心多了很多吧。”

    如果换做以前,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每天在和一堆小豆丁们打交道。

    “和他们在一起,心态也年轻了不少。”

    “您确定?”001迟疑道,想到五条家的那个自信的白发小崽子和这个世界的津岛修治。

    和这两个人在一起,心态真的能年轻?

    “001,你这是在质疑自己对他们的选择嘛?”威兹曼笑眯眯说道,“那么希望下一次你能好好的选择哦。”

    听着这位白银之王的话,001没有反驳。

    下次的人物,嗯,应该比这两个好相处吧。

    第26章 026

    津岛修治感觉到老师的手放在肩膀上的触感,却丝毫不敢有任何动作。

    “老师?”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小小的传入到威兹曼的耳朵中。

    “怎么了,治君?”

    正在和001说话的威兹曼这才注意到了自己的手一直放在津岛修治的肩膀上,也难为这孩子,居然能用这么大勇气来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慢,仿佛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和津岛修治消耗一般。

    而少年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感觉到青年想要自己说出什么。

    鸢色的眼眸里泛着水雾,津岛修治神经质的咬着下嘴唇,下意识的盯着地上的青石板,却没有说话。

    “治君?”威兹曼有些疑惑,微微歪头看向津岛修治。

    少年甚至能看到顺着青年的动作而落下的几缕银色的发丝。

    反正他已经见识到了自己最丑陋的画面了。

    不是吗?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对津岛修治产生了极大的困扰,威兹曼这才明白了津岛修治看起来像是蔫了的花朵一般的原因。

    他心里觉得是又可怜又想笑,却没有动作,等待着少年的反应。

    “老师,我想继续画画。”津岛修治慢慢抬起头,对上青年那双浅色的眸子,声音颤抖轻微,那声音却也是实实在在落在了空气中。

    大概是少年第一次说出的请求和拒绝,这勇敢的第一步却让他觉得格外的难为情,像是给别人造成了极大的困扰一般。

    “可以。”

    威兹曼笑着点了点头,把津岛修治的画笔又递给了少年,看向津岛修治,“继续画吧。画出什么样的都可以,只要是你想要的就好。”

    津岛修治从来不会向别人提要求,作为一个胆小鬼,在别人还未回答之前他就已经难为情了,更不要说是让其他人难为情了。

    听到威兹曼的话,津岛修治抬眼看向面前的老师。

    他的眼里满是温和的笑意,是津岛修治理解不了却恐惧的事物。

    但是他下意识知道,威兹曼对自己来说,是安全的。

    “谢谢老师。”津岛修治小声点头道,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威兹曼站在津岛修治的身后,看着少年慢慢的在画布上涂抹着。

    虽然少年的后背仍然没有放松,手仍然是在轻轻颤抖着,但是却并没有停止动作。

    看起来自己目前已经被他放入略微有些安全的范围内了。

    不过如果再些什么的话,少年一定会过激反应吧。

    时间过得很快,见中午快到了,大家也都画的差不多了,威兹曼也就让他们停下了,“今天的画,大家可以自行处理。可以送给老师,也可以自己留着,或者老师也可以帮助你们装裱起来。决定好了就去可以去吃饭了。”

    见威兹曼这么说,孩子们停了动作,思考着怎么处理自己的画。

    “那就送给老师吧。”津岛英治说着,把画递给了威兹曼。

    在场的其他孩子见到津岛英治的动作,也纷纷效仿着把画从固定好的画架上取下来,递给了威兹曼。

    因为今天津岛先生和津岛家长子出门,津岛夫人也不会去餐厅吃饭,孩子们也自在了不少,把画交给威兹曼后,纷纷蹦蹦跳跳的走了,只留下了津岛修治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威兹曼忍不住握拳,挡住了嘴角的笑意,有些无奈却又理解的看着少年颇为可怜的站在那里,手里紧紧的攥着画的那副画。

    “你想怎么处理那副画,治君?”威兹曼走到津岛修治面前,蹲了下去,没忍住想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却又停下了动作,“怎么样都可以的,不必担心其他的事情,做你想要做的决定就好。”

    自己做出什么决定都可以吗?

    津岛修治看了眼手中的画,又看向面前的青年。

    在所有人都做出相同的决定的时候,他做了其他的决定,在他人严重看起来完全是异端吧。

    他不是告诉过自己吗,要安安分分的融入人类的。

    “可以送给老师吗?”本来想换上表演面具的津岛修治在看到面前的人平静的眼眸,又恢复了蔫蔫的模样,像是在大雨中打湿的猫猫一般,声音沙哑道。

    那可怜的模样看着威兹曼,使得青年心软到做不出任何拒绝或是说出什么责怪的话。

    他比津岛家的任何人都更能看出来少年想要的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个能供安稳睡觉的猫窝罢了,食物不用多好,自足就行。

    这该拿你怎么办呢。

    “当然可以。”威兹曼没有忍住,慢慢的将手轻轻的放在了少年柔软的黑色卷发上,低声道:“好孩子。”

    在看到威兹曼的动作时,津岛修治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睛,却没有退缩。

    他只是感觉到了放在脑袋上的触感,那种贴附在头皮上的温热。

    那种温热,使得他想要哭出来。

    “感谢你信任我,愿意把画交给我。”威兹曼怕少年会抗拒这个动作,只是快速的又收回了手,接过了津岛修治手中的画,郑重道:“老师一定会好好保存好的。”

    那种温热的触感又离开了,甚至只有一秒钟的时间,是他讨厌着羡慕着却身为胆小鬼得不到的温暖。

    津岛修治甚至还保持着刚刚被青年摸头时轻轻歪头的姿势,慢慢的点了点头,乖巧道:“谢谢您。”

    他不知道青年说的会是真的还是假的,人类所作的承诺在很大一部分就是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他一次次对人类付出了相信,却又一次次得到背叛。这是用“血淋淋”的事实得出的真理。

    这一次,他依旧愿意付出对人类的信任,或许说每一次。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是不一样的。

    威兹曼看向津岛修治,微微颔首,“去吃饭吧,治君。中午的话还要午睡。”

    说着他把这群孩子交给他的画都放在了一起,郑重的收了起来,扭头时却看到少年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自己。

    “是在等我一起吗?”威兹曼有些惊讶道,他还以为自己扭头时少年早就跑开了,没想到居然还在这里。

    津岛修治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威兹曼手里的画。

    “你先去吧,治君。”威兹曼见津岛修治看着自己手中的画,挥了挥手,“我要先把它们放到房间里,放心吧。”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津岛修治这次才扭头跑开了。

    少年穿着黑色的和服,在走廊上跑的很快,木屐的声音在安静的宅院里清脆作响,只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威兹曼的眼里。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吩咐仆人把画架收拾起来,起身拿着画往房间走去。

    “您准备放在哪里?”001看着有些小和过于简洁的房间好奇道,“贴在墙上吗?”

    “到时候装裱起来吧。”威兹曼眼神柔和的看着这些画,画成什么模样的都有,但是多是色彩灿烂的。从普通的视角来看,津岛修治的那幅画确实是突出了很多。“等到我走的时候带走好了。”

    说着他想到了少年看他的那一眼,“也不知道他舍不舍得。”

    津岛先生不在家的津岛家也轻松了不少,孩子们也不用去看津岛先生和兄长的反应。

    虽然深植在身体中的规则使得他们依旧安安生生坐在座位上,但是饭桌上的欢声笑语比以往多了不少。

    “老师好。”见威兹曼来了,他们也热情和威兹曼打着招呼。

    “大家吃完饭后就去休息吧。”威兹曼点头道,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安安稳稳的吃着面前的饭。

    威兹曼的位置和津岛修治的位置离得很近,甚至抬眼就能看到。

    但是他却没有看着自己。

    津岛修治感觉到那道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的身上,小心的抬眼,见青年安稳的吃着面前的饭,悄悄的松了口,加入了正在闲聊的孩子们里面。

    这次的午饭,孩子们吃的很快乐,津岛修治也觉得很“快乐”。

    他又一次融入到了这群孩子之中,扮作各种各样搞怪的样子逗笑着哥哥姐姐,甚至还换来了小百合的嗔怒,“修治快吃饭吧。”

    这声音倒是把快从悬崖上坠落掉的津岛修治活生生的拽回了现实,或是说将整个在舞台上沉浸式表演的小丑推下了舞台。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知道啦。”津岛修治乖乖的点头应道,却发现那道自己一直惧怕却又渴望的眼神一直没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是在做什么吗?

    自己不应该因为他没有注视自己而感到庆幸吗?

    看吧,谁会一直注视胆小鬼呢?

    “乖乖吃饭哦,吃完饭就去午休吧,时间也不早了。”威兹曼看着面前孩子们欢脱的模样无奈道。

    第一次见他们这么开心的模样,威兹曼也想让他们多享受一些这样的时间。不过他也发现了来自津岛修治微弱的眼神。他抬眼望了过去,却见少年连忙低下了头。

    他罕见的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听到老师这么说,再加上年龄还小,闹腾了一上午,也有了不少的困意。

    威兹曼靠在门柱上,听着他们一个个说着“老师午安”的进了自己的房间后,叹了口气。

    津岛修治有些惊讶的看着站在面前的青年,他的眉眼上带着倦色,是累了吗?

    “老师,午安。”没有胆怯,他站在威兹曼的面前轻声说道,“希望您中午睡个好觉。”

    听着少年的祝福,威兹曼的嘴角微勾,双手扶着膝盖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孩,“也祝你睡个好觉。”

    少年如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拉上了木门。

    威兹曼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太阳穴,他并没有午睡的习惯。比起睡上一觉,他更喜欢看会儿书。但是又怕吵到津岛修治的睡眠,他还是把书拿了出来,坐在了自己房间前的木阶上。

    上午还是晴天,吃完饭后的下午,青森县的天空便呈现出即将要下雨的铅灰色。温度正好。走廊的风偶尔会吹来,很舒服。

    而整座津岛宅也安静了下来,只有墙外时不时会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和自行车的响铃声。

    001也乐得安静,一会儿给威兹曼讲个笑话,一会儿又说着最近的发生了什么大事。

    而在这一片安静的环境里,津岛修治的房间里却并不是这种范围。

    津岛修治其实很喜欢独自相处的环境,这个时候他无论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没有人类对自己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趴在属于自己的榻榻米上,把整张脸埋在枕头中。

    安静的房间中,并没有任何声音,却只有隔壁房间哥哥的鼾声。

    他转过身来,鸢色的眼眸盯着洁白的天花板,眼睛一眨不眨,等待着自己想要的声音。

    但是并没有。

    那个房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

    倒是自己的房间前面传来了轻微的翻动纸张的声音。

    津岛修治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在纸窗上戳的那个洞,他翻身爬了起来,趴在那个洞旁,只能看着青年银色的长发和挺直的背,以及隔几秒便有的翻书声。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吗?

    津岛修治好奇的猜测着原因,下意识的怀疑到自己的身上,却并没有想过青年自身的原因。

    “宿主,津岛修治在偷看你。”仿生机器001极其人性化的打了一个哈欠,有些惊讶道,“他居然在纸窗上扣了一个洞?!”

    好家伙,居然还扣了一个洞。

    这么说着,001倒是有些好奇的去看了眼津岛修治的心里在想什么,看完便更惊讶了,“他在想您为什么不在自己的房间内里读书了,甚至在怀疑是自己的原因。”

    001虽然说是一个新系统,但是在它看来,它怎么也和威兹曼一起经历了一个世界了。

    对于咒术界的那群咒术师奇葩的心理虽然看不懂逻辑吧,但是好歹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但是对于津岛修治的思想。

    请原谅这个人工智能,人类实在是太复杂了,它有时候确实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听到001这么说,威兹曼倒是没有惊讶,他继续着翻书的动作,“你也太不警惕了吧,今天早上的时候我就发现那个洞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少年一直在期待这个。

    001听到威兹曼这么说,吐槽道:“我也没注意这么细节的地方。”

    相对于之前的五条悟来说,津岛修治的神经偏纤弱敏感,它一时间还没有调整过来。

    “细节决定成败。”威兹曼说道。

    对于津岛修治这样的孩子,在别人看来一个很小的细节就是埋下的一根刺。

    这种说法并不是说这类的孩子是气量小,而是他们的这根刺埋在的是自己的心里,只会更好更无限度的优待别人,而苛责自己。

    他是打算在那里看一下午的书吗?

    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怪异的津岛修治看着青年没有动作的样子猜测道,又躺回了榻榻米上,紧紧的闭着眼睛,却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又回去了。”001说道。

    “他会回来的。”威兹曼瞥了眼那个快挨着地面的小洞,淡淡道。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001好奇的盯着那里的地方,却看到一只白皙瘦弱的手从木门处伸了出来,轻轻的挪动了一个缝隙,“真的又回来了啊。”

    威兹曼没有说话,继续看着那本大部头的德文书。

    津岛修治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害怕引起声响甚至怕威兹曼注意,他甚至没能把榻榻米拉来,只是裹了一个床单,躺在了门的一旁,双手安稳的放在了腹部上,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想睡的欲望,但是他却无比珍惜这样的时刻。

    “他躺下了。”001继续好心的给威兹曼播报道,“我怀疑这么睡会着凉的。”

    001这么说着,铅灰色的天空像是应验般打起了闪电,随后便是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

    没想到会突然打雷,津岛修治被吓了一跳,动作幅度有些大,却正好合理的引起了门外人的注意。

    威兹曼收起了书,转身看向津岛修治的房间,疑惑问道:“治君是还没有睡着吗?”

    津岛修治知道青年肯定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下意识的攥着那个床单,没有说话。

    “是害怕打雷吗?”威兹曼见少年没有说话,又继续轻声问道,“不怕的话,要和我一起赏雨吗?看起来是初秋的第一场雨,之后就要变凉了。”

    津岛修治还是没有说话,但是那双鸢色的眼眸却迸发出了奇异的色彩。他从那个自己拉开的门缝里看到了落在青石板的雨,被打落在地上枯萎的叶子,却没有看到青年的身影。

    他知道青年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

    “是睡着了吗?”

    津岛修治听到青年轻声问道,却没有透过这个缝隙看这个房间一眼。

    突然他看着青年的身影向木门上靠近,他下意识的连忙钻进了被子里,并没有听到其他的声音。

    只是他在睁眼时,却看到青年只是将身体靠在了自己的木门外,影子在纸窗下投射出稀稀疏疏的模样。

    他是在看雨吗?

    津岛修治双手扶在地板上,慢慢的轻轻的靠近木门,将耳朵轻轻的贴近了接近青年胸膛的地方。

    他听到了欢快的雨声和沉稳的心跳声,一声声的砸落在自己的耳朵里。

    雨势越来越大,砸落在青石板上,砸落着树上为数不多的树叶,冲刷着地上泥土的痕迹。

    孩子们仿佛是因为上午的时候累到了,还都在睡。

    威兹曼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声,把书放到了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银色的长发顺帖的垂落在木色的地板上。

    “老师。”这大雨像是给了津岛修治勇气,他张口道,却并没有出声。

    “治君,想出来看看雨吗?”威兹曼轻声道,“外面很美,来看看吧。”

    津岛修治在听到青年的声音时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青年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连忙移开了耳朵,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外面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坐在因为下雨有些泛凉的地板上,透过那道缝隙看向门外,一只手却仿佛是违背主人意愿一样搭在了木门上。

    他肯定知道自己是醒着的。津岛修治心里默默的想着,但是那人就是想让自己做决定。

    磅礴的雨声中,只听到了木门“吱呀”的一声,少年慢慢的拉开了木门,看了眼外面的雨势,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青年。

    他的腿微微屈着,身边放着一本德文书,和这猛烈的雨声不同,那人的眸子里仍然是一片寂静,仿佛这世间任何一切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没有睡着吗,是被刚刚打雷的声音吵醒了吗?”威兹曼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给津岛修治腾下了位置,拍了拍那块位置,示意他坐在那里。

    津岛修治也乖乖的坐在了青年指的那个位置,双腿蜷缩在一起,双臂紧紧的抱着自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他并不是被雷声吵醒的,但是如果摇头的话岂不是证明了他一直都没有睡。

    那么也就是他一直听着老师的问话声没有回答,这也太失礼了。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摇摆不定的回答,仿佛也没有看到少年过于保护自己的姿势,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轻松道:“来看看雨吧,这场雨下完后,天气就该转凉了。到时候你们也该换上厚衣服了。”

    津岛修治轻轻的点了点头,看着面前的这场雨。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雨声。

    事实上如果让以后的太宰治去回答这场雨下的有多么大,他也忘记了。

    或许在14岁离开青森县的那一刻,他就刻意的忘记了当初的一切。

    但是他记得那天真的很安静,不用带上他自认为骄傲的面具,也不用露出笑脸,第一次在不只属于自己的空间内面无表情的观察这个世界。

    以这初秋的第一场雨为背景。

    “你是神仙吗?”雨势渐渐转小,津岛修治移开视线,看向威兹曼,轻声说道。

    为什么会总用那双平静的看透一切的眸子看着自己,令自己胆怯却又无法忍住羞耻的接近着。

    可是如果是神仙,为什么会来到自己的身边。

    他可不是需要拯救的人啊。

    他只是苟延残喘活在世界上的胆小鬼罢了。

    鸢色的眼眸单纯的看着自己,说着这么胆小卑微的话,比这津岛家的任何人都要干净。

    “我可不是什么神仙啊。”威兹曼笑着摇了摇头,声音砸落在雨中,却也落在了津岛修治的心里,“我只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治君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毕竟津岛修治,只是一个单纯而又善良的孩子。

    第27章 027

    “我只是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治君获得自己的幸福。”威兹曼的话让津岛修治一时愣住了。

    他会有获得幸福的权力吗?

    怎么可能啊。

    但是看着青年的眼眸,津岛修治却说不出任何话。

    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自己的脸埋在唯一能给自己安全感的臂膀里,感受着下雨后微微泛凉的温度。

    就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探出爪子后又伸了回去。

    只不过不同的是,无论是温暖还是伤心,津岛修治都习惯性的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仿佛逃避就能不用面对所有的选择。

    见少年又选择了自闭,威兹曼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话。

    两人只是安静的坐在了屋檐下,共享着同一空间,听完了这场雨。

    青森县的这场雨下的很大,但是结束的很快。津岛先生也准时下班,带着津岛文治回到了家里。

    而这一天晚上,孩子们所拥有的笑脸仿佛又消失了一般,安安静静的坐在餐厅里,听着津岛先生大声谈论着今天自己做了什么,本本分分吃完了饭。

    “明天就是威兹曼老师给你们上课的第一天了,记得都要守好津岛家的规矩,不要给我丢脸。”津岛先生看着面前的这群孩子,严厉道。

    威兹曼没有说话,他知道如果自己客套的话,只会让津岛先生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反而对孩子们的态度会更严厉。

    他放下筷子,听着这位津岛先生对于孩子们的教导。

    津岛修治跟随着身边孩子们的动作不停的点头,就像是无意识的动作。

    他抬眼有些好奇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津岛原门右卫,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的脸好像不再是人脸,仿佛是个大喇叭直直的装在了父亲的脖子上。

    严肃洪亮的声音传遍整张餐桌,而那个大喇叭也扭来扭去。

    津岛修治被自己奇怪的想象惊到了,却也有些想笑。

    他怎么能将津岛家的家主,自己的父亲比作成一个大喇叭呢,这也太失礼了。

    虽然这么想着,少年的唇角轻轻的勾起,反而悄悄的看向了坐在客座上的威兹曼。

    和众人的反应不用的是,青年的眉毛微微蹙起,像是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津岛先生,他良好的教养使得他的脸上并没有怒气和不满。

    但是津岛修治就是能看的出来,威兹曼并不是很喜欢父亲。

    在他的眼里,人们多是为了自己着想,涉及到一丝利益纠纷便能瞬间翻脸。就算是同情别人,也是在不侵犯自己的利益前提下。

    所以威兹曼老师是在不开心什么吗?

    津岛修治顺着青年的眼光看到了自己和他的哥哥姐姐们,微微一愣。

    他虽然是个胆小鬼,却也是个聪慧的孩子,自然看出来了老师是因为父亲对他们的教育方式而感觉到不满。

    但是能做什么呢?

    津岛修治突然悲观的想着。

    在这个所有人灵魂被禁锢的地方,只有父亲可以像国王一般指责和安排着其他人一生,其他人便也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任由父亲操纵着。

    他也不正是因为装作提线木偶才成功混入的吗?

    津岛修治自己也不正是喜欢这个任人安排不用思考不用挣扎的一生吗,少年不知疲倦的在脑海里劝说着自己,一日如一日的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津岛原门右卫说完后,满意的看向威兹曼。他可听说了森田家至今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家庭教师,而且他回来后也向仆人打听了威兹曼今天的教学,听说还不错。“那就麻烦威兹曼老师了。”

    “放心吧,我会尽我的能力去教导他们的。”威兹曼认真的点了点头,真诚道:“他们都是很乖的孩子。”在接到任务之前,威兹曼也只是想帮助津岛修治一人。只是当他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

    作为一个老师,在津岛家能待的时间能有多长,他也说不清。他能做的只是,在这段时间内,去帮助这群孩子们以及津岛修治。

    津岛修治则抬起眼眸,晦暗不清的看向坐在面前的青年。

    而在这照常的晚餐结束后,因为怕明天的课会迟到或者犯困,津岛先生便禁止了他们的娱乐活动。

    津岛修治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着隔壁的青年坐在书桌前,他手里握着钢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是在准备明天的课程吗?

    他发散的想着,想到了威兹曼早上说的课上奖励以及愿望。

    会是什么呢?

    这么想着,津岛修治倒是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宿主,津岛修治已经睡了。”001提醒道。

    “已经睡了吗?”威兹曼转身看了眼透过纸窗印出来的昏黄的灯光,伸了个懒腰。桌子上的一摞白纸上写着满满的德语,多是威兹曼之后预计的教学计划和准备。

    看了眼表,威兹曼将资料整理好夹进了书里。

    他也有些期待明天的教学啊。

    津岛家作为青森县有名的富豪,对于孩子们的教育也是极为重视的。孩子们还小,教学用的房间也就安排在了他们住的内院里面。

    第二天等到威兹曼到房间的时候,孩子们已经全部都到场了。

    他轻扫了一眼众人的座位。

    和昨天的座位一样,英治和圭治少爷坐在最前面的座位,小百合姐妹二人坐在中间的位置,津岛修治一人坐在最后面靠窗的位置。

    见威兹曼来了,众人也都很是积极的向他问好。

    “今天上午主要是国文课。”威兹曼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一一发了下去,“这节课的主题是人与自然。”

    发回后威兹曼靠在了属于自己的桌子上,看向正在观看资料的孩子们,“欢迎大家畅所欲言,谈一谈人与自然的关系。大家还记得我说过的奖励吧?”

    听到威兹曼这么说,众人分别点了点头。

    “所以只要积极回答问题,我们就会有奖励。”威兹曼微微颔首,笑道,“所以大家可以尝试回答问题了。”

    青年刚刚说罢,津岛文治和小百合就举起了手,抢着说出自己的答案。

    “回答的都很好。”威兹曼满意的点了点头,“下课后可以告诉老师,想要什么奖励。如果没有的话,就只能老师自己来想了。”

    两人见状赶快点了点头。

    津岛圭治和另一个小女孩是有些内向的,但是见津岛文治和小百合接连回答问题后,也忍不住举起了手。

    津岛修治忍不住下意识的扣着指甲。

    其实按照常理,这些人多的地方恰恰是津岛修治伪装最为成功的地方。

    他随机的一个动作都能成为大家眼里的笑料,成为受欢迎的存在。

    只要一对上青年的眼眸,他就不敢带上任何面具,或许说任何面具对那人都是无用的。

    可是如果一直不发言,却也会成为突出的存在了。

    他唯一的做法只有摘下自己的面具,坦荡荡的面对这个房间里的人。

    可是摘下面具的人还会是津岛修治吗?

    第28章 028

    摘下面具的人还会是津岛修治吗?

    津岛修治想到这里摇了摇头,真正露出来的面孔是属于他自己,一个套着皮子勉强在世间存活的妖怪罢了。

    他只是在众人的帮助和自我麻痹下称自己为津岛修治罢了。

    威兹曼自然也看到了津岛修治纠结的模样。

    少年鸢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自己发的资料,无意识的扣着手指,仿佛世间所有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你会怎么选择呢?

    作为一个胆小鬼,没有人比胆小鬼更加理解胆小鬼的想法了。

    只是威兹曼没有动作。

    有时候,人的恐惧并不来源于他人,而是来源于自己对世间万物的恐惧。

    就像他不能总是每一次替少年做出选择,也不能每一次帮少年挡住来自面前的选择。

    选择成为津岛修治还是成为自己,都是少年自己的选择。

    “老师。”津岛修治缓缓的举起了手,那双鸢色的眼眸对上了站在前面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威兹曼。那里面的期待太过炽热,以至于津岛修治连忙颤抖的移开了眸子他实在不值得别人去期待。

    “是有什么想说的吗?”威兹曼嘴角勾起笑意,眉眼温和的看向坐在最后面举着手的少年,“直接发言就好。”

    众人听到津岛修治的声音,扭头看向这位在津岛家以搞怪称第一的弟弟。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上课都这么长时候了,修治还一直没有做出奇怪的动作或者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因为害怕老师吗?

    津岛修治看着面前这几双盯着自己的眼眸,那里面都满是好奇,仿佛在等待着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

    只是,可能和他们期待的有些不同了。

    少年的声音虽然小,但还是和旁人一样回答出了自己的答案。在回答的时候,津岛修治都想不到这么沙哑颤抖的声音是从他的嗓子中发出来的。

    他在站起来的时候,就决绝的想好了一切。

    但是这一次津岛修治却没有想过补救的措施。

    “回答的很好。”

    威兹曼点了点头,看向有些惊讶的孩子们,他大概也能猜出来这些孩子在想什么,无非是惊讶津岛修治为什么在教室里变得这么普通和旁人一样,而不是成为一个小丑引人注目。

    但是小丑并不一定总是小丑,或许他也想成为一个人。

    “今天上午的课就先上到这里,大家的表现都很好。”威兹曼收起桌子上的资料,“现在大家可以自由活动了。大家想要什么奖励可以告诉我哦。”

    年纪太大,再加上之前要么是在飞船上,要么是在封闭的五条家里,如果不是001,他对现代的潮流根本无从所知,更不要说孩子们喜欢什么了。

    所以威兹曼这次将选择权给了这群孩子。

    “大家可以写小纸条给我,现在就可以。”威兹曼看了眼手中的表,离中午的吃饭时间也差不了多少了,他靠在桌子上,看着这群孩子积极的撕开一张纸写出自己的想法和愿望。

    “宿主,你猜津岛修治会写什么?”占据先机的001见威兹曼看着面前的孩子问道,它有些好奇威兹曼能不能猜出来。

    威兹曼接过孩子们一个个走上讲台递上来的小纸条,示意他们可以先休息了,他看向还坐在不最后面要起身的少年,“我猜,他什么都没写。”

    津岛修治这孩子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恼,或者说去要求别人为了他做什么。

    比起这个,他更像一个企图扑灭火种的飞蛾,虽然有时胆小,在有些时候却总带着满腔的孤勇,为了别人能永远的牺牲自己。

    津岛修治看着面前什么都没有写的纸条,想要什么就真的能得到想要的吗?

    就像那个被他藏在柜子深处的舞狮子的面具,他可从来没有奢望过不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无论说什么,旁人总会加上自己的理解得出令自己满意的回答。

    那么他说什么,写什么还有必要吗?

    这一刻像是对上课时自暴自弃的做法表示抗议,津岛修治干脆什么也没想,对人类失去了迎合的态度。

    你不是要见证真实的我吗?

    可真实的津岛修治不是人,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妖怪,一个自私懦弱却又破罐子破摔的胆小鬼罢了。

    津岛修治拉开椅子,挪动的声音在木质地板上响起,在安静的教室里响起显得格外的刺耳。

    “老师。”津岛修治在威兹曼的视线里慢慢靠近,将纸条递了过去,“给你。”

    “已经写好了吗?”威兹曼丝毫没有惊讶的接过津岛修治的纸条,和其他人的纸条都夹在了自己的书里,低头看向津岛修治。

    津岛修治看着威兹曼的动作,没有吭声,仿佛有些疑惑为什么没有看自己的纸条。

    “如果治君不想写的话也可以告诉老师。”威兹曼看向津岛修治。

    少年刚刚走过来的的那一刻仿佛把自身隐藏许久的妖怪释放了一样,让威兹曼有些惊讶却也在意料之中,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没写?”津岛修治抬眼看向威兹曼,却又想到了之前自己问威兹曼的问题,对啊,他总能看出来自己的各种伪装,也能看出来自己真正的模样。

    “治君。”威兹曼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倔强的孩子,弯下了身子,“你要知道,无论是怎样的你,那都是你,和津岛修治无关。”

    无论释放自己内心的妖怪还是装作小丑的模样,可那个灵魂却永元不会变。

    “所以,可以诚实的告诉老师你想要什么吗?”

    而以为自己释放妖怪的津岛修治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但是那双鸢色的眸子却冷静的审视着面前的青年。

    无论是妖怪还是小丑,青年永远都这样看着自己。

    你是真的把我放在了心上吗,还是说无论怎么样都无关。

    只是因为我是津岛修治。

    “我想要书。”津岛修治抬眼看向威兹曼,那张面具又回到了脸上,鸢色的眸子轻微的颤抖着,“可以吗?”

    威兹曼看着少年的模样,眉毛微蹙,但还是点了点头,“如你所愿。”

    第29章 029

    “宿主,他不会猜出来我的存在了吧?”

    001心惊胆战的看向站在威兹曼面前的津岛修治,那双鸢色的眸子透过威兹曼的眸子望了过来,仿佛看出来了自己的存在。

    `

    “安心点儿,你可是人工智能啊。”威兹曼安抚道。

    系统对于人类来说还是太过匪夷所思了,谁会想到一个人的脑海里居然会有一个人工智能的存在。虽然津岛修治的智慧甚至可以超越人类,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为时尚早。

    “他只是还在抗拒我。”威兹曼看着少年蹦蹦跳跳的向外走去,把书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拎起自己的大衣,轻松道:“不过对于他来说,他在对我做最后的确认罢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少年也愿意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裸露在自己面前,虽然是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惨烈模样。

    把最坏的样子展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么还会待在我身边吗?

    反而是这种样子才更让威兹曼感觉到欣慰又心疼却又熟悉。

    他们都是这样的胆小鬼罢了。

    下午的时候因为需要午睡,威兹曼也只给他们安排了两个小时的课程。上课之前,他便一直在拆这群孩子递给他的纸条。

    “想要一个洋娃娃。”

    “想要一本画册。”

    “想要一个网球拍。”

    威兹曼眉眼温和的坐在椅子上看着这群孩子格外柔软的字体以及朴素而又简单愿望,看完纸条后又把他们叠了起来,打开了津岛修治递给自己的纸条。

    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只有因为犹豫而落在上面的铅灰。

    “下午出门一次,把他们的礼物带回来。”威兹曼折好纸条轻声说道,“我记得这里附近有商场,或许应该找个孩子一起去。”说着他瞥了津岛修治房间一眼。

    001:好了,我知道您的想法了。

    下午因为午睡的原因,孩子们普遍兴致不高,威兹曼也没多讲什么,只是说了放学后会把他们的礼物带回来。

    “大家的心愿我都收到了,只是老师可能需要一个帮手。”威兹曼说道,“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众人一听倒是反映各异。

    “我还是不去了,更想要个惊喜。”津岛文治很有道理的说着,津岛圭治听了也点了点头。

    小百合和那个姐姐倒是没有反应。

    “你下午可以和老师一起去吗?”威兹曼走到津岛修治面前看向少年。

    出门吗?

    津岛修治小时候因为身体弱再加上不受重视,活动的空间也仅限于这个津岛家罢了。有的时候他也会向仆人打听外面的声音,或是偷偷的爬到墙头去看那些路过的行人。

    他向往着外面的风景,但是却又害怕着。外面的世界太过于陌生,天堂或者地狱都无从得知。

    他花了这么几年才在津岛家安稳的苟活着。

    可外面的世界都是陌生人,再多智近妖,他也无法摸透所有人的心理。

    但是和人类一样,他无法隐藏自己的心,也对这未知的世界充满着好奇。

    “好。”津岛修治乖巧的点头应道,“那就由我和您去吧。”

    威兹曼点了点头,示意他们下课。

    津岛先生倒是没限制孩子的人身自由,在有人照看的情况下还是允许他们外出的,威兹曼只是托人告诉了在家的津岛夫人,他们便顺利出了津岛家。

    津岛修治抬眼看了眼写着津岛家的门牌,又顺着打开的大门看向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在和仆人交代什么的威兹曼,手轻轻的抚上了那双鸢色的眼眸。

    他无数次想过走出这个津岛家的大宅,却没有想到会是和这个认识才几天的“陌生人”。

    听完仆人对于青森县附近商场的介绍以及嘱咐,威兹曼感谢的点了点头,“实在是谢谢您了。”

    “不用客气的。”听到威兹曼口中的敬语,仆人连忙有些惊恐的摆手道,“您和少爷今晚是要在外面用餐吗,如果是的话我就提前告诉先生。”

    津岛先生向来很注重规矩,如果是自己晚上有聚会倒是还好。但是要是他来了餐厅却发现有人没有按规矩来用餐,肯定是要责罚的。

    威兹曼点了点头,歉意道:“那就麻烦您了。”

    “好说好说,注意安全。”仆人说道,“最近青森县的治安并不是很好,听人说前几天还有抢劫事件发生呢。”

    “好,我会注意的。”威兹曼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扭头看向站在大门处看着自己的津岛修治,走了过去。

    “治君?”威兹曼低头看向面前穿着和服的少年,轻声道,“走了,带你出去玩。”

    津岛修治轻轻点了点头,眼神瞥到威兹曼白皙修长的手指,青年像是想要拉住自己却又在顾忌着什么又收回了手。

    此时的青森县正值黄昏,落日的余晖洒落在大道上,周围是来来往往的汽车和卖东西的小贩。

    穿着现代装的白发青年和穿着和服的黑发少年走在一起。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津岛修治比起和自己同一年龄的孩子,发育并不是很好,个子也还没长高,只是到威兹曼的腰部左右。两个人的气质看着格格不入却又意外的有些合适。

    像是为了照顾少年的步伐,青年的步子迈着也很慢。

    津岛修治的手缩在和服袖子里,微微攥起,却也始终和威兹曼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只是在转角处突然冲出来了一辆自行车。

    威兹曼连忙抱起把津岛修治抱在了自己这一侧。

    “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穿着学生装的少年连忙道歉道。

    威兹曼看向怀里的少年,“没事吧,治君?”

    少年鸢色的眼眸轻轻颤抖着,感觉着被抱进怀里的温度,仿佛被吓呆了一样,摇了摇头,小声道:“我,没事的。”

    “注意安全啊。”威兹曼抬眼看向少年。

    像是被面前青年混血儿的长相和发色惊到,少年呆愣愣的点了点头,看向被青年抱在怀里的少年,那双鸢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自己,里面一点情绪都没有,反而把少年吓到,连忙骑着车子离开了。

    “治君。”威兹曼没有看到那个少年的反应,他只是把手伸进少年的和服袖子里牵住了微有些微凉的手,“这里人太多了,还是我牵着你吧。”说着青年倒是颇有些粗线条的问道,“你不会介意吧?”

    和少年总是微凉的手不同,青年的手很温热,津岛修治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手蜷缩在青年手心里的形状。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可以的。”

    威兹曼见状松了口气,牵住了少年的手,向仆人说的商场走去,随口闲聊道:“你喜欢看什么书,治君?”

    津岛修治下意识开始猜测面前的青年喜欢什么书,投其所好的说自己喜欢的书。但是在感觉到手里温热的触感,他又一次意识到了在这个人面前,自己甚至是不需要伪装的。“我都可以的。”

    说罢少年又懊恼的蹙眉,心里倒是埋怨起了自己,平时这么会伪装的人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却不会说话了。相反越是笼统的话就越被别人觉得是在敷衍吧。

    “这样啊。”威兹曼点了点头,并未看到少年后悔的模样,他其实很相信少年的话,正如他第一次看到少年时,津岛修治确实是个真正喜欢书的孩子,“那以后治君遇到喜欢的书可以向老师推荐吗,之前因为学业和工作,倒是疏忽了读书的事情了。”

    向他推荐?!

    津岛修治听到这话,心里一颤,他一定是在说笑吧?

    他每晚可是听着青年翻书的声音睡着的啊,在青年推荐书是班门弄斧吧?

    感觉到了少年的不安,威兹曼补充道:“我平时看的都是德文为主,对日本文学倒是了解很少的。不过以后要长期在日本工作的话,还是要多接触一些日本书籍。所以需要治君,你的帮助。”

    “我可以吗?”津岛修治没有抬头看向威兹曼,只是盯着自己不断走过的十字路。

    “治君。”威兹曼温声道,“你是个很聪慧的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误。你可以相信自己。”

    说着青年停下了脚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相信自己。

    连自我都找不到的人可以相信自己吗?

    津岛修治紧紧盯着橱窗印出来的自己,他苟且活下去的原因也只不过是如同菟丝花一样紧紧抓住了别人对他的信任罢了。

    “走了。”看着正在发呆的津岛修治,威兹曼提醒道,拉着少年往商场内走去。一路上倒是很顺利,津岛家其他几个孩子要买的东西都买到了。

    最后二人来到了书店。

    “去挑挑自己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吧。”威兹曼松开了一直攥着少年的手,示意他道,“多挑几本也没关系,我们甚至可以换着看。”

    津岛修治看了威兹曼一眼,攥了攥留有余温的手,点了点头。

    少年小小的一只,走到了满是书的巨大书架面前。

    他很喜欢书,能用尽可能多的时间和精力读书,那是除了睡觉以外独属他一人的享受时间。

    家里的书除了父亲给他带的书,有时候他也偷偷会去父亲的书房里看书。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看到这么多的书,津岛修治的眼眸紧紧的看着这些书籍的名字,眼里满是惊奇的光。

    这算是少年少有的快乐时间了。

    见津岛修治站在书架前安静的看着书,威兹曼也走到了一处书架前,随意的看着上面有没有自己比较感兴趣的书。

    “要不要看看这本书?”一道浑厚的声音响起,威兹曼只见一只手从自己的身边伸过,从书架里抽出来了一本书。

    书皮上面写着——《我是猫》,作者夏目漱石。

    “等等,为什么夏目漱石会出现在青森县?”001只觉得自己格外的迷茫,夏目漱石怎么说也应该待在横滨教导自己的学生吧,东京也有可能,但是为什么会来青森县呢?

    但是想想上次羂索的出现,崩溃的001算是明白了,因为威兹曼的出现,所以世界的走向也无从判断了吗?

    已经有预感到以后将有无数崩坏的剧情发展的001向威兹曼提醒道:“宿主,他叫夏目漱石,对津岛修治算是很重要的一个人物。”

    001看着控制面板上被马赛克糊住的字体,只能透露这么些内容了,对于福泽谕吉和森鸥外的事情,他一点儿也不能透露。

    听到001的话,威兹曼了然,看向那本书,念出了作者的名字,“夏目漱石?”

    “对。”夏目漱石点了点头,笑道:“你可能会喜欢上这本书。”

    威兹曼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中年人。

    他的打扮更像是日本刚刚开化时期的模仿西洋打扮的青年人,戴着一顶棕色的圆顶帽,穿着棕色的大衣,满脸和善的看着自己。

    “为什么会这么说?”威兹曼微微挑眉,接过夏目漱石手中的书,点头道,“威兹曼。”

    听到青年的名字,夏目漱石皱了皱眉,却又很快又恢复了刚刚的模样,丝毫不觉得难为情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

    “这么说这本书?”威兹曼有些惊讶,心里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的举起这本书,看向夏目漱石,“是您写的?”

    听到威兹曼这么问,夏目漱石倒是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是我写的,算是老夫自荐。”

    说着夏目漱石打量了眼书店,指向旁边供人休息的沙发,“要来聊聊吗?”

    没想到这个人会对自己感兴趣的威兹曼点了点头,不过确实他也对面前的这个人有些兴趣。

    这位夏目漱石先生似乎是个小说家,所以说为什么会对治君的未来产生影响?

    还是说,治君之后可能会写小说?

    这么想着,威兹曼倒是瞥了站在里间的少年一眼,只露出了一点儿衣角,看来还在看书。

    “001,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关于治君之后的人生走向呢。”威兹曼跟随着夏目漱石的脚步坐在沙发的一边问道。

    和上次提前告知了五条悟的未来不同,这次的001并未告诉他,关于津岛修治的人生走向,只是说了津岛修治的性格和童年。

    事实上因为上次五条悟的世界出了错误,为了防止再次发生意外,001并未告诉威兹曼,对于津岛修治以后会离家出走改名为太宰治,先被森鸥外收养成为港口黑手党干部,之后又成为武装侦探社一员的事情。

    它甚至知道,威兹曼在得知少年之后会混黑的话,绝对会阻止的。

    不过作为白银之王,威兹曼也不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人。

    “实际上夏目漱石是异能力者,津岛修治在之后也会觉醒异能力。不过夏目漱石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来的。”001说道,甚至他都不清楚夏目漱石为什么会突然来到青森县。

    异能力?

    听到这个熟悉的字眼,威兹曼微微眯眼,“所以说你瞒我的事情还很多吗?一会儿麻烦你细细的给我说一下了。”

    他把书放到了桌子上,抬眼,好整以暇的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你是混血儿?”夏目漱石看向面前丝毫没有怯场的青年,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青年并不简单。“我记得也听过一个叫威兹曼的人。”

    第30章 030

    威兹曼点了点头,并没有把夏目漱石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随口道:“或许是同名吧。”

    夏目漱石抬起头再一次打量着面前淡定的青年,笑着点了点头,“应该是吧,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事实上他本月定的工作是在东京,但是没想到最后地点却定在了青森县。

    再加上新书上架,他也就找了个书店进来看看,倒是没想到会碰到这个年轻人。

    “那孩子是你的?”夏目漱石瞥了眼在内间的少年,示意威兹曼道。

    他们二人的样貌和穿着看起来也不像是兄弟。

    “他是我的学生。”威兹曼见夏目漱石疑似对津岛修治感兴趣,谨慎道,“我算是他们家的家庭教师,今天带他出来买些东西。”

    “这样啊。”夏目漱石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在把眼光放在了那个孩子上,倒是打量了威兹曼好几眼。

    见威兹曼丝毫不觉得尴尬的样子,夏目漱石倒觉得这个青年是个可塑之才,看着那本书,笑着说道,“要来看看这本书吗,想听听你的意见。”

    封面最上面写着《我是猫》,设计这本书封面的人甚至还在上面颇应景的画了一只猫咪的形象。

    威兹曼看了这本书一眼,又看向夏目漱石一眼,“当然可以,在原作者面前评价这本书是我的荣幸。”

    只是这么说着,夏目漱石却没有动作,有些期待的看着威兹曼。

    所以是想让自己现在就读吗?

    威兹曼轻轻挑眉,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趣的人。不过距离治君看完书还有些时间,他倒也有时间读一会儿。

    青年挺直了背,翻阅着面前这位中年人所写的小说,只是越看便越觉得惊奇,原本平静无波的倒是认真了不少。

    而夏目漱石也没有闲着,他双手扶着自己的那根拐杖,自信却又平和的看着威兹曼看着自己的书,像是丝毫不怀疑青年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津岛修治合上了正在看的书,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表,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他转身却找不到威兹曼的身影。

    少年连忙走了出来,在看到青年坐在沙发处认真看书的样子松了口气,却在看到青年对面的男人时,眸子一敛,手指攥起,走到了青年的面前。

    “老师。”少年的声音小小却又乖巧的响起,将威兹曼从书中拔了出来。

    “?”威兹曼这才发现津岛修治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双手拘谨的缠在一起,羞涩的看着自己。

    他有些疑惑,放下书,看向津岛修治,“治君找到自己想看的书了吗?”

    “诶,这孩子。”夏目漱石不赞同的看向津岛修治,这孩子一来便就吸引了威兹曼的所有目光,他还想和这个青年讨论一下自己的书呢。

    像是听到了夏目漱石的抱怨,津岛修治幽幽的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面无尽的空洞倒是看的夏目漱石也忍不住一愣。

    “我已经看了一半了,夏目先生写的很好。”威兹曼蹲下身来,帮津岛修治拢了拢衣领,站直身体看向夏目漱石,眼神里也带着赞赏,“我已经在期待您的下本书了。”

    “夏目?”津岛修治自然能听的出来威兹曼声音里的真诚,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那本书,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中年人。

    “忘了给治君介绍了,这位先生叫夏目漱石,是这本书的作者。”威兹曼介绍道,低头看向津岛修治,“这位是我的学生津岛修治。”

    “你好啊,津岛君。”夏目漱石冲津岛修治挥手道,眼里带着笑意却未达深处,打量着面前的少年。

    津岛修治随意的点了点头,却罕见从宽大的和服袖子里探出了手,拉住了威兹曼的手,轻声道:“老师,我找到我要看的书了。”

    “是吗?”威兹曼惊讶道,还是第一次感觉到少年这么明显的喜恶,“那我们去看看。”

    这么说着,他歉意的看向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的夏目漱石,“抱歉先失陪了。”

    “没事,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夏目漱石丝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本书我可以帮你先看着,你去吧。”

    听到男人这么说,津岛修治的眉毛蹙在一起,忍不住加大了握住青年的手的力度,“老师?”

    “没事的。”看出了津岛修治的不安,威兹曼反握住了少年的手,冲面前这位过于热情的作家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

    说着青年拉着少年的手向内间走去。

    夏目漱石看着两人的背影,坐在了沙发上,忍不住摩挲着下巴。

    这两个人都很有趣啊。

    他可从来没从一个孩子的身上看到过这么空洞的眼神,而且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也不像是普通人。

    这次青森县之行看来会有意外收获。

    “想要什么书呢?”威兹曼松开少年的手,看着少年向前走去,斜靠在书柜旁,“去看看吧,治君。”

    虽然已经找到了自己想看的书,津岛修治也只是站在那两本书所属的书柜面前没有动作。

    想到外面那个男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抵触,那个人过分自来熟的样子令他害怕而又艳羡,却有些讨厌。

    他自然看出来那个人对老师有很浓的兴趣,但是这却也是他厌恶的地方。

    “没事的,不着急。”威兹曼见少年没有动作,温声道,却转而问起了001,“给我说说吧,他们之后的展开。”

    001人性化的叹了口气,坦白告诉了威兹曼有关于横滨这些年异能力的事情以及夏目漱石在其中的作用。

    “还有治君的内容,不要企图向我隐瞒哦。”威兹曼笑眯眯道,“如果让我这位学生去奔赴什么危险的,恕我不会再合作了。”

    津岛修治这孩子,身上有太多不可控的因素了。

    他多智近妖,却又渴望和人类去产生联系,极其渴望温暖却又害怕温暖,但是一旦有人善意的接近,他却愿意如同飞蛾扑火般去和那人产生联系。

    那孩子身上带有的是极致性的爱意,对于人类,是渴求却又害怕的存在。

    “事实上他在14岁父亲死后会逃走去横滨,觉醒异能力,甚至之后多次挽救陷于危险中的横滨。”001尽自己所能的掩盖住了津岛修治会进入港口黑手党的事实,解释道。

    而之前对于羂索的事件就留有疑惑的威兹曼点了点头,却也留了心思。

    治君,最后还是决定勇敢的逃出家了吗?

    青年柔和的眼光落在津岛修治身上,本来发现自己行为过于抱歉的津岛修治刚刚抽出了两本书,在看到青年的眼神时却愣在了原地,“老师?”

    为什么总是一副无论自己犯什么样的错都会原谅的眼神啊。

    津岛修治紧紧的攥着怀里的两本书,这样只会让他觉得面前的青年像神一样爱着世人,而自己又可耻的祈求着这样的目光和爱意。

    “没有其他想要的书了吗?”看了眼手里的两本书,威兹曼低头看向少年,“多挑几本也可以哦。”

    “没有了。”津岛修治摇了摇头,“只有这两本我还没看过。”

    “这样啊。”威兹曼下意识的牵起少年的手,“下一次带你去一家新的书店。”

    所以还有下一次和自己的出行吗?

    津岛修治有些开心的想着,但是在看到那位夏目漱石先生等待他们的样子,心情又变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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