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堂很快来人把木长老带走了,说是要等长老醒来再审问。
乌梦榆心里面却琢磨着木长老的话——
“十派会武的剧情?”
“十派会武”是五洲四海最顶级的仙门盛事。
上三宗,下七宗的年轻一代的弟子,都会参与到其中,借此展示各家的天骄风采。
这次的十派会武她的确要参加。
可是这和季识逍有什么关系呢。
以季识逍的剑法,肯定比完初试,就直接被分进天级组了。
她自己嘛,可能就在黄级组走个过场。
虽说只是黄级组的水平,乌梦榆最近也是常常在藏经阁钻研剑法。
藏经阁坐落于归雪第十四峰,这里满山都是竹子,种得却很有章法。
林间划出的小路是正正方方的,藏有剑法的各楼宇就隐含在路旁的竹林里。
萧瑟的声音回响在竹林里,像是不停息的风声。
乌梦榆来这里参悟自己要学的一门新剑法——春江花月夜。
剑法的名字很好听,招式也如江影婆娑,缥缈难寻,是归雪七百年前的剑道前辈传下来的。
就是这剑法练起来也很缥缈,根本没有合乎法例的方法,因而如今归雪宗里对这门剑法研究不深。
乌梦榆如今也只是初初入门。
季识逍当初看她学习这剑法后,也把春江花月夜拿出来研究。
他是剑道天才,是天生剑心,是归雪剑峰下一代的希望,剑法的天赋比日落峰上的星辰还要耀眼。
不过短短的三个月,“春江花月夜”就练到了大成。
学人精,真讨厌!
剑法的藏经阁平时少有人来,练剑之事,每一招每一式是一丁点都不能错。
所以归雪弟子练剑,往往是跟着自己的师父或者听统一的剑法课。
久而久之,来藏经阁自己钻研剑法的人是少之又少。
偏偏,一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从幽深的竹林里蹿出来,通体黑黢黢的,眼睛是像小弹珠一样,浑身上下写满了“丑陋”。
乌梦榆很不耐烦:“别叫。”
麻雀长了口:“嘿,大小姐今天有空来学剑法啦?”
乌梦榆点点头:“嗯,吃好喝好睡好了,实在没事干。”
这麻雀名为听风,本来也是只威风凛凛的大妖,后来作的乱子太多,被归雪宗的先祖抓来看守藏经阁。
它这只妖怪,没别的优点,说话就爱阴阳怪气,除了乌梦榆和它呛几句声,这平日里根本找不到人说话。
麻雀抖了抖自己的羽毛:“这可不巧,刚有人把‘春江花月夜’借走了,后来的人还把拓印本也要去了。”
“我看那剑法也就个花架子啊,怎么最近这么多人想来练?”
乌梦榆停了脚步:“那意思是,现在藏经阁里没有春江花月夜?”
麻雀点了点它的小小脑袋。
乌梦榆心下欢喜,可以名正言顺偷懒了,打了个哈欠:“那我回去睡觉了。
“不是,那你就真不练啊?这没有‘春江花月夜’,不还有别的剑法吗,就算不练剑,你学学别的也行呀。”
听风看起来颇为恨铁不成钢,小小的身子几乎要蹦起来。
乌梦榆很坦然:“不想学。”
麻雀摇头的幅度很大:“你这这这这……你知道外门弟子有多少人想进来学剑法吗?你这叫做自甘堕落!”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漫山遍野打架,饥一顿饱一顿的,现在的年轻人啊,啧……”
语气叫一个痛心疾首。
乌梦榆:“那没办法,谁叫你没投个好胎呢。”
听风:“……”
“今年十派会武的前百名可是有三巫孔雀羽,青龙碧玉石,十方铁……你一点都不想要吗?”
其实这些奖励都是虚的,真正打动人心的是上三宗下七宗,共同拿出来的丹药、法诀、法宝甚至于灵兽……
只是,听风瞥了眼这归雪宗的大小姐,她对后面这些奖励可是一点也不在乎。
乌梦榆倒真有点被说动了——
三巫孔雀羽拿来做衣服必定是流光溢彩,碧玉石做的簪子想一想就觉得很漂亮……
“想要啊,可那是季识逍的事情,我就不费这劲去夺了。”
以季识逍的剑法,怎么也能进个前十吧,这孔雀羽,碧玉石他又用不着。
乌梦榆没觉得有丝毫不妥,提前安排好了季识逍奖品的去处。
麻雀着急地扑腾到了她的肩上:“哎呀,你这小妮子怎么说不听呢?我见的修仙界的事情比你多多了去,道侣讲究得是势均力敌……”
“你这样搞,早晚有一天他会腻了你,甩了你,负了你的!”听风骤然把声音提得高高的,连竹叶都被震落了几片。
乌梦榆很敷衍地“嗯嗯嗯”着,“我也没打算和季识逍天长地久啊,那多没意思。”
麻雀怔了怔,饶是它已经通灵百年,对人的情感也难以理解:“你你你……你们真没一点情谊?”
也无怪乎它有此问,在藏经阁里守了这么多年,年轻修士来来去去,讨论得总离不了“季识逍”这个名字。
年轻的女修们,步过漫山遍野的春色时,嘴里吐出那个名字时,脸上的晕红比春色还要盛。
少年英才,总惹人慕艾。
乌梦榆止住了脚步,嘴角微微上挑:“你在问什么废话?”
顿了顿,她又觉得生气:“因为季识逍,我今天被木长老伤了。”
说起来这件事,是真的很奇怪,就算宗内的人再讨厌她,也没有到需要下杀手的地步……
听风大惊小怪:“什么伤?伤在哪里了?是破了点皮那种看不见的伤口吗?”
话完,它又“嘿嘿”地怪笑两声。
乌梦榆思绪纷乱,没出声,不想理会它的阴阳怪气。
乌梦榆很想不通。
木长老,是真的被夺舍了吗。
可是谁有本事悄无声息地,夺取一位归雪长老的躯体呢。
又黑又小的麻雀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假惺惺安慰着:“你也不要太难过嘛,其实想一想,还有比这更难过的事情呢,乖啊,别哭……”
乌梦榆把这只麻雀捉到手里,勒紧它:“闭嘴,说人话。”
麻雀折腾了两下,断断续续地说:“你不知道,现在演武坪的外门弟子全把你当做目标吗?
“赢了你,就可以占你的十派会武的名额。”
乌梦榆把听风捉得更紧:“十派会武?干嘛打我的主意?不是有一百个人可以去吗?”
听风“嘿嘿”两声:“因为你是内门弟子里边,看起来最弱的呀,哦不对,不是看起来。”
乌梦榆手里攥着听风老麻雀,往竹林里走了几步:“废话少说。你知道是谁吗?”
听风念了段法决,虚空里瞬间出现一幅隐隐约约的画面——
“这是用留影石记录的。”
画面里正是藏经阁的竹林里,站了一堆人,看不清面容。
画面一直在晃动。
乌梦榆:“你这留影石质量可真差的。”
可是留影石的这段影像,声音却很清晰——
“外门弟子的身份太难进入十派会武了,这可是前期最重要的剧情,里边得多少宝贝和机缘啊。”
“那怎么办?”
“挑战乌梦榆吧,虽然这么早对上剧情人物有点不太明智……”
“得了吧,乌梦榆的剧情能有什么,除了争锋吃醋就是给主角添堵,影响不了主线的。”
“……”
乌梦榆沉默地听完,然后和听风大眼瞪小眼。
“你听懂了吗?”
“我从拿到这块留影石,听了十遍,也没听懂。”
乌梦榆决定忽略掉听不懂的部分,把听得懂的部分提炼出来:“反正就是,十派会武有很多机缘,他们都很瞧不起乌梦榆。”
听风:“没错,恐怕现在就在演武坪等着你呢。”
乌梦榆不开心:“想要挑战找季识逍去呀,找我是什么意思。气势就输了。”
*
藏经阁的旁边就是演武之地,同门常在这里切磋武艺,演武坪设有擂台处,参与十派会武的人选就由擂台选出。
晚霞在天际处蔓延着,温柔而明亮,拉长到遥不可及的地方去。
乌梦榆上一次翘了剑法课,偷溜出门派喝酒,也是在这样一个温柔的晚霞里,可是很不幸,被季识逍逮个正着。
迫于无奈,她对季识逍发誓:“十派会武之前,我一定每天都去演武坪,每天都去藏经阁,三个月不出门派玩,一心只修圣贤剑。”
傍晚的演武坪,比之藏经阁是热闹不少的,在十派会武之前的日子里,需要在这里进行比试。
今日是没有乌梦榆的比试的。
偌大的演武坪,分了数十个擂台,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分别在这里进行比试。
草地是碧汪汪的绿,擂台是用的深灰色的石砖,可是流出的血却是鲜红得最明显。
擂台下的区域,医修们正在救治伤员。
即使是归雪内部的比试,除了不能伤及性命之外,其他都不作要求。
剑法的光辉交错着,像是奔落的晚霞,兵器相撞击的声音如不断敲动的玉石。
乌梦榆在最近的擂台下看了一会。
少女随意别了根簪子,除此之外,头发上再无任何装饰,却偏偏衬得发丝乌黑明亮。穿了身普普通通的碧绿色的内门弟子服,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却皎然如明月。
眉如远山黛,眼如天上星,唇色却很淡,未着一丝唇脂,生添了几分清冷。
这位小师妹(内门师姐)不说话不出声的时候,倒是位难得的美人——
可惜。
归雪已经是上三宗,能入归雪内门的修士,无一不是天资佼佼者。
什么“十岁斩灵妖”“十五岁登天梯”“百年入元婴”,这类在其他宗门可以津津乐道许久的事情,都不算稀奇。
只有一位是例外,归雪的小师妹。
祖父是冬虚剑尊,归雪剑锋上一任峰主,止于半步飞升而陨落,业已归墟,留下五门天极剑法。
父亲是宗内长老,于阵法之道上超然卓绝,母亲是回春峰峰主,医术上冠绝三大宗,皆是德高望重的归雪支柱。
这位小师妹出生起便养在归雪内门,虽然父母皆天资出众之人,但是她却天赋平平,剑道天赋比之其祖父,只能说是微光比之骄阳。
偏偏她于修行上还诸多懈怠,整天就琢磨着吃喝玩乐,待人也是嚣张跋扈,我行我素。
剑尊归墟之前,特意为这位小师妹寻了门好亲事,将她嫁与归雪新一辈最为天骄的剑修季识逍。
想必那位剑道新秀季识逍,在归雪剑锋时,从剑尊亲传,受了不少照拂,于情分上这门亲事自然是推拒不得。
若是内门弟子看待这位小师妹,倒还有几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可是外门弟子看待乌梦榆,便只有“才德不配位”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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