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开着,房间里的光涌进走廊,将林以柠脚下的方寸之地映得更加明亮。
两人视线交叠,连周遭的空气都安静得有些凝滞。
“汪!”
直到宁崽叫了声,从晏析身边挤过去,摇着尾巴,凑到林以柠身前。
大狗狗吐着软红的舌头,眼睛湿漉漉的,每每见到林以柠就是撒娇卖萌一条龙。
林以柠附下身,弯起唇,摸了摸宁崽的头,“听说你生病了哦。”
“汪!”
林以柠虽然不是兽医,但宁崽这过分中气十足的叫声,一看就是没有生病。
心中稍定,林以柠直起身,再看向晏析的时候,唇角的笑就有点僵,“你……带它去过医院了?”
晏析没回答,只让开身,“你打算一直站在外面说话?”
林以柠:“……”
这还是林以柠第一次来晏析在明水湾的住处,不同于星辰苑的小而紧凑,也和晏家那种老派别墅不同,这里的客厅更加宽敞明亮,铺了栎木色的地板,对面就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
夜色照进来,星星点点,依稀能看到窗外的一带碧湖,和湖边红梅嶙峋的枝桠。
林以柠有些局促地站在玄关处。
晏析附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男式拖鞋,灰蓝色,和他脚上的那双一模一样。
林以柠脱掉自己的鞋子,弯腰的一瞬包包滑下来,晏析伸手勾住包带。
“谢……”
林以柠没说完,她觉得,他们之间不该这么生分的。
晏析薄薄的唇角依然抿得平直,将包包放在玄关的鞋凳上,双手抄进裤包。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林以柠身上,林以柠却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只低着头,脚趾扣着拖鞋上薄薄的绒。
晏析的拖鞋对她来说太大了,白色的棉袜踩在绒绒的面上,还有点滑。
“喝酒了?”晏析微微靠近,在林以柠身上轻嗅了下。
“很……明显吗?”林以柠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好像没什么味道呀。可触上晏析深湛的眸子,又小声回道:“一点点。”
“为什么喝酒?”
“因为……”
如果换做以前,林以柠可能不会说,或者胡乱说一个让自己不那么难堪的理由,其余的,让晏析自己去猜。
可现在,她不想隐瞒自己的情绪了,好的坏的,她都想明明白白告诉晏析。
林以柠抬起眼,眼中带了几分委屈。
“因为你不理我。”
“我不理你,你还自己跑过来?”晏析问得直接,语气到底还是放低了。
“那……我要是不自己跑过来,你会去找我吗?”
“你说呢?”
林以柠垂下眼,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我不知道。”
他们中间隔了五年。这五年,大家都在变,林以柠确实没有那么笃定,如果她不来,晏析会不会去找她。
“林以柠。”
“嗯……”
“你是真笨,还是没有良心?”晏析见不得她这个样子,一把将人扯进怀里,按着林以柠的后脑。
他声音微微哽了一下,“真要是不理你,你以为你进得了单元门?”
从桑鹊在群里问他,宁崽在哪,他就猜到林以柠要来。他等着单元的门禁响起,等着她来敲门,三层楼整整等了快要十分钟,他差点就要投诉物业了。
又忍不住担心,会不会是电梯出了问题,或者遇到了坏人……慌张拉开门,却看到她像个可怜的流浪小动物,呆呆站在门外。
那一瞬,深深的松了口气。
至于其他的,忽然就都不重要了。
不公开就不公开,他又是不是不能等?
五年都等了。
只要林以柠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比什么都重要。
一时无话,房间里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宁崽浅浅的脚步声,绕在两人的身边。
林以柠在晏析胸口蹭了蹭,闷闷开口:“是你让我以后有什么,都坦白跟你说,我跟你说了,你……”
“我们分开了那么久,中间那么长的时间,我怎么知道你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摸不清你的想法,你不跟我说话,我就是觉得你不想理我了……你今早,还那么凶。”
林以柠说得振振有词,越说越起劲,像是真的委屈极了。
“不要混淆是非,我什么时候凶了?”
“我说我要去上班了,你都没有和我说拜拜。”
“……”
林以柠觉得现在这个自己很不像她,反倒像个不讲道理的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晏析,她好像就是不太想讲道理。
她现在对林桥都鲜少撒娇,反倒是对晏析,成了一种本能。
“咕噜——”
极不和谐的一声,林以柠抓着晏析衣角的手指紧了紧。
“没吃饭?”
“没。”
“空着肚子也敢喝酒?”
林以柠仰起头,“我都做好分手的准备了,还有什么……唔……”
她剩下的话完全被晏析堵在了喉咙里,同样的温软封住了她的唇。
林以柠去推晏析,却被他更加用力的吮了下唇.肉。
“以后不许再说这两个字。”晏析放开她的唇,眉眼低着。
他们之间,再也不许有“分手”这样的字眼。
“我喝酒了。”林以柠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
“那又怎么样?”
“不能接吻,亲起来不香。”
“……”
晏析倏地轻笑出声,“谁说不香,我觉得很香。”
说着,他又在林以柠红软的唇上轻啄了下,眼中浸着笑,“明明很香。”
“哦。”
“饿了?”
“有点。”
“去洗手。”
像是上一次林以柠初到星辰苑的公寓一样,晏析在身后提醒她:“左边。”
“哦。”林以柠踩着宽大的拖鞋,眼中漾起笑。
洗完手,林以柠才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处地方,和星辰苑相比,这里显然有更重的生活痕迹,看来晏析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
林以柠走到阳台边,一整面的落地窗,窗外的夜色愈发深浓,连湖水都变得静谧。林以柠想到起了冬夜里的温德米尔湖。
她微微弯起唇,余光里映入一个小小的铃铛,悬在玻璃窗的角落。
木雕的麋鹿,栩栩如生,下面坠着硬币大小的铃铛。林以柠微微讶异,因为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是在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圣诞集市上买的。
“吃……”晏析的声音顿住,看到林以柠站在窗边,指尖拨弄着金色的铃铛。
“你知道吗——”林以柠转头看他,“我也有一个,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嗯。”
林以柠走过来,视线里带几分试探,“你……去过伦敦?”
晏析的眼底划过一丝不自然,将筷子和一碗青菜面条摆好,“先吃东西。”
“不要,我要先听你说。”
“……”
“你……不会真的去过吧?”
晏析想起了那个爱慕林以柠的英国男孩,他抿着唇,视线直勾勾的落在林以柠身上。
虽然没有得到回答,但林以柠却看懂了。
“你去英国……哦,是去出差吧。”
信远的很多业务都在海外,晏析会去英国一点都不奇怪。
“是去出差,2019年的圣诞季,我在伦敦。”
林以柠的指尖刚刚触到筷子,却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下。
“2019年?”
“对。我在伦敦待了半天,去逛了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圣诞集市。第二天,到了坎布里亚郡。”
林以柠红唇微张,震惊的有些说不出话。
好半天,她才缓过神,“所以……你的铃铛……”
晏析看了眼挂在窗角的铃铛,“在圣诞集市上买的,摊主是一个亚裔老人,他说——”
“他说……”林以柠却接过了晏析的话,也看向窗角,“圣诞小鹿会保佑您和您的爱人平安幸福。”
她声线轻软,眼眶有些微红。
“你……”晏析显然也很意外。
“我也是在他的小摊上买的。”林以柠吸吸鼻子,她甚至在想,是不是有一个瞬间,他们曾错身而过。
在人海茫茫的特拉法尔加广场,在热闹喧嚣的圣诞季,他们在同一个小摊上买了同一样东西,明明很微妙的缘分,却就是没能见上一面。
不止这些,还有坎布里亚郡!
“你圣诞节在坎布里亚郡?”
“是。”晏析点头,垂在身侧的手指却收紧。
特拉法尔加广场的巧合他不知道,但坎布里亚郡那次,之后每一次想起,所有的画面都像是镌刻在了脑子里,以至于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去过伦敦,所有英国的出差都交给了副总。
餐厅软黄的灯投下柔和的光线,在林以柠的微怔的震惊里,晏析徐徐开口。
“我在坎布里亚郡过了圣诞,参加了一场古堡家派对,遇见了——一个戴着金色的ba面具的公主。”
从未和任何人说起的往事,今晚,却剖白在林以柠面前。
林以柠乌黑的眸中划过一道光。
那个假面舞会,那个戴着魔鬼面具的男人……林以柠心中有无数种猜测,只怔怔看向晏析。
晏析点头,“是我。”
“那你……”林以柠忽然捂上嘴巴,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不想哭的,可就是忍不住。
晏析走到她面前,抬手,用指腹轻轻拭掉她眼角的泪珠。
“不是故意要瞒你,我以为……”他咽了咽嗓子,“公主有了别的王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很轻,几近空洞。
林以柠想起那天的篝火晚会,艾里克和她的表白。
“你……看到了?”
晏析没答,只是唇角微微牵了下。
林以柠心中酸涩,晏析微牵的唇角落进她的眼中,她几乎感同身受——当时,他该有多难过啊。
“我没有……”林以柠哽咽,抓着晏析的手臂,继而踮脚圈住他的脖颈,“我没有答应他,我没有,公主没有别的王子。”
说完,她闭上眼睛,主动贴上晏析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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