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析到家的时候,便发现客厅的灯亮着,他低头,在玄关处看到了林以柠最近常穿的羊皮小短靴,深咖色,边上一圈细白的绒毛。
客厅沁着馥郁的花香,桌上摆着一束莹白碧绿的栀子花,大部分的花苞还收得很紧,只两三朵吸饱了水分,正在悄悄绽放。
晏析换了鞋,边走边扯松领口的领带,经过书房的时候,便看到林以柠正呆呆的站在书柜前。一边的栎木色小几上放着本有些卷边的书,林以柠手里拿着两张明信片。
瞳孔有一瞬的微缩,晏析几乎来不及细想,大步走进来,“谁让你进来的。”
他心底最幽暗的秘密被窥见,连说话的语气都失了分寸。
林以柠倏然抬眼,眸中尽是错愕,错愕之下,是她方才看到这两张明信片时的意外和困惑。
这其中写了字母的明信片就是她当年丢的那一张。
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一直以为是当时搬离寝室的时候弄丢了。
触上晏析沉凉的黑眸,林以柠红唇微张,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抱歉。”
晏析似乎也意识到刚才说话的语气不太好,薄薄的唇抿得很紧,他一句话不说,从林以柠手中抽过那两张明信片,重新夹回书里。
心中升起自嘲,林以柠今天才见到齐衍,居然就这么巧合的发现了这张明信片,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同被勾起的,还有她多年的少女心思。
林以柠看着晏析冷硬的下颌线,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对不起。”她小声开口,“是我不该乱翻你的东西。”
晏析的指尖微顿。
林以柠咬咬唇,“可是,我的明信片……怎么会在你这儿?”
她还是鼓足勇气问出了这句话。
这张明信片上记录了她多年的少女心,却又如此巧合的被暗恋当事人收进书里,林以柠只觉得有些微妙,她想弄清楚。
晏析沉默。
书房里落针可闻,窗外的夜色浓稠。
沉默过后,晏析又重新翻开书,将揉皱的那一张抽出来,“抱歉,我刚才语气没有控制好,现在——”
他微顿,喉结轻滚,“物归原主。”
林以柠看着递到面前的明信片,上面一道道已经泛白的折痕,星空和大海已经被割裂。
她伸手接了过来。
晏析没有更多的话,只走到书柜前,将那本高三语文重新插.入原来的位置。林以柠看着他冷淡的举动,察觉到他通身的凉意,眉头皱得更深。
“你……怎么也会有一张一样的?”
晏析没有回答她的第一个问题,可林以柠想问的太多了。
晏析立在书柜前,唇角抿得锋锐,他沉默了片刻,周身的冷硬被一点点强行收敛。
“在清池中学的图书馆买的。”
“什么?”
晏析抬眼看向林以柠,有些心思瞒了许多年,似乎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当时在图书馆遇见你,看到了你的明信片,出来的时候,就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
林以柠身形微僵,眸中涌起错愕。
他这话,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晏析看着林以柠乌亮的眸子,看她的指尖。
被林以柠捏在指尖的明信片轻颤着,晏析忽然就没了继续剖白的勇气。
“我去换……”
两人几乎要错身而过的一瞬,林以柠却蓦地抓住晏析的手腕,她乌亮的瞳仁灼灼。
“为什么要买一张一模一样的?”
林以柠执拗地想要一个答案。
晏析抽手,却被林以柠又握紧。
凸起的喉结滚了滚,他阖了一下眼,压下心中难言的情绪。
再睁开眼时,湛黑的眸底凉色退去,恍惚间带了几分隔了时光的温软。
他开口,声线极低也极缓,“喜欢一个人,总想和她拥有一模一样的东西,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一刹那。
林以柠眼中涌上水光,她仿佛也隔着时光,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女掩藏在心里的小秘密,许多年无法宣之于口,却在十年之后,得到了回应。
她松开晏析的手腕,却又在下一个瞬间,踮脚圈上他的脖颈。
晏析微怔,林以柠在他错愕的一霎,送上自己红软的唇。
依然是没有技巧的亲吻,只能用最原始的皮肤相触,去表达此刻所有的心虚。
然而即便是唇肉相贴,也似乎说不尽。
林以柠尝试着伸出舌尖,学着晏析从前亲吻她时的动作,细细描绘着他的唇形,然后压着他薄薄的唇,用齿尖轻咬。
唇肉相贴,林以柠低软的声音又响起:“还有什么?我还想知道?”
晏析覆在她腰侧的手倏然收紧。
他不语,林以柠又轻轻咬他的唇。
“告诉我。”林以柠嗓音轻软,她微微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仰着头,看向晏析,眸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渴望。
那张被揉皱的明信片落在了地上,落进晏析的视线里。
林以柠顺着晏析的视线低头,也看到了落在地上的明信片。
晏析刚要收紧手上力道,林以柠已经附下身,温软从他的指缝间倏然溜走,男人的手掌空空地悬着。
林以柠弯腰捡起地上的明信片,又端详了半晌。
“你在哪找到它的?”
晏析垂下手,淡声开口:“你给我的书里,让祝晴送下来的那一本。”
祝晴,一个记忆里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
林以柠没有往深去想,只看着手里的明信片。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买这张明信片吗?”
她知道了晏析的秘密,便也愿意用自己的秘密和他交换。
晏析抿唇,他大约是知道的。
暗夜、深海、繁星,他们曾经都有一样的心绪和期许。
希望黑暗退潮,找到可以通往熠熠星光的那条路。
“hcituradastra.”林以柠的舌尖卷起动听的拉丁文,轻轻软软,她指着明信片上的图案,“你看是不是很像?”
“嗯。”晏析应了声,垂在身侧的手指收紧。
林以柠翻转明信片,乌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向晏析,嫩如笋尖的指尖指着明信片上的字母q,“秦析的q。”
指尖微移,“晏析的yan”
q和y,秦和晏。
“你说什么?”晏析开口,声音极轻,带了明显的不确定,茶黑的瞳孔微滞。
“秦析、晏析。”林以柠弯起唇,晃了晃手里的明信片,“还不明白吗?”
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也喜欢你呀。
晏析茶黑的瞳孔倏而翻涌起如海浪一样的情绪,沉静的眼底浪潮汹涌,一波翻着一波。
他曾经将这张明信片狠狠揉烂,又日复一日地对着它提醒自己,最后几近被动的认命。
却不想——
“你怎么……唔——”林以柠的声音倏地被吞没。
晏析掐着她的腰,微微偏头,直接封住她的唇,不给林以柠半点缓冲和呼吸的机会。
他吻得又急又重,手掌按住林以柠的后脑,一下又一下的揉着,轻轻重重。乌黑的长发落入修白的指间,极致的对比,纠缠在一起。
手掌下滑,覆在林以柠的颈后,林以柠被迫仰起头,承受晏析疾风骤雨一样的亲吻。
唇瓣上已经开始有些发麻,林以柠双手撑在晏析的胸口,被动地被他一点点侵入口腔,她几乎没有抵抗的余力,城池陷落不过须臾。
眼前的画面几经变化,栎木的地板,雪白的墙角,顶上八爪的欧式吊灯。
手腕被扣住,手背贴上蕴了凉的丝滑,余光里是泛着微微光泽的翡翠绿。
脑中忽的响起晏析曾经不着调的话:这个颜色,才最衬柠柠的肤色。
光线不甚明亮,只有墙边的感应灯带亮起一道温软的暖黄。
晏析含上林以柠的耳垂,唇肉轻轻的研磨,却又坏心思的用舌尖用力的抵着,一下又一下。
亲吻流连至耳后,那是林以柠最敏感的一处,酥麻感一霎涌上头皮,脱力般的蔓向四肢百骸,落在每一道末梢神经上。
林以柠偏头,乌亮的眸子里泛起水光,力气已经快要被抽空,整个人都陷入了混沌。
视线穿过敞着的门,隐隐可见放在桌上的那束栀子花。
本不该在这个季节绽放的栀子花,被枝叶簇拥着,馨香浮动,蔓延至房间的每一处。
滴了浓的翠色上,白莹莹的花朵。莹白一团,陷在翡翠里。
灯光落下来,软软的白泛起牛奶的光泽,如凝脂,含苞待放。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分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林以柠看着桌上的栀子花,神识渐渐不甚清明,眼前出现了幻觉,像是回到了洄水镇。
她仿佛看到了春日里的山涧,耳边似有泉水滴露的声音。
一场绵绵春雨,湿漉漉的山涧,梨花雪白,桃蕊嫣红,濛濛细雨染湿了周遭一切,连空气里都悬着潮湿感。
细细的雨水积在微收的花瓣上,有雨滴沿着花瓣的纹路滑下,透明的一滴,砸在下方覆了青苔的石头上。
青绿被晕湿,翠色愈深。
润物细无声。
忽而有春雷在耳边炸响,万物复苏。
春雨渐急,花枝舒展,一抹稍红顶芽而出。
山谷花瓣托着盈盈一汪,春雷鸣动的一瞬,悉数砸在青绿上,将翡翠浸出更加深浓的颜色。
春雷渐逝,雨势延绵。
林以柠飘远的思绪一点点回笼,眼前的画面又便成了熟悉的房间。
潮湿的夜色里,神思终于慢慢变得清明。
晏析抬起头看向她,薄薄的唇嫣红昳丽,潋滟着水光。
林以柠下意识想躲,晏析却扣住她的下颌线,轻轻敷上她同样嫣红的唇。
一个缠绵的吻。
栀子花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
晏析在她耳边低语:“甜的。”
林以柠脸颊早已经成了绯色,旖旎得动人。
亲吻未休,夜色渐渐深浓。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隔着净亮的玻璃,簌簌白雪,将明水湖边火红的一片梅林染白。
这是今冬京市的第二场雪。
晏析将林以柠抱到窗边,亲吻着她微微拢着的眉。
“宝贝,你看,下雪了。”
林以柠睁开眼,转头去看,晶莹的雪花片片飘落,雪势渐急。
她肩背上还披着深翠色的薄单,莹白的一截雪颈,薄薄的锁骨微凹。
柔软的翡翠色从纤白的手指间溢出,晏析低着眼,将林以柠揽在身前,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唇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嘴角,轻轻地,缓缓地,极尽的安抚。
窗外的雪越落越大,室内却温暖如春。
半晌,林以柠重新睁开眼,视线里,清隽额角上已经覆了薄薄的一层汗。
夜色愈发浓稠,时针许是已经走过一格。
林以柠抬手,乌亮的眸子里带了些许孤勇,她圈住晏析的脖颈,借力吻上他的唇,主动回应。
冬夜寂静,落雪无声。
“嚓——”
大雪压断了湖畔梅树的枝桠。
嶙峋的一截直直没入水中,带起红梅簌簌而落。
林以柠眉头皱起。
晏析按着她的后脑,重新吻上她的唇角。
湖面荡开一圈圈水波,雪未停,夜还很长。
被浓翠簇拥的洁白栀子花,不知何时,花苞已然绽放。
翌日。
林以柠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她从床头摸过手机,居然已经快要中午十二点了。
还好她今天是下午班。
撑着手臂起身,灰蓝色的被子滑落半截。
半夜的时候,林以柠被晏析从主卧抱到了这里,柔软的床铺干净清爽,身上也没有丝毫的粘腻感。
她起身,轻嘶了声,又重新跌回柔软的大床里。
视线落在床头,一小管膏药,医院里也常见,用于消肿止痛。
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盒子,林以柠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里面装着满满当当的小东西,无不昭示着昨晚的荒唐。
林以柠瞥见盒子里长长的一管,包装未撕,上面印着“双重锁水”的字样。
她好奇,将细长的盒子拿了出来。
晏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林以柠坐在床边,身上套着宽大的白t恤,在翻看长盒子上的说明。
“刚醒?”
“嗯……”林以柠低眼,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害羞。
亲密的事情做过之后,她见到晏析,反而更加羞涩。
晏析从她手里抽过长盒子,低眼看她,“还疼吗?”
“……还好。”
“等会儿再帮你擦一次药。”
林以柠倏地抬眼,耳廓染上薄红,“不……不用了。”
“可以消肿止痛。”
“我知道,那我……自己来。”
晏析轻笑,在她耳边低语,“你自己敢吗?昨晚让你自己……”
“不许再说了。”林以柠羞赧,就差上手直接捂住晏析的嘴。
晏析勾着笑,看她绯红的脸颊。
林以柠的视线又重新落回到晏析手里的盒子上,好奇心再度被勾起,“这是到底什么?”
晏析眼中沾了坏,“想知道?”
“我自己看!”
林以柠想去抢,晏析却抬高手,眼底尽是笑,“下次给你用。”
“我用的?”
晏析唇角的笑意更甚。
林以柠好奇得不得了,踮着脚去抢,冷不防倏地一酸,险些摔倒,还好及时被晏析扶稳。
晏析也不逗她了,将盒子丢在床上,看她愈发温柔漂亮的眉眼。
“是什么嘛。”
“说了下次给你用。”
沉吟片刻,晏析又贴着林以柠的耳边,低声补充了句,“柠柠其实用不到。”
林以柠:“?”
“好好的真丝床单都要拧出水了。”
林以柠瞳色怔怔,一下子就懂了。
“你……你……”
她抬手,指着晏析,连一句完整控诉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双重锁水,现在的产品不会打广告,可以不打。
晏析却低头咬了下林以柠轻颤的指尖,将人托着,眉眼荡着笑。
“饿不饿?”
“饿。”
“我煮了一点粥,要不要吃?”
“我要吃肉。”
体力消耗过渡,林以柠现在只觉得肚子空空,能吃下一头牛。
晏析轻笑,“好,我们吃肉。”
“我还没刷牙——唔——”
林以柠一声惊呼,人已经被托着抱起。
她攀着晏析的肩膀,“你干嘛……”
“抱你去刷牙。”
话落,晏析迈着大步,将林以柠抱进了洗手间。
他单手将人托住,又从毛巾架上抽了块干爽柔软的毛巾,铺在冰凉的白瓷上。
林以柠像个小孩子一样被放在盥洗台上,宽松的男款t恤下纤白的小腿垂着,一晃一晃。
晏析帮她打了温水,挤好牙膏,笑看着她,“张嘴。”
林以柠弯着眼,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晏医生是要检查牙齿吗?”
晏析勾着笑,点头,“对,晏医生要检查一下宝宝的牙齿,啊——”
“那小晏医生要轻一点哦。”林以柠眉眼弯弯,乖乖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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