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
暖阳下，洛音纤长的睫毛下被晃成琥珀色的瞳仁正凝视着他, 没说话，等着他的答案。
两人互相对望, 定格在了路中央, 一攻一守, 似乎都在等对方开口。
在两方的僵持下, 最终是顾衍率先破了冰：“是，钱是我的。”
顾衍的开口让洛音突然不很在意理由了。
她一直觉得两方对峙, 气场弱的先输，可现在才明白, 是更在意对方的先输。
洛音转身对近距离吃瓜的李卷卷和周子学说：“你俩还不去吃饭吗？”
周子学不干了，什么钱你们倒是说明白啊！吃瓜吃一半谁受得了？
可刚抗议了一句，就被李卷卷给薅走了。
两人走后, 洛音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准备去常去的那家咖啡店。
顾衍跟了上来，并排走在她身侧, 低声问道：“你不好奇理由吗？”
洛音摇摇头：“不好奇。”
顾衍挑眉：“为什么不好奇？我都想好怎么回答了。”
洛音淡然地说：“答案油腻吗？”
顾衍不解：“什么叫油腻？”
洛音侧脸抬头看他：“比如说，你的女人只能你宠，不允许别的女人拿钱侮辱。”
顾衍：“……这很油腻？”
洛音一副看透的表情摆摆手：“油腻, 你不会真要这么说吧？我们果然有代沟了。”
顾衍似乎不喜欢她说他们的年龄差，但所有的怨气都化成了魔爪，rua了一下她的头, 略显委屈地说：“我才比你大六岁。”
洛音拨弄了下发型, 轻快地说：“三岁一个代沟, 我应该叫你顾叔叔。”
顾衍睨着她, 却板不住脸，跟着扬起了嘴角，无奈地说：“我只不过想说，我当时以为你需要钱，而我把你的卡停了，你生气才那么做的。虽然当时我很生气你那样说，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该对我跟叶絮烟说出百年好合这句话，也不该把这笔钱真的当做分手费。但你已经把钱拿走了我能怎么办？只好把钱还给人家了。
洛音听懂了：“所以你刚刚一直沉默，是突然想起来自己当时气愤的情绪了？”
顾衍无奈的语气中满是宠溺：“不敢，我哪敢有气愤的情绪，我是委屈而已。但我现在知道了，你当时比我委屈，所以现在只剩心疼了。”
洛音别过脸，嘴角迎着暖阳浅浅勾了起来，低声嗔念了一句：“油嘴滑舌。”
顾衍探头看向她，替自己鸣不平：“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这么真诚也叫油腻？”
洛音躲着他的视线，没忍住，轻笑出声。
顾衍才知道自己被调侃了，却渐渐扯起唇角，会心一笑。
能再次跟她说说笑笑，真好。
洛音注意到他脸上漾起的满足笑意，不由得怔了怔，收起了笑闹，转移了话题：“蛋糕呢？”
顾衍脸上的笑容凝固：“你怎么知道我学做蛋糕呢？”
洛音被他逗笑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见西点大师时被偷拍了。”
在洛音的追问下他才坦诚道：“我本来是打算明天等你表演完给你庆祝用的，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被偷拍了，以后我不发微博了。”
洛音稍稍垂了眼，驻足看着他的背影，眼前的景象跟一年前，走在顾衍身后的景象重合起来。
不同的是，以往顾衍走过去了三四步才缓缓停下来，站在原地回头看着她。
而这次只一步他就停步回首，并向回走了一步，一脸的关切和微微的紧张。
“怎么了？”
她吸了口气，将双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灵动的眼珠盯着他轻声问道：“你为什么想学做菜呢？”
顾衍不自信地说：“怎么了？是我做的不好吃吗？现在进步一点了吧？”
洛音：“你现在做的很好吃了，但是追人的方式有很多种，你为什么每天浪费精力学做菜呢？”
顾衍含笑道：“我不觉得是浪费精力啊，看着你吃着我亲手做的菜，我觉得很幸福。”
洛音审视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这话说得太冠冕堂皇。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选择做一件事，绝对不会这么单纯。
洛音眯起眼，逼问道：“说实话。”
顾衍反问道：“那你觉得实话应该是什么？”
洛音认真地想了想，打了个响指：“你来天天找我总得有个理由吧。别的理由我一定会拒绝的，所以你亲手做菜，你觉得我会难以拒绝。”
洛音总觉得，他只是在追求自己，又不是撞坏了脑子。
一个腹黑的人，怎么可能恋爱后就变成傻白甜，学做菜做甜品。
他的每一步选择，肯定是他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
如果按照她说的这样，她倒是更能坦然接受他做的一切了。
顾衍看着她释然的表情，无奈一笑：“并不是，是因为当初你为了我，做了很多以你的性格完全不会做的事，为了我破了很多原则。那我为什么不行？”
洛音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提了上来，不过还有另一种情绪在涌动，她一时分不清是什么。
顾衍：“我这个人不是个默默为人奉献的性格，我很自私，包括之前我对你的爱，也带了很多自私的成分，所以才把你伤得那么深。所以我现在要回炉重造，就先从坚持一件我之前绝对不会做的事开始，为你一点点改变。”
粗壮的枯枝割断日光，斑驳落在板油马路上。
澄清的小鹿眼眨了眨掀起眼帘迎着暖阳。
她挪了挪方向，让自己恰好躲在粗杆的阴影中，才睁大了双眼。
她感知到自己刚刚涌动起来的情愫是什么了。
是感动，是希冀，是她一直不敢再有的心动。
可她一旦涌起这种情绪，曾经受过的伤害就像一根警报线，立刻被拉紧，不让她沉迷进去。
洛音声音轻柔：“可我，可能已经丧失了爱一个人的能力了，你的付出，可能永远没有回报。”
顾衍微微压低了眉峰，深邃的眸中却只有心疼。
是他让她丧失了爱人的能力，他确实该被千刀万剐的。
顾衍渴望抱抱她，想摸摸她的脸，或者只是攥着她的手。
但他什么也没敢做，只用低沉却异常坚定的声音说：“我不要回报，你能让我体验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就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了。”
洛音看着眼前这个她曾经可以用生命去爱，也尽力去逃离的男人，觉得陌生又熟悉。
人总是会变的。
就像她在两年前也想象不到，自己面对顾衍的深情能这样冷静理智。
自然也想象不到，有一天顾衍会将爱情放在首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有很多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谁又能预料得准呢。
其实，怀疑不过是对未来有所期待而已，享受当下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洛音弯起眼，朝前走去，回头笑呵呵地胡乱转移着话题：“我猜你今天做的是红烧排骨。”
顾衍顿在原地，有点傻眼：“梅呈告诉你的？”
洛音更傻眼：“我随便猜的，你真的做的红烧排骨？”
顾衍却不信她随便猜的，直接拨通了梅呈的电话：“不准透露我每天做的菜式，我还想给她惊喜呢。”
梅呈：……
我闲的我透露那破玩意，谁关心你每天做什么菜啊？做个菜还要给惊喜！
恋爱脑真的是病，有没有人给他治治！
——
元旦晚会这天，下起了罕见的雨夹雪。
顾衍没拿伞，从停车场走到大礼堂，雪混着雨水顺着衣领流进去，到礼堂时他整个人都被浇透了。
顾衍是作为受邀校友的名义来观看晚会表演的，负责迎接的人没想到顾衍冒着雨雪而来，立刻递上了纸巾。
他只是用纸巾简单地擦了擦头发，也没管里面的衣服湿不湿，径自走到了安排好的座位上。
他被安排坐在了第一排，脱了外套，左腿搭在右膝上，面无表情闲适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因为最近对顾衍的争议很大，他舔狗的表现深入人心。
所以坐在他后排的同学们，近距离地观察他后，发现男神还是那个男神，涵养下透着高冷，看起来挺难接近的。
其中好多第一排的受邀的各界知名校友们想认识他，他也都礼貌且疏离地回应，骨子里的傲慢让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就在他们怀疑网上那些是假料时，洛音上场了。
作为新生代表上台讲话。
她一身洁白的白色上衣，普普通通的牛仔裤，扎了高马尾，整个人洋溢着灵动又青春的气息。
沉稳的台风和淡雅又条理清楚的演讲，让她收获了阵阵掌声。
而顾衍已经举起了手机，像机关枪一样按着快门，在第一排尤其显眼。
洛音开始表演时，他已经切换成了录像模式，左右挪着手臂，可能是在找最佳的拍摄角度。
惹得周围人不禁问他，要不要换位置？
顾衍还真的同意了。
换了四五个位置后，终于找到一个绝佳的拍摄角度，就在校方请来的专业摄影师身后。
他把手机都快举到摄影师的眼前了。
摄影师都无奈回头，问他，要不要他帮忙录制？
后排的同学们一脸嫌弃地看着昔日校园男神，沦落至此。
纷纷警告自己，智者不入爱河。
洛音的大提琴独奏被安排在了第一个表演。
她需要快速去后台换衣服，但突然发现衣服的外搭落在刚刚休息过得五楼教室。
她叫李卷卷和马嫣然帮她去找，结果没找到。
洛音看了看时间，还有最后一项校长讲话，时长是15分钟。
而教室跟礼堂连着，穿过小长廊乘坐电梯就到了，不算远，5分钟一个来回足够了，她决定自己去找。
穿过小长廊，洛音进了电梯按了五楼，就在电梯门缓缓合上时，被一个女声高声叫住了。
是个孕妇，应该是某个系的老师，洛音不认识。
她立刻用手挡住门，等着孕妇进来。
孕妇挺着大肚子走得有些慢，但声音还算洪亮，感谢着洛音：“谢谢同学，我走得慢。”
洛音和善一笑，耐心等着她。
进了电梯，孕妇的电话响了起来。
电梯里安静，信号也不错，听筒里的声音洛音都清晰听见了，似乎是孕妇的老公。
“你把这是告诉我爸妈是什么意思？”
孕妇立刻就黑了脸，本来她嗓门就亮，这一句话就点燃了她的怒火，破口大骂道：“你趁着我怀孕出轨，我还不能告诉你爸妈，我就活该忍着呗！你算是个人吗？”
说着，还激动的指着空气叫骂，但指的方向正对着洛音。
洛音本来想躲开的，但又生怕她动作幅度太大，抻到孩子，一直合计怎么劝慰她一下。
正好电梯到了三楼，门打开，站在外面的两位同学被电梯里的气氛下了一跳。
孕妇激动地对电梯里的一个女生大吼大叫，指着女生骂。
这女生看着还有点眼熟，他们一时想不起来，但也没敢进电梯。
终于到了五楼，孕妇还在骂人，歇斯底里，丝毫没有减下来的意思。
洛音几次想张口劝慰，却没给她机会，孕妇的嘴跟机关枪一样不停。
洛音看了看时间，怕耽误一会的演出，便跑出了电梯，先去休息室找外搭。
原来掉落到了沙发的角落里，她也是今天事情太多，大意了。
再次折返电梯时，电梯已经下到了一楼，洛音也不知道孕妇是到了自己的楼层，还是被气得又乘电梯回到了一楼。
她无奈一笑，也没时间管别人的闲事了，乘电梯下去回到了礼堂。
没注意到教学楼后门昏厥的孕妇。
洛音回到化妆间，最后确认好妆发，调整着紧张的呼吸，等到校长发言结束，便走到了后台后场。
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关于晕倒孕妇的。
洛音身穿白纱裙再次出现在舞台上时，惹来了巨大的掌声。
她雪白的直角肩上披了一件薄绒外搭，高贵又优雅。
走到大提琴前，她将手轻轻搭在胸口前，朝大家鞠躬致意，又引来了一片掌声。
琴弓搭在琴弦上，第一个音出来时就将整个礼堂引入了宁静悠远的氛围中。
浑厚的音色加上演奏者的美，给人视听双重享受。
长达五分钟的演奏让人心旷神怡。
顾衍全程给洛音录制完，起身离开了第一排，朝后台走去。
他给洛音准备了蛋糕，已经让梅呈送了过去，他要第一时间庆贺她的演出圆满成功。
他朝后台走去，梅呈已经捧着蛋糕等在后台了。
顾衍还以为自己的出现会引起骚动，故意戴了个口罩。
可刚过去，却见后场的同学们聚成一堆，正在讨论着什么，根本没注意他。
“群里最新消息，晕倒的是物理系的袁老师，怀孕七个月了，已经被120带走了。”
“怀孕七个月了怎么还来学校啊？”
“明天不就结课了吗？估计是想上完最后一课，正好回家待产，肯定是累倒的。”
“反转反转！群里有人说知道袁老师晕倒的真实原因。”
顾衍懒得听这些八卦，没人注意他更方便，他朝里走了两步，能看见通向舞台的绒帘了。
身后的声音还在聒噪，可随即从她们嘴里说出的两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洛音？怎么可能是她！”
顾衍回头望去，几人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两个学生亲口说的，看见洛音跟袁老师在电梯里争吵，她们都没敢进电梯。”
“不能吧，洛音的性格那么好。”
“性格好能说明什么啊？很多人阳奉阴违的。”
“对啊，不争不抢的小白兔，怎么可能名利双收，还能钓到顾衍那种男神？”
“那我看，她这优秀学生和新生代表应该被撸下去！”
洛音刚下台就听见了大家的话，一时顿住了脚步。
从她们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大致发生的事情。
她们说的袁老师，应该就是自己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位孕妇。
原来她昏倒了。
可这事怎么会误解到她身上的？
三楼电梯外那两名同学不了解真相的前提下，怎么能乱说呢？
洛音拿出手机，忍着没去跟这群人理论，想着还是在群里先澄清一下吧。
可顾衍的声音突然响起，阴沉沉的，满满的威慑。
“你们能为自己说的话负责吗？诽谤罪承担得起吗？”
几名同学被吓了一跳，才注意到有人，一看竟然是顾衍，纷纷四散开来，没人敢触霉头。
顾衍立刻吩咐梅呈：“联系校方，调取电梯监控，找到孕妇拿到证词，给她澄清。”
梅呈答应后，犹豫着问：“老板，那调取监控和联系完孕妇后，如果真的是洛音小姐跟她起的争执，要怎么处理？”
顾衍：“当然是对洛音有利的处理。她善良，我护她一世周全，她恶毒，我就助纣为虐。”
洛音听见这句话微微怔住，自心而起一道暖流，像血液一样向四周扩散，。
无条件被信任被选择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
梅呈应声去办事了，顾衍转过身来准备继续等洛音下台。
一转身，被站在那里的洛音吓了一跳。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奉上鲜花和蛋糕，眸中带着自豪和欣赏：“祝贺你，演出非常成功。”
走进了才看见她的眼眶微红，湿漉漉的，亮闪闪的眼影都没有她此刻灯光下的眼睛亮。
顾衍扬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声音放轻：“是不是听见她们的议论了？我会给她们教训的，别难受。”
洛音一直隐忍的泪滑落下来，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
顾衍有点慌了，急忙走上前，碍于手里有蛋糕和花，腾不出手来安慰她。
“你别哭啊，我现在就去给你出气，我……”
“顾衍。”洛音带着哭腔，一边抽噎一边说，“我不是因为他们的议论哭的，我是觉得，你的三观太不正了，怎么能助纣为虐呢~”
顾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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