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神明眼中,苍生为重,也似尘埃,因神明有无尽的寿命,比天地存在还要长久,仅能活几十年的凡人的生命,也不过是他们一眨眼或一息间的短暂绽放而已。
即便如此,寒熄亦不曾看轻过凡人,再微弱,那也是一条性命。
他自入凡以来十年,也算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见识过凡人的所有面,可吴家大宅发生的事仍叫他震撼、自责、懊悔。
阿箬,是他入人间后第一个有交集的人,相处虽然短暂,却比他这十年来任何时候都更自在。
他能看穿阿箬对他的喜欢,即便他也懵懂人世间的情爱,却在对上阿箬眼神之后,读懂了她的心思,读懂了她在花灯节带他去猜灯谜后小心翼翼靠近他胳膊的肩膀,与时不时抬起朝他看过来的眼神。
寒熄有认真的想过,想他对阿箬是什么感觉?他觉得她长得可爱,虽可怜却也有些聪明,知道使小手段引他出现。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尤其是喊他“神仙哥哥”时,鹿眸闪烁水润的光,像是一汪清泉,将他映在了里面。
早在十年前离开小城,离开阿箬时,他便做好了决定,他无法给予阿箬同样热烈的爱意,但至少可以给她短暂的陪伴。
阿箬的身边没有真正爱她的人,她也不在乎旁人的爱,在遇见寒熄之前,她很清醒地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哪怕玉石俱焚。是寒熄的出现打破了她的警惕,是寒熄给她的那块红玉让她对他有无限的期待,也是他将她送入了无□□回转世的末路。
凡人的几十年在寒熄眼里,静悄悄便过去了,他想他或许不足爱她,但为了他们相遇时被蝴蝶撞破的对视,与后来每每见面时她脱口而出的“神仙哥哥”,他也可以陪她长久的。
可一个人的命,怎么会这么短呢?
短到寒熄才刚离开她的身边,没多久她就离开了。
寒熄在吴家的院子里站了许久,结界里的幻境早已消失,吴家的草木树石上也再没有半丝人气儿,这里已经荒芜,终是他来迟了。
寒熄的心口闷疼得厉害,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酸涩麻痹地锁住了他的呼吸,他的腰弯下去后好似很难直起来,阿箬被众人扑倒的最后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过。
她也曾多次面临过死局,甚至将自己算计了进去,他们第一次在茶铺凉棚里见面时,她虽浑身的伤,不与人说话,双眼死气沉沉的,却不曾有过绝望。隔着鹅黄薄翼相望的那一眼,她的眼底也有微弱的光,有被寒熄惊艳的色彩。
如她摘下红玉时的眼神一样……
寒熄终于能喘气了,可空荡的院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心跳声,那不是神明心跳的节奏,神明的心跳很慢,这是他遇见阿箬后,与她同步的心跳。
趋近凡人,但不是凡人。
寒熄慢慢走出了院子,他忽而涌上一股漫无目的的颓废感,来前做好的一切设想皆化作泡影。
他还没带她离开过小城,更没见过这十年他走过的人间山河。
到底是有遗憾的。
寒熄离开了吴家前的街道,步入闹市,重新戴上了帷帽。他立身于嘈杂的人群中,却听不见任何人声,后知后觉地手脚发冷,怅然若失袭来,眼前世间仿佛褪色。
他本应该离开人间的,他的劫应当已经过了,可是他的双脚却像是在这片土地上生了根,他抬头看不见苍穹之上的色彩,心里堵得发闷,只要闭上眼耳畔便会响起阿箬的声音,她一遍遍地问他,神明是不是不会说谎?
神明是不会说谎的,他也不能一走了之。
寒熄问了城里好些人才打听出了当初在吴家尸横遍野之后是谁施法驱邪的,再找到了那个人,问他施的是什么法。
那人道,小城里的人都说吴家有恶鬼闹事,一夜杀了几十人,他当时看见那女子时,对方已经被惊吓的众人砍得不成人形,魂魄也被他以符咒打散,化成千丝万缕散尽世间,因此不能投胎转世,也没有来生。
阿箬真的灰飞烟灭了,但也不是毫无机会。
寒熄知道这世间有引魂灯,可引魂灯只能引来尚未被损坏彻底的魂魄,这世上也有聚魂阵,所聚的魂魄必须得有生前一物做引才可奏效。
阿箬死去太久了,但她还有一样东西在寒熄的身上,那是她春心烂漫,偷偷藏在那根被他猜灯谜赢来的银簪暗格中的一根发。
寒熄离开了小城,他找了一处僻静的山,又在山上化出了一间清幽的小院。他将那座小山化为阵眼,做出了个仅有一次机会无可更改的决定,这座聚魂阵,从小山扩散,布满整片沧州大地。
从聚魂阵正式奏效的那一日起,寒熄便在小山上点起了引魂灯,从山下的小路一路往山上而去,为了方便挂上这些灯,寒熄又在山上种了许多树。
桃树成林,杏树成海,林海之心,为神仙祇。
等待引魂灯引来阿箬魂魄的时间很漫长,寒熄也不知布满沧州大地的聚魂阵是否真的能聚来阿箬的魂魄。他将那根银簪戴在头上,从未摘下,每日只做一件事,便是在山间看灯,不让任何一盏油尽灯灭。
桃树与杏树生长得很快,才短短十几年的时间,春来将小山染色,远看像是一座粉红色的山丘,桃花与杏花交替生长,如花海浪涛,蔓延山脚。
他原以为人的一生很短暂,可事实上等待的每一年都很漫长,每多一年,他便更自责一分,第五十一年,寒熄终于等来了阿箬的第一缕魂魄。
阿箬的魂魄,是她过往任意时刻,顺着引魂灯飘来眼前的是她大约三岁左右的模样。小小的、乖乖的,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到此处的阿箬,睁圆了一双大眼睛看向寒熄,懵懂无知,还有些惧怕。
那日圆月,寒熄立身于月色中,看见小小阿箬胆怯地捏紧衣摆,他慢慢蹲下,露出了这五十一年来第一抹笑容。寒熄真心实意地感受到了快乐,他终于将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挪开了一丝,只要能引来阿箬的魂魄,他便能重新聚集她的魂魄,待到她的魂魄拼凑完全,寒熄便能放她投胎转世。
“小阿箬。”他朝阿箬伸出手。
她好像也没那么怕他,或许是因为寒熄的确长得太好看了,又或是他一开口便叫出了她的名字,她总觉得她好似在哪儿见过他。
阿箬慢慢朝寒熄靠近,她跨出了这一步,山间的引魂灯便灭了一盏,寒熄细心护了五十多年的引魂灯不让它们轻易灭去,却在这一瞬感到安心。
“你是谁?”阿箬的声音很糯,口齿不清地问他。
寒熄抓住了她的手,她的魂魄很微弱。
他不曾告诉过她自己的名字,她便自顾自地叫他“神仙哥哥”,寒熄张了张口,还是没有告知她,他们终会分别的,又何必多一分挂念。
于是他道:“我是神仙。”
聚集魂魄是很漫长的过程,引来了阿箬的第一缕魂魄,便给了寒熄一分希望。后来他又见过了许多不同时期的阿箬,那是她仅存于这世上二十年的每一天不同的模样。
十岁的阿箬会问他许多东西,还在桃子成熟的时候,要摘下一颗桃子吃。她只是一缕魂魄,碰不到满山的桃子,只能碰到寒熄。
寒熄见她那懊恼委屈的模样,没忍住将她抱起,叫她坐在自己的臂弯上,然后握着她的手,摘下了一颗桃子。圆圆的桃子落在阿箬怀中,她高兴地笑弯了眼,用袖子把桃子擦干净后,没吃一口,却是率先喂到了寒熄的嘴边。
六岁的阿箬正是好奇好学的时候,会用枯萎的桃枝在地上弯弯曲曲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她写自己的名字总会写错一处,将竹写成了草,寒熄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指出问题所在,对她道:“你的箬是箬竹之箬,要记得是竹。”
“什么是箬竹?”阿箬蹲在地上,扭头看向单手背在身后的寒熄,一双眼充满了不解。
寒熄抿唇浅笑,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一动,小木屋旁的杏树下霎时长出了一排青葱碧绿的宽叶植物,散发着青涩的香味。
他对那边抬了抬下巴,于阿箬笑道:“喏,那便是箬竹。”
阿箬连忙丢下了树枝,朝箬竹丛跑过去,她起身时裙摆带过了地面灰尘,将她的名字拂去,也将一旁寒熄写下的“神仙”二字扫去。
才刚学了自己名字的小姑娘,没学“神仙”二字,而是奔向了箬竹,说她喜欢这个味道。
十六岁的阿箬,是寒熄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可魂魄不记得生前的困苦,她扬起明媚的笑容时,很像当年他们一起坐在吴家小茅屋的屋顶上,一同赏月聊天时的模样。
十七岁的阿箬,寒熄不曾见过,她对他多了几分疏离,又忍不住朝他看去。
后来还有过一次一岁的阿箬,忽而出现在寒熄的门前哇哇大哭,站在暗黄色的灯下扶着树枝才勉强站稳。
散成灰烟的魂魄,化作了无数丝,寒熄也见过了各种不同的阿箬,从几百,到几千,好像她过去的每一日,都在这座桃树杏树成林的山间,陪伴他度过了已经不知多少年的岁月。
山上的引魂灯越来越少,寒熄找回的阿箬魂魄越来越多,那条引着阿箬的魂魄上山的灯路上零星几盏,于昏暗的夜色下逐渐消失。
只剩下最后一盏,寒熄等了两百年也未等来。
他在凡间耗去了太长时间,长到惊动了苍穹之上的神明界。
入夜的青山在月色下化出半面山形,暗蓝色的天空星河璀璨,夜深露重,露珠打湿了山林花朵,压下了满山的芬芳。
神明长者问寒熄,引人入仙道可难?
寒熄道:“不难。”
他又问:“为何不归?”
寒熄看着满山花树,再看向那一条从山下走入山上的小道,只有一盏微弱的灯与星河相映。他不曾计算自己到底在人间留了多久,在这座山上等待阿箬魂魄的日子却并不无聊,他能看到每一日不同的阿箬,每一次都是重逢,每一次又都是初遇。
这里的每一次,都不会再有过去的欺凌与威胁,痛苦和绝望。
寒熄给每一个来到这座小山的阿箬编制了一场梦,让她们安然地走入聚魂阵的阵眼之中,可这一场场美好幻象的梦,似乎也在无数岁月中织成了细密的网,将他困缚其中。
他回答长者:“我只是想赎罪。”
不该因为他的一时凡心,害得一位妙龄少女魂飞魄散。
“生死天定,你忘了临行前我的交代了?不可逆改凡人生死。”长者道:“寒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局外人看得清,可寒熄早已深陷局中,他将自己困在了这座山上,以他以为的不安愧疚、赎罪之名,搅动他的凡心,如这满山花树,早已扎根千年。
这是他的劫,从他入凡尘起。
“你要我如何回头呢?若不是我,她不会死!我已经将要聚满她的魂魄,只要再灭最后一盏灯,我便能离开这座山,她也能重聚魂魄投胎转世。此时回头,那我过去那么多年的等候,便都白白浪费了。”寒熄摇头:“我不能半途而废,我也不能此刻回头。”
“不可妄动生死,不可逆改宿命。”长者叹息:“寒熄,你的劫还没过。”
“什么是宿命?!被亲人忽视,被爱人抛弃,被族人活埋,被无数人砍杀致死,这便是她的宿命?若她从未遇见过我呢?若我从未给过她那滴血,她是否便不用经历这些?不用被人视为怪物,不用被人当做恶鬼,也不会灰飞烟灭?!”
“我要的不多,我不要她能起死回生,我只要她能有一个来世!”寒熄迎风而立,他站在圆月之下,双眼深深地凝望着夜空,坚定又不甘。
他像是一株已经在这座山上扎根千年的树,倔强地不肯挪动半步,他坚信自己一定能等来阿箬最后一缕魂魄,也坚信这最后一缕魂魄归来时,她便能投胎转世,断去与他之间的一切关联。
天空云聚又散,月亮也变得暗淡,寒熄的衣袂被夜风吹起,他陷入了思绪的泥潭中,逐渐分不清长达千年的等候,究竟是不是只为了赎罪?
两百年,他都没等来阿箬最后一缕魂魄。
一千多年,他也再没看见过阿箬穿那身绣了竹叶的青绿衣裙,那身……他陪她看花灯,猜过灯谜,走过相思桥的新衣。
不是他聚不了阿箬的魂魄,而是她从未想过来生。
她在执着什么?
执着于何处?
又有何不肯放下,不肯忘却,不肯离开,不愿归来呢?
花灯节那日,是阿箬此生最快乐的一天,她最后一缕魂魄也弥留于那一日,不愿真的放下,也不能得到解脱。
只要她自己不想,不论寒熄在这座山上等待多久,也无法将她聚集完全,她终不能投胎转世。
这便是……长者所说的宿命吗?这是阿箬的应有的宿命吗?
寒熄无数次猜想过,若她从未遇见他,是否会过得很好?若她从年幼时便有爱她的亲人,护她的兄长,她是不是会快乐长大?是不是不会抱着一生中唯一一日的甜,哪怕飞灰湮灭,也不肯回头?
等待阿箬的这些年,寒熄无数次翻回过去,那些他在人间十年都不曾细细回想过的短暂相处,好似在这无止尽的岁月里变得愈发清晰,清晰到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
他靠着这些回忆坚持等待阿箬最后一缕魂魄,直到不知哪一年,山上的桃树杏树开始死去。
树木有根,亦有死期,即便满山灵气也抵挡不住所谓的天命。
曾立于凡间千年,漫山桃林杏海,枯死起来便如病灾,越来越快,不过才短短几十年间,山林无数桃树杏树已死了大半。
这些树的死去成了压垮寒熄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以仙术无数次救活那些树,却只能坚持片刻,他如神明长者所言一样,将自己困在了不肯面对现实的幻境之中。
幻境化成了满山茂密的桃树杏林,幻境抚平了他慌乱不安的心,可幻境终有尽头,寒熄也要认命。
他等不来阿箬,就连那棵挂着阿箬最后一缕魂魄的引魂灯的树都枯死了,寒熄便不能再欺骗自己。
爱是什么?
阿箬曾说,爱是见不到会想,见到了会笑,可凭过往回忆度过痛苦,也可凭期望未来坚持不懈,是炙热的烈阳,也是和煦的春风。
寒熄凭着回忆,凭着可以拼凑她的魂魄让她有一个投胎机会的念头,苦苦支撑到了现在,他也实在……太想,太想阿箬了。
没人叫他神仙哥哥,从阿箬死的那一刻开始,从他离开阿箬,将血化的红玉交给她开始,这世上便无人再叫他“神仙哥哥”了。
她若不曾遇见他,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寒熄站在那盏仅剩的灯前,抬手间便撤去了满山幻境,整座山上再没有一片翠绿的树叶。他等了满山桃树杏树一个轮回,他亲手种下的树,亲眼看着死去,也亲手摘下了挂在树枝上的引魂灯。
寒熄取下了发上的银簪,拧开银簪,里面的暗槽已经空了,阿箬的发丝在聚魂阵的阵眼中,不过他此刻也不需要那些东西了。
寒熄捡起地上枯萎的两片花瓣,拧成粉末装进了银簪的暗槽里,重新将银簪戴回头上时,他昂首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
晴空万里无云,很美好的样子。
手中的引魂灯落地,天光乍现,寒熄离开了人间。
时空之境裂开时,神明界众多重影围在其前,似乎已经在寒熄的那一场劫难中,看到了这种可能。
渡一人成仙是他的劫之始,却不是他的劫之终。
寒熄的转机仅在渡那人成仙后,那人问出的话中,看似平淡的两句交谈,实则也点破了寒熄真正的劫。
他要拿起什么,放下什么?
舍俗才能入道,舍道便会还俗,寒熄自己懂得此番道理,可他还是选择了步入尘嚣,走向了他的劫难。
他将自己束缚于一座山上,用长达千年的等候引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深渊,他以赎罪之名去掩藏爱,也终于走错了路,打破时空,只为换那个少女的另一种结局。
这次,寒熄不要她再遇见她了。
希望她能从别人的身上获得爱,哪怕不是血亲,也能有人如至亲般照料她,有爱她的长辈、兄弟,哪怕生不逢时,也能恣意快乐单纯无忧地长大。
破开的时空之境扰乱了世间秩序,一切回到了阿箬出生前的战争之终,百姓流离失所,却也因为逆转时空,将带来这世间长达数十年的灾祸、饥荒。
“世间因你而乱,也该由你去平。”神明长者道:“寒熄,你做错了。”
寒熄看向缭乱的人世间,回想起阿箬之死,他道:“凡世人心易变,意志脆弱,心性擅改,善恶一念之间。我总算看清人至恶,在利益面前,皆无情可言。”
“不可偏颇……”神明长者看向寒熄的背影,他的劫并未因为这一次逆改时间而过去,他依旧陷在了某种执着之中。
“此话的确偏颇了。”寒熄抿唇,阿箬便不是如此。
“我下凡以自身解苍生之厄前,还请先长帮我一个忙。”寒熄站在虚无之地中,隔着层层云雾望向纷乱的世间,面色苍白冷淡,又决绝:“帮我……忘却这一切。”
忘却与阿箬有关的一切,忘却他守了千年的桃树杏树盛放的山,他怕他入凡尘会忍不住去找阿箬,他怕他再一次破坏了她的命,也怕她会变得不幸。
这一次,他们不会相遇。
一声长长的叹息,寒熄闭上了双眼,他如堕神般从虚无之地坠入深空,化作烟云,落入了另一重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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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的树都枯萎了,人间的地也干裂了,人间的食物越来越少,人们开始吃人。
寒熄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只觉得此番历劫无趣,神明长者道,他需化解人间灾厄,这是他应做的。
玄月高挂,枯林深深,漆黑的夜里寒熄倚靠着一株树,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微微晃动着右足。仙踪传来清脆的声响,与此声交错的,还有林间的窸窣,和风声。
有人闯入了他的结界。
她走入结界的那一瞬,寒熄发上的银簪内,桃花与杏花花瓣化作的粉末,散发着微弱幽香,清冷地布满寒熄周身。他背对着寒月,略惊讶,也疑惑地看向身穿青绿粗布衣衫的少女。
脏兮兮的,像只无措的小鹿。
那双眼倒是很明亮,看见寒熄时霎时呆住了,就像魂魄都被吸走了般,捧着手中的东西,呼吸也忘了。
这一次,还是寒熄先开了口。
他问她:“手里拿的什么?”
她说:“好、好吃的,你吃吗?”
于是故事,从此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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