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
电话那头的陈妃宜被这小孩的直率逗笑了。
“你父母的事情不用担心，组织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晚些会给安安发短信。”
“组织？你是说，复苏者的组织？”
一下子突然接触到这么多以前从未知道的东西，还有这么多熟悉却又让人不明就里的名词，令楚远熙不由得生出一种错觉。
又是超能力、又是组织的……自己不会是误入了什么传销机构吧？她能相信电话那一侧素未谋面的陈妃宜吗？
还有眼前这个看着漫不经心，不太靠谱，一言不合就砸人的……继姐？
“你可能会有些困惑，不过安安会和你解释的。我现在在外地出差，还有事要忙。”陈妃宜说，“远熙，非常期待过几天回来和你见面。安安，你可一定要把人照顾好。”
楚安缔一把拿过手机，不满地嘟囔：“你甭操心，专心忙你的吧。去吧，拜拜~”
电话挂断后，两人一时相对大眼瞪小眼，还是满腹疑问的楚远熙率先开了口：
“她说，过几天回来和我见面。”
“嗯。”
“那我这几天住哪？”
楚安缔指了指地板，作为回答。
“你家？”楚远熙虽然已经稍许预料到了，但声音仍是带了几分诧异，“可是这里没有多的房间。”
她粗略地扫了一眼自己身处的两室一厅，其中一间是卧室，另一间似乎是用来摆放书籍等杂物的，会有空间住人吗？
“对，只有一张床。”
楚安缔托着腮，嘴唇抿得嫣红，看上去也不大乐意。
她比这小孩儿大了好几岁，楚远熙看着又不像个能藏住事儿的，她瞅一眼就知道这位千金大小姐在想什么。
不过是嫌弃她这地方小罢了。
果然，下一秒，楚远熙便道：“不能订酒店吗？”
意料之中。
“我没钱。”楚安缔摊开手，穷得理直气壮，“你有？”
她知道答案是否定的。
——既然出了车祸，那楚远熙的随身物品想必都遗留或损坏在了车里，此时身上大概率是一分钱也没有。
这份直白令楚远熙有些尴尬，漂亮的脸涨得通红：“反正我不跟别人睡同一个房间。”
楚安缔半晌无语，寻思这有钱人家的妹妹还挺娇气，又要酒店，又要单独房间。
她抬手一指：“也能睡。”
把客厅的这几张懒人沙发拼起来，勉强能成一张床；虽然肯定没有真正的床舒适，但也能将就几天。
“哦。”楚远熙稍稍放松了些，心中对这姐姐的不满总算少了几分，毕竟能愿意把床让给自己睡，人应该还是不错的，口气也软了些许，“谢谢你。”
熟料楚安缔倏然飞来一个疑惑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再次对上，大眼瞪小眼，来回交换了不知多少个眼神。
空气仿佛都安静了，直到两人同时开了口——
“你以为我把床让给你？”
“床不给我睡？”
“……？”
楚远熙完全摸不着头脑。
以往都是有保姆和佣人专门给楚远熙铺床的，她被娇宠惯了，从来没尝过睡沙发的滋味；更何况她年龄小，想当然地以为，姐姐在这些事上总会让着她。
其实她的想法大抵正确，若是换个善良温和一点的人，估计也会主动让着妹妹写。
可惜楚远熙还不了解，自己这个继姐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她迷惑地看着继姐开始用手腕上的皮筋拢起头发，低低地盘成个丸子，须臾抬首，不紧不慢：
“楚远熙同学，一则热知识：这是我家。”
“嗯？”
楚安缔扬眉，丹凤眼慵懒地挑起，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
“所以我说了算。要么和我一起睡床，要么睡沙发，要么打地铺，要么干脆别睡。选项给得很全面，自己选。”
……
小丑竟是我自己。
她这话的口吻居高临下，说得楚远熙秀目一瞪，嘴角扯了扯，哑哑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恼怒：“喂，难道我就非要住你家不成？你们这个组织既然把我接回来了，不提供住宿的么？”
“经费有限，不过你可以出去啊。没钱没手机，独自一人，又人生地不熟的，你是生怕人贩子看不见你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你真能扯。”楚远熙自认也是有几分胆量的，不会被轻易吓怕，“我学过跆拳道，没那么弱。况且，你们刚才不是说我是罕有的3s……”
静置很久的菠萝“duang”一下从玻璃茶几上弹起，发出闷闷的声响，将小孩吓了一跳，话都还没说完，下意识便双手交叉挡在脑袋前，生怕被楚安缔一菠萝爆头。
“……呵。”
楚安缔看着小孩惊恐且不自然的神情，本已经平缓下去的嘴角又重新带上了一丝笑意。
就是个孩子罢了。
那颗菠萝自然是不会真的朝楚远熙袭来，反倒是停在空中，没有任何动作。
“坏人可不会像我一样温柔。”楚安缔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话，就仿佛一言不合就拿菠萝威胁的人不是她一样，没再看小孩，起身留下一个背影，“我切点水果，你自便。”
菠萝就飘在她身后，一同去向厨房，回到了水果该呆着的地方。
楚远熙一怔，目光来回游移不定，刚想说什么，却见女人头也不回，直接一部手机朝她扔来，并说了一句话：
“密码0214。”
把手机给她，意思是明摆着的——
离开可以，但是要拿上她的手机，方便联系。
但楚远熙很是不解，方才说话的语气明明那么不善，空气中的火.药味浓得不行，怎么还会同意她走？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被湿纸巾砸傻了，又或许是，楚安缔之前的态度太过恶劣，造成了极大的反差感。
不然的话，她想不明白，楚安缔只不过是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自己怎么就能忽然觉得……
这女人竟然真的有点该死的温柔？
……靠。
一定是错觉。
***
楚安缔处理水果的动作慢吞吞的，很是细致：将外皮一点点剜干净，再用小刀切成块，最后放在盐水里浸泡了一会儿，才端出来。
她看到小姑娘跟罚站似的杵在沙发旁边儿，一动也没动，见她出来，把手机放在了茶几上，声音不大：
“我点了外卖。”
楚安缔扫一眼就看出来了小妹妹经历了如何的心理斗争，知晓她权衡过后，明白了留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也见好就收，没再多打趣她：“点了什么？”
“一份炸酱面，30块钱。”
“……下次记得用优惠券。先吃点菠萝吧。”
楚远熙凑到餐桌边，缓缓坐下：“你平时用钱很省？房租很贵？”
这房子看不出岁月的痕迹，虽然地方不大，装修得倒还挺别致，估计得花不少钱，所以她下意识以为楚安缔是租的房。
“这我买的。”
“你自己个儿买的？你哪儿来的钱？”
“我厉害呗。”楚安缔坐在高脚椅上吃菠萝，脚丫轻轻晃悠，一句话把小姑娘噎了回去，“不过，房贷还没还完，所以就算是块儿八毛的，也能省则省，积少成多懂？”
她的食量不大，没吃几块，就把剩下的菠萝全都推给楚远熙：“无聊可以玩手机或者看书，现在我去睡会儿。麻烦你中午十二点左右叫我起来噢~”
楚远熙还从来没被人当成人肉闹钟一样使唤过，刚想说你不会自己定闹钟吗，却见面前的姐姐稍稍睁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而后用略带甜腻的口吻，道出未曾和她商量的请求。
“……知道了。”
……靠！自己在说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听话了！
楚远熙内心懊恼极了，就算这姐姐跟她服了个软，她也不该这么轻易就……
“谢谢你哦。”
早上六点折腾到现在，楚安缔没打哈欠都算她意志力强了，漱了个口，直奔卧室，一股脑扑到床上。
离十二点还有好几个小时，还可以做几个美梦……
楚安缔很快如愿以偿。她梦到了陈妃宜出差回来，给她带了一箱当地的特产笋干，然后顺理成章地徜徉在零食的海洋中，准备大吃特吃。
……只不过刚吃了没几口，陈妃宜就一脸严肃地把楚安缔手里的笋干夺了过去。
“我还没吃完呢。”
可陈妃宜就像听不懂似的，伸手一推，就把她推离了梦境。
楚安缔睡眼迷蒙地从床上坐起来，随即听到卧室的门被急促敲响，显然就是这阵动静让她没能吃上零食。
同时，痛苦而低哑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喂！喂……安……楚安缔！！！”
被叫到名字的人还没完全清醒，看了眼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很久：“怎么了？”
“我肚子疼……”即便说话断断续续的，听上去也很虚弱，可锤门的声音却一点都没带减弱的，明显是体力充沛的模样。
楚安缔忽然从纷乱的思绪中抓住了什么，猛然跳下床：“你冷静一点，不要激动，我……”
按理说，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是比风要快的，却也抵不过话出口之时，已然迟了。
她看见簇新的卧室门板被一阵气流陡然震开，整扇脱落，堪堪砸在自己的脚边，露出靠墙喘气，满脸是汗的楚安缔。
在复苏者刚刚觉醒，还没有学会如何掌控自己能力之时，身体承受不住骤然间的巨大改变，容易产生腹痛、不适等生理症状。
——只是严重者，伴有一定程度的能量暴走。
楚安缔看了看坏掉的门，蹭掉的大片墙漆，还有满是狼藉的地板，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自己可能有一天会被这小孩搞破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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