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速20米。”关思园再次报出了数据，“这是目前的极限了吗？”
楚安缔眯着眼睛，看到身旁的小孩儿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险些瘫软在地；不过即便是虚幻的空间，地上的污泥还是让人嫌弃的，所以小孩只是勉力稳住身形，道了声“嗯”。
她能感受到体内蕴藏着远不止于此的能量，可许是因为掌控得还不熟练，即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还是只能使用出来这么一点儿。
“好的，辛苦了，先休息一下。”
响指声再起，一切又恢复原样，她们还是在之前的办公室内。
“……”楚远熙这才注意到，中途明明是有机会甩开的，自己却反过来紧紧抓着姐姐不放，以求心安，登时做贼心虚般松手。
此时她看上去很是狼狈，头发凌乱得不行，一旁的女人忍俊不禁，从包里掏出一把小梳子，帮小孩把刘海梳顺。
不过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去。
“先喝杯水吧。”关思园道，“相信随着熟练程度的提高，你的能力会变得更厉害。”
楚安缔懒洋洋的：“已经很厉害了，八级大风，整个人就是行走的自.然.灾.害。”
她额前的两股头发维持着往上翘的弧度，怎么也下不来，就像是齐天大圣头上的两根须须一样，还挺好笑。
搞得楚远熙一下子没绷住，笑了出声。
女人不悦地瞪了她一眼，满脸凶巴巴，然后伸手把那两根须须压下来：“笑什么，没见过美女？”
偏生楚远熙还变本加厉，笑得更明目张胆了，气得楚安缔一下子抿起嘴，抬了抬手指，关思园桌上的茶壶随之浮了起来。
再笑就当心你的脑袋啊！
可小孩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孩了，毫不畏惧，出手就是一道细细的风刃，把姐姐的手直接打歪，茶壶“当啷”一声坠回原位。
好在没碎。
楚安缔怒了，起身就想抓着她的脸蛋一顿rua：“你这小屁孩怎么不讲武德啊？这样手很痛的你知不知道！”
“你砸我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痛不痛吗！”楚远熙灵活闪开，让她的手捉了个空，“笑死，根本碰不着。”
女人差点被气昏过去。
片刻之间，两人你追我赶，闹得鸡飞狗跳，看得关思园一阵头痛，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了好了，你们先别闹了，我还有正事要跟远熙说；安安，你先去外面喝点东西等一等，就当是为了我办公室的安全着想，好吗？”
这小孩的速度跟只猴似的，楚安缔还真的追不上，深呼吸了几下，拎起随身带的包：“行，我去买杯饮料。”
真的是气死人了！
关思园的办公室侧面有一圈透明的玻璃，楚安缔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刚好又对上了楚远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亮得犹如两颗黑曜石一般。
不过下一秒，就用手指扯着下眼睑，对她吐了下舌头。
“略~”
活脱脱就是邻居家的熊孩子。
楚安缔面无表情地走入电梯，感觉自己再跟她有什么交流的话，一定会折寿十年。
thetemperance（tt）的基地坐落于复苏者利用异能虚拟出来的空间，在工作的地方之外，吃的喝的也是一应俱全，楼下就有饮品店。
不需要店员，利用异能设置好的机器程序会自动做出一杯不输人工的香浓奶茶。
楚安缔咬着吸管，看到手机有新的未读信息，是来自陈妃宜的。
虽然她和这里的人关系都不错，不过如果一定要选一个最亲近的人的话，那一定是陈妃宜，她的引领者。
妃妃现在出差还没回来，不过十分关心楚远熙的事情：“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嗯，关思园在和她聊。”楚安缔打字回复，“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带孩子，这才一天就……”
以下省略八百字吐槽。
“再难你也得试着磨合呀。她妈妈那边没亲戚，估计在成年之前都得跟你住。”
想到这点，楚安缔就头痛：“我试试吧，带孩子这事儿也急不得……”
与此同时，关思园的办公室内回荡着一声来自灵魂的疑问。
“……我得一直在帝都住到成年？为什么？我妈和叔叔不是没事吗？”楚远熙没明白这层逻辑，关思园话里的意思是让她彻底搬来帝都，到18岁前为止，都要在楚安缔的家里呆着。
关思园的手放在桌上，十指微微交叉，身子前倾：“你想不想见见你妈妈？跟我来，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
能看出来，关思园的权限确实不一般，因为她带着楚远熙来到了另一部需要刷卡的电梯前。
电梯门开得很快，证明这是只有少数人才能乘坐的，所以畅通无阻，不需要等。
“你一定也觉得很奇怪吧，津沽到帝都明明高铁更方便，为什么偏偏是自驾游？”关思园的语调很轻柔，不论说什么，都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你这样想，如果你们当时坐的是高铁，会怎么样？”
“能量暴走会波及到更多的人，甚至损坏列车，后果很严重……不可预估。”
“是的。thetemperance的存在对普通人有利，所以受到政府支持，在警方那边也有权限——我调查到，你继父其实本来已经定好了昨天出差的机票，可却临时改变了计划，带你们母女自驾游。”
“啊？”楚远熙一怔，完全想不到这件事发生的理由，“他放下工作，只为自驾游？”
“从事故现场中残留的证物中提取到你继父的手机，虽然已经损毁得七七八八，但经过专业人员的复原，发现了一条匿名的信息，威胁他这样做，否则就将他生意上的一些丑闻公之于众。”
电梯门再次开了。这一层和楼下有些不一样，玻璃内有一些穿着防护服，戴着橡胶手套，看起来像是医护人员一样的人正在做事。
“……威胁他带我们出去自驾游？这也太奇怪了。”
“其实并不奇怪。”关思园说，“如果有复苏者能预判到你觉醒的时间，并以威胁的手段确定你那个时间点所处的位置，再出现在你面前，那么这个人就会成为你觉醒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你的引领者。”
说得楚远熙顷刻之间，毛骨悚然。
“确实……如果是高铁的话，人多眼杂，会产生引人注意的重大事故，而当时津沽到帝都的高速上没多少车，方便行事。可成为我的引领者，对幕后的人有什么好处？”
“你现在只看到了thetemperance，有没有想过，有的复苏者野心勃勃，并不想被这样的组织管束着？”
谈及此，关思园的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他们叛出组织，想要利用自己的能力对普通人下手，目前四处逃窜，并且本领不凡，能感知到快要觉醒的复苏者，借此拉拢，壮大势力。不过万幸，还是我们的速度更快一点。”
楚远熙似有所感：“我们今天来的路上，就出现了可疑的人，一路盯梢。”
“那就是还不死心，想打探你的情况。毕竟刚觉醒的人年纪小，能力也还没完全开发出来，便于控制，一旦让这些人抓住你，就陷入了任人宰割的境地。”
关思园的脚步停下，手指点在面前的一扇玻璃上：“你看。”
玻璃内是一间宽敞的病房，有几个昏迷不醒的人躺在病床上，旁边是一些医院里常见的设备机器。
楚远熙一眼就认了出来，其中的两个人正是自己的母亲和继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头贴在了玻璃上，以便于看得更清楚一些。
他们呼吸平稳，体征正常，可就是……没有睁开眼睛。
“放心，没有危险，只是你的能量太过霸道，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苏醒。”关思园安慰般地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看到她的眼圈有些泛红，叹了口气，“不过就算他们康复，你也不能再回原来的家里，因为关于复苏者和异能这件事，是必须要对普通人保密的，绝对不能再和普通人住在一起。”
楚远熙的喉咙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眼眶里轻轻地打了个转，最终没有滴落下来。
“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
“你现在对于能量的掌控还不熟练，很容易再次暴走……”关思园点到为止。
“……我明白了。”楚远熙深深吸了口气，“谢谢您带我来这里。知道他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嗯，在父母目前丧失民事能力的情况下，安安会申请成为你的新监护人。放心，她会是个很好的姐姐。”
后面关思园又说了些刚刚觉醒的注意事项，可楚远熙已经完全神游天外，左耳进右耳出，没怎么听进去。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足以颠覆她认知的事情，实在是难以消化。
突如其来的车祸，初次见面的继姐，自己身上的超能力，神秘的复苏者组织，母亲不知何时醒来……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样的吗？
“好了。”关思园看出她心不在焉，便收了口，“拿着这个，下楼去找安安吧。”
一张小小的卡片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你继父的生意有些问题，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他们婚后的资产有被冻结的风险，你目前大概没有钱用。组织会对情况特殊的复苏者有一定程度的补贴，虽然不多，但也能暂时应个急，密码是你的生日，之后，凭安安的收入，应该也够你们两个人生活。”
两个人……生活？
***
“这个是打车的票据，这个是……”
楚安缔刚把材料交给负责报销的人，回头就看到了满脸失魂落魄的少女，手中攥着什么东西，怔怔地看着自己。
嫣红的唇无助地张着，像极了一朵被打湿的白色茉莉。
“完事儿了？”小孩突然失去了嚣张的气焰，让楚安缔还有些不习惯，“那咱回家吧，还是你想喝点儿什么。”
楚远熙摇了摇头，目光落向桌上杂七杂八的票据。
“噢，这是公事产生的费用，可以找组织报销，比如当时打车接你。”
她似乎是放弃整理头上的两撮翘起的须须了，不知从哪找了顶姜黄色的针织毛线帽戴在头上，只露出额头以下，显得五官更小巧了，竟然还多了几分可爱。
楚远熙看着这样的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觉五味杂陈。
她从小家境优渥，被伺候着长大，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要过上寄人篱下的生活——而这个人，日子过得十分节省，现在家里多了一张嘴，无疑会是一个不小的包袱。
楚远熙很不喜欢这样被动的处境，也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更不想成为谁的负担。
沉默良久，她把手中的刚得到的那张银行卡递了出去：“重装卧室门的钱，用这个吧。”
她以为对方会欣然接过，却见楚安缔丹凤眼一挑：“怎么，知道要跟我一起住了，怕我没钱啊？”
已经不是“怕”的程度了，毕竟所有的细节都在彰显楚安缔就是个节俭的人；节俭其实很正常，可在这种千金大小姐眼中，连二十多块钱的打车费都会记得报销，就是贫穷的象征。
总之，拿着银行卡的手没有收回去：“反正你拿着吧。”
“……”楚安缔心下觉得好笑，在少女抬起头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她一同往外走，“你小小年纪，少担心成年人的事。”
“可你……”
“好了，放心。”
一如既往懒洋洋的口吻，总让人觉得女人的话是在骗人。
可下一秒，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落至耳畔，一字一顿，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姐姐养你。”
楚安缔也不知道小孩为什么又脸红了，把手抽出来，飞快地裹上围巾，似乎在掩饰着什么不自然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眼中漾起的水意仿佛更潋滟了一些。
她想了想，又低声补充道：“而且，装修卧室的钱，可以报销。”
“……”
少女麻利地把银行卡揣回了裤兜里，然后一言不发，冷酷地加快了步伐。
身后的楚安缔陷入沉思。
当代青少年的心思，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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