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儿，各处餐厅都人满为患，不过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有一家日料店有中桌空位。
褚素素自作主张地坐在了楚安缔对面，看都没看菜单，直接递给她，一双眼睛里满是粉红泡泡：“姐姐，你来点，别在意价格，我来买单。”
她说着，又示威似的朝楚远熙看来，气得小孩又差点跟褚素素吵起来。
不过楚安缔旋即在桌子下掐了一下小孩的大腿，示意她先别急着发火。
她并不饿，征询过两人的意见之后，快速地随便点了一些菜。
在等菜的途中，褚素素的嘴依旧没闲着，正大光明、绞尽脑汁地打探楚安缔的情况；不过，不论她说出如何失礼的话，楚安缔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温温柔柔地笑着，避而不答。
楚远熙总觉得，这不像是这女人的作风。
“你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起了争执？”
“其实也没什么……”褚素素一怔，扫了眼楚远熙，讪笑着轻描淡写，“也怪我，是我跟新同学打招呼的方式不对，弄得楚远熙生气了。我们吵了两句，互相推搡了几下，就这样。”
事实显然不止于此，按楚远熙刚才和她不对付的劲儿，应该开口辩解才是，偏生小孩抿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这俩人还开始互相打掩护了？
楚安缔累了，懒得再盘问高中生小妹妹，等寿司上了之后，只是闷头吃东西，任凭褚素素继续在对面语气亲昵地问东问西。
“素素。”她忽然开口打断，“出这种事，你家长真的不过来吗？”
“有姐姐来处理，我还需要家长来吗？”
“那你姐呢？”
褚素素一愣：“我姐？你怎么知道我有个姐……”
楚安缔扬手抬起方才屏幕倒扣在桌面上的的手机，上面竟然显示正在“通话中”，而对方联系人的备注名字叫做——
褚晴漾。
指尖轻点扬声器，对面一直将她试图搭讪楚安缔的过程听在耳里，声音早已怒不可遏：
“褚素素，你出息了啊，在学校里打架闹事还想瞒着我。举止轻浮，言语放肆，哪还有一点正常青少年的模样！你等着，我现在过来。”
怎么会这样？！
褚素素蓦然起身，汗珠倏地从额头上滚落，打湿了额前的碎发，瞠目结舌，完全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姐我错了，姐你别，有话好好说，我我我……”
可电话已经被对面挂断。
“你、你怎么能这样……”
她猝不及防，手指下意识地指向面前气定神闲的楚安缔。
“你怎么认识我姐，不对，你不声不响的，怎么这么心狠！靠，真他妈蛇蝎美人啊，行，我今儿认栽。”
楚安缔依旧微笑不答。
眼看着，自家姐姐已经在前来追杀的路上了，褚素素慌得不行，也无暇多说，直接拎起书包，一溜烟似的跑路了。
……？
一旁不明真相的楚远熙完全摸不着头脑。
“素素她姐刚巧是我高中同学，看过她们的合照，所以在校医室认出来了。”女人将最后一个寿司咽下，“她姐念警校的，为人正派，估计会狠狠揍她一顿。”
“……噢。”那还确实是挺巧的。
楚远熙还以为她要继续追问两人具体的争执原因，却没想到女人的话拐了个弯：
“动手的时候，动用能力了吗？”
她嘴唇张了张，刚想逞强说没有，就看到楚安缔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扫来，让小孩将谎言咽进了肚子里。
“有。”
“素素察觉到了吗？”
“没有。”褚素素没心没肺的，根本没往那上面怀疑。
“你想回学校上晚自习，还是等我加完班一块儿回家？”
“……我可以进去吗？”
“在旁边写作业不乱跑的话，可以呆一会儿。”
***
等楚安缔处理完工作，带着小孩一起往家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虽然地铁还没停运，但目的地并不是地铁站。
“散步回家，没意见吧？”
“行。”
能量觉醒之后，楚远熙发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也提高了不少，很少有感到疲累的时候。
人行横道旁，一些24小时便利店的招牌还闪烁着刺眼且招摇的灯光；伴随着偶尔的车鸣，她看到右前方被拉长的影子抬脚踢了踢路上的石子，翻滚出清脆的声响。
女人漫不经心地开口，听不出什么情绪：“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在普通人面前展示能力？你忘了？”
楚远熙心下微微一沉，开口辩解：“我没忘。今天是褚素素先出言不逊，我一时没控制住才……”
“小孩，现在说原因有什么用？重要的永远是结果。”
她不服气：“可褚素素并没有发现，况且她自己心虚，也不敢闹大。”
“没被发现，那是你运气好。”
石子撞击到一旁的垃圾桶上，再准确地弹回到楚安缔的脚尖前，她就这样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踢石头的游戏。
“但凡有人发现你的不寻常并公之于众，你知道要花多大的功夫摆平吗？这且不提，一旦组织认定你现阶段容易对普通人造成危害，你将会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的自由，被严加看管起来。”
楚远熙大脑中一片空白：“我……”
她根本不知道这些。
“你的破坏力，上次在关思园那里我们都见识过了，八级大风诶。如果褚素素伤势过于严重，我赔不起医药费怎么办？她走法律程序起诉你怎么办？到时候也是一句‘一时失控’就能解决得了的吗？你满了16岁，就是完全刑事责任人，得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路灯昏黄，将她白皙的脸映得很是柔和，可说出的话却像刀一样锋利，狠狠地割向身后女孩的自尊心，令其一点点瓦解崩溃。
“我会负责的。我没有想逃避……”
“再退一万步说，以上这些情况都没发生，我如果不是恰巧认识素素她姐，有办法收拾她，就要为了你，耽误工作来忍受一个小屁孩的调戏。”楚安缔口吻平静，“如果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也许还会上升到性骚扰的程度。我为了你，要平白无故承担额外的责任，你不觉得很不公平吗？”
身后的脚步声忽然停了，她即便没有回头，也能感受到少女此刻纠结的情绪。
可楚安缔并没有丝毫心软，甚至都没有放慢步伐等她：“不，你全都没想过。你不仅没想过我，甚至都没考虑过你自己。”
半晌，在她等红绿灯的时候，小孩才追了上来，和她并肩而立，随着人流一起行至下一个路口。
她艰难地，说了一句细不可查的——
“对不起。”
楚远熙并不算是个懂事的孩子，从小母亲对她过于溺爱，以至于这个社会上的很多事情，她都没接触过。
在她眼里，褚素素不过是擦破了点儿皮，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楚安缔说的那些其实也并没有吓倒她，什么负刑事责任，什么被组织严加看管……这些她都没什么概念。
可“赔医药费”、“被性骚扰”等字眼确确实实刺中了她的心，一闭眼，仿佛还能回忆起上次从thetemperance的基地离开之前，关思园说过的几句话。
“安安挺不容易的，没什么亲戚，一直都是一个人努力生活。”当时，关思园微微叹气，“希望你能多理解她。”
当时她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个累赘的可能性，可后来，却想当然地抛之脑后。现在看来……
自己真的成为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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