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暑假期间, 从金水市北上的人不少,梁怀瑾托人买到三张卧铺票,比硬座要舒服得多。

    因为云端早有准备带了水盆, 在火车上洗漱还算方便。有时候在火车上接不到水, 云端想办法找没人的地方, 从陶艺馆接一盆水出来, 也能将就着用。

    火车到北京之后转道去东北,火车上的人就少了一些, 车厢里无处不在的汗臭味儿轻了点。

    梁怀瑾看她双眼无神的样子,帮她擦擦额头的汗:“明年夏天不去了。”

    “不去?你爸妈不想孙子?”

    “明年暑假他都快九岁了,想去东北自己坐车去。”

    “到底年纪还是小了点, 九岁也是个小孩儿。”云端心疼孩子。

    现在说这个没用, 说了也不会觉得好受点,云端不搭理他,去上铺躺一会儿, 睡醒了估计就快到哈尔滨了。

    梁辰精神倒好, 这个时候不在车厢里面。他们这个车厢前面就是硬座车厢,一群即将下乡的学生聚在一起激情四射地唱歌, 他看热闹去了。

    梁怀瑾也不管他,等到中午肚子饿了, 自己就知道回来了。

    如他所料,中午的时候小侄子兴奋雀跃地跑回来,梁怀瑾让他小声点。

    梁辰看到妈妈在睡觉,小声问:“不叫妈妈起来吃午饭吗?”

    “不叫,让她睡。”睡着了会舒服一点。

    云端是被饿醒的, 一睡好几个小时。她从上铺下来, 梁怀瑾扶了她一下:“醒来的刚好, 快到了。”

    云端松了口气,谢天谢地,今天晚上总算可以好好洗漱一下。至于明天后天还要坐车,等明天再说。

    哈尔滨这边梁怀瑾以前出差来过,对这里比云端更熟悉,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云端摇头,不想出门逛,她现在就想彻彻底底洗个澡。

    梁怀瑾带着梁辰去澡堂,快速洗漱一番就出门了,“一会儿我们给你带饭回来。”

    “嗯嗯,知道了。”

    梁怀瑾和梁辰一走,云端关上房门,别上,转身去陶艺馆六楼浴室,在里面待了一个小时出来,浑身都被热气熏成粉色,手指头都泡皱了。

    一家三口的衣裳也洗干净了,但是没有用洗衣机烘干,只是用手拧干,拿去招待所窗外的架子上挂着。

    梁怀瑾带着梁辰回来,她半干的头发刚刚晾干。

    “回来了。”

    “嗯,想着你没什么胃口,给你买了饺子,让师傅给你多打了份饺子汤。”

    “先让我喝口汤,我都口渴了。”云端一边打开饭盒,一边说:“你这个买的什么?”

    “肉肠,这里的特产,给爸妈他们带去。”

    梁辰得意:“我叫爸爸买的,去年夏天妈妈也买了,我没吃过瘾。”

    云端轻笑一声:“到了东北,上山多的是野鸡野兔子,还缺你肉吃?”

    “这个不一样。”

    “想吃肉肠还不简单,等今年过年,咱们家也做肉肠。”之前没做,是因为现在做香肠什么的都是手工,她嫌弃麻烦,所以这两年过年只做了腊肉。

    云端吃完晚饭,在屋里走了几圈消食。白天睡的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

    屋里两张床,梁怀瑾和梁辰睡一张床上,她一个人睡一张床。

    等孩子睡着了,梁怀瑾见她还没睡,起身拉着她睡下,抱着她让她闭眼养养神。

    云端推开他,不让他抱:“要死了,梁辰还在屋里。”

    梁怀瑾也累,嗯了声:“你别吵醒他。”

    声音懒洋洋的,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放松,她怎么推他都没用。

    云端抬起身,看儿子睡的很沉,拍拍他的手,让他关灯。

    梁怀瑾伸手关灯,屋里陷入黑暗,云端困意上来,慢慢地睡了。

    第二天在车上颠簸,云端恨不得自己昨晚上一晚上不睡,至少这会儿在车上不用这么精神地挨着,想靠着椅子打瞌睡都不成。

    半路有人下车,车上人不多了,梁怀瑾揽住她的肩膀:“靠着我舒服点。”

    “嗯。”半边脸贴着他的颈,贴着他皮肤的耳朵,似乎能听到他皮肤下血脉滚动的声音。

    眼睛半闭着,云端再一次感叹,提出’要想富先修路’的牛人想必也受过奔波之苦吧。

    第二天中午,他们到距离图东岭最近的那个镇上,这一次没有碰上孙兴发赶着马车来镇上拉化肥,他们三个只能自己走路进去。

    好在今年梁辰大了一些,还有梁怀瑾背行李,走路进去也不难。

    “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吃了午饭就走。”

    夕阳西下,倦鸟归林,下工的社员们三三两两地迈着松垮的步伐去保管室还农具。

    老人们看着天色说明天又是个大晴天,女人们说着这几天太劳累,明天早上上山干活儿看能不能堵个兔子窝,抓几只兔子给肚子添补点油水。

    孙兴发喊了一声:“梁老师,你儿子媳妇儿是不是要来了?”

    梁长生一笑,眼角的褶子都堆起来了:“上次写信,我家怀瑾说,等孙子放暑假了就过来。”

    “暑假放了好几天了,他们现在怕不是在路上了吧。”

    “谁知道呢。”

    “你家儿子媳妇儿孙子都来了,房子可够住?不够住来我家挤一挤。”

    “够了够了。前几天我把杂物间的木柴搬空了,把房子腾出给他们住一个月。”

    “挺合适的,反正还没开始准备冬天的木柴,杂物间本来就是半空着的。”

    “我还记得你家小儿媳挺会做饭,我记得有次是炖了鸡还是什么,那个香味啊,我现在想起来还馋。要不是不好意思,当时我都想去梁老师家要一碗鸡汤喝。”

    顿时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梁长生笑着说:“不用等下次,过几天等我儿媳妇儿来了,家里炖鸡汤你就来。”

    “咱们可说好了!”

    正说着闲话呢,一群半大小子跑过来,边跑边喊:“梁老师,你小儿子来了。”

    “哈哈哈,真是说啥来啥,来得真是时候。”

    梁长生不跟他们闲话,撂下手里的锄头就往家里跑。此时正在家里做晚饭的江萍已经接到人了。

    “妈,我们来看你了。”

    江萍眼含着泪花:“好,好好,这几年,妈没见到你,可想呢。”

    梁辰机灵,一下跑过去抱着奶奶的胳膊:“奶奶想我没有?”

    江萍欢喜地直擦眼泪:“想呢,怎么不想呢,我家小梁辰又长高了呀,来让奶奶抱抱,哎哟,可沉了。”

    梁辰哈哈大笑,然后想到啥又赶紧捂住嘴巴。

    江萍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

    云端笑着说:“妈别管他,他怕你看到他的缺牙,不好意思了。”

    “哎哟,梁辰换牙啦?”

    “马上快八岁了,换牙也正常。最早换掉的门牙已经长出来了,嘴里面有颗牙才掉了一周,还没长出来。”

    江萍拉着孙子:“张嘴,让奶奶看看。”

    梁辰也不捂嘴了,仰头张开嘴,让奶奶看。

    跑回来的梁长生道:“这是在干什么?”

    梁怀瑾和云端叫了声爸,梁长生笑呵呵地点头。

    江萍招手让他过来看:“梁辰换牙了。”

    “牙换完之后就是大人了。”

    梁辰得意道:“妈妈说,我现在就是大孩子了。妈妈带学生的时候忙不过来,我还帮着做饭呢。”

    这事儿小儿子写信跟他们说过,小儿媳现在是文物局的特聘人员,帮着带学生,待遇和文物局的主任一样,还有小车接送。收到消息那天,他们夫妻专门去镇上买了一斤肉回来包饺子庆祝。

    梁长生笑着对云端说:“你教的好,孩子不能整日除了吃就是玩儿,家务也该学学,以后长大离开家,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生活。”

    梁辰不服气:“我除了玩儿和吃,我还学习了。我不会离开家的,我要一直和妈妈一起。”

    说完梁辰跑去拉着妈妈的手甩来甩去地撒娇。

    云端笑了起来,这个儿子没有白养。

    梁怀瑾没好气:“除了你妈,你都不想跟我在一起?我这个当爸的一点不重要。”

    梁辰躲到妈妈背后不说话,意思很明显了。

    梁长生和江萍笑得直打跌,江萍哎哟一声:“笑的我肚子疼。”

    梁怀瑾把手里的肉放桌上:“既然你不稀罕我,晚上的肉你就别吃了。”

    梁辰又跳出来:“我要吃肉,吃肉才能长得壮壮的。”

    “好了,别闹了,先做饭,晚饭吃了咱们慢慢聊。”

    他们来的时候买了两斤肉,还有在哈尔滨买的肉肠。

    梁怀瑾把肉提进厨房,江萍说:“肉肠你们买的多,给你哥留一半,再留两节咱们吃,剩下的一会儿让你爸给亲朋好友分一分,多少是个意思。”

    “听妈的。”

    “天气热鲜肉不好过夜,咱们晚上把肉吃了,你想吃什么?”

    “妈做什么都行。”

    江萍笑道:“我知道你媳妇儿做饭的手艺好,我和你爸这几年窝在这里,每天三顿饭都将就惯了,我随便做,你可别吃不习惯。”

    “妈你说哪儿的话。梁辰那个臭小子看我不顺眼,闹着要在县里读书,云端要陪着照顾他,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来市里给我改善生活。平日里我一个人还不是随便将就着,妈你的手艺肯定比我好。”

    江萍轻哼一声:“烧火吧,家里最不缺的就是酸白菜,晚上吃面,肉切丝和酸菜炒个料头,咱们吃酸菜肉丝拌面。”

    “听妈的。”

    云端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听他们娘俩说话,嘴角翘了翘,没进去,转身去前面屋里。

    梁长生和梁辰在屋里说话,梁辰说,梁长生笑呵呵地听。

    云端进去,叫了声爸:“梁怀瑾说您喜欢喝茶,我有个朋友给我送了两斤龙井,家里还有不少,给您带了一斤。”

    “还是女儿贴心,梁怀瑾那小子,工作这么多年都没想着我喜欢什么,给我送点。”

    云端笑着说:“您以后想要什么可别等他良心发现,您直接说,让他给您送,看他还敢忘了。”

    梁辰笑嘻嘻地跟妈妈卖乖:“我知道妈妈喜欢古董,喜欢钱,我以后挣钱了都给你。”

    “我可替你记着。”云端笑着应下。

    她对梁长生说:“我在永平县见到他的时候,不爱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你,小可怜样儿,现在都被我养成小皮猴了。”

    “哈哈哈,孩子皮一点挺好,你养的挺好。”

    梁长生问起她的工作,问她以后是不是想往这方面发展?

    “我有个朋友,在国家博物院任职,那里面有能耐的大师不少,你要感兴趣,我写信去,给你引荐引荐,以后如果有机会,你进去上班也不是没有可能。”

    “爸,实话跟您说,我是个懒散的人,我没想在事业上有什么大的建树。我答应帮文物局带学生,完全是作为后代子孙想为民族文化的传承尽一份力。文物局的甄主任和彭副主任不止一次请我去单位上班,我都拒绝了。”

    “你呀,事儿干了,名担了,你去不去上班有多大区别。”

    云端笑道:“区别大了,至少我可以在家待着,有事儿也是他们上门来找我,自由着呢。”

    梁长生淡淡一笑,没再劝她。

    也罢,儿子的工作就够忙的,云端这样也挺好,一家人不能两个都在外头跑。

    厨房里,梁怀瑾和他妈也在说话,江萍没问他的工作,就问他和云端处的好不好。

    “您别操心,我们两个好得很。”

    “你们现在结婚了,一周才见一次面怎么行?还是要住在一块儿才好。”

    “九月份开学,梁辰去市里读书,云端就不用辛苦两边跑了。”

    江萍笑骂一句:“梁辰那个小家伙,真是个能折腾的,也就是云端那么宠他。换成他亲爸,早就挨揍了。”

    说到大哥,梁怀瑾嘴角的笑意淡了:“大嫂病逝后,大哥那边怎么样?几年没联系,我也不清楚情况。”

    江萍叹息道:“有什么好不好的,日子总要过去。他才来东北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后面才好了些。他上个月跟着林场送木头的车队出来过一趟,来看了我和你爸,看着精神头还可以。”

    “我这边请了一个月假,我想陪您住半个月,然后送梁辰去林场见大哥一面就回去了,让云端陪着梁辰在林场住到八月下旬回去。”

    “这样安排挺好,就这样吧。我和你爸给云端收了不少药材,回头让她看看,都要的话,就早点给寄到你家去。”

    “爸妈辛苦了。”

    “辛苦啥,我和你爸乐意着呢。云端给的药真好用,去年她给的百毒消救了一个被毒蛇咬的社员,可积了大德了。”

    晚上的饭桌上,梁长生也提起云端给的药:“去年救了那家人之后,大家都觉得这个药好。今年开春之后,大家上山打猎挖药草的人,都想来咱们要药一粒。人家也不白要,给了不少药材,有一家还给了一棵人参。虽然人参年份小,那也是人参。”

    云端听出了他想要药的心思,“我们这次来带了一瓶百毒消,还有一些治发烧感冒的药。他们如果想要百毒消,用药材来换也可以。”

    梁怀瑾皱眉:“带的一瓶,爸妈和大哥各分一半,你怎么换给他们?重新做?如果这样就别做了,我怕累着你。”

    “哪里就累着了,搓药丸子快得很。”她从小就会做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

    “既然如此,你想做就做吧,我给你帮忙。”

    云端冲他温柔一笑,这就是结婚的好处吧,想干什么都有人帮把手。

    家里现在已经存了不少药材,云端把需要的药材找出来,和梁怀瑾花了两天时间做出三瓶百毒消交给梁怀瑾他爸。

    当天下午,换回来好多珍贵药材,有一家人甚至给了鹿茸,看样子还是今年的,特别新鲜。

    “别只看鹿茸,这里还有□□油、龙胆、五味子,都是好东西。”

    云端惊讶道:“看看家家户户都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住在大兴安岭山脚下的人家,家家户户都存着不少好药材,这些药材轻易不会卖出去。你的药好,对咱们这些住在山下的人家实用,大家才会换这些好药材给你。”

    梁长生和江萍还要下地干活儿,梁怀瑾不能在家闲着,也跟着去帮忙。云端巴不得呢,没有梁怀瑾跟着她,她上山更方便。

    早上吃了早饭,梁辰跑出去玩儿了,云端上山,把毛毛叫出来,毛毛最喜欢大山了,一出来就吱吱吱地往深山里钻。

    云端眼疾手快地拉住它:“咱们中午要回去,别跑远了。”

    “吱吱。”

    “别叫,等过段时间咱们去林场,那边的山林更深,里面的好东西肯定比这里多。”

    “吱吱。”毛毛勉强同意。

    公婆给她收了不少药材,这几天在山上挖到的新鲜药材她大多都放到秘境的药田里种上,下山的时候,筐里最多装一些蘑菇,偶尔抓一只野鸡野兔子回去。

    图东岭的人,这几天都知道,只要梁老师那个小儿媳上山,一两天至少要抓一只野物回来。

    你说说,一个外地来的,比本地的年轻人还厉害。他们这里的人,都是从小能跑就在山上转悠的,怎么还比不过一个外地来的?

    只能说人家厉害呀。梁老师老两口有福气哦,儿子勤快孝顺,帮着干活儿。还有梁家的小儿媳也是厉害人,见着谁都笑盈盈的,但是奇怪的是,一般胆气小一点的都不敢上前和她搭话。

    他们不好意思找云端说话,云端上山的时候碰到一些小姑娘小媳妇儿,主动和他们搭话,听了不少公爹的好话。

    梁老师有本事,前几年忙活着组织他们修路,路修好了跟上面要政策申请化肥,今年他们图东岭建起了一座小学,有些心气儿高的顺势还想建初中,被梁老师拦住了。

    梁老师说,建个小学就够了,成绩一般的学生读完小学会识字就行了,成绩好的进城去读初中高中才好,在大队上读没多大用。城里有工厂单位,在城里毕业才好找工作。

    梁老师一开口大家伙儿没有不服气的。梁老师说,下半年让孙队长联合周围其他几个大队的人,去跟县里药材公司谈,在他们镇上也建一个药材收购点,给大家增加收入。

    有个老太太说,梁老师对他们图东岭有恩啊!周围的人都郑重地点点头。

    点完头之后,有人说也要谢谢她愿意换百毒消给他们,为了再次表示感谢,他们筐里的蘑菇一下都倒到她筐里了。云端简直哭笑不得。

    这么多蘑菇,今天抓只兔子回去吧,兔子烧蘑菇,吃不完的蘑菇洗干净放院子里晒上,留到冬天再吃。

    半个月时间快到了,他们要去林场的前一天,云端和梁怀瑾跟着梁长生进城,到了县里,左拐右拐进了个院子,这个院子一字摆开全是药材,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好药材。

    “哈哈哈,老梁来了,里面请。”

    “张老大不用客气,我带着我儿子媳妇儿来拿药材,这会儿方不方便?”

    “方便,我叫人跟着小六跟着你们,看上了什么让他给你们拿,一会儿算钱。”

    “多谢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筐子:“你们选,选好了就丢筐子里。”

    梁长生给云端介绍,这一片出好药材,药材公司那边收药材,但是价格不太高,有些采药人采到好药材会留一部分,缺钱的时候拿出来高价卖,高价药材基本上都流到张老大的手里。

    “高价是什么价钱?”

    梁长生淡淡道:“对当地人来说是高价,在我看来,所谓的高价再翻一倍我都觉得价格低了。”

    云端明白,他的意思是,就算这个价钱也非常值得买。

    梁长生不缺钱,云端也不缺钱,她看上眼的药材都带上,等她逛完整个院子,选了□□筐药材,林林总总加一起,再抹掉零头,这里一共要五百三十块钱。

    张老大没想到老梁这么大手笔,还惊了一下。

    云端笑道:“这些药材都很不错,以后有这样质量的,你可以联系我爸,我都要。”

    “哈哈哈,有了你们这个大主顾,我可省事儿了。这么着,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我做主送你们一份好东西,咱们以后要继续常来常往。”

    买到的这些药材,梁长生盯着他们打包好,送到邮局寄到金水市。半个月后儿子回家,正好等着收药材。

    回家的路上,云端打开盒子,张老大送给他们的礼,是二两参须。她闻了闻,味道很足,想必年份不小。

    云端关上盒子,给梁怀瑾拿着:“爸妈冬天炖鸡汤什么的,可以丢一点进去,补身体。”

    “张老大收的价格还算公道。”

    云端点点头:“那么多鹿茸至少都值一两百。”

    张老大不仅收的价格公道,他那里的药材质量确实不错,看得出,他们那群人里面,肯定有人懂如何炮制药材。

    几十年后,大家说中医衰落,这只是个笼统的说法,实际上指的是中医和中药都衰落。甚至有的人认为,中药衰落之后,把本就摇摇欲坠的中医又往下拉了一截儿。

    毕竟,药草种出来是一回事,不懂如何炮制,做不出合格的药材,医生开的药方有什么用?

    以至于,后来很多的老中医都被迫成为全才,为了自己开的药方对症,还要自己学炮制药材,甚至连中药材种植都要懂。明明是个点菜的人,被逼要从种菜开始。说起来真是可悲又可笑。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还是非常信任中医的,甚至赤脚医生手册里面,各种中医的诊断办法、治疗办法常见得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医就不行了呢?

    “爸,听说你想组织图东岭周围的大队,设置一个中药材的收购点?”

    “确实有这个想法。”

    “山里的药材很有限,要想大家都富裕起来,只设置中药材收购点是不够的,我看还是种植中药材才是长远之道。如果还想多赚点钱,还可以再往前走一步,弄个制药厂,做药材的炮制加工。”

    “你说的确实更加长远,但是这会儿,地都是公家的,我们没办法把种粮食的地拿来种药材。”

    “地里种不了,可以在山坡空地上种植,先从小到大慢慢发展起来,等大家看到钱了,等机会合适的时候大家才有信心往下搞。”

    梁怀瑾:“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刚才看到张老大院子里的药材,我挑剩下的那些,都是炮制的不到位的,简直太浪费药材了。现在的药材都是野生的,就这么浪费掉简直太心疼了。”

    “你说的我放在心里,等时机合适的时候我跟他们说。”

    明天林场送木材的工人就要回去了,第二天一早,云端和梁怀瑾把梁辰叫起来,吃完早饭去镇上,等着林场的人过来,坐他们的马车去林场。

    “我送你们去。”

    “爸,不用了,林场那么长的车队,我们一看就认识。”

    “就是,孙大队长昨天不是找你有事儿嘛,您忙您的去。”

    梁长生叹口气:“也罢,你们去吧,明天夏天再来。”

    江萍没说话,陪小孙子坐着,心情不太好。

    云端明白,两个老人家,说到底是舍不得儿子孙子。

    要走的时候,江萍对云端说:“按理说,梁家的儿媳妇儿都要给一份见面礼,我们家的东西都在北京,现在没办法给你,要等以后去北京给你取。虽说你不缺钱,我和爸现在没有其他好东西,这会儿给你一个红包,你先收着。”

    云端笑道:“有红包收这么好的事儿,我哪里有不要的可能。”

    江萍也笑了:“以后给你补一份大的。”

    “谢谢妈,谢谢爸。”

    梁怀瑾背起包裹:“爸妈,我们先走了。”

    “爷爷奶奶再见,我会想你们的呀!”

    梁长生摆摆手,示意他们快走。

    “梁辰在家要乖,听你爸妈的话。”江萍忍不住,跟了两步。

    “我知道啦!”

    上工的时间到了,两人去保管室拿农具,梁长生跟她说:“别难过,怀瑾现在也结婚了,云端是个好的,梁辰现在也过得好,咱们一家人不是挺好的嘛。”

    江萍想到大儿子:“看怀贤什么时候能找到合心意的人,我也不在乎他找个乡下人,也不管识字不识字,只要他有个知冷知热的枕边人,我就放心了。”

    “是啊,现在梁辰跟着怀瑾和云端,就算怀贤再婚,梁辰也不用跟继母住在一起。”

    老两口拉拉杂杂说些家里的事儿,大儿子这些年越发沉默,他们当爹妈的,没有日日在一起,也不好多说什么。

    “梁老师,你儿子媳妇儿走了?”

    “走了,去林场看看他大哥,回头还要回单位上班。”

    “您老别难过,能请这么久的假,带着媳妇儿孙子,老远来看你们一趟就很不容易了。”

    “你说得对,该往好的地方想。孙大队长呢,昨天晚上他说有事儿找我,什么事儿?”

    “大队长刚才去大队部了,你去那里看看。”

    “成。”

    云端和梁怀瑾到镇上,等到十点钟,一群人牵着马,拉着车排成队,十分有秩序地走过来。

    梁怀瑾上前搭话,领头的听说他是梁怀贤的兄弟,顿时露出一个大笑脸。

    “梁老师早就跟我们说过了,你们上马车,咱们一起回去。”

    云端好奇,梁怀瑾的哥哥也是个梁老师?

    林场的那个人哈哈一笑:“咱们林场没有学校,林场的孩子整天在山里乱跑,梁老师是我们那儿最有文化的人,砍木头空闲的时候,教我们的孩子读书识字,我们就称呼他梁老师。”

    “别看梁老师是个城里来的文化人,一点不嫌弃咱们山里的孩子,脾气好得很,跟咱们这儿的人比,别说老爷们儿,老娘们都比他厉害些。”

    梁辰已经不太记得他亲爸长什么样了,只记得他爸爸很凶很严厉,怎么在别人嘴里,他爸爸反而脾气很好呢?

    梁怀瑾摸摸小侄子的脑袋:“你要在里面住到八月二十号,你还有很长的时间,好好和你爸爸相处。”

    梁辰默默点点头。

    云端也很好奇,梁辰亲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车走得慢,摇摇晃晃三四天之后,到了林场。

    云端以为的林场,大概是深山老林里的一片小木屋。实际上,这儿的林场像个小广场,房子确实是木屋,但是是那种整整齐齐,一排一排的木屋。

    “你们谁看到梁老师了?梁老师家里来人了?”

    “谁来了?”一群小孩儿跑出来。

    云端从马车上跳下来,笑着道:“梁老师的儿子来了。”

    她把有点拘谨的梁辰推出去:“这是梁老师的儿子,叫梁辰,你们谁能带他去找爸爸?”

    梁辰站在那儿任他们打量,一群小孩儿嘻嘻哈哈地说着当地话,说梁老师的儿子穿的真好,衣裳都没有补丁,脚上的鞋真好看?这是城里的运动鞋?听说贵得很。

    在图东岭待了半个月,梁辰整天跟那里的小孩儿一起玩儿,大概听的懂他们的土话,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们知道我爸爸在哪儿吗?”

    “知道,我带你去。”

    一个胆子大的小姑娘,拉着梁辰的手,噔噔蹬地跑了,身后一群光脚的孩子跟着追。

    “二丫,你跑慢点。”

    “梁老师在东边山头砍木头,走这边上山快一点。”

    “走这边,这边的路好走,梁老师的儿子一看就是城里人,爬山他肯定爬不动。”

    梁辰背着行李走过来:“走吧,那位师傅说第二排最里面那家就是大哥的房子。”

    “咱们去看看。”

    家里有两间房子,看得出其中一间房子也是杂物间改的,之前应该是放冬天烧火的木柴的,云端看到院子里还整齐地堆着一排干木柴。

    隔壁邻居好奇,站在门口打量他们呢。

    云端笑着跟她打招呼,知道她姓谢,云端叫她谢大姐。

    “你们就是梁老师的弟弟和弟媳啊,梁老师上个月去图东岭看他爸妈回来,知道你们要来,就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就等着你们来。”

    “不是说梁老师的儿子也要来吗?怎么没看到?”

    “梁辰被一群小孩儿拉走了,去找他爸去了。”

    梁辰跟着一群孩子跑了好远的山路,梁辰累的气喘吁吁一头热汗,其他孩子嘻嘻哈哈的跟没事儿人一样。

    “到了,到了,那就是梁老师!”

    那个叫二丫的小姑娘大喊了一声梁老师。

    梁怀贤手里拿着斧头,扭头一看,看到一群孩子里面站着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孩子,脸色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梁怀贤手里的攥紧的斧头猛然落地,要不是旁边的工友推了他一把,斧头差点就砸到他的脚背上了。

    梁怀贤狼狈地摔了一跤,赶紧爬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激动到眼睛都红了:“你是梁辰?”

    梁辰缓慢地点点头,父子俩互相打量着彼此。

    “爸……爸爸!”梁辰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

    梁怀贤眼里的热泪控制不住奔涌而出,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好儿子,爸爸这些年,好想你!”

    被爸爸抱在怀里,小时候那些碎片似的记忆,好像一下拼凑起来,梁辰放声大哭:“爸,爸爸,我害怕,我好怕!”

    梁怀贤心痛的牙齿咬的咯咯直响,紧紧地把儿子抱在怀里。

    “不怕,不怕,爸爸在呢。”

    🔒第 42 章

    厨房里的墙角堆着土豆, 旁边放着几口大缸子,分别装着酸菜、高粱米和玉米面,最里面有个两米高的柜子, 柜子里装着十几斤白米、鸡蛋、面粉和油盐等东西。

    快中午了, 云端问梁怀瑾怎么做?还是等他哥回来再做饭?

    “要不等一下, 这会儿他也该下工了。”

    正说着话, 梁怀贤抱着儿子回来了。

    云端看孩子哭的眼睛通红,心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梁怀贤也是眼睛红红的, 勉强撑起个笑:“这是弟妹吧?听爸妈说,你和怀瑾春天的时候结婚了,我这个做大哥的, 都没来得及送上贺礼。”

    梁怀瑾叫了声大哥:“咱们都是一家人, 不说这些见外的话。”

    云端也跟着叫大哥,去打水来,给梁辰擦擦脸。

    “眼睛疼不疼?”

    梁辰一下扑到妈妈怀里:“疼, 热热的刺着疼。”

    “是不是用你的小脏手摸眼睛了?”

    梁辰嘿嘿一笑, 仰起脸要妈妈给擦脸。

    看到这一幕,梁怀贤忍不住泪水又湿了眼眶, 梁怀瑾轻叹一声,拍拍大哥的肩膀。

    隔壁谢大姐家, 给送过来一篮茄子,云端谢过接了下来。

    “梁辰,帮我烧火。”

    “好呀。”

    云端带着梁辰去厨房做饭,梁怀瑾叫大哥去外面走走。

    走到外面一片稀稀落落的树林里,两兄弟随便找了两根砍倒的树上坐着。

    “去年我在爸妈那里看到梁辰的照片, 孩子笑眯眯的, 身上也有肉, 一看就知道被照顾的很好。还有梁辰给爸妈写的信,我都看了。”

    梁怀贤轻笑一声:“弟妹把梁辰教的好,要不是我自己亲眼看到,我都不敢相信,才读二年级的孩子,就会写信了,字儿还写的工工整整,几乎没什么错别字。”

    梁怀瑾面容温和:“云端给他买了字典,不会写的字叫他自己查。云端还给他买了好多小人书,规定他每天学生字儿,他还听收音机,词汇量越来越大,现在写信才慢慢没有拼音。记得他前年才开始给我写信的时候,一封信里面大部分都是拼音。”

    “弟妹会教孩子,换做……李玉,她性子柔的很,溺爱孩子,梁辰还不知道什么样儿呢。”

    梁怀瑾轻叹一声:“大嫂去世后,葬在哪里?”

    “在北京,和咱们爷爷奶奶在一块儿。看什么时候方便,带梁辰去祭拜他妈。”

    “有机会的。”

    保密项目完成之后,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不少人去了北京,从他们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两年形势有好转的趋势。

    或许,等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一切都会恢复如从前。

    梁怀瑾压低声音:“上个月老师有个朋友去金水市出差,老师托他给我带了一封信,老师说,现在各大重点单位虽然人不少,但是能做事儿的人却不多,说到底还是缺少人才。人才是一朝一夕就能培养出来的?老师说一些领导已经看到了弊病,或许,会招一批没有大错年轻有能力的人回去。”

    他大哥,就符合这个条件,如果政策真的下达下来,他哥说不准就回北京了。

    大哥是被诬陷的,证据也有。翻供的文件现在在他爸手里,他也看过那份文件,万家转几道手倒卖公家资产嫁祸给大哥,证据链条写的明明白白,甚至还有证人口供签字。

    梁怀贤叹息一声,那份文件是他费尽心血才得到的,万家倒卖公家资产的细节他十分清楚:“现在还不是时候,万家势力大,我这会儿捅出去万一被压下来,所有相关的人都难逃劫难。”

    他们信任他梁怀贤,还在他被匆忙下放后,想办法把他唯一的儿子送走,就冲这一点,他也不能为了自己就这样不管不顾。

    梁怀贤想到儿子:“以后可能还要麻烦你和弟妹照看梁辰,我这里,虽然日子还过得去,但终究不是个好地方,我不想让梁辰留在这里。”

    梁怀瑾轻笑道:“你想留,梁辰还不见得想和你住一起。跟着我们他有好吃的,有好玩儿的,跟着你有什么?”

    梁怀贤也跟着笑:“那个臭小子,他妈还在的时候就是个贪吃好玩的。”

    梁怀瑾让大哥宽心:“云端喜欢梁辰,当自己的孩子带着,梁辰不仅是我和她的侄子,在她心里梁辰也是她的孩子,你不要太担心。”

    梁怀贤这几年苍老了不少,原来衣着讲究的翩翩佳公子,早就变成大老粗。他也不再讲谢谢的话,两兄弟相视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妈,我想吃肉肉。”

    “哪里来的肉,先忍着,等明天再说。”

    “不嘛,不是还有肉肠吗?”

    云端一瞪眼,梁辰往后缩,嘿嘿一笑:“听妈妈的,明天吃肉。”

    “锅里别放柴,菜马上炒好了。”

    “哦。”

    晚上煮的高粱饭,炒了一大盘酸辣土豆丝,一盘东北大酱做的茄子,还有细细切了一碟酸菜。

    一家人坐下吃饭,梁怀贤说起这里的生活:“林场有个食堂,有些工人不爱做饭,都是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她做饭她知道,大哥在这里住了好几年,除了烧炕的那个锅灶,做饭的两口锅都还比较新,一看就知道做饭的时候少,估计大哥平日里主要也是吃食堂。

    “咱们这里林子深,你们进来一趟就知道,离得最近的镇,坐马车也要好几天。林场的人一般没事儿也不会出去,要想换点菜吃,都是去临近的村里,距离这里走路一个小时左右。那个村就在河边儿,还能去抓些鱼。”

    梁辰眼巴巴地看着爸爸:“想吃肉呢?”

    “想吃野鸡野兔子,去山林抓,这里野物多,还是比较容易。要想吃猪肉就不容易了,只能等林场送木头出去带回来。”

    “我想吃红烧肉。”

    云端给他夹菜:“平日家里缺你肉吃了?想吃红烧肉等回家,我一日三餐给你做行不行?”

    “好吧。”

    梁怀贤:“这一片也有野猪,有时候去伐木会碰到,每次打了野猪,会给每家分一点,不过大家都觉得腥骚味儿太重,不爱吃,大多交给食堂,食堂的厨师会处理。”

    听到这儿,梁怀瑾感叹一句:“东北物产丰富,要不是冬天太冷,估计愿意来这里的人多得很。”

    梁怀贤点点头:“林场除了咱们这些伐木工,夏天的时候时候还有采药人进山偶尔会来咱们这里落脚。”

    说到药材云端来兴趣了:“这一片药材多?”

    “咱们这一大群人驻扎在这儿,有好东西早就被挖了。从这里往东有条小路,一公里路左右的地方有个分叉口,继续往东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村子。往北走路过一个山谷,山谷对面就是白头山。白头山上的药材多,每年都有采药人去。”

    “不过这里毕竟是深山,出去也带不了太多东西。那些人进来都是采好药材,一般的药材他们都不会动。”

    梁怀瑾知道她的心思:“回头我陪你去那个山头转转。”

    “嗯。”

    家里两张床,晚上要睡觉的时候,梁辰磨磨蹭蹭地挨着妈妈。

    梁怀瑾洗漱进来:“你怎么还在这里,你爸等着你睡觉。”

    梁辰挠挠手背,趴在床沿上,小屁股撅起来,小声哼哼唧唧:“我想跟你们睡。”

    “你马上都快八岁了,跟我们睡什么睡?跟你爸睡去。”

    梁辰哼哼着不说话,不说去,又不说不去,云端明白他是心里别扭。

    “你去跟你爸睡,中午切肉肠给你吃。”

    “说好了,不准反悔。”梁辰一下站起来。

    “嗯,不反悔。”

    “那我去了?”

    “去吧。”

    “我真的去了?”

    “嗯。”

    梁辰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梁怀瑾受不了了,亲自把他送到隔壁:“你儿子想跟你睡,你自己带着。”

    梁怀贤冲他招招手:“过来吧。”

    “嘿嘿。”梁辰跑过去,扑到爸爸怀里。

    梁怀贤抱着儿子上床,拍拍他的肩膀:“睡吧。”

    “嗯。”梁辰闭上眼睛,慢慢地睡了。

    隔壁房间,云端擦干脚上床,梁怀瑾把洗脚水倒出去。

    云端一边解辫子一边小声说道:“我看你大哥状态还行,不像好些下放的,不好好过日子,整天沉溺在悲伤里糟蹋自己的身体。”

    “大哥是个成年人了,还有个儿子等着他养,爸妈也下乡了,他作为家里的长子,不会这么脆弱。”

    “挺好,再坚持几年就好了。”

    梁怀瑾搂着她的腰,低声道:“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

    云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不着痕迹地补救一句:“不是你说的吗,你老师说现在情况在好转?”

    梁怀瑾想到大哥刚才说的话,亲了亲媳妇儿的脸:“睡吧,不管怎么样,日子总要过下去。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天早晨,梁怀贤一早起床去食堂买早饭回来,吃了早饭后交代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就出门了。

    云端想去东边那个小村子看看,梁怀瑾和梁辰也想去。

    “不知道这里的鱼好不好吃?”吃不上红烧肉,吃红烧鱼可以吧。

    “红烧鱼别想了,家里连酱油都没有。”酱炖鱼还可以。

    走了一段小路,云端往北边看了一眼:“那边就是去山谷的路?”

    “应该是。”

    “咱们下午去看看。”

    继续往东走,慢慢地听得到河水流动哗啦啦的声音,这是到了。

    和林场相比,村里的地方宽敞多了,这一片没有林木遮挡着,粮食蔬菜都长的好。

    “妈妈,买西红柿,咱们吃凉拌西红柿。”

    “买吧。”云端也看到了,不知道谁家后院的菜地,西红柿长的特别好。还有豆角爬藤,一串串地也长得好。

    “有土豆、茄子和豆角,中午烧一锅大杂烩,如果回去能抓一只野鸡,咱们就用野鸡烧。”

    梁怀瑾笑话她:“想什么好事儿,你以为野鸡往你怀里飞?”

    “哼,说不定呢。”

    梁辰站妈妈这一边,也冲小叔叔哼哼。

    梁怀瑾被他气笑了:“你现在有了亲爸,就不要我这个爸了?小人书还买不买?电影还要不要看?”

    “要要要,我都要。”梁辰赶忙抱大腿:“爸爸说没有就没有。”

    “你个见风使舵的小东西。”

    梁辰傻笑,妈妈说什么,他听不懂。

    这里深山老林,买点菜也没人管,云端买了十几斤各种蔬菜,梁怀瑾放进背篼里。

    “大娘,我想捞点河里的鱼行不行?”

    “想捞就捞呗,河里的鱼多的是,随便捞。再说白头河也不是咱们村里的人,我们也管不着。”

    云端看她家院子里放着鱼篓子,跟她借用一下。

    到了河边,云端把鱼篓子塞梁怀瑾手里:“棒打狍子瓢舀鱼,梁副主任,瓢给你,看你这么发挥了。”

    梁怀瑾拿着长杆儿鱼篓在河里试了试,啥也没捞着。

    几个村里的小孩儿看热闹,看他们是陌生人,有个胆大的小孩儿跑过来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梁辰这会儿胆子大,普通话夹杂着半生不熟的土话和人聊起来,聊了一会儿,梁辰拉拉妈妈的袖子。

    “怎么了?”

    “刚才那个小孩儿说,捞鱼要去上面,前面的河口窄,好捞鱼。”

    “好。”

    赶紧换了个地方,果然上面好捞一点,半个小时捞了三四条鱼,小的那条鱼放掉了,剩下三条大鱼,他们要两条,另外一条送给借鱼篓给他们的大娘。

    “哎哟,真捞着了,运气不错。”

    “谢谢您的鱼篓。”

    “哈哈,不用客气,下次想买菜了再来。”

    “好嘞!”

    回去的路上,云端眼睛盯着路两边的草丛,什么野鸡野兔子都没看到。

    “行吧,咱们中午吃酱烧鱼,凉拌番茄,再炒个素菜大杂烩。”

    梁怀瑾笑道:“按照咱们这个吃法,大哥特意买的粮食都不够吃半个月的。”

    “不怕,能吃一周就行。你走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出去,去外面买些粮食进来。”

    “嗯。”

    他回去的时间是计划好了的,最多待四五天就要走。这里太偏僻了,回去的路上至少要花一周的时间。

    除了冬天烧炕之外很少见到厨房冒烟的梁家,今天中午十一点烟囱就冒烟了,味道还贼香。家里做饭做惯了的主妇,闻着飘过来的油烟气,就知道肯定没少放油。

    谢大姐去广场那边的空地晒东西,被几个姐妹拉住。

    “梁老师家谁在做饭?”

    “不是梁老师的弟弟,就是他弟媳妇吧。梁老师还没下工,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那肯定是梁老师的弟媳妇在做饭,男人哪里会做饭的?”

    谢大姐反驳道:“那可不一定,我今天早上听他们说闲话,梁老师弟弟家里,他弟弟也做饭干家务。”

    “哎哟,还有这事儿?南方的和咱们这里就是不一样哈。”

    “不过说起来,梁老师弟弟弟两口子也够不客气的,梁老师不在,家里的好东西就随便糟蹋了。”

    “可别乱说,他们两口子上午去村里买的菜,自己捞的鱼。而且我看那两口子也不是那样儿人。”

    “听梁老师说,梁老师的儿子要在咱们这里过暑假,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看吧。”

    谢大姐回去,碰到梁怀瑾在打扫院子,梁怀瑾冲她点点头。

    回到屋里,谢大姐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两兄弟,做派都差不多。”

    饭要做好了,梁辰跑出去广场那儿等着,除了他还有一群小孩儿也在那玩儿,等着爸爸下工,回家吃饭。

    去食堂吃饭的大多是没有结婚的小伙子,结了婚有孩子的,一天三顿饭有人操持,大家还是觉得回家吃更好。

    看到熟悉的身影,梁辰大喊一声爸爸,梁怀贤笑容满面地应了一声。

    “爸爸,家里做了酱烧鱼。”

    梁辰蹦蹦跳跳地跑过去,跟爸爸走一块儿。

    梁怀贤换了只手拿斧头,空出来的手牵着儿子:“上午去村里了?”

    “嗯,我们买了菜,还买了鱼。小叔说咱们这么吃下去,半个月都用不到就要把家里的粮食吃完了。”

    梁怀贤哈哈一笑:“吃完了再去买,爸爸有钱。”

    梁怀瑾端菜从厨房出来,笑着道:“难道我就没钱?”

    云端手里拿着碗筷:“说句实话你们可别不爱听,在这个屋里,最有钱的人必定是我。”

    梁家两兄弟哈哈大笑。

    梁辰也傻笑,他现在知道钱的好处:“妈妈,分钱给我不?”

    “你个臭小子,你不是说长大了要挣钱给我花吗?我还没看到你的孝敬,你就想从我手里抠钱?”

    梁辰吐小舌头,嘿嘿笑着跑开了。

    梁怀贤一边洗手一边说:“梁辰长大要记得孝敬你小叔和婶婶。”

    “知道啦!”

    梁怀贤一直吃食堂,食堂的饭菜不过是填饱肚子,你说多好吃有多少油水,那肯定是没有的。现在弟弟来了,能吃上好饭菜,梁怀贤比平日多吃了一碗饭。

    吃完饭之后,梁辰主动去洗碗,梁怀贤去屋里拿钱拍到弟弟手里:“厨房缺什么你们去买,我只管吃。”

    梁怀瑾不见外地把钱收起来:“没问题。”

    下午睡了午觉起来,梁辰跑出去跟林场里的其他小孩玩儿,云端和梁怀瑾准备去白头山转转。

    从上午东边的那个岔路口往北,走了一个多小时走到山谷里,山谷里有一条宽敞的小河奔涌往东,看方向,大概是汇入今天上午去的那条白头河。

    “这个地方不算远。”云端抬头看,前面就是白头山,看着大概和凤凰山高度差不多,但是更大一些。

    “咱们从林场过来不算远,但是从镇上过来,来一趟都要好几天的功夫。”

    两人边聊边上山,这边的山上不像南方多藤蔓牵扯,山上大多是高高的大树,上山的路好走一些。树木的树冠大,树下多荫蔽,各种蘑菇也多。

    “蘑菇多的没人捡,都烂了。”云端踢开脚下腐败的松菇。

    梁怀瑾蹲下身来:“你快来看,这个是不是你说的泽兰?”

    云端揪下一片叶子,仔细看:“对,就是泽兰,这味药材活血化瘀,治毒蛇咬伤有用。”

    “前段时间帮你做百毒消的时候我看到过干药材,看着确实有些像。”

    云端笑道:“你眼神挺好的嘛。”

    梁怀瑾唇角翘起:“挖吗?”

    “不用挖,只要上面的叶子就行了。”

    泽兰不算稀罕药材,潮湿的地方都生长的挺旺盛,走了远路来山里挖药材的人肯定看不上这个,云端看得上。

    在这儿至少要待一个来月,她一天到晚没什么事儿干,干脆凑几副药材,再做一些百毒消出来。

    白头山远离人烟,山上的野物更多,他们今天运气好,不知道谁挖了个陷阱,里面有一只受伤的野鸡,被他们捡到了。

    “晚上吃土豆烧鸡。”

    “加点豆角。”

    “这么大一只鸡,加豆角吃得完?”

    两人边说边往前走,云端走到一个地儿不动了。

    梁怀瑾问:“怎么了?”

    “我看到了兔子粑粑。”

    “我看看。”还真是。

    抓野兔她经验十分丰富,去年在图东岭和大兴安岭上,她和毛毛配合抓了好多兔子。

    云端很快找到了几个兔子洞,把几个洞都堵上,剩下两个洞,她在一个洞边烧湿柴,浓烟飘进兔子洞里,梁怀瑾眼疾手快,抓到两只跑出来的肥兔子,小兔子都跑了。

    那边云端熄了火,笑着走过来:“做冷吃兔?”

    “冷吃兔太辣了。”

    “冷吃兔下酒挺好。”

    两口子拎着野鸡野兔子回去,梁怀瑾招手把梁辰叫过来,让他跑一趟,跟他爸说抓到了两只野兔子一只野鸡,晚上可以做下酒菜,问他喝不喝酒?

    梁辰跑腿回来:“爸爸说,晚上请几个叔叔来家里吃饭。”

    “知道了。”

    云端把家里所有的辣椒、花椒找出来,好像不太够,问隔壁谢大姐借了一斤干辣椒。

    谢大姐看到半盆辣椒段,惊讶道:“做什么菜要这么多辣椒?”

    “冷吃兔,我们那边的一道吃食,做好了给谢大姐尝尝。”

    “那我可不客气了。”在山里,兔子不难得,谢大姐随口应下。

    半个小时后,梁家烧火炒冷吃兔,又辣又呛的味道从厨房飘出去,谢大姐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之后,赶紧把家里的门窗关上。

    “我的天,这么呛的味道怎么吃?”

    云端也受不了,炒到一半跑出去换口气。

    梁怀瑾接着炒,炒到兔丁入味儿,辣椒酥脆之后,才算好。

    做完冷吃兔的锅都不用另外放调料了,野鸡剁成块儿丢下去炒,味道香得很。野鸡烧到八分熟了,梁怀瑾把切好的土豆块丢进锅里翻炒几遍,盖上锅盖。

    这个时候,林场的工人下工了。

    梁怀贤领着四五个高大的男人走过来,笑着给人介绍:“杨哥,这是我弟弟,梁怀瑾。”

    “哈哈,你好,听你哥说你是个搞研究的,脑子特别聪明。”

    梁怀瑾淡淡一笑:“过奖了,里面请坐。”

    今天来的人,都是和梁怀贤关系好的朋友。之前几年,大家没少帮助他,逢年过节也请他去家里吃饭,他想回请吧,自己做饭的手艺也就那样,总不能请人去吃食堂吧。

    所以以前,只能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买些糖点心之类的送给他们家孩子,多少算是个意思。今天弟弟叫儿子来说下酒菜,他一下就明白了意思,顺势把朋友请来喝酒。

    云端送菜去了屋里一趟,梁怀贤给两边互相介绍,云端笑着点点头就出来了。

    梁怀瑾留在里面陪酒,云端也不管他,给隔壁谢大姐送了一盘冷吃兔,回来和梁辰在厨房里吃晚饭。吃完饭屋里还在喝,她带着孩子出去溜达溜达。

    林场里的孩子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平日里就是成群结队地在山里乱窜。吃完晚饭天都快黑了,不能进山,就在小广场那儿打闹。

    云端给梁辰找个事儿,把一群小朋友聚在一起:“都过来,梁辰要给你们讲故事,你们想不想听呀?”

    “想听~”一群小孩儿拉长了声音。

    被这么多人看着,梁辰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我怕讲的不好。”

    云端鼓励他:“没事儿,随便讲。你看了那么多小人书,你就讲你最熟悉的。”

    梁辰想了想:“我最熟悉的是孙悟空齐天大圣,我就讲这个吧。”

    “好呀好呀。”都不是讲究人,一群孩子一屁股坐下,就等着他讲。

    云端笑着看儿子红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到:“话说有一只住在花果山水帘洞的猴子……”

    开始还讲得磕磕绊绊,讲了十几分钟后渐入佳境,越说越来劲,越来越自信,声音也越来越大,把大人都吸引过来了。

    云端坐在一旁看着,哎呀,我儿子可真帅!

    这一晚讲故事之后,梁辰彻底融入了林场小朋友们的圈子,每天吃了早饭,就有孩子上门找他一起出去玩儿,梁辰也越来越野,每天不到吃饭的时间绝对看不到人。

    云端和梁怀瑾经常去白头山挖草药,回来的时候顺路去村子里买菜,偶尔运气好碰到磨豆腐的,还能买块豆腐。

    不知不觉,也来这里好几天了,明天梁怀瑾就要走,今天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今天他们去白头山东边转一转,听说那片出过人参。

    云端低头找人参,走了一个多小时,都没看到影儿,云端刚想说回去了,走回去还要不少时间。

    梁怀瑾轻声:“别说话。”

    云端停下脚步,森林里静悄悄的,从前头传来毫不掩饰的说话声就显得特别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地走近。

    “林二当家的那批货什么时候到?”

    “东西早到了,等你们的船,船到了随时能走。”

    “老规矩,从白头河走?”

    “那肯定,必须绕过哈尔滨,直接从白头河一路走东北河道出海,出去就是日本。不过这次这批货不去日本的,要去美国。”

    “那价格?”

    “呵呵,你以为我们是谁?人家卖的再贵和我们这些人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气,凭什么我们担大风险,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

    “行了,别胡咧咧了。你去村里住着,等明天船到了,到老地方找我。”

    “知道了牛哥。”

    两人躲了半个小时,确认人都走了,两人才离开原地:“听他们意思,他们在搞走私?运什么货?”

    “不知道。我们两个外地人管不了,这事儿要告诉大哥。”

    “那咱们赶紧回去。”

    中午梁怀贤下工回来,梁怀瑾把大哥拉进屋里,十几分钟后,梁怀贤从屋里出来,着急往外走。

    云端把做好的包子装了一袋塞给梁怀瑾:“你们两个在路上吃。”

    梁怀瑾接过包子和水壶:“你今天带着梁辰在家待着,别出门。”

    “我知道。”

    梁辰一边啃包子一边问:“啥事儿呢?二丫叫我一会儿去挖土疙瘩。”

    土疙瘩,是这里葛根的叫法。

    云端脸色严肃:“听话,今天不能出门。”

    梁辰想去跟二丫说一声,说他不去了,结果不用他去找人,谢大姐过来通知他们家,管事的下通知了,林场的人今天都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能去。

    梁辰问为什么不能出去?谢大姐一脸严肃:“别胡闹,听大人的话。”

    云端心里知道是为什么事儿,催促梁辰快吃饭,吃完饭去屋里睡午觉。

    她睡不着,进厨房关着门,转身去了陶艺馆,做了好多包子准备着,或许用得上。

    半下午,听到外边有动静,来了两个人,把林场的青壮男人都叫走了,让家里的女人们关紧门户,不要出门。

    云端心里越发紧张。

    等到傍晚,家家户户的厨房飘起了炊烟,出门的男人们还不见回来,有些女人坐不住了,跑到一起商量。

    云端也去了,他们只知道有人走私,林场的人骑马出去报案,其他的男人们进山找人去了。

    “晚上山里降温,还没吃没喝的,这怎么得了。”

    “我家男人出门把斧头都带上了,我生怕出什么事儿,到时候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办。”

    “我们不能在家等着,我看趁着天还没黑,我们也进山去,多个人也多个帮手。”

    “我看行!下午回来的人说,他们去黑瞎子沟了,我知道地方。”

    “等我回家烙些饼子,总不能让他们饿肚子。”

    云端连忙说:“中午我做了好几锅包子,你们都拿去。”

    谢大姐拉着她的手:“你做了多少?”

    “至少有六七十个吧。”

    “你家就几个人,你做那么多干什么?”

    “梁怀瑾明天要走,我想着让他带点路上吃。”

    “那也太多了!”

    几个女人跟着她回家去厨房,云端从柜子里拿出干净布袋子,装好让他们都带走。还有一些人家里晚饭做的包子、馒头、饼子一类的,都装好一起带走。

    谢大姐也要跟去,她家里一儿一女交给云端照看着。

    孩子最是敏感,知道现在不是闹的时候,都乖乖听话。

    三个孩子都还没吃饭,云端下了一锅面条,先让孩子把饭吃了。然后叫梁辰带他们兄妹俩去洗手洗脚,上床睡觉。

    孩子睡着了,她就坐在床边守着他们,这一守就是一夜。

    第二天天亮,出去的男人女人们还没回来,年纪小的孩子没看到父母,忍不住哭了起来。

    云端抱着谢大姐的女儿哄着,给她塞颗糖。

    “乖乖哦,你爸妈很快回来了。”

    小姑娘闹着要去找爸妈,云端没让,煮好早饭让他们吃了,才带着他们去小广场。

    此时,小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女人和孩子。女人们都面露焦色,心慌的不行。

    这时候,大人们度日如年,孩子们吵吵闹闹,云端不忍心,叫梁辰回家把家里剩下的大白兔拿来,分给哭闹的孩子们。

    这个时候梁辰特别听话,小跑回家,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给大家分糖。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出门一天一夜的男人女人们总算回来了。

    云端从人群里看到一身脏污的梁怀瑾,连忙跑过去:“怎么了,袖子上怎么有血?”

    二十多个小时没睡,他眼睛里布满血丝:“我没事儿,是别人的血。家里还有没有止血粉,拿出来给分给大家用。”

    “有,带来的还有一些。”

    云端跑回家把止血粉和消炎止痛的药丸都拿出来,给受伤的人用。

    虽然有受伤的人,好歹没出人命,一群女人对着山林就跪下,嘴里念念有词,说着感谢白大仙,感谢胡大仙的话。

    用了她药的人都来感谢云端,有几个去了的人还笑着说她做的包子好吃,她做的包子送过去大家都抢着吃。

    云端笑着道:“能给你们帮上忙就好。”

    这会儿没事儿了,大家都带着孩子归家。这都快到晚饭时间了,出门回来的人连早饭午饭都还没吃。

    梁怀瑾兄弟俩去洗漱,她叫梁辰过来烧火,利索地煮了一大锅番茄鸡蛋面,他们洗漱回来,刚好可以吃。

    两个男人一人一大碗面吃下肚,好像活过来一般。

    梁怀瑾:“咱们猜的没错,那群人确实是走私,走私文物。”

    “什么?”

    “别以为东北这边穷困潦倒,这里离首都近,从首都偷运文物出来,往北走比往南走更安全。”

    “东西呢?”

    “第一时间叫人骑马出去报信,不过咱们这里离得远,怕赶不及,就召集周围村里的青壮把两伙人抓了,今天下午县里民兵队开着卡车赶紧来把人带走。”

    梁怀贤看着儿子不转眼:“虽说事情解决了,但谁也不能保证他们没后手,为了安全起见,弟妹和梁辰明天都走吧。”

    梁辰一下哭了:“我不要,说好了我要在这里过暑假。”

    梁怀贤搂着儿子,仰头看着房顶,眼睛都红了。

    🔒第 43 章

    原来以为还很长的暑假, 因为意外提前回去。

    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外走,梁辰靠在妈妈怀里,眼泪都还没干。

    “乖, 明年夏天再来。”

    梁辰一抹眼泪, 嗯了一声。

    到镇上之后, 已经是下午了, 两人商量后没有坐车去县里,而是先去一趟图东岭。

    看到有气无力的孙子, 江萍有点慌:“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个时候来?”

    “妈,您别慌, 咱们回去说。”

    关上大门, 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梁怀瑾把碰到倒卖文物的事情说给爸妈听。

    “怀贤做的对,山里面最适合那些偷鸡摸狗的躲躲藏藏, 万一有一两个逃脱的回来报复, 等那时候出事儿就晚了。”

    “大哥也是这样说,不止我们走了, 林场家里有孩子的人家,这两天都会把孩子送出去避一避。”

    江萍抱着孙子, 心疼得不行:“才跟你爸住了几天就要走。”

    云端怕孩子哭,连忙道:“咱们明年再来就是了。再说在凤凰县过暑假也挺好,沉香他们都在,暑假上山撵兔子下河摸鱼,多好玩儿啊。”

    梁辰露出一点笑:“我想回家, 吃妈妈做的桃子罐头。”

    梁怀瑾没好气道:“又把我扔在市里, 你们两个在老家过得倒好。”

    梁长生和江萍哈哈一笑, 江萍笑着站起来:“走,做饭去,吃完饭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去赶车。”

    云端跟去厨房帮忙。

    梁长生说起药材的事儿,夏天山上收的药材多,等月底再给他们寄一批。

    梁怀瑾笑道:“爸,你少寄一点,咱们家又不是开药铺,够自家用就成了。”

    “云端不是还要泡药酒吗?去年她寄来的养肾酒挺好,我和你妈冬天的时候喝了,身上都暖和起来了,开春之后忙活上工,也没有往年力不从心的感觉。”

    “爸,咱们家又不缺吃穿,您何必……”

    梁长生摆摆手:“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农忙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劲儿地在地里忙活,我和你妈在一边站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你们自己的身体不自己爱惜着,真生病了,我们还能替你?”

    梁长生面作不屑,眼里却都是笑:“知道你孝顺行了吧。我不耐烦听你叨叨,去厨房帮你妈做饭去。”

    梁长生不搭理儿子,带着孙子出去转悠转悠,问他在林场好不好玩儿。

    “好玩呢,林场真大呀,还有河,河里好多鱼,妈妈做的酱烧鱼好吃,还做了冷吃兔,爸爸请好多叔叔来家里喝酒。”

    梁长生高兴道:“好玩就好,下次再去。”

    “嗯嗯。”

    在图东岭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梁长生借大队上的马车,把儿子儿媳孙子送到镇上坐车。

    回去的路还是那般难走,等终于到金水市,云端感觉自己被闷臭了。

    因为处理走私的事情耽误了两天,回程的时间非常紧张,但还是多耽误了一天。

    他们下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家三口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漱,云端叫梁怀瑾先洗,这会儿还没下班,他要先去单位一趟。

    梁怀瑾洗漱后换了衣服出门前,还不忘交代她多烧一点热水,少用冷水。

    云端点点头:“别啰嗦了,快走。”

    梁辰刚才跟爸爸一起洗了,头发还没干,已经昏昏欲睡了。

    云端顺手拿了一条白色的吸水毛巾出来,给他把头发擦干,拍拍他肩膀:“先别回屋睡,靠着躺椅晾干头发再进屋。”

    “嗯嗯。”

    云端没有去烧水,把锅里剩下的热水提进洗浴间,关上门,转身去陶艺馆六楼,好一顿又洗又泡。

    雷森看到他,直接笑出声来:“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梁怀瑾笑着叹了一声:“要走的时候出了点儿事情,耽误了两天。”

    “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家里人都好。”

    雷森没问具体出什么事儿,只是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媳妇儿什么时候回来?听彭副主任说,要等到开学?”

    “云端跟我一起回来了,这会儿在家。”

    “哟,彭副主任如果知道你媳妇儿回来了,估计明天就要上门找她去。”

    闲聊了几句,这会儿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梁怀瑾回办公室捋了一下最近的工作安排才回家。

    大门虚掩着,院子里没人,进屋一看,一大一小都在屋里睡着。

    他去厨房看了眼,稀饭已经熬好了,在炉子上放着。等等吧,等他们睡醒之后再吃晚饭。

    在火车上一直没休息好,云端一睡睡到八点多还没醒,梁怀瑾进屋把她叫起来。

    “别睡了,醒醒,吃完晚饭再睡。”

    云端轻哼了一声,转头趴床上,略微清醒了一点。

    “梁辰呢?”

    “梁辰也还没醒。”

    梁怀瑾站起来:“你快起来,我去叫他。”

    睡一觉起来,感觉胃口也好了,稀饭配酸菜,吃了个饱。

    梁辰提意见:“妈妈,我明天想吃红烧肉。”

    “明后天去买。”出门一个月,她也馋了。

    “红烧肉里面还要放炸过的鸡蛋。”

    “没问题。”

    云端还想吃西瓜、桃子、荔枝,现在梁怀瑾要去上班,没人看着她,她随时都能去陶艺馆吃个够。云端嘴角翘起,露出微笑,还是在家舒服。

    她准备好好休息两天,谁知道回家第二天彭副主任就上门了。

    “云端你这可不合适,我听说你爱人昨天一到就去单位报到了,你现在也是咱们文物局的特聘员,回来怎么不跟我打声招呼。”

    “好像我确实不太合格。”

    “那可不。”彭副主任立马顺杆爬。

    云端一本正经:“那我干脆辞职吧,我一个人也不好带坏文物局的风气。”

    彭副主任连忙道:“你看你,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云端哈哈一笑:“昨天回家太晚了,就没去单位。李本固和唐清梦教的怎么样?”

    “教的挺好,除了有个手上毛毛躁躁的,差点弄坏一副唐代的字画之外,其他人都学的挺好,书画组的修复速度翻了一倍,甄主任前些日子还表扬你了。”

    “对了,还有件事儿,有一些画需要全色,李本固和唐清梦都不敢动,放在那儿等你动手,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云端想了想:“过两天我要回凤凰县,估计要在凤凰县待到暑假结束,李本固和唐清梦如果有时间,那就还是跟我去凤凰县。”

    “开学后呢?”

    “开学后孩子来市里读书,我肯定跟来,以后教学地点就放在我家。”

    “你不去单位?”

    “不去了吧,我在家自在点。”云端又说:“其实李本固和唐清梦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他们两个月他们就能出师了,后面的我教不了,只能靠他们自己练习积累经验。”

    彭副主任点点头,他来之前,李本固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还说后面跟着老师学习不能继续追求数量,他想选一些修复难度高的找老师指导,提高技术水平。

    今天星期四,她在市里留几天,等到周一让车子来接她去凤凰县。

    送彭副主任离开后,云端让梁辰在家待着,她出去一趟。

    “妈妈早点回来。”

    “知道了,先把你的作业写了。”

    云端去菜市场一趟,提回来两大包蔬菜水果和肉。

    西瓜放凉悠悠的井水里泡着,洗过的桃子放屋里,梁辰拿了一个在手里,一边写作业一边啃桃子。

    中午十一点多,厨房里传出红烧肉的香味,梁辰被馋的流口水,手里的桃子都不香了,赶紧把作业做好,跟妈妈说了一声,跑去单位找他爸,叫他爸下班赶紧回来。

    梁怀瑾回来,把马师兄也带过来了。

    马师兄哈哈一笑:“弟妹,有没有我的饭?”

    云端笑着道:“有,马师兄请进,午饭肯定够吃。”

    原来没有准备有人来,但是她想着多蒸点米饭晚上做蛋炒饭,现在刚好。

    中午的主菜是红烧肉,为了怕油腻,她炒了两盘小青菜,还煮了半锅番茄鸡蛋汤。饭菜份量都足,四个人吃也够了。

    “师弟啊,你们两口子不在,我这个月天天吃食堂,可把我脸都吃绿了。”

    “你不知道去人民饭店吃?”

    “天气这么热,我连门都不想出。”

    “自己懒就别怪吃不上好东西。”

    师兄弟两人互相挤兑起来,一点也不影响他们下筷子的速度。

    梁辰想了好久的红烧肉,马师叔问他东北好不好玩儿,他嗯嗯地只管点头,嘴巴忙着吃肉没有空闲的时候。

    云端给晚上准备的蛋炒饭,那是一点儿都没剩,菜吃完,饭扫光。

    云端切了两盘西瓜出来,马师兄大大咧咧地摊在椅子上:“不行了,吃的太撑,吃不下了。”

    梁怀瑾肚子还有空余,吃了块西瓜。

    “今年西瓜真甜。”

    梁辰也想吃西瓜的,他捧着肚子不敢动,吃的太饱,肚子里一点儿缝儿都没有了。

    马师兄问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师弟走之前就跟他说过,弟妹和梁辰要等到开学才回来,怎么跟他一起回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儿?

    “我爸妈大哥他们没事儿,还是老样子,就是碰到一群走私的,大哥怕没有一网打尽,万一有人报复,才没有留梁辰。”

    “什么走私?”马师兄一下坐起来。

    梁怀瑾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马师兄叹气:“外面进来的小偷藏抓不完,没想到屋里自己人还往外倒腾。真是哪里都漏风。”

    “住在边境上的人都很警觉,遇到事儿也敢做敢当,多少顶一些事儿。”

    罢了,这些事他们也管不了。

    两人中午没睡觉,闲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回去上班。

    两人一走,云端把大门关上,回屋睡觉。补了一下午的觉,睡到傍晚起来,整个人容光焕发,看着就挺精神。

    她精神好了,梁怀瑾最高兴,晚上按着她好一顿折腾。到最后,云端浑身软的手都抬不起来。

    亲了亲她潮红的脸,低声说道:“我去给你打水。”

    她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估计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一点记忆都没有,第二天醒来,屋里只有她一个人,转身去陶艺馆六楼泡澡。

    上午梁怀瑾去上班,把梁辰也带去了,中午两人回来,忙活着做午饭。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云端这才出门。

    “妈,爸爸说你昨晚上踢被子感冒了?”

    云端不着痕迹地瞪了男人一眼:“嗯,现在好了。”

    “我还以为你没好,刚才回来我想去给你买药,爸爸舍不得钱不给你买。”

    云端轻声笑道:“你爸就是个吝啬鬼。”

    梁辰嘿嘿直笑。

    梁怀瑾不敢反驳,只得默认了。

    素了一个月,梁怀瑾吃肉的日子也没过两天,周一早上李本固和唐清梦来了,接上云端去凤凰县。

    梁辰爬到副驾驶,开心地跟爸爸挥挥手:“我们走啦,不要太想我们呀!”

    “早点回来。”这话是对云端说的。

    云端这两天吃肉吃够了,暂时不想见他,嗯了一声之后叫司机开车快走。

    梁怀瑾轻笑一声,这下好了,把人吓走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要等到暑假过完才回来。

    从金水市到凤凰县,车子开过大桥,一进入到城北,云端就感觉进入到凤凰山的怀抱之后,吹过来的风都凉爽起来。

    梁辰激动:“妈妈,我看到沉香了,我要下车。”

    “先回家,你把你的行李收拾好再出去玩儿。”

    “好嘛。”

    路过居委会,他把头伸出去,大喊了一声。

    沉香扭头,看到是他,高兴地跑过来。

    梁辰:“我先回家去了,你快来我家玩。”

    沉香:“我马上就来。”

    李本固和唐清梦不自觉地露出笑容,小孩儿可真好玩。

    到了云家大门外,云端先下车开门,李本固和唐清梦帮着把行李和字画拿下车。

    云端推门进去:“一个月没回来,桌上都积灰了。”

    “老师别管,一会儿我们来打扫。”

    云端撸起袖子:“你们打扫前堂,后院放着我来。”

    梁辰把他的行李搬进屋里就要跑,云端一把把他抓住:“把你的房间打扫了再出去。”

    “我下午打扫嘛。”

    “不行,中午你还要睡午觉。”

    沉香跑过来了,看了眼他的屋:“就是有灰嘛,简单,擦一擦就好了。”

    为了出去玩儿,两个小伙伴一人一张帕子,冲进屋里擦桌子擦板凳擦书柜,忙活完,帕子一扔就跑了。

    花了一上午打扫家里的卫生,吃完中午饭,云端叫李本固和唐清梦好好休息,下午再起来干活。

    “好的老师。”

    云端也去睡了一会儿,起来之后在屋里继续整理东西。

    下午,邮局的人送东西来了,云端问了句:“东北来的吗?”

    “不是,杭州寄过来的。”

    “杭州?”

    一个大箱子放地上,发出一声闷响,还挺重。

    唐清梦递过来一把剪刀,云端拆开袋子,打开里面的木箱,里面装着一箱老纸,都是上好的宣纸。

    云端拆开信,笑了声:“钱定安寄来的谢礼。”

    李本固站在旁边也看到信了,钱定安说,字画修复得很好,家里长辈都很满意,知道她喜欢老纸,家里存的多,就给她寄了一箱,请她别嫌弃。

    嫌弃?喜欢还来不及。

    云端决定,下次去杭州,一定要请钱定安吃顿饭,以示感谢。

    东北寄来的药材,等了一周才到。云端整理了一些,给小师叔送去。

    “怎么送来这么多药材?”白芷检查之后又说:“我看质量比之前送的还好些。”

    “那当然了,我自己亲自去挑的,还能有不好的?”

    白芷都羡慕了,他走不开,要不然非得自己去一趟东北。

    “东北那边的药材真心便宜,质量还好,全是野生的。照这样采下去,不知道等到我们孙子辈长大了,上年份的中药材是不是很难见到了。”

    “不知节制地采,野生的再多,生长也跟不上采摘的速度。”

    这事儿他们也不管了,也不可能不用东北的好药材,白感叹一句。

    白芷说:“一码归一码,这些药材多少钱,我给你。”

    “这里所有的药材加一起,给我一百块钱。”云端早就知道小师叔不会白要她这么多药材。

    说完药材的事儿,白芷让她坐下,他给她把把脉。

    云端把胳膊伸过去:“我这两年身体挺好。”

    白芷没搭理她,把完脉才说:“你身体很健康,下周休息叫梁怀瑾回来一趟,我给他把脉看看。”

    云端惊讶的身体往后一缩:“怎么要给他把脉?”

    下班回家的杜小兰笑道:“还能为什么事儿,生孩子啊,你们俩结婚都快半年了,还没个音信。”

    原来是这个事儿,云端轻笑一声:“我还这么年轻,生孩子着什么急,慢慢来吧,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你身体挺好,如果生不出孩子,估计也是梁怀瑾的毛病。如果梁家人拿这个事儿找你不痛快,你就把我这话说给他们听。”

    云端哈哈大笑,小师叔也太护短了。

    云端没把生孩子的事儿放在心上,更没有把梁怀瑾拉到小师叔那儿把脉,这样一晃三年过去,七五年的暑假进入到尾声,梁怀瑾即将年满三十,他们俩还没个孩子。

    这个时候,不仅小师叔和小师婶急了,梁家俩老都急了。

    江萍着急上火睡不着觉,隔着老远不好跟儿媳妇儿说,只能写信给儿子,让他们两夫妻去医院检查检查。

    刚满十一岁的梁辰,一头大汗地从外面回来。

    “妈,你在不在,中午咱们吃凉面行不行?”

    西厢房里,怀着二胎的唐清梦走出来:“老师不在,出门去了。”

    “唐阿姨,你怎么来了?”

    这几年他们一家住在甜水巷,早前李本固和唐清梦经常来上课,后面两年,只有碰上拿不准的时候才会过来找云端。

    “隔壁市文物局送来一幅图,修复有点难,我过来找老师帮忙看看。”

    小少年轻哼一句:“这么热的天气,就算送画过来,也该是李叔叔过来送,怎么你来了?”

    唐清梦笑眯了眼:“咱们梁辰越来越知道体贴人了。”

    “我在这儿。”李本固黑着脸从屋里出来。

    说人坏话被别人当场听到,梁辰嘿嘿一笑糊弄过去:“那是,我去做饭,李叔叔和唐阿姨留在家里吃吧。”

    “好呀!我早上来的时候给老师送了一斤粉条,李组长买了一斤肉,咱们正好可以做蚂蚁上树。”

    “那要先把肉剁碎。”

    云端提着颜料回来,午饭已经快做好了。

    “清梦,你怎么在厨房,快出来坐着休息。”

    唐清梦手上湿漉漉地从屋里出来,笑着说:“梁辰能干,还有李组长帮忙,用不上我,我就是帮忙洗洗菜。”

    “洗菜也让他们去,你现在怀孕,可要多注意着。”

    “谢谢老师,我知道的。”

    云端打水,把磨颜料的石臼拿出来,把从矿石敲下来的颜料细细研磨。

    唐清梦站在一旁看:“老师,这个是青绿?”

    “嗯。”

    细细磨了一遍,又加水进去继续磨。

    “先放着,等水澄清之后把上层的水倒掉再磨。”

    “磨颜料可是一件麻烦事儿。”

    “这也没办法。”云端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午瑞图轴上,象征着端午习俗的蒲草、蜀葵、石榴花姿态各异,深深浅浅的绿色交织在一起,特别考验修复师傅的手艺和眼光。

    说起来,下个月就是端午了,梁怀瑾的生日在端午前几天,他满三十岁,是不是要请客吃饭庆祝一下?

    中午梁怀瑾下班回来,大家坐下吃饭,梁怀瑾感觉她在看他,他给她夹菜:“看我干什么?”

    云端笑道:“看你好看啊,梁副主任,下个月你就三十岁了,怎么看着,还跟年轻小伙儿一样。”

    唐清梦噗嗤一声笑了。

    李本固也忍不住笑,端着碗喝汤掩饰过去。

    梁怀瑾深深看她一眼,没说话。

    梁辰看一眼爸爸,又看妈妈:“是不是爸爸要过生日?满十要祝寿是不是?前两年师爷爷也请客吃饭了。”

    唐清梦连忙道:“到时候我肯定来,带我家瑞瑞一起来。”

    “你带儿子来,不把你爱人带来?”

    唐清梦笑道:“既然老师开口了,那就勉强让他来一次吧。”

    云端有心给他庆祝生日,这么说出来,那庆祝生日的事情大概就定了。

    两人进屋,梁怀瑾搂着她的腰:“怎么,嘲笑我年纪大了?”

    云端不承认:“胡说,我明明说你显年轻。”

    “显年轻?那就是老了?”

    他低头要亲,她往后缩,想躲开,结果他顺势压下去,两人摔倒在床上。

    云端咬牙:“要不要脸,家里还有外人在。”

    梁怀瑾靠着她的肩膀,闷声道:“你可别气我!”

    “我哪儿敢气你呀,你可是咱们家顶梁柱,当家做主的人。”

    梁怀瑾轻笑一声,抱着温存了片刻,起身捏捏她下巴,撑起身:“别忙着画儿的事就不睡午觉了,今天修不好还有明天。”

    “知道了。”

    梁怀瑾出门去单位,和在外头的李本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听梁怀瑾的话,云端不准备赶时间,睡醒午觉起来,继续折腾颜料,磨了两次,又澄清了两次,总算把颜料洗出来了。

    这时候时间不早了,光线又不好,云端叫他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上色。

    梁怀瑾要下班的时候,助理送来一封信,是爸妈寄来的。往常信都是寄到家里,怎么今天寄到单位来了?

    看完信,梁怀瑾把信纸重新折好,塞进信封,又把信放到抽屉里锁上。

    走出办公室,雷森笑着跟他打招呼,梁怀瑾也笑着喊了声雷主任好。

    出单位门后,梁怀瑾脸上的笑意淡了。

    爸妈写信也没说什么大事,就是问他孩子的事儿,说他们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怀孕,让他们去医院检查一下。除此之外,还委婉地问,听说云端之前身体不好,现在全部好全了吗?

    她身体好不好,他最知道不过了。这些年连感冒几乎都没有过。

    孩子,他其实也想要孩子,或许他该去检查一下身体了。

    晚饭后,洗漱完上床睡觉,他半躺着支起半身看她:“我记得几年前你说过,小师叔想给我把脉?”

    云端原本在擦脸,听到这话,动作一顿,然后继续动作,开玩笑道:“怎么了?真觉得自己上年纪了?”

    “想检查一下身体。小师叔不是说你身体好么,那我们两个之间,说不定有问题的那个人是我。”

    这个年代,让一个男人承认自己有那方面问题,梁怀瑾虽然只是就事论事,但云端可心疼坏了。

    脸也不擦了,纤细的手指摸着他的脸:“胡说,说不定只是缘分不到。”

    梁怀瑾捏着她细嫩的手指头,轻笑道:“我也没那么脆弱,检查身体罢了。”

    云端想了想:“还有几天就要开学了,小师叔和小师婶肯定要来送辛夷和沉香,到时候让小师叔看看?”

    “嗯。”

    云端把手搭在他脉搏上。

    他问:“摸到什么了?”

    她凑到他耳边,故意压低声音,勾着她:“摸到梁先生龙精虎猛,一夜……”

    他捂住她的嘴,翻身把她压在身下。

    她吓得差点叫出来,还没出声就被他吞下。

    这个男人,故意示弱引她上钩是吧?

    第二天上午,李本固和唐清梦早上来找老师,等了好一会儿老师才来开门。

    “刚才在屋里忙,没听到声音,快进来吧。”

    “哦,老师,今天上午开始上色?”

    “让我准备一下就开始。”

    云端去厨房,厨房里给她留了早饭,她赶紧吃了,洗完手去工作室。都怪他,让她起迟了。

    梁怀瑾真把这事儿放心上了,等到开学前一天,小师叔和小师婶来市里,他特地请了一天假在家。

    正巧呢,白芷送孩子进城,也想顺手给梁怀瑾把脉,没想到他也等着他,不用他找借口了。

    梁怀瑾不讳疾忌医,白芷大大方方给他把脉,左右两手都切换都把了一次。

    杜小兰连忙问:“怎么样?”

    白芷皱眉,云端和梁怀瑾心都提起来了。

    杜小兰跺脚:“你这人,有话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

    白芷清了清嗓子:“怀瑾身体挺好,没有那方面的毛病。”

    云端问道:“那我们怎么还没有孩子?”

    虽然前两年为了避孕,她特地避开了排卵期,但是他们结婚都三年多了,不可能避孕效果这么好,一次意外都没有吧。

    白芷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梁怀瑾站起来,云端坐过去。

    她手一伸,白芷刚搭上她的脉,一下坐直了身体。

    云端心头一颤:“所以,是我的问题?”

    杜小兰的心都悬起来了。

    白芷这次没有拖延,兴奋的声音都高亢起来:“你都怀孕了,能有什么问题?”

    “什么?”云端、梁怀瑾、杜小兰齐齐惊讶。

    杜小兰连忙问她:“你怀孕你不知道?”

    云端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啊,也没什么反应,我还是照常吃饭睡觉,甚至……”

    云端看了梁怀瑾一眼,甚至他们还照常妖精打架。

    “几个月了?”

    “应该不到两个月。”

    杜小兰把她拉进屋里,小声问:“你上个月亲戚没来你不知道?”

    云端回忆,好像来了,只来了一点,她也没在意,她以为自己月经不调。

    杜小兰也不管了,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怀上了就行,管他呢。”

    云端和小师婶从屋里出来,梁怀瑾都傻了,脸上挂着傻笑,简直让人没法看。

    当着小师叔小师婶的面捏着他的脸:“别笑了,你脸不酸?”

    “不酸,我高兴。”

    白芷满脸笑容:“孩子都快两个月了你还没有反应,说明你这胎怀的挺好,以后也照常吃饭休息,就这样养着吧。”

    云端心头也高兴,笑着拍拍肚子:“梁怀瑾生日快到了,我还想着给他准备什么生日礼物,这下生日礼物妥了。”

    梁怀瑾赶紧拉住她的手:“别乱拍。”

    杜小兰一脸欣喜:“三十岁是该请客,你有孕在身别忙活,这事儿我给你办了。”

    “咱们到时候整简单点,卤一锅猪蹄儿,大家吃肉喝汤。”

    “哈哈哈,挺好,省事儿。”

    辛夷和沉香一到,三个就跑去学校打篮球了,这会儿回来,个个都汗流浃背。

    “快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帮忙做饭。”

    梁辰感觉不对劲:“爸你怎么了?笑得像那啥一样。”

    梁怀瑾今天不跟他计较:“快点去洗,洗完出来帮忙,别饿着你妹妹。”

    “我哪里来的妹妹?”梁辰摸不着头脑。

    云端得意地摸摸肚子:“可能不是妹妹啦,也可能是弟弟。”

    梁辰前几天都满了十一岁了,是半个大人了,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连忙笑嘻嘻地蹭过去:“真好,我总算要当哥哥了。”

    沉香嘿嘿一笑,故意说:“那我不是要升级当叔叔了?”

    “哼,你也是哥哥,不准占我便宜。”

    “恭喜白阿姨梁叔叔。”白辛夷抓着弟弟让他乖一点。

    梁怀瑾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下来。

    下午杜小兰还要回家,吃完中午饭,马不停蹄地跟两个新晋父母讲怀孕注意事项,梁怀瑾特别上心,写了两页纸都打不住。

    不过就云端看来,小师婶的各种注意事项里面总结出几条重点,那就是吃好睡好,别生病,别摔着碰着,别同床。

    最后一项,小师婶说的很含蓄,云端和梁怀瑾都领会到意思了。

    时间差不多了,小师婶和小师叔要回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让他们记住她说的话,小心没大错。

    “小师婶我们知道了,您放心。”

    等送走两人之后,关上门,云端和梁怀瑾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沉香用手肘撞了梁辰一下:“啧啧,你看你爸妈。”

    梁辰看了一眼,继续写字:“估计是老年得子太激动了。”

    辛夷和沉香两兄弟噗嗤一声笑傻了。

    他们都知道梁辰不是云阿姨和梁叔叔的亲生儿子,可不是老年得子嘛。

    “你们三个,笑什么?”

    “没笑啥,妈,晚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梁辰收起作业本。

    “晚上,想吃凉拌皮蛋?”

    梁怀瑾:“凉拌皮蛋可以,再来点小米粥、蒸蛋、回锅肉、炒青菜,咱们现在要注意营养。”

    “你要不怕麻烦就做吧。”

    “不麻烦。”

    说着就行动起来,梁怀瑾去屋里拿肉票和钱给儿子:“去买点肉回来,记得买瘦肉多的,你妈不爱吃肥肉。”

    “知道了。”

    “快去快回,别饿着你妈和妹妹。”

    梁辰白了他爸一眼,就你知道。

    沉香跟着梁辰去买肉,辛夷帮忙做饭。

    梁怀瑾不让她去厨房,云端站在厨房门口跟辛夷说话:“明天开学你就高二了,高中毕业你准备考哪个单位?”

    辛夷往灶里塞了一把柴,站开:“在家的时候我爸妈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我本来想考梁叔叔单位,但是我了解过了,梁叔叔单位他们搞的研究我弄不明白。”

    梁怀瑾一边忙活着切菜一边说:“我们单位搞机械研究,研究院要么是以前的大学生,要么是机械厂的高级技术员。你高中毕业学的太浅,既不懂机械理论,又不懂应用技术,想进去确实比较难。”

    辛夷点点头:“所以我想,等明年毕业了,我想去考机械厂,先做几年工人积累经验,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云端也在考虑,等辛夷明年六月毕业已经是七六年了,后年恢复高考他还可以去考大学。

    云端:“我觉得你的打算挺好,先去机械厂积累经验,以后再搞理论研究。关键是毕业了你也不能放下书本,一定要活到老学到老。”

    “谢谢云阿姨,我一定记得你说的话。”

    云端怀孕了!

    梁怀瑾这几天每天中午一下班就往家里跑,虽然以前也是这样,但是最近感觉稍微有点不一样,感觉他更加急切。

    马师兄甚至怀疑,要不是不能长时间请假,他甚至不想来单位。

    师兄弟关系亲近,他跑去师弟办公室,一会儿出来,大家都围着他:“梁副主任最近怎么回事?”

    “没啥大事儿,他媳妇儿怀孕了。”

    有人不解:“这都二胎了还这么激动?”

    “可能是这个二胎隔的有点久吧,他大儿子都读初一了。”

    马师兄偷笑,神特么二胎!

    激动了好几天,梁怀瑾才想起给爸妈回信。真是巧了,爸妈一来问,孩子就怀上两个月了。

    和收到催生消息的时候相比,此刻回信的时候,全程脸上都带着笑。

    对了,下班回家记得跟媳妇儿说,还要给孟叔叔丁阿姨他们写封信。

    中秋节快到了,梁怀瑾的生日也快到了。

    这几天,趁着孩子读书梁怀瑾上班,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云端从空间里拿了一条火腿出来,还有蜂蜜、各种果干,鸡鸭和鱼也弄了一些出来,别问,问就是去菜市场买的。

    梁怀瑾回家,看到院子里的鸡笼子,头疼不已:“想买东西你跟我说,你一个人去菜市场,万一被人撞到了怎么办?”

    “你就是太紧张,哪里有那么多横冲直撞的人。乡下的女人们,怀孕了都还下地干活呢。”

    梁怀瑾不听这些话:“你给孟叔叔丁阿姨他们报喜了没有?”

    “已经写信寄出去了。”

    “那就好。他们收到这个好消息,肯定很高兴。”

    云端笑了起来:“从我们结婚之后,每年丁阿姨都要催生,现在可算让她心想事成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云端看他一眼:“你爸妈是不是也催生了?我猜肯定催了,你也没跟我说。”

    “我怕你心里不舒服。”

    “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放学回家的三人,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人简直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又黏黏糊糊起来。

    “爸!”梁辰大喊一声。

    “瞎嚷嚷什么?别吓着你妈!”

    梁辰叹气:“都几点了,还不做饭,我妹妹不饿?”

    梁辰扶着她:“你坐,我去做饭。”

    云端指着水壶:“我想喝水。”

    梁辰放下书包:“我给你倒。”

    老佛爷的待遇呀,啧啧!

    寄出去的信东北那边还没收到,梁怀瑾的生日到了,当日好多亲朋好友都来了,一是为了庆祝梁怀瑾生日,二是为了庆祝她怀孕。

    早上,比小师叔和小师婶更早到的是老郑家一家五口,郑家儿媳妇儿刘桃知道她怀孕了,一早过来帮忙做饭。

    文物局前年要找一个绣娘,本来想去成都请的,云端认识老郑家刘桃,就把刘桃介绍进去。刘桃也争气,通过考核留了下来。

    老郑家一直记着这个恩情,找不到机会还。这会儿知道梁家请客,就赶早过来帮忙。

    🔒第 44 章

    家里来客了, 云端也起得早,笑着问刘桃吃早饭没有。

    “吃了过来的,你吃早饭没有?”

    云端看了眼厨房, 梁怀瑾在下面:“还没有呢, 马上就有的吃了。”

    刘桃笑道:“梁副主任这样体贴的男人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家郑述也不差, 还知道帮你看孩子做家务。”

    刘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咱们别互相恭维了, 说说今天要做什么菜,我们先准备起来。”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云端拿出菜单给她看, 刘桃惊讶道:“你这也太大方了点,一整条火腿又是炖又是炒菜,另外还有红烧肉、酸萝卜老鸭汤、大盘鸡。”

    “火腿是我孟叔叔他们年前送的, 鸭子和鸡是我去市场买的, 价格都不算贵。而且今天来的都是亲朋好友,没有外人,吃好点也没什么。毕竟咱们梁副主任下次过生日还要等到十年后。”

    两怀瑾端着面出来:“有心情调侃我, 看来肚子不饿。”

    云端赶紧去桌前坐下:“我饿, 有煎蛋吗?”

    “有,给你煎了两个, 在碗底下。”

    梁辰跑出来:“我的面呢?”

    “在厨房,自己去端。”

    梁辰哼哼了一声, 跺脚转身去厨房。

    吃完早饭,厨房里就忙活起来,烧洗火腿,砍切好,骨头炖汤, 火腿肉切好放盘里一会儿炒, 还有费时费工的酸萝卜老鸭汤也下锅开始炖。

    “哎哟, 汤都炖上了呀?”杜小兰刚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

    今天家里大门大打开,小师婶一出声云端就看到她了:“小师婶快进来喝口水,一路过来累不累?”

    “不累,就是热了点。谁这么勤快,这就炖上了?”

    “是刘嫂子一早过来帮的忙,菜都做了一半了。”

    云端给小师婶介绍刘桃,小师婶对着刘桃一顿夸,刘桃有点不好意思:“我住得近,过来比你们稍微快点儿,我也没做什么。”

    “这位嫂子真是个客气人儿。”

    杜小兰撸起袖子:“还有什么菜没做?”

    “还有大盘鸡没做,剩下的就是一些炒菜。”

    “大盘鸡先烧上,炒菜等人都到了再说。”

    梁辰在外面喊了一声:“爸妈,雷叔叔和何阿姨来了。”

    梁怀瑾和云端去迎接,雷森和何英莲带着儿子女儿来了。

    一进门雷英就跑到云端身边:“云阿姨,你有宝宝了吗?”

    “对呀,希望明年能生一个像你这么活泼健康的小姑娘呢。”

    何英莲笑道:“知道你怀孕了,我一猜就知道你肯定想要女儿。”

    彭延年大大方方走进来,“有了儿子想要女儿也正常,儿女双全嘛。”

    云端眼睛一亮:“彭主任,您怎么有空来?”

    “哈哈,咱们文物局的特聘副主任办席,怎么着也该来吃一顿好的。”

    雷森刚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老彭,那你可来着呢,大鱼大肉就等着上桌了。”

    梁怀瑾请他们去屋里坐,这一会儿功夫,李本固和唐清梦一家到了,跟他们前后脚进来的还有李平武、陈晓燕一家四口。

    马师兄来的最迟,进门就嚷嚷:“屋里坐的都是领导,就我一个小啰啰还要忙完工作才能来蹭饭。”

    “是是是,你最辛苦,中午你多吃点。”

    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半了,各种炖菜、烧菜都做好了。女人们围在厨房里起锅倒灶,把最后的炒菜做出来。

    “梁辰、辛夷、沉香,别玩儿了,快抬桌子端板凳,咱们开饭了。”

    李宗洋和李晓阳兄弟俩也去帮忙,家里只有一张大的八仙桌,根本坐不下这么多人,云端早有准备,把工作室那张又长又宽的大木桌搬到院子里。

    李本固和唐清梦心疼,这可是用来修复字画的桌子,现在上面摆满了碗筷,一会儿肯定会粘上油污。

    云端拍拍唐清梦的肩膀:“站着干什么,快坐,你一个孕妇可别累着。”

    “老师,这桌子……”

    “桌子就是来用的,弄脏了没关系,下午洗干净就成了。”

    “快坐快坐,梁辰去屋里把酒坛子抱出来。”

    “抱白酒还是葡萄酒?”

    “都要。”

    何英莲伸长脖子往屋里看:“你家还有葡萄酒?”

    “有,我自己酿的,每年都要存两坛,你们试试好不好喝。”

    云端指挥沉香去屋里拿酒杯,给大家分酒,想喝什么倒什么。

    马师兄哈哈一笑:“我就馋你们家的好酒,偏偏每次都喝不过瘾。”

    正在这时候,大门口进来一位姑娘:“云姐姐,看来我来的刚好。”

    云端惊喜道:“乐水!来的刚好,快过来坐,梁辰快给你乐水姐姐端张椅子过来。”

    她这里已经没有位置了,马师兄那儿赶紧挪开一个位置给谭乐水,谭乐水坐下说了声谢谢。

    云端给她递筷子:“我还想着你最近这段时间肯定忙,可能来不了了。”

    “云姐姐请吃饭,再忙我也要来呀。”谭乐水还对陈晓燕说:“燕姐,大娘让我给你们带了一筐菜过来,一会儿你们带回去。”

    “哎哟,辛苦你背这一趟。”

    “不客气,咱们都是熟人。”

    云端住到金水市后,和陈晓燕和老郑家来往变多,谭乐水空闲的时候经常来市里玩儿,有时候碰到陈晓燕过来,大家慢慢就熟悉起来。

    云端招呼刘桃快过来坐:“今天刘嫂子最辛苦,可要多吃点。”

    郑述给媳妇儿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这个好吃,咱们儿子吃了两块了。”

    刘桃轻笑一声:“肉哪里有不好吃的。”

    大家都坐下开吃,梁怀瑾端起酒杯,先后给小师叔小师婶、彭主任、雷主任、师兄、郑老爷子还有郑述、李本固、唐清梦两口子和李平武夫妻敬酒。

    大人坐长桌,觥筹交错,欢颜笑语。大孩子带着小孩子坐八仙桌,没那么多话说,埋头就是吃。

    大人要喝酒,吃饭吃得慢,小孩儿吃完了,梁辰去厨房切了一盆西瓜出来,端进屋里让大家吃。

    辛夷:“梁辰,把你的收音机抱出来。”

    “春哥,我没空,你去抱吧。”

    辛夷吃完手里的西瓜,擦擦手,去梁辰屋里把收音机抱出来,打开,这个时候正在放三打白骨精,唐清梦家的儿子和平武家的一儿一女最着迷,端了一张小板凳坐的最近,听到里面咿咿呀呀的打斗声,高兴得直拍巴掌。

    热热闹闹的生日宴,吃到下午两点多才散场。家里的酒太好了,男人们喝倒一片,最后留下女人们收拾残局。

    小师婶把小师叔扶进西屋躺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你小师叔年前别想喝酒了。”

    云端笑道:“不给小师叔喝,我准备了葡萄酒,您带回去一个人慢慢喝。”

    “哈哈哈,馋死他。”

    几个女人一起动手,很快把桌子、厨房收拾干净。中午没有剩菜,倒是方便了云端。

    男人们在床上躺了一个多小时醒酒,起来喝了一杯酸酸甜甜的蜂蜜果汁,提着云端准备的葡萄酒回礼回家了。

    “云姐姐,我下次再来看你。”

    “好,回去注意安全。”

    “知道啦!”

    云端把人送到门口,小师婶让她回去休息:“你今天中午都没空休息,晚上早点睡。别担心乐水,回去要是时间太晚,我留乐水在县里住一晚上。”

    “好,小师叔小师婶再见。”

    辛夷、沉香和梁辰跑过来,白芷嘱咐两个儿子好好读书。乖乖听话。

    “知道了,爸!”

    送走小师叔小师婶和乐水,住得近的老郑家、李平武和陈晓燕夫妻,还有彭主任、雷主任、马师兄、李本固和唐清梦一家也回去了。

    把所有客人送走,关上大门,梁怀瑾连忙拉住她的手:“累不累?”

    云端打了个哈欠:“不累,就是有点困。”

    “晚上咱们煮粥,你喝点稀粥再睡。”

    “嗯,你去煮吧,我先去洗漱。”

    忙活了一天,又没有睡午觉,晚上云端睡的特别香,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都没有起床吃早饭。

    她睁开眼,扭头就看到枕头边的纸条,提醒她睡醒就去吃早饭。

    三个孩子都读书去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起床洗漱完去吃早饭,吃完早饭已经十点多了。昨天来客送的贺礼还在堂屋放着,谁送的什么东西她大概还记得。

    除了礼钱,昨天收的最多的就是各种棉布。小师婶送的更实在,直接送的婴儿穿的衣裳,淡灰色棉布做的,男孩儿女孩儿都能穿。

    厨房里,昨天请客吃饭把家里存的米粮消耗的差不多了,柜子里的鸡蛋也没剩下多少。云端从秘境里拿了粮食出来,把米缸装到半满。还有鸡蛋鸭蛋也填补了一些。

    家里也没有菜了,连土豆都吃完了。云端把头发扎起来,穿了身舒服的长裙子,去菜市场买菜。

    这个时节蔬菜丰富,辣椒、豇豆、茄子、青菜、黄瓜,早上才从菜地里摘的,全都是嫩生生的。她本想再买一些土豆的,手里已经拿了不少菜,只能先算了,等梁怀瑾下班再来买。

    沉香和梁辰读初一,辛夷读高二,他们下午不管是劳动还是上课,都要在学校里,云端不禁怀念梁辰还在读小学的时候,下午不用上课,还能在家帮她忙。

    云端哼着小调,慢慢悠悠地回家。

    天气热,想喝粥,她煮了一锅小米粥放着,等梁怀瑾回家炒菜。

    还有两三天就是中秋了,今年中秋节不蒸包子,做咸蛋黄月饼挺好。秘境里的鸡蛋鸭蛋吃不过来,她泡了好几桶咸鸭蛋。

    云端正想把陶艺馆的咸鸭蛋放到杂物间里,梁怀瑾回来了。

    他一走进厨房就发现厨房里多了好多东西,看她一头的汗,心疼的不行:“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去买。”

    “哎呀,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去菜市场随便逛逛罢了。”

    “大米也是你买的?你搬回来的?”

    “你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孕妇哪里敢搬重东西,给钱请人送回来的。”

    “你心里还算有数,没有自己上手。”

    云端白他一眼:“我又不傻。”

    中午吃凉拌拍黄瓜、蒜蓉小青菜,还有油炒干盐菜。

    梁怀瑾怕她没事儿干到处晃悠,下午他下班回家,带着她去书店,买了一摞书,让她没事儿在家看书玩儿。

    “这些书好没意思,不好看。”

    梁怀瑾小声说:“等回头我给你找些好看的书回来。”

    云端趁机提要求:“要卿卿我我的爱情故事。”

    “好。”梁怀瑾无奈道。

    云端嘿嘿一笑,心满意足地跟着他回家。

    云端自己觉得,怀孕之后情绪波动比以前大,稍微有点不如意就嚷嚷,也就是梁怀瑾这么顺着她。

    九月份天气还是十分热,再等一段时间,等入秋之后或许身体舒服一点,情绪就好一些吧。

    金水市还是烈日炎炎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迎来降温。

    中秋节前一天,家里的人,该上班的人上班,该上学的人上学。她一个人在家,准备好盐、糖、猪油,又是做油皮又是做油酥。后又熬了红豆泥,打了三十个咸鸭蛋,把咸蛋黄拿出来。

    一切准备就绪,她一边听收音机一边做月饼,裹好馅儿,按进模子里再脱模,今天全部用的福字形的模具,看起来特别有节日气氛。

    虽然一共只有三十个月饼,但是她用料实诚,做的特别大个儿,胃口小的人,吃一个就要饱了。

    分了三锅把月饼烤好,月饼烤好之后还是干的,要等到回油之后才好吃。

    中午,上班上学的人都回来了,看到厨房案板上一排排圆鼓鼓的月饼,梁辰惊呆了。

    “妈,你一个人做出来的?”

    “那当然是我一个做的。”云端还很骄傲。

    “厉害!现在能吃吗?”

    “能吃是能吃,月饼还没有回油,味道还没到最好的时候,明天再吃最好。”

    “那么我们明天带到学校去吃,中午不回来吃午饭。”

    “随便你们。”

    云端从小就不爱吃月饼,老式月饼又干又噎,还重油重甜。到这个年代就不一样了,这时候物资紧缺,重油重甜的都是好东西。

    一共做了三十个月饼,第二天早上起来当作早饭她吃了一个就再也不想吃了,梁怀瑾对月饼的兴趣也一般。

    两人商量之后,留下五个晚上赏月的时候吃,剩下的月饼分一分送人。

    梁辰、辛夷、沉香早上没吃,但要带一个去学校吃,算一算还剩下二十个。

    “雷主任家送五个,彭主任家送五个,马师兄给两个,剩下八个分给唐清梦家和李本固家?”

    “我看行。”

    “中秋节也不放假,放假的话,还可以让辛夷给小师叔送一些去。”

    辛夷摇摇头:“我爸妈也不爱吃月饼。”

    云端轻笑一声:“我辛苦做一次,结果咱们家的人都不爱吃。”

    “味道挺好吃的。”

    云端也觉得味道还可以,但是她就是不爱吃。

    梁怀瑾早上提前了点时间出门,先去文物局送月饼,去单位后给雷主任和师兄也送了。

    下午马师兄去找他:“月饼哪儿买的?味道好,用料也实诚,特别是里面那个咸蛋黄,太香了,我就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咸蛋黄。你快跟我说说,我回头去买点囤着。”

    “买不着,云端做的。”

    “哎,你别着急走嘛,你们家什么时候再做月饼,记得跟我说一声?”

    “等明年中秋节。”

    今天老天爷挺赏脸,没有乌云遮着,漫天的繁星衬托着一轮满月,关上屋里的电灯,院子里依然特别明亮。

    “吃月饼啦!”

    “来了来了!”

    梁辰他们从屋里跑出来,搬好桌子和椅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吃月饼一边说话。云端吃了一口月饼就不想吃了,梁怀瑾接过给吃了。

    “今天的月亮真亮!”

    “蹭光瓦亮!”

    “哈哈哈,不仅亮还圆。”

    云端啃了口西瓜:“三位少爷,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让你们作诗,背两首赏月的诗可以吧?”

    沉香:“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啧啧,也就是这个水平了。”

    自从三年前辛夷和沉香常住这里之后,梁怀瑾又去买了两张躺椅回来,此刻五个人都懒洋洋地靠着躺椅,望着天上的月亮。

    云端吃饱了,瞌睡来了:“我赏完了,我要睡觉。”

    其他几个打了声哈欠站起来:“月饼吃完了,回去睡吧。”

    得,看来家里一个文艺青年都没有。

    日子一日一日过去,远在东北的梁长生和江萍等了好久终于收到儿子的回信。

    “你说,怀瑾一直不回信,是不是不乐意我们说孩子的事儿。”

    “不一定,说不定是邮局耽搁了。”

    “快拆信,看看怀瑾说什么。”

    梁长生打开信,开头第一句,就说云端怀孕了,根据小师叔说的时间推算,应该是六月份怀上的。

    “哎呀,怀上了!”

    江萍连忙双手合十,感谢送子观音,还说明天就去还愿。

    “算一算时间,这会儿有三个多月了,估计明年四月份左右生产。”

    梁长生嘴角翘起,笑容满面:“好啊,咱们家又要多个孙子孙女了。”

    “云端没有妈妈,我到时候给她伺候月子去。”

    “四月份咱们这里才开始化雪,你怎么去?云端虽然没有妈,但是有她小师婶在,不缺照顾她的人,你就别忙活了。有那个时间,你还不如给孩子多做两套衣裳。”

    “你说的也有理,等地里的活儿忙的差不多了,我们俩去一趟县里,买些棉布回来。给婴儿穿的衣裳可讲究呢,要揉搓好多遍,等棉布变得软糯了,做衣裳穿孩子才舒服。”

    “早点去,做好赶在下雪封山之前寄出去。”

    “赶得及,赶得及。”

    江萍想起大儿子:“下雪之前怀贤肯定要一趟,你跟他好好谈谈,他年岁也不小了,再不找以后就不好找了。”

    “回头我跟他谈谈。”

    梁怀贤比江萍预计的时间来的还早,第二天就跟着送木头的车队出来了。

    梁怀贤得知云端怀孕了,也替弟弟高兴:“我那里存了不少皮子,等我下次出来给爸妈送来,你们帮我寄过去。”

    “怀贤啊,你就没想再找一个?现在这个样儿,说不定以后都这样了,在这里不知道还要住多少年,一个人过着就不寂寞?”

    梁怀贤淡淡一笑:“我平日里忙着干活儿,有空就教孩子们读书认字,哪里就寂寞了。”

    江萍苦口婆心地劝:“你再不找,等上年纪了,以后再想生孩子都不能了。”

    “我没想再生孩子,有梁辰就够了。”

    江萍生气:“我看你砍木头砍多了,人也变成木头了。我不和你说,你和你爹说去。”

    江萍气的冲出去,屋里剩下他们爷俩。

    梁长生给他倒茶:“尝尝,云端送来的,说是从凤凰山上采的野茶,我喝着比她前些年送我的龙井还好。”

    梁怀贤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这茶香清雅又浓郁。”

    梁长生点点头:“云端会过日子,也会带孩子,梁辰从小跟着她,已经和她亲的不能再亲了。”

    梁怀贤眉毛轻挑,毫不在意道:“梁辰是弟妹带大的,他和弟妹亲近是应该的。”

    “少给我打马虎眼,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梁怀贤轻叹道:“爹,你想的太多了。梁辰是弟妹带大的不假,难道我就不是梁辰的亲爹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知道,就算我以后老了,他也不会不管我。”

    “你和娘盼着我再找一个,结婚生个孩子,是不是觉得,梁辰和弟妹亲,让我再养个孩子以后老了好有人照顾?”

    “哼,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你们放心,我心里明白着呢。”

    过了一个月,梁怀贤又出来了一趟,送给一箱皮毛,梁长生和江萍收拢了一些补身体的药材,还有一些干蘑菇,赶在十一月下雪之前寄出去。

    云端收到邮局送来的大包裹,已经是十二月了,这个时候她肚子的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肚子已经很明显了。

    送来的大包裹云端没管,等到梁怀瑾下班回来,才把包裹从大门口搬到屋里。

    “先吃晚饭?”

    “嗯,晚上我想吃面疙瘩。”

    “什么味道了?”

    “吃酸辣味儿,多放点泡菜。”

    “知道。”

    梁怀瑾撸起袖子去厨房揉面。

    梁辰他们放学回来,看到屋里的大包裹,梁辰一看就知道是爷爷奶奶寄过来的。

    “寄的什么?”

    “还没看。”

    “我去拿剪刀。”

    拆开麻袋,最上面放的药材,药材下面是一大包蘑菇,看着有十几斤,再下面就是婴儿的小衣裳,还有油光水滑的皮毛。

    沉香摸了一把:“真好摸!这个兔子皮吧,怎么毛这么长?”

    “东北那边的野兔子毛本来就比咱们这边长得长些,那边冷嘛。”

    “也是哦。”

    梁怀瑾端着面疙瘩进来,把碗放桌上:“这么多皮毛别浪费了,你拿来做一件大衣我看挺好。”

    “咱们这里冬天没那么冷,皮大衣穿在身上热的很。”

    梁辰点点头:“我小的时候妈妈给我做了件毛背心,我穿着毛背心出去玩儿,跑一圈背上全是汗,热的要死。”

    “这么多皮毛总不能就这么放着吧。”

    “用来做手套?做床垫子也挺好。”

    “你自己看着办。把东西收起来,先吃饭。”

    梁辰和辛夷、沉香自觉去洗手端饭,他们都习惯了,爸爸/梁叔叔只会给妈妈/云阿姨端饭,他们三个,要自力更生。

    云端在家养胎,李本固和唐清梦如果没有特别难搞的事情,都不会来找她,云端每天在家过着吃吃睡睡,偶尔在院子里溜达两圈猪一样的生活。

    往年进入冬至之后,她就要准备做腊肉香肠。

    就算这几年进城,腊月的时候她都要独自回凤凰县住半个月,买鸡鸭上山抓兔子,做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子,还有腊鱼。

    不过今年就别想了,梁怀瑾早就拉着她叨叨好多次了,过年不吃腊肉,怀孕了就要吃新鲜有营养的东西,腊鸡这些也不做,想吃就去市场买新鲜的。

    放寒假之后,辛夷和沉香回凤凰县了,梁怀瑾让儿子在家看着她,不准让她胡来。

    以至于云端无聊到让梁辰带她去看电影。

    有一天,从电影院出来,看到照相馆开着,云端拉着梁辰去拍照。脱掉大衣,就要拍她的孕肚。

    梁辰拦不住,只能催促师傅拍快点,不要冷着他的弟弟妹妹。

    这事儿让梁怀瑾知道了,梁怀瑾生气了两分钟,然后第二天中午拉着她去照相馆,他也要拍,还要摸着她肚子拍。

    照相馆师傅暗自叨叨,干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来拍肚子的,钱多烧的慌。

    拿到照片好,云端看了一眼,就被梁怀瑾收起来,夹在他的秘密相册里面。

    这一个年过的挺没有意思的,特别是月份越来越大,云端晚上睡觉都睡不好,到最后,上厕所频繁的让她恨不得待在厕所。

    这些小事略一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积在一起,让云端烦得快爆炸,有一次特别难受,还偷偷躲起来哭,把梁怀瑾心疼的不行。

    “乖,医生说了,这个月就能生,生下来就好了。”

    云端一抹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就这一个。”

    “好,就这一个,不管男女都不生了。”

    云端破涕为笑,心里好受了一点。

    事情过了,过段时间再回忆起来,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那么矫情哭哭啼啼的人居然是她,脸都没有了。

    在梁怀瑾面前,好像脸不脸的都不重要了。

    怀孕后期,日子简直一天一天地熬,云端的脸色越来越差,就算有小师婶每天细心照料着,她的心情也很沮丧。

    梁怀瑾晚上照顾她,白天还要忙工作,黑眼圈越来越重,着急上火脸上都爆痘了。

    全家人都期待着,期待着,终于……云端满头大汗地被送进医院,这个时候也不觉得生产痛苦,她只觉得最后一波撑过去,她就要解脱了。

    四月二十号,肚子里的小姑娘总算肯退房了。

    看到是个红皮小猴,云端轻哼一声,虽然没说话,小师婶也明白她的意思。

    “别看她红,等红退了就是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

    “哎哟,可真好,想什么来什么。我当时二胎想生个小姑娘,没想到生下来还是个儿子。”

    梁辰、沉香和辛夷一起跟来的,听到这话,沉香脸色一下黑了。

    梁辰和辛夷哈哈大笑。

    梁怀瑾从单位跑过来,着急地喊:“生了吗?你妈怎么样了?”

    “爸你别急,妈妈生了,生了个妹妹。”

    产房里还在收拾,云端听到梁怀瑾的声音,叫小师婶把孩子给他看看。

    杜小兰温柔地看着小姑娘:“你爸爸看到你肯定高兴。”

    产房的门打开,看到小师婶怀里的瘦瘦小小的孩子,眼睛湿漉漉的,刚才肯定哭过了,梁怀瑾眼睛一酸,好险没有哭出来。

    “云端呢?”

    云端应了声:“我在这儿,好得很。”

    梁怀瑾露出个笑:“小师婶,我抱抱她。”

    “小心着点,孩子身上软。”

    梁怀瑾接过孩子,不敢动,别扭地抱着,看孩子不舒服地扭了一下,他就更不敢动了。

    “家属让一让,把产妇推到病房去。”

    “我来我来。”

    云端已经睡着了,梁怀瑾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小师婶后面。

    梁辰拉着爸爸的手臂,伸长脖子:“爸,我要看。”

    “别拉我,先去病房,一会儿再看。”

    跟到病房后,安顿好云端,杜小兰接过孩子:“我来,怀瑾去弄点热水来。”

    “我现在就去。”

    嘴上说着要去,眼睛还落在女儿身上不肯挪走。小姑娘怎么越来越好看,那双眼睛,那个鼻子,简直跟她妈妈一模一样。

    “快去!”

    “哦,好。”

    梁怀瑾被凶出去,梁辰、辛夷和沉香围了过去。

    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小姑娘呢。

    “下次回凤凰县我要跟门栓说,我也有妹妹了。”

    沉香切了声:“门栓的妹妹已经五岁多了吧,你妹妹才出生。”

    “哼,反正我也有妹妹了。”

    “你们几个,没事儿回去做饭,别在这里站着。”杜小兰对梁辰说:“炖鸡汤会吧?等你妈一会儿醒了要喝鸡汤。”

    “我会,我现在就回去。”

    辛夷也跟着出去:“先去市场买鸡,家里没有鸡。”

    梁怀瑾端着热水回来,三个孩子都走了。

    杜小兰试了一下水温,给孩子喂水。

    “你看着我怎么弄的,学着点,以后也好给云端搭把手。”

    “哎,我知道。”

    作为长辈,杜小兰对梁怀瑾是非常满意的,她要有个女儿,能找到这么个体贴的女婿,肯定就放心了。

    云端在医院住了两天,梁怀瑾借了文物局的小汽车,把母女两个送回家。

    洗三的时候没有办,给亲朋好友送了红鸡蛋,又收到大家送来吃的用的。

    雷森笑话梁怀瑾太过紧张,梁怀瑾说:“就这么个宝贝疙瘩,可不得心疼几分。”

    “孩子叫什么名字?”

    梁怀瑾笑道:“我和她妈妈早就把名字取好了,大名叫梁锦。”

    “幸亏是个女儿,要生个儿子你还要现想名字。”

    “也不用现想,是儿子也叫梁景,换成景色的景。”

    “哈哈哈,你们两夫妻真有意思,不管怎么的,都要凑齐良辰美景是吧。”

    梁怀瑾也笑开了怀。开心只是这一会儿,后面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孩子出生了,梁怀瑾家里单位两头跑,还好有小师婶帮忙照顾月子,他才能松口气。

    云端生了孩子之后,总感觉自己身体没劲儿,有点虚,找了个空去陶艺馆,把藏在六楼的石头拿了两块出来,抱着孩子吃了两波’十全大补丸’,感觉自己一下活过来了。

    出月子办满月酒那天,小师叔给她把脉之后点点头:“身体养得好,我看你这个身体,跟没怀孕之前差不多。”

    云端把瘦了一圈的梁怀瑾拉过来:“小师叔给他看看。”

    白芷把脉之后,看他脸色:“你这个身体,有点虚啊!”

    顿时,围观的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马师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这丈夫当的挺称职,老婆坐月子,可把你累的身体都虚了。”

    杜小兰看梁怀瑾的眼神里带着笑意:“云端最会调理身体,她原来也是病怏怏的,靠她自己才把身体养的这么好。等她抽出空了,让她好好给你补一补。”

    云端哈哈一笑:“都交给我。”

    知道云端和梁怀瑾忙,吃完午饭后,亲朋好友都散了,只有谭乐水还待着,一会儿跟白大夫一起回去。

    等人都走后,白芷问大儿子:“机械厂招工考试是什么时候?”

    “七月一号。”

    “那就是高中毕业考试之后。”

    辛夷点点头:“毕业考试完了之后我先不回去,等到招工考试完了我再回去。”

    “行,你现在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安排。”白芷给大儿子塞了十块零花钱,就准备回去了。

    梁怀瑾抱着孩子送小师叔和小师婶回去。

    小师婶不舍地看了眼梁锦:“仔细照看着,千万别让孩子生病。”

    “嗯。”

    孩子出月子了,报喜的信那边也收到了。孟华拿到信的时候高兴的大笑三声,说着云兄后继有人了。

    丁梅笑的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生儿生女都一样,好好培养着,以后一样能做一番事业。”

    “咱们收的小黄米有多少了?”

    “一共有三十斤,我还和人换了五斤土红糖,下午给她寄过去,好好补补身体。”

    孟华笑叹一句:“梁家那边这些年没少操心怀瑾和云端孩子的事情,现在孩子平安生下来,他们应该也高兴。”

    “你别多想,梁长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生个孙女他不会不高兴。”

    “我就怕他媳妇儿,自古以来婆媳关系最难相处,没生孙子,那边指不定要不高兴了。”

    丁梅也不太确定:“应该不会吧。”

    东北那边迟了一周才收到信,老两口早就等着那边的消息,等报喜的信等到心焦。

    孙兴发去镇上回来,把信带回来了。

    “梁老师,你小儿子写的信。”

    梁长生谢过之后,赶紧拆开信,看了信之后大笑一声,又把信递给妻子:“快看,生了个孙女,取名叫梁锦。”

    江萍高兴道:“良辰美景,他们两个倒是挺会取名字的。”

    孙兴发连忙恭喜:“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好事儿啊!”

    梁长生心里高兴,拉着孙兴发别走,中午留下喝酒。孙兴发还有正事儿呢,今天实在喝不了,改日,改日哥俩好好喝一回。

    送走孙兴发,老两口高兴,把家里存的风干兔子拿出来,砍成块炖了一锅肉,今天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要是是个孙子就更好了。”江萍随口感叹了一句。

    梁长生脸色一变:“这话你跟我说了就算了,可别在儿子儿媳面前说,孙子孙女都一样。”

    “我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孙子孙女一样嘛,我就是感叹一句。”

    “感叹也别说出口。要我说,不管生什么都是咱们家的孩子,别为了这些让儿子媳妇儿起矛盾,他们过得好,比什么都重要。”

    “你这老头子,说起来还没完了,我说我知道了你还说。”江萍也来气了:“云端当了我家这么多年的儿媳妇儿,她是什么性格我能不知道?”

    才开始接触的时候,云端说话做事都很温和,也不爱掐尖要强和人起矛盾。后来她慢慢明白过来,她不爱和人起矛盾,是因为在她心里有一杆儿称,她要喜欢和你来往,怎么说都行。她要不耐烦了,任你是谁她都不会搭理你。

    云端就是那种心里特别有主意的那种人。

    她好歹也跟着老头子过了那么多年的好日子,她出身虽然不行,但是也是吃过见过的人。

    吵了一句嘴,两人也没再提这个事儿,第二天梁长生乐呵呵地跑了一趟县里,找张老大买了一些养身体的好药。

    老梁以前什么药都买,这次怎么只买养身体的好药?都是来往好多年的人了,张老大问了一声,梁长生笑着说小儿媳生了孩子要调理身体。

    张老大连忙道恭喜,还给送了一只小人参。

    梁长生连忙推辞不要,张老大一定要给:“这个小人参不值钱,就当我张老大送给你家的贺礼,你要过意不去,下次手里有多的百毒消,分我两颗。”

    几年前,云端和图东岭的人换了不少百毒消,后来慢慢成了定例,每年都要换一些。百毒消药效好,慢慢地也传到和图东岭有姻亲关系的人家,百毒消的名号就传开了,张老大这样的人肯定知道。

    “我家里还有一些存货,下次我来县里,给你送两颗。”

    “哈哈,老梁就是大气!”

    这一袋好药材寄到金水市,云端没用上,给梁怀瑾用上了。

    放暑假后,辛夷考上了机械厂去上班了,沉香回凤凰县过暑假,梁辰在家帮着妈妈带妹妹。

    云端腾出手,一天三顿好吃的给梁怀瑾补身体。

    有一次,云端把他灌醉了,晚上抱着他去陶艺馆,给他用了两块石头,吃了两次十全大补丸。

    云端抱着他,扭头对躺在婴儿床上眼睛瞪的大大的小姑娘笑。

    “是不是感觉身上暖暖的?”

    小姑娘兴奋地蹬脚,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梁怀瑾应了声:“好暖。”

    🔒第 45 章

    梁怀瑾这几天精神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 雷森和□□两个人和他关系好,知道的最清楚。

    “前段时间还跟被山里妖精吸了精气的赶考小书生似的,这么快就回春了?”□□夸张地捏着他的脸打量。

    “啧啧, 雷主任快来看看, 这脸也太俊了吧, 像是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吗?”

    梁怀瑾轻笑一声:“去你的。”

    雷森也好奇:“你媳妇儿调理身体的本事真那么好?”

    “我估计是这段时间吃得好睡得好, 加上喝了那么多补身体的东西,才慢慢变好了。之前云端坐月子的时候我操心她和孩子, 加上工作也忙,看着脸色才差一点。”

    “我看弟妹调理身体确实有一手,那天办满月的时候白大夫不是说了吗, 她把自己的身体也搞的挺好。”

    “锦锦也乖, 除了饿了和身上不舒服之外,也不会哭闹,孩子好带。”说到女儿, 梁怀瑾脸色都温柔起来。

    “有个贤内助, 这日子确实分外不一样哈。”

    下班时间,三人说说笑笑了几句, 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梁怀瑾和马师兄并肩出门,门卫叫住他:“梁副主任, 你的信。”

    “还有一封,给马组长的。”

    两人看了眼信封,对视一眼,这是老师给他们写的信。

    □□没有拆信,把信往兜里一放:“走, 今晚去你家吃饭。”

    “走吧, 云端说今晚上炖鲫鱼豆腐汤, 你也一起去补补。”

    两人走路的速度比往常快一些,到家的时候,云端刚做好饭从厨房出来。

    梁辰叫了人,抱着妹妹躲开,奇怪的是爸爸居然没和他抢妹妹。

    “弟妹啊,不好意思,没打招呼就来了。”

    云端笑着道:“马师兄来的正好,准备吃饭。”

    今天做的鲫鱼炖豆腐,云端怕菜不够,把鲫鱼豆腐盛出来,锅里留了一些鲫鱼汤,往里面撒了一把豌豆粉丝,放入酸辣剁椒调味,咕噜几分钟后起锅,撒上青翠小葱,多做了一个菜。

    梁怀瑾洗手后,抱着女儿在院子里转圈圈,吃饭的时候才把孩子放婴儿床里。

    云端没有先盛饭,先给一人盛了一碗鱼汤。

    一口浓郁的鲫鱼汤下肚,刚才还有点紧绷的情绪一下松了。

    “弟妹,你家鱼汤熬的好。”

    “好喝就多喝点,今天运气好买到野生鲫鱼,最是补身体。”

    长时间炖煮,白嫩的豆腐也吸饱了汤汁儿,又鲜又嫩。最后做的酸辣豌豆粉丝,和米饭拌一拌,相当下饭。

    几个人吃的满头大汗,□□这样常年吃外食的人,只觉得肠胃舒服极了。

    也就这时候,羡慕师弟有家有口,有人惦记着给做好吃的。

    云端感觉到这师兄弟两人可能有话说,吃完饭,梁辰乖乖地洗碗收拾厨房,云端去厨房切西瓜。

    师兄弟两人坐在那儿,默默地拆开信,看了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交换着看了一遍。

    “看来真要变天了。”

    马师兄右手攥成拳头一下锤在桌子上,站起来大吼一声:“他娘的,总算让老子等到了!”

    这一声吼,把刚有点睡意的锦锦吓得一激灵。

    梁怀瑾赶紧把女儿抱到怀里哄,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云端端着西瓜出来:“出什么事儿了?”

    梁怀瑾单手抱着女儿,把信递给云端看。

    云端看完信,轻笑一声:“好事儿啊!”

    她以为这事儿要明年下半年才会有苗头,没想到内部的人这么早就开始动起来了。

    他们师兄弟都是有师门罩着的人,碰到机会,他们老师先想到他们这两个能干的学生也正常。

    □□等不了了:“师弟,我明天就去辞职,下午收拾东西回北京。”

    他一个人在金水市晃荡了好几年,就连过年都没有回北京老家,就是等这个机会。他来之前老师说让他好好韬光养晦,以后大有可为。一日日等下去,曾经他以为,他这辈子可能都等不到了。

    现在,老师叫他回去,他恨不得今晚上就坐车北上。

    梁怀瑾没有应声,他看了眼云端。

    “师兄,咱们明天再聊什么时候走,总要和雷主任交接好工作。”

    □□知道他的顾虑:“行,咱们明天再聊。”

    说完□□转身就要走,云端叫住他,把厨房的半边西瓜装上让他提回去吃。

    “谢谢弟妹,我先走了。”

    梁辰也听到马叔叔的话了,他跑出来:“爸爸也要去北京?”

    梁怀瑾点点头,又叹气,不管以后留不留在北京,势必要走一趟。

    云端拿起叉子叉了块西瓜放他嘴里:“叹气什么,能留下为什么不留?你一个搞研究的,当然要去政策资源最好的地方。留在小地方闭门造车有什么出息?”

    “我不在,你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肯定很辛苦。”

    梁辰把妹妹从爸爸怀里抢了过来,瞪他一眼:“你看不起谁?”

    云端笑着摸摸他的头:“咱们梁辰已经是个大哥哥了。”

    梁辰轻哼一声,得意地看了眼爸爸,看到了吧?

    晚上,哄孩子睡后,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云端拍拍他的手:“你去吧,既然已经起头了,那么爸妈那里说不定要动,大哥一直等的翻身机会也来了。”

    “不知道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可惜暂时不能带你们去。”

    “我们去什么去?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只想带着孩子安安稳稳地待在家里。”

    梁怀瑾轻笑一声:“就你最聪明。”

    他已经下好决定了,亲亲她的额头,抱紧在怀里:“睡吧。”

    第二天一早,梁怀瑾和往日一般做好早饭,陪着媳妇儿子吃完早饭才去单位。

    梁怀瑾一走,云端把女儿抱到西屋:“今天你带妹妹,我给你爸爸准备一些药。”

    “嗯嗯。”梁辰放下手里的书,把妹妹放在床上守着。

    云端轻手轻脚地出门,把门带上。

    转身去陶艺馆,把她存的各种常备药选重要的准备了好几瓶,还有梁怀瑾爱吃的蘑菇肉酱,给他装了三大瓶。

    她去年夏天做的蘑菇肉酱早就吃饭了,唐清梦前些日子去和她嫂子走路去城郊山上采了好多,给她送了半筐菌子过来,家里没有腊肉,她就用火腿做了半盆蘑菇肉酱。还没吃两回,今天装了三大瓶给梁怀瑾带走,只剩下一个底儿了。

    家里不缺布,她闲着没事儿就喜欢给一家老小做衣裳,梁怀瑾不缺衣裳,她给他收拾了五套,够他换洗了。

    中午,梁怀瑾下班回来,看到堂屋里那个大箱子,笑道:“你准备的太充分了点。”

    梁辰不高兴:“妈妈做的蘑菇肉酱给你全部带走了。”

    云端:“咱们家的梁辰已经是大哥哥了,别那么小气嘛,等你爸走了,回头我们回凤凰县,想吃多少你去山上捡,捡回来我给你都做成肉酱。”

    “那还差不多。”

    云端去屋里拿了个小盒子给他,里面装的是钱和票,还有存折:“你到时候看看,有机会就买套院子。”

    “咱们家的钱都在这里面了?”

    “嗯,你的工资和我的工资,还有制药厂给我的分红。”

    云端对吃的上面很舍得,但大多都是从秘境里面拿的,生活花销其实不高。

    她是文物的特聘副主任,梁怀瑾也是副主任,他们两个人的工资加一起就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她的分红,这些年存款加一起早就超过十万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梁怀瑾把存折收起来:“等安顿下来,我打听打听,咱们找个带花园的大院子,等锦锦长大了可以在院子里跑着玩儿。”

    云端笑道:“给你宝贝女儿找大院子,不给我找?”

    他牵着她的手:“再买套小的,小的给女儿,大的给你。”

    云端笑了起来,眼里只看得的到他。

    梁辰抱起妹妹:“哼,咱们出去,不搭理他们。”

    云端顾不得儿子闹小脾气,打开箱子,把带的东西都给他交代一遍,锁上箱子:“多给我写信,如果事情紧急,你给雷主任或者彭主任打电话,他们会告诉我。”

    “我知道,你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了家小,他出一趟远门,心里万分不舍。

    再不舍,该走还是要走。

    云端抱着孩子送他到大门口,马师兄背着行李等在巷子口,两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上大门,云端笑着跟儿子说:“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也回老家过暑假。”

    “沉香肯定想我了。”

    “你们分开才十来天,他想你才怪。”

    云端想起一件事:“对了,回头把咱们家钥匙给你春哥送去,家里什么都有,我们走了他想改善生活可以自己回来住两天。”

    “那我傍晚给他送到机械厂去,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那你把剩下的蘑菇肉酱装好给他送去,咱们回家重新做。”

    “嗯嗯。”

    他们回去凤凰县,不仅要跟辛夷说一声,云端还要跟文物局那边说一声,万一有什么要她帮忙的,他们好能找到她。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云端带着两个孩子去汽车站坐车,他们一开门就看到文物局的司机在门口。

    “老张,你怎么来了?”

    老张憨厚地笑了笑:“昨天您不是去单位跟彭主任说要回老家吗,彭主任说你带着孩子不方便,让我送您回去。彭主任还说,车借给您用,但是油费要您出,要不然说不过去。”

    云端笑道:“成,回头帮我谢谢彭主任的好意。”

    带着一个婴儿出门,要带的东西不少,她原本想着坐车不方便,就不带婴儿床了,现在有车就好办了。

    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进东街,一群孩子跟着车子跑。

    “哟,云端回来了。”

    “听说生了个女儿,这是出月子了吧。”

    “四月生的,早就出月子了。”

    “好久没看到梁辰,她大儿子长这么高了?”

    车子慢慢悠悠地开到云家大门口,司机帮着把行李搬进屋里,云端塞给他十块钱。

    “云副主任,要不了这么多。”

    “没事儿,你收着,多的算是我给单位车子补贴的油钱。少不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帮个忙。”

    “行,云副主任,那我就先走了。”

    “好,回吧。”

    云端叫梁辰把婴儿床拖到樱桃树地下,把孩子哄睡,用纱帘儿遮住,腾出手就去打扫卫生。

    好久没回来了,屋里屋外都积灰了。

    “妈,我屋里漏雨了,咱们要请人修一下屋顶。”

    “看张建军的爸爸什么时候空,请他帮忙修一修。”

    “他们家现在没人,回头再问。”

    从去年怀孕开始,她差不多有一年没回来了,忙活到中午才把屋里打扫干净。

    “妈,妹妹醒了,她饿了。”

    “你看着她,我去烧水给她冲奶粉。”

    “快点儿。”

    她没多少奶,出月子后孩子基本上就靠奶粉过日子。好在山下的超市里婴儿奶粉,解决了她的大事。

    昨晚上下了雨,李秀芬跟人一早上山捡菌子,下山的时候老远就看到云家的烟囱冒烟了。

    身边的人说了句:“哎哟,不会是云端回来了吧。”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下山之后,看到云家大门虚掩着,李秀芬推门进去。

    梁辰笑着喊了声李祖祖,李秀芬笑着应声:“你妈呢?”

    “我妈在厨房烧水,给我妹妹泡奶粉。”

    “哎哟,小丫头长得真白净。”梁锦正醒着,饿的舔大拇指,听到声音,朝那个方向看了眼,可把李秀芬喜的不行。

    云端端着热水出来,笑着说:“生下来的时候跟个红皮猴子一般,也就是这两个月才慢慢变白了。”

    “哈哈,小孩子都这样,我家彩铃生下来的时候身上也红。”

    云端一边拿着两个杯子左右倒腾给开水散热降温,一边问到:“彩铃今年也毕业了吧,她现在工作定了没有?”

    “定了定了,在县政府宣传部上班,上了一个多月了,她说挺好。”

    “恭喜恭喜,彩铃真有出息,进了个好单位。”

    李秀芬笑开了怀,她就乐意听人夸她孙女出息。

    李秀芬一脸骄傲:“彩铃有了好工作,好些人寻摸着要给彩铃介绍对象呢,要么是工人,要么是单位上班的,就没有不好的。咱们东街上的老婆子们,前些年还笑话我供孙女读书钱多了烧的慌,他们现在看到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好事儿啊,不过我记得彩铃还没有成年吧。”

    “没有,彩铃读书读得早,今年才十六呢。”

    “我就说嘛。孩子还没长成呢,处对象我看还是往后面看看,先搞工作是要紧。让她把时间花在处对象上,你们还不如好好督促她上进,说不定当个小领导,成了干部,以后找她处对象的更好。”

    李秀芬连忙点头:“我也是这样说,我家孙女还小,以后前途好着呢。”

    云端看她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了,笑着说:“学习别放下,人家都说活到老学到老。”

    “是呢,是呢,等下午彩铃下班回来我就好好跟她说说。”

    李秀芬看他们一家刚回来,估计米粮都没有,就给她留了一篮子菌子中午炒着吃。

    云端又问了张叔什么时候休息,想请他帮忙修修屋顶。

    “我们家屋顶今年也还没修,准备后天修,到时候把你们家的一起修了。”

    “谢谢李婆婆。”

    “不用客气,快去给小丫头泡奶粉,别饿着。”

    “好嘞!”

    泡好奶粉交给梁辰:“你照顾妹妹,我去买点东西。”

    “哦。”

    云端去买米买粮油,回来的路上碰到张建军。

    “云姐姐,我帮你拿。”

    “正好我还想买点菜,我还怕拿不动。”

    “哈哈哈,有我在,多少我都给你搬回去。”

    张建军今年也十一岁了,看身高比梁辰稍微矮一点,也是个少年模样了。

    回去的路上,张建军问梁辰回来没有。

    “回来了,我出来买东西,他在家照顾妹妹。”

    张建军大笑一声:“没想到他还有带妹妹的一天。”

    到家之后,张建军看到梁辰抱着孩子,仰天大笑,梁辰白了他一眼:“小声点儿,你那破锣嗓子别把我妹妹吓着了。”

    “哼,你站起来让我看看,咱们俩谁高?”

    “肯定是我高,我爸就比你爸高,我还能比你矮?”

    梁辰站起身来,张建军气的扭头就走:“我找我爸去。”

    跑到一半,他又停下来:“下午咱们去打篮球,沉香说你投球特别准。”

    “没空,我要帮着我妈带妹妹。”

    “你带着妹妹一起去学校呗。”

    “去不了,我妹妹小,不能晒大太阳。”他可怕太阳把妹妹晒黑了。

    张建军故作深沉地叹息一声:“梁辰,你变了!”

    说完就跑了,梁辰摸不着头脑:“张建军脑子有问题吗?”

    “嗯嗯。”小丫头哼唧一声。

    梁辰连忙大喊一声:“妈,锦锦要拉了。”

    回到凤凰县之后,云端的日子过的比市里更自在。梁怀瑾不在,她进出陶艺馆更加方便,梁辰不在跟前的时候,还能把孩子送到里面去,让毛毛帮忙看孩子。

    在市里的时候,给孩子洗澡是个麻烦事儿,现在好了,给孩子洗澡洗衣裳,全部在陶艺馆里搞完,完全不用辛苦地烧水、洗衣裳等等。

    碰碰她的小鼻子,云端笑着道:“让你爸好好在北京挣钱搞事业,咱们娘俩在家过日子也挺好是不是?”

    锦锦被放在大浴缸里,四肢摆动着,嘎嘎地笑。

    等到张红明休息,张家和他们家的房顶被修了一遍,该换的瓦片都换了,当天晚上下了一场暴雨。

    第二天早上,梁辰和沉香、张建军几个人,背着竹筐上山,中午背回来一大筐菌子。

    放下背篼,看到他身上都是湿的,云端叫他快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裳。

    梁辰一边往屋里跑一边说:“山里树上草上到处是水,不小心就把衣裳打湿了。”

    云端捡起一个掉落到地上的见手青:“下午你带妹妹,我来熬蘑菇肉酱。”

    “用火腿肉。”

    “你孟爷爷他们寄来的火腿只剩下一条了。”

    “我知道家里还有好几条火腿,妈你藏起来了是不是?”

    “呵,你知道的还挺多。”

    下午,睡醒午觉后,小丫头精神得很,闹着要去外面,梁辰抱着妹妹去居委会玩儿。

    “不要让别人碰你妹妹。”

    “知道,他们手脏有细菌。”

    云端嗯了一声,继续切菌子。

    两个孩子出去后,云端把秘境里捡的菌子拿出来,洗一洗加到里面,分量立马多了一半。

    等梁辰抱着妹妹回来,蘑菇肉酱已经快熬好了。

    沉香深吸一口气:“真香,云阿姨熬蘑菇肉酱的本事独一份,我妈始终做不出那个味儿。”

    云端从厨房里出来,笑着说:“那你一会儿带一瓶回去。”

    “谢谢云阿姨。”

    “妈,妹妹睡了。”

    云端凑过去看,小丫头眼睫毛还是湿的:“她刚才哭了?”

    “嗯,沉香抱她抱的不舒服,哼了两声。”

    沉香不服气了:“明明是那个谁手重,捏了锦锦的脚。”

    “捏哪里了,我看看。”

    “左脚。”

    “没事儿,还是白嫩嫩的。”

    梁辰轻轻把妹妹放在她的小床里,把她的小纱巾放好盖住。

    厨房里,沉香坐在灶台前烧火。

    “云阿姨,锅里的蘑菇肉酱不能浪费,今天吃凉面?”

    “你想吃了?”

    “嘿嘿,我妈嫌外面卖的凉面不干净,她自己又不想做,我说了几次想吃凉面都没吃成。”

    “那你晚上留在家里吃。”

    “好。”

    梁辰靠在门口:“想吃帮忙揉面。”

    沉香哥俩跟着他们家住了四年多,早就熟悉的跟一家人似的,梁辰指使沉香做事顺口就说了。

    沉香不爱干这些活儿:“你揉面,一会儿烧火、洗碗我全包了。”

    两人分好工,都不用云端指点,自己就忙活起来。

    云端去拿高温蒸好的玻璃瓶子,把蘑菇肉酱分装好。

    晚上,云家吃蘑菇肉酱拌凉面。杜小兰做好饭,小儿子还没回家,就知道肯定在云端家里吃了。

    “咱们吃,不用等他。”

    夫妻俩坐下吃饭,杜小兰说起孩子读书的事情:“云端说梁怀瑾去北京了,听她的意思,那边稳定下来后,她也会去?”

    白芷也是这样想的:“肯定会去,锦锦现在小不知事儿,等大一点父母还分居两地,这样可不行。”

    “云端准备什么时候走?”

    “今年应该走不了。”

    “沉香下半年初二,等高中毕业还有两三年,云端去北京了,沉香读书怎么办?我去照顾他?”

    “沉香那么大了,哪用得着你去照顾,到时候让他跟他哥哥住一起,兄弟俩互相照顾着。”

    “可是,孩子吃饭怎么办?”

    “别宠着他们,梁辰会做饭他们不会?我看他们就是懒得做。”

    沉香吃完晚饭带着蘑菇肉酱回家,妈妈在厨房,爸爸在屋里,好像在等他。

    沉香脖子一缩:“云阿姨做了蘑菇肉酱。”

    “晚上吃的什么?”

    “凉面。”

    “谁做的?”

    “梁辰做的。”

    “为什么你不做?”

    “我不会。”

    白芷呵呵一笑:“以后你就会了。我和你妈决定好了,以后家里做饭的事情你包了。”

    “我做饭不好吃!”沉香挣扎着蹦出一句反对。

    “我和你妈也不嫌弃,不管好不好吃,反正你也要吃。你吃得下我和你妈就吃得下。”

    说完白芷去厨房叫媳妇儿:“别洗了,让沉香洗,咱们去散散步。”

    杜小兰配合地走出来:“还剩下一口锅没洗。”

    沉香就眼巴巴地看着爸妈出门了,留下他一个小可怜。

    第二天,沉香跑去找云阿姨告状。

    呃~她也帮不了,一看就是小师叔和小师婶要教育儿子。

    梁辰反手塞给他两个大桃子:“给你两个,要是中午做饭不好吃,吃桃子垫垫肚子。”

    “……”好吧。

    云端在家带孩子带的有滋有味儿,八月底,梁辰刚过完生日,第二天一场大雨之后,凉快了两天,李本固来找她。

    “咱们文物局送来了一幅巨幅的字画,当时送过来的时候都是用卡车,咱们文物局的汽车没办法送过来,还邀请您回去一趟。”

    “修复难度大?”

    李本固点点头:“我和唐清梦看过,损坏程度非常严重,原本那边都准备放弃了,知道咱们文物局有您在,就想送过来碰碰运气。”

    “什么图?”

    “五代时期的秋游图,里面配色丰富,人物数量多,我和唐清梦都不敢动。”

    “那我跟你去看看吧,反正没两天开学也是要回去。”

    “行。”

    云端叫梁辰把东西收拾好放车上,她去厨房把不禁放的东西都放到陶艺馆里。卧室的床单被套都打包好。

    李本固把拆开的婴儿床放到后备厢,关上车门。

    “走吧。”

    车子开到居委会,云端让司机停一下,她去跟小师婶说了一声文物局有事儿,她提前几天回去。

    “你先回吧,等开学沉香自己进城。”

    沉香露出失望的表情,以为自己能逃脱他爸妈的魔爪,没想到还要在家待几天。

    云端轻笑一声安慰他:“等你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沉香点点头,垂头丧气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进城后,云端和李本固在文物局下车,司机送两个孩子先回家。

    云端嘱咐梁辰:“东西放着别管,等我回去再收拾,你照顾好妹妹就成。”

    “妈,你早点回来。”

    “知道了。”

    云端熟门熟路地去书画组的工作室,大家看到她纷纷跟她打招呼。

    “云副主任,唐组长在楼上等你。”

    “好的。”

    唐清梦出师之后,李本固当时跟彭副主任提的,让唐清梦当组长,书画组分成两个组,提高他们的工作效率,彭副主任就答应了。

    唐清梦叫了声老师,把中间的位置让出来。

    云端看过之后说:“不好弄,实在太破烂了,如果不小心把画洗烂了,咱们这不是修复,基本上相当于重新画一遍。”

    唐清梦搬来一个筐子:“里面还有一些撕下来的碎纸片,据说是他们没有收藏好,让野猫给抓坏了。”

    云端扶额,做修复时间久了,真是什么事都遇得上。

    “先把这些碎纸片清理出来,看看能不能拼上一些。”

    清理碎纸可是个细碎活儿,云端帮着干了一个多小时,彭主任突然跑进来。

    “云端,你过来。”

    云端放下手里的活儿走出去:“怎么了?”

    “你快走,有人来抓你,我让门卫先拦住了。”

    云端想到了梁怀瑾,心头一颤,压低声音小声问:“是不是北京来的?”

    “听口音好像是。”云端往楼下跑,脑子急速转起来:“他们找什么理由抓我?”

    “含糊不清,说什么你到卖公家资产,一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早些年我可听的多了。”

    彭延年和雷森两口子都很熟悉,梁怀瑾师兄弟两人去北京后,雷森找他说过梁家的事儿,梁家要翻身了,说不准对家就来找他们麻烦,让他帮忙照看着点。

    没想到,云端刚回城就遇到这个破事儿。

    “你从后门走,老张刚从你家回来,我让他送你去家里,把孩子接上,你现在马上出城。”

    “好。”

    云端都来不及道谢,利索跳上车,关上车门。

    云端走了十几分钟,等在门口的季勇感觉不对劲,直接带人闯了进去。

    “你们干什么?文物局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把云端交出来,否则这事儿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彭主任可不是吓大的,直接要他们把证件拿出来看看,凭什么抓人。

    “李本固,给我把门口堵住,不准让他们走,我看这群人不像是好人。”

    “是,彭主任。”

    唐清梦他们也慌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这些人好端端的抓云副主任干什么?

    彭主任一看就是站在老师那边的,唐清梦一咬牙,带着人冲上去拦住那些人。

    老师是什么人她有数,肯定不是乱来的人。再说还有彭主任在,听彭主任的肯定没错。

    季勇以为云端在楼上,带着人想往楼上冲,楼梯上站着人拦住了去路,拉拉扯扯半天都还没有上楼。

    这时候,季勇带来的人在门口大喊一声:“梁家的那个小儿媳跑了,坐车出城了。”

    季勇手下动作凶狠,一脚踹开拦住他去路的人。

    “车子开过来,还不赶紧追!”

    此时,云端抱着女儿,梁辰也坐在旁边,慌的不行。

    “妈,发生什么事儿了?”

    “别怕,是当初害你爸爸的人,这个时候他们跑来抓我们,肯定是他们落了下风狗急跳墙,咱们只要躲起来不被他们抓到,等你爸爸来找我们就好了。”

    云端好像隐约听到有车子的声音,脑子突然想到什么,叫司机停车,她抱着孩子下车,躲在路边树丛里。

    “老张,你继续加快速度往凤凰县开。”

    老张猛踩油门开走。

    两分钟后,一辆车子从城门里拐出来,云端看到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男人,正是她五年前在孟叔叔家碰到的那个,翻举报文件的那个男人。

    “走,咱们进山,进山之后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云端一咬牙,什么都顾不得了,先躲起来是正经。

    实在躲不过,至少还有凤凰秘境救他们一命。

    司机开车开的很快,但是车子性能不行,还是被赶上了。

    季勇是个聪明人,一看就知道梁家那个小儿媳提前下车了。

    城里有人盯着,出城后他们也一直盯着车子,肯定没有人下来。

    那么,就只有城门口拐弯儿那个地方。

    “回去找人。”

    城门口上山是个小山坡,这里经常有人上去,树木少,人在里面走一眼就被看到了。

    云端带着孩子还没跑远,就被跑回来的季勇看到了。

    几个大男人下车之后往山坡上撵,云端抱着孩子死命往树林里跑。

    从山坡进山之后,树林密了起来,云端感觉安全感来了。

    也不用找方向,什么地方树长的多,长的密,就往什么地方跑。

    梁辰跑的气喘吁吁,还不忘看妈妈怀里的妹妹。

    “妹妹真乖,没有哭。”

    季勇他们对这里的地方也不熟悉,进山之后几次走错路,最后找准方向,似乎看到了人影。

    云端给儿子鼓劲:“天黑了,天黑了之后咱们就安全了,他们肯定找不到我们。”

    梁辰有点不相信:“真的吗?他们真的找不到我们?”

    “真的。”

    云端带着孩子跑的心脏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天黑了!

    她拉着梁辰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这片树林里。

    🔒第 46 章

    不知道跑了多远, 只有天上的月亮还能照亮一点路,突然,他踩到石头脚下一拐, 摔倒在地, 还好妈妈拉住了他。

    “妈, 妈, 咱们在哪里?怎么月亮都看不见了。”

    “可能是树林太密,别怕, 躲进去就没人能找到咱们了。”

    梁辰一回头,什么都看不到,这时候前头传来吱吱声。

    梁辰脸上一喜:“妈, 是不是毛毛?我好多天没看到毛毛了, 毛毛在城外山里?”

    “快点,往前跑。”

    抱着个孩子在山里跑了这么久,云端感觉自己也到极限了。

    穿过一片松树林, 一间小木屋出现在眼前, 毛毛正蹲在木屋的门口吱吱地叫。

    “进去!”

    梁辰推门进去,屋里黑洞洞的, 伸手不见五指。

    云端摸黑找到火柴,点燃蜡烛, 屋里亮起来。

    梁辰害怕追他们的人看到光线,赶忙把门窗都关起来,生怕一点光露出去。

    不大的一间木屋里,窗边放着一个小炉子,炉子旁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 木柜里装着大概一捧米。

    正对着窗的后方, 摆着一张床, 床头也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柜,梁辰打开,发现里面装着床单被套,还闻得到肥皂的清香,一看就是干净的。

    “妈,这是他们说的山里打猎人的房子吗?”

    “可能是吧,你抱着妹妹,我来铺床。”

    “哦。”这个时候,他慌乱的完全没想过,一般人家哪里会在山里放这么齐全的被子。

    云端熟练地打开柜子,把床单被套拿出来铺上。

    “妈,妹妹饿了,没有奶粉。”

    “没有奶粉就先熬一点米汤,锦锦四个多月了,喝点米汤没问题。”

    现在就在秘境里面,她其实可以去陶艺馆拿奶粉,只是当着儿子的面不方便。

    屋檐下堆放着干木柴,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云端点火熬米粥,等到米粥的清香弥漫,她松了口气。

    前些年她在家闲着没事儿,就在秘境的山上选了一处风景好的地方,搞了一间木屋出来,夏天的时候来这里睡午觉,吹吹风,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了。

    如果不是有这间小木屋,今天被逼的无路可走,说不定她带着孩子要去天坑里躲着。天坑里有太多秘密,只说那些天南海北的果树她都没办法解释,秘密就暴露了。

    梁辰抱着妹妹有些紧张:“追我们的人是不是找不到我们了?”

    “这个时候还没找来,肯定是跟丢了。天色这么黑,他们跟丢了也正常。”

    梁辰悬着的心稍微放松了点:“那明天天亮了我们怎么办?”

    云端用勺子缓缓搅拌着米汤散热气:“别怕,明天我想办法去外面打探一下,看情况再说。他们是外地来的,我们还有你彭叔叔、雷叔叔他们帮忙,说不定明天就把事情解决了。”

    “妹妹给我,我来喂她,你先去吃饭。”

    看着妈妈一点都不紧张的样子,梁辰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

    云端拍拍女儿:“小可怜儿,先喝点米汤垫一垫,明天妈妈想办法给你找奶粉。”

    有吃的小丫头就高兴,咧嘴笑露出她粉嫩的牙床。

    云端也微微一笑,宝贝女儿可真好带。

    梁辰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吃完饭就挨着妈妈和妹妹,瞌睡兮兮的也不敢睡。

    “睡吧,毛毛在外面守着,有人来了他会叫。”

    “嗯。”梁辰抱着妹妹躺下,鞋子都不敢脱。

    云端拿了一条床单折叠好垫在女儿身下防止尿床,又把薄毯子拿出来给两个孩子盖上。

    轻手轻脚地出去,关上门,又跟毛毛说:“你看着他们俩,梁辰万一醒了你要拦住他,不准他到处乱走。”

    “吱吱。”

    云端做好准备,转身出了秘境,她还在刚才进来的那个位置,她的前方不远处亮着火光,看样子追他们的人已经跑到他们前面去了。

    火光越来越近,他们似乎是找不到又往回走。

    云端凝神屏气,往旁边跑了一截儿,躲在一棵大树后面。

    “勇哥,梁家那个小媳妇儿带着两个小屁孩儿跑的太快了点,哥几个居然没追上,简直见了鬼了。我看咱们今天晚上就算了,明天等天亮,多叫一些人进来搜山。”

    “我看行,几个月大的娃就没有不爱哭的,孩子一哭我们找人就容易了。”

    季勇黑着脸:“现在只能先这样了。我警告你们,让云端跑了,万部长那里交不了差,你们知道轻重。”

    “勇哥放心,肯定坏不了万部长的事儿。”

    云端想起那份文件,那位栽赃梁辰爸爸的万部长有个老婆叫郭巧巧,郭巧巧原来是季家的大女儿,因为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季家把女儿送给郭家,郭巧巧结婚后和她亲生父母联系上了,感情还不错,亲弟弟季勇帮着万部长做事,充当打手。

    万家和季勇的关系转了好几道弯,早年间除了他们自家人,根本没人知道这层关系。

    当初他们怀疑梁怀贤手里有证据,找上门来的也是这个季勇。

    似乎察觉到什么,季勇一扭头,急步跑过去,大树后面什么也没有。

    “勇哥,这是咱们火把照出来的树影,你不会以为后面藏着人吧?”

    季勇没说话,长出一口气。姐夫和梁家已经闹到你死我活的程度了,梁家小媳妇儿带着梁家的两个孩子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不能放弃。

    “先下山,养精蓄锐,明天一早进山找人。”

    此时,城里的彭主任着急的不行,在雷森的办公室走来走去,不停地看桌上的电话。

    “你别急,那群人出山了,说明他们没找到云端。”

    “云端带着两个孩子,最小的那个才几个月,山里没吃没喝的,该怎么过。”

    “你找过革委会那帮人吗?”

    “怎么没找过,姓江的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找借口溜了,不管事儿。”

    “叮零零~”

    两人冲到桌前,雷森一把拿起电话:“我是雷森。”

    “梁怀瑾,对,下午来的人,彭主任拦了一下没拦下来,他们追着人出城,你媳妇儿带着孩子进山了,刚才得到的消息,那帮人刚从山上下来,他们肯定没在山上找到人。”

    彭延年把耳朵凑过去。

    电话那头,梁怀瑾绷不住了,要不是大哥拉着他,他恨不得冲去万家打人。

    梁怀贤从弟弟手里抢过电话筒:“你们好,我是梁怀瑾的哥哥梁怀贤,谢谢你们这么危难的时候肯帮我们家一把,这个恩情我们梁家记在心里。”

    “烦请你们,那帮人给我盯紧了,没找到人就算了,如果他们找到人,请你们想尽一切办法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走,我们兄弟明天上午会赶到金水市。”

    说完正事,两边寒暄了几句,这才挂掉电话。

    “听梁怀瑾哥哥说话,很不一般啊!”

    “你和梁怀瑾工作这么多年,他哥哥你不知道?”

    “知道个大概,具体的还真不清楚。”雷森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这事儿咱们既然站在梁家这一边,不管怎么样,咱们要善始善终。”

    彭延年轻哼一声:“我老彭可不管那些争斗,云端是我们文物局的顶梁柱,谁敢无凭无据地把我们的顶梁柱砍了,我老彭也不是好惹的。”

    “行了行了,别放狠话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啊?盯着那群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是正经。”

    两人走出办公室,彭延年想起一件事:“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北京,明天上午怎么赶过来?”

    “还能怎么赶过来,除了飞机还能有啥?他们有翅膀会飞?”

    云端的亲朋好友替他们操碎了心,她在小木屋里睡的正沉。

    “呜呜!”

    早上天刚微微亮,饿的肚子咕咕叫的小丫头手脚齐用,甩的飞起。

    小拳头打在哥哥脸上,梁辰睁开眼睛,脑子还没清醒,妹妹怎么在他床上?一扭头,妈妈也在旁边,他一下坐起来,慌张地跑到门口。

    云端打了个哈欠:“别怕,那些人还在山下,他们昨晚上没找到咱们就下山了。”

    “真的?”

    云端指了指桌上的奶粉、奶瓶、尿片:“我摸黑出去了一趟还不知道?”

    炉子上放着一个铜水壶,半夜烧的水,水壶里的水还有点热,先给女儿泡了一壶奶喂饱它。

    云端抱着女儿轻笑一声:“本来以为你昨晚上要饿醒,没想到你坚持到早上,真给妈妈省事儿。”

    “吱吱。”毛毛回来啦!

    门打开,毛毛一下窜进来,怀里抱着两个大桃子,直往梁辰怀里塞。

    梁辰惊喜道;“山里还有桃子?”

    “咱们这片山大着呢,山里有桃树没什么奇怪的。”

    喂饱女儿,让梁辰看着妹妹,她去前头小溪洗尿片。

    梁辰心里害怕:“妈你别走远了,小心碰到来抓咱们的人。”

    “我知道。”

    洗完尿片,云端转身出去一趟,季勇带着人在搜山。

    云端轻笑一声,慢慢搜吧,能搜到算我输。

    早上娘俩一人吃了个桃子,十点多肚子就饿了。小木屋里只有大米,中午只能熬米粥,毛毛不知道从哪个窝里摸回来两颗鸟蛋,将就着两颗鸡蛋做了一锅蛋花粥,锅里撒上一点盐,味道还很不错。

    锦锦吃饱睡一觉起来,尿湿一块尿片,闹着要出去,云端抱着她在木屋外面转圈圈。

    小丫头没见过森林,也不嫌弃到处都是树木很无聊,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她饿了,喂了一顿又该睡午觉了。

    梁辰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上午,那帮人还没找来,他感觉这个地方很安全,心里放松一点,脱鞋上床,挨着妹妹睡着了。

    云端关上门出去,毛毛似乎知道她的意思,吱吱两声,蹲在木屋门口的树上守着。

    这一趟她出去,发现这群人似乎被人撵着跑,撵他们的人都穿着制服,看样子是公安的人。

    她偷偷跟了一段路,得知一个消息,万家完了,梁怀瑾今天上午坐飞机回来,组织人把季勇抓了,跟着季勇的小啰啰们顿时做鸟兽散,往山里躲。

    知道梁怀瑾回来了,云端也松了口气,等到天一黑,她准备带着孩子下山。

    云端回去小木屋睡午觉,跟着上山找人的梁怀瑾心焦的连午饭都没吃。

    梁怀贤塞给他两个肉包子:“先吃饭,吃了继续找。”

    梁怀瑾哪里有心思吃东西:“他们在树林里待了一天一夜了,我担心锦锦。”

    “弟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经常上山挖药,怎么在山里躲避追兵找吃的,她肯定比我们懂。”

    梁怀瑾味如嚼蜡般把两个包子塞进肚子里,仰头喝了口水。

    时间流逝,他们在林子里越走越深,天色越来越暗,两兄弟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此时,梁怀贤也怀疑自己下午说的话,会不会他们昨晚上不小心掉到哪个沟里了?

    此时,云端煮了一锅饭,娘俩吃得饱饱的。吃完饭,云端又把锦锦喂饱哄睡着。

    “梁辰,把你妹妹的奶瓶奶粉尿片都装上,咱们现在要走了。我今天下午走了一圈,发现一条去凤凰山的路,凤凰山上那么多道观,咱们随便选一间没人的住下来,等你爸爸来找咱们。”云端一边把孩子绑在胸前,一边收拾东西。

    昨天出门他什么都没带,此刻只能拿床单把妹妹的东西包一起,学着妈妈捆到身上。

    走出小木屋后,走了几步,梁辰看到了天上的月亮:“今天是初一,月光真亮。”

    “亮才好,适合咱们赶路。”

    云端带着孩子往西边走,没有手表,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梁辰只觉得腿都走酸了。

    他们看似在树林里走了好远,实际上,云端一直带着梁辰在这片树林里转悠,感觉走得够久了,她才往东边走。

    半个小时后,碰到进山找他们的人。

    “是云副主任吗?”

    梁辰警惕起来:“你们是谁?”

    那边几人叫了起来:“梁副主任,我们找到人了。”

    云端站在原地,只见他胡子拉碴地跑过来,一把把她抱在怀里。

    “哇哇哇……”

    云端拍他一巴掌:“松开,挤到女儿了。”

    梁怀瑾赶忙解开她身后的背带,把女儿抱出来哄:“锦锦不哭,都是爸爸的错,爸爸没有看到锦锦。”

    梁怀贤手里拿着手电筒,照亮了这块地方。

    看着小闺女脸色红润,还是肉嘟嘟的样子,梁怀瑾松了口气。

    梁辰一下扑到爸爸怀里:“爸爸抱!”

    梁怀贤无奈,拍拍儿子的肩膀:“都这么大了,还跟着妹妹学撒娇。”

    正赶过来的彭延年和雷森听到这句话,一下方了,梁辰是谁的儿子?或者说云端是谁的媳妇儿?

    梁怀瑾瞪了老上司一眼:“雷主任别瞎想。”

    雷森赶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哪有瞎想,我就是随便想一想,老彭,你说对吧?”

    彭延年轻咳一声,这可不关他的事儿哈。

    云端噗嗤一声笑了,梁怀瑾也露出一个微笑。

    “这会儿几点了,我们在山里转了好久都转迷路了。”

    “马上九点了,咱们先回去,回去再说。”

    云端找的方向是对的,再往这个方向走一个多小时,就能下山了。

    路上梁怀贤问她是怎么躲过季勇的追踪的?

    云端说她也搞不清楚,她进山后一路往西边跑,天黑之后找不到方向,带着孩子躲到小木屋里面,昨天半夜还找机会回了一趟甜水巷给孩子拿奶粉。今天原本想带着孩子走山路去凤凰山,谁知道迷路了。

    “你昨天能躲开季勇他们回城也是运气好,季勇的人全部在山下守着,甜水巷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云端连忙点头:“运气太好了。我要昨晚上下山的时候在山里迷路就完了。”

    “你昨晚上不仅没迷路,还带着奶粉原路返回了。”

    梁辰一脸佩服:“妈妈真厉害!”

    云端拉着梁辰:“你还记得路吗?咱们吃了别人存在木屋的米,找机会给人还回去。”

    梁辰挠挠头:“我也不记得了。”

    “没事儿,回头在山下周围的村里打听打听,说不定是谁经常进山挖药草或者打猎的人留的临时居住点。”

    看着好像把这事儿糊弄过去了,云端不着痕迹地长舒一口气,赶忙转移话题:“季勇怎么样了?”

    梁怀瑾轻哼一声:“他姐夫倒了,他这些年做的脏事儿也要一并清算。”

    “昨天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来了,当时在永平县,就是他带着人去孟叔叔家里找那份举报文件。”

    “他已经交代了。”

    梁怀贤满心感激:“弟妹,谢谢你这些年照顾梁辰。”

    “大哥,都是一家人,咱们别说这些见外的话。”

    彭延年和雷森没有答话,听到这里,大概也知道这一家人的关系。梁怀贤当初出了事儿,把儿子送到永平县,云端作为孩子的小婶婶,就带着孩子躲到凤凰县,等到梁怀瑾从无人区回来后,他们才搬到金水市。

    这一家人可真不容易啊!

    云端也真仗义,为了照顾小侄子,这么多年不生孩子,等到孩子读初中了才生下第一个闺女。

    彭延年和雷森感觉自己知道真相了!

    下山回城之后,梁怀贤还有事儿要处理,梁怀瑾和云端带着孩子先回家。

    回到家里后,吃了热乎乎的面条,洗了热水澡,穿着干净的衣裳睡在床上,这一场逃脱抓捕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般,梁辰靠着熟悉的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孩子睡着了,云端从屋里出去,轻轻关上门。

    东屋里,梁怀瑾刚哄睡加餐吃饱的女儿。

    “梁辰怎么样?”

    “睡的挺香,看样子没被吓着。”

    梁怀瑾轻叹一口气:“怪我和大哥,没有事先安排好,没想到季勇一看事情反转,狗急跳墙带着人来抓你们。”

    云端靠在他怀里:“这不是没事儿嘛,你们也不知道会这样。”

    这样交通不便的年代,北京离金水市这么远,一般人谁会千里迢迢跑过来?

    云端轻笑道:“你们解决的挺好的,你们要迟来两天,恐怕我带着孩子真要在树林里迷路走不出来了。”

    他才不信她的话。

    梁怀瑾嘴角翘起,埋头亲了下去。

    她伸手揽住他的脖颈配合他,极尽温柔,他们紧绷的情绪都需要释放。

    梁怀瑾满血复活,第二天做好早饭出门找大哥,万家的事情一定要尽快解决。

    今天梁怀贤要跟着军机回去,梁怀瑾如果今天下午不走,要回去只能坐火车回去,中间要耽误好几天。两兄弟商量之后,决定今天下午一起走。

    不过在走之前,梁怀瑾和云端要去雷主任和彭主任家走一趟,这一次他们帮了大忙,必须要感谢。

    何英莲笑道:“想谢谢我家老雷容易啊,今年你买的大桃子分给我家一些。”

    “那还不容易,回头我给你送一箱过来。”

    “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去两家人拜访之后,梁怀瑾和梁怀贤准备走了。

    走之前,梁怀贤道:“梁辰,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读书的学校我已经给你选好了。”

    梁辰摇摇头:“我不要,我要跟着我妈和我妹妹。”

    “等过完年?”

    “嗯,妈妈去北京我就去。”

    连怀贤笑骂一声:“你个臭小子,跟我一起还能饿着你不成?”

    “反正我要跟着我妈。”

    梁怀瑾笑着劝:“别闹了,走吧,等这段时间忙完,后面有的是时间。”

    梁怀瑾这次走,云端把在凤凰县做的蘑菇肉酱给他带走。梁怀瑾这段时间太忙,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就靠馒头包子和蘑菇肉酱活着。

    梁辰脸一下黑了:“妈,我的蘑菇肉酱!”

    云端转身就往屋里走:“你妹妹好像醒了,我去看看。”

    梁辰轻哼哼地跺脚,就会转移话题。

    明天就要开学了,下午小师婶送沉香来家里,一进门就着急地喊人。

    “梁辰你妈呢?云端,云端!”

    “小师婶,我在这儿。”云端抱着锦锦从卧室出来。

    看到他们都好好的,杜小兰才把心揣回去:“前天你家突然来了几个生人打听你的事,你隔壁李婆婆感觉不对劲,把我们叫过去,那些人又跑了。我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下午送沉香过来,在车上听司机说城门口出了事儿,才知道是你。”

    杜小兰一下说了一长串话,真是吓着她了。

    云端笑道:“没事儿,都过去了。”

    请小师婶去屋里坐,云端把梁家对家找麻烦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我们运气挺好,跑进山碰到一间小木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帮了我大忙了。”

    “肯定是常年在山里采药的人给自己准备的,要不然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

    “梁怀瑾也这样说,我们还说找人打听打听,到时候给人送个谢礼。”

    “该谢,该谢!”

    沉香推了梁辰一下:“你那个兔子胆儿,当时是不是吓死了?”

    “哼,我可勇敢了,我跟着我妈跑了好远,一滴泪都没有流。”

    “你都初二了,遇到点儿事儿还哭,你好意思。”

    沉香嘴下不留情,两人闹了起来,还动手动脚地推过来推过去的,梁锦小姑娘睁大眼睛看的津津有味。

    杜小兰小声地笑:“咱们锦锦真是个省心的,碰到事儿也不闹。”

    云端也跟着笑,这个女儿真是来报恩的,从怀她到生下来,真没让她吃多少苦。

    知道她没事杜小兰就放心了,她下午还要赶回去,坐了坐就要走。

    云端把她送到大门外,进屋看到两个小少年还在你惹我一下,我推你一下。

    太幼稚了,没眼看。

    “你们两个,今晚上想吃什么?”

    “我想吃面片汤。”

    “我想吃南瓜稀饭。”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漏出杀气!

    没看见想的慌,一碰到又吵,云端拍板:“那就吃面片汤,你们两个负责做饭。”

    “好吧!”

    第二天两人去学校报到,云端的生活回归到正常。

    她从空间弄了五筐粉嫩的大桃子出来,请文物局的老张帮忙,给彭主任和雷主任家各送了一筐,给老张一筐,剩下两筐送给文物局的同事们,前天他们拦住季勇给她争取了不少时间。

    “云副主任,不用单独给我了吧,我和大家分着吃就行了。”

    “老张,给你你就拿着,要不是当时你当机立断,说不定我那会儿就被抓住了。我和我两个孩子现在能好好的,都该谢谢你。”

    老张憨厚地笑了笑:“那我就谢谢云副主任了。”

    云端送出去的桃子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喜欢,不管是一直都很喜欢吃桃子的雷森何英莲一家,还是文物局的一众人。

    唐清梦拿着大桃子说了句拉仇恨的话:“我和李组长跟着老师学习那会儿,经常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桃子,老师不管我们,让我们吃到饱。哎,好几年没吃到这么好吃的桃子了,真是想念啊。”

    李本固默默地往后挪了几步,果然,书画组工作室的几个女同志冲过去把她揉搓了一顿。

    唐清梦哈哈大笑:“我说的是实话,实话还不让人说了。”

    “我们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姐妹们,收拾她。”

    被挠到痒处,唐清梦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李本固估摸着老师应该休息好了,第二天和老张去甜水巷接老师,把老师的女儿也带上,那副秋游图还等着老师主持修复。

    秋游图修复难度大,前期修复工作就忙活了一个多月,最后到上色的阶段,李本固和唐清梦只能在一旁协助,主要工作只能靠她一个人。

    这是个细致又费功夫的工作,前期查资料、调颜料就废了不少功夫,等到最后大功告成,都已经入冬了。

    完工的这一天,彭主任为了炫耀,把邻近几个县市文物局的人都请了过来,让他们看看最后的成果。

    文物局的人都知道,看成果都是面子话,主要是想听别人夸夸他们金水市文物局有多厉害。

    都是常来常往的人,谁不知道谁啊。来的都是文化人,可把彭主任吹捧到位了,彭主任一高兴,还特地自掏腰包买了一只鸡,让食堂大师傅给做一道大菜招待他们。

    云端这个主角肯定不能缺席,就算带着孩子,也留她在单位吃了午饭再走。

    回去的时候还是老张开车送她回去的。自从甄主任退休后,彭主任转正,云端觉得,单位的公车,大部分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在用。

    冲着彭主任这么贴心,她这个特聘副主任,有空的时候还是要帮着多干点事儿。

    她一直计划着想写一本字画修补手册,现在空闲下来,这事儿可以开始搞起来。

    今天是休息日,云端回到家,梁辰和沉香都在家。

    “沉香没有回县里?”

    “没呢,我哥前两天回去了一趟,他说爸妈忙着呢,没空管我,让我别回去。”

    云端轻笑道:“我本来想等你明天回来做一顿火锅吃,既然你没走,那咱们晚上就吃。”

    梁辰一拍巴掌:“冷飕飕的,吃火锅最好了。”

    “想吃火锅你们先去买菜,我在家炒火锅底料,等你们的菜。”

    前天她运气好,碰到卖牛油的,大家嫌牛油味道大,不乐意要,被她包圆了,连没人要的毛肚她也全买了。今天就来熬牛油火锅底料。

    锦锦还在睡,把孩子放床上,她腾出手去厨房,把辣椒、花椒、八角香叶等香料,还有豆瓣酱、豆豉、剁椒等准备好。

    熬火锅底料,首先是配方,再是原料要好,刚好这两样她都有,熬出来的那个味道呀,说香飘几百米都不为过。

    云端是个爱宅家的人,不爱和邻居来往,甜水巷的其他住户闻到香味儿,有些人想上门打听吧,又怕云端不搭茬。

    刚走进巷子,闻到火锅底料的香味儿,两人撒丫子往家里跑。

    云端正在切肉:“快把土豆、蘑菇什么的洗一洗。”

    “我来,沉香去剝蒜。”

    三个人分工合作,半个小时后,端着香油碟围坐在小火炉边上,坐在火炉上的火锅翻滚沸腾,最先放进去的毛肚翻滚起来,云端眼疾手快夹了第一筷子。

    褐色的毛肚在香油碟里翻滚一圈,沾满了香醋、小葱、香菜、蒜蓉、香油调和而成的酱汁,那个味道简直绝了。

    沉香和梁辰吃的停不下来,梁辰说:“这个毛肚居然这么好吃。去年我和春哥去菜市场看到这个,丢那儿都没人要,可惜了。”

    沉香喜欢吃肉,碗里的毛肚还没吃完,又倒了半盘肉卷进去,云端赶紧把她喜欢的竹笋倒进去。

    云端在家吃火锅吃的热闹,北京梁家,此刻在吃清汤的涮牛肉。

    江萍给小儿子递筷子:“云端带着孩子来就好了,他们肯定也喜欢吃牛肉。”

    梁怀瑾夹起一块涮牛肉,淡淡笑道:“只要是好吃的东西,她和梁辰就没有不爱吃的。咱们家要说谁最会吃,肯定要数她第一个。”

    江萍认同地点点头:“云端嘴刁。”

    “她也不是喜欢吃什么名贵的少见的东西,就是喜欢吃味道好的。我买菜做饭她一样吃,但是我知道她肯定暗地里嫌弃我买的菜不好。”

    梁长生哈哈一笑:“挺好,自己不做饭,就别嫌弃别人,端上桌什么都不管,吃就成了。”

    江萍轻笑道:“以后等云端到北京来,咱们家的生活水平要提高了。”

    梁怀瑾垂下眼眸,片刻后才道:“我和云端,可能不住在这里?”

    “不住在这里?那你们想住哪里?住你单位分的房子?北京房子这么紧张,你老师再厉害也不能让你一进去就分房子吧?”

    梁怀瑾摇摇头:“不是这个原因,我在金水市那边住惯了,还是喜欢住院子。我走的时候,云端把家里的钱都给我了,让我看到合心意的就买下。”

    “你买了?”

    梁怀瑾点点头:“买了。”

    “买的哪里?”

    “文芳街六号。”

    “花了多少钱?”

    梁怀瑾比了个数字,梁怀贤猜测:“六千?”

    “六万!”

    梁怀贤皱眉:“就算是院子也不至于这么贵吧?你是不是被坑了?”

    梁长生问他多大的院子?

    “三进的院子,左右两边都有一个挺大的跨院,我看着挺好。”

    梁长生点点头:“那不算贵,前些日子,你们吴叔叔从一家人手里买了一套二进的院子花了两万六。我跟你们说,也就现在,那些兜里有钱的人胆子小,不敢私下交易,这个价钱才能买到这样的大院子。等到风气开放了,日子好过起来,那些藏着掖着的人敢伸头了,这个价格肯定还要往上涨。”

    这个时候敢拿钱私下买房子的人都是胆子大的人。刚有点苗头就敢拿全副身家去赌,还不怕万一政策有变把自己都赔进去的人,其实是极少数。

    “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大家兜里都挺富裕?”

    梁长生意味深长道:“就是因为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兜里的钱花不出去,才这么富裕。”

    “呵,这也是省钱的办法。”

    江萍敲桌子:“说什么房子,我说你们买了房子就出去住了,让我和你爸老两口孤孤单单地住在这里?孙儿孙女都不挨着我们?”

    梁怀贤帮着弟弟说话:“妈说哪里的话,平日里梁辰也要读书,只有休息的时候才有空,到时候让他每周休息的时候回来看你。”

    江萍瞪眼:“你也不跟我和你爸住?好啊,你们一个二个的,我都白养你们了。”

    兄弟俩偷偷给他们爸使眼色,梁长生自然地接过话头:“换我我就不耐烦跟他们一起住,还是咱们独自住清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将就一大家子人的口味。想看孙子的就去看孙子,看完孙子回自己家,还不用自己劳心劳力地照顾,多好。”

    “你们一个二个的,有了媳妇儿孩子就忘了娘,都给我滚,我不耐烦看到你们。”江萍哪里有不明白的,这父子三个一条心,就反对她一个人。

    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吃完饭赶紧下桌,两兄弟走出大院,梁怀贤问他:“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家里的钱爸妈收着,你手里那点死工资还要一家人吃吃喝喝,能存下这么多钱?”

    梁怀瑾略显得意:“我媳妇儿给的,制药厂的分红都给了。”

    梁怀贤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哥,走这边。”

    “你自己走吧,我跟你不同路。”

    梁怀瑾轻笑一声,摇摇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傻的一天。

    等等吧,快放寒假了,云端快来了。

    今年过年要去北京,入冬之后,没有等冬至,云端早早就开始做腊肉香肠,晒风干鸡、风干鸭、风干兔等等。

    梁辰和沉香每天放学回家,都发现家里挂肉的地方多了一两只鸡鸭。

    “妈,你每天都去菜市场买只鸡回来吗?”

    “可不是,卖肉的都以为我特别有钱,天天家里都吃大鱼大肉。”

    “咱们家想吃大鱼大肉也不是不行。”

    沉香笑眯眯地蹭过去:“云阿姨,我喜欢你做的腊鸡。”

    “喜欢给你多留一只,等放寒假了,你带回家去。”

    “还有兔子。”

    “都给。”

    “还要……”

    梁辰赶紧拦住他:“你差不多得了,这些要带到北京去,我也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一大堆人呢,都不够分。”

    “你哪里来的叔叔阿姨?你怎么知道的?”

    梁辰词穷,过了会儿,他振振有词:“怎么没有,谁家还没几个糟心亲戚?”

    “切,你家落难一个亲戚都没见伸手,现在你们家回北京了,亲戚就上门了,确实是糟心亲戚。”

    梁辰白他一眼,我随意找个借口,你还真咒我?

    云端有种感觉,今年过年比往年热闹。知道她放寒假要带着孩子去北京,家里的亲朋好友早早就把年货送来了,让她带去北京吃。

    还有乐水,也早早过来拜年,说她今年要回杭州。

    “我两年没有回家了,今年大队长给了我一个月假期,让我在家多住两天,等过年回来,开春要忙活起来。”

    “你过来,我问你,这几年有回城的名额,就算开头紧着那些老知青,现在还没轮到你?”

    “没有。”其实是有的,今年有个机会,她把机会让给上海的一个知青。

    那个姐姐下乡时间比她晚了半年,按理说这次该她回家,那位姐姐实在太想回家了,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最后作出的决定,就是让她先走。

    云端也没追问,只是说:“当年你来下乡的时候,我跟你说要继续学习,你这些年没忘记吧?”

    谭乐水略微有些心虚地点点头:“没,没忘吧。”

    “我跟你说,不管你忘没忘,回家过年回来,把你高中的教材都带上,好好复习做准备。”

    “做什么准备?”

    云端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谭乐水激动的说话都颤抖起来:“我,我一定好好学。”

    “云姐姐,是姐夫告诉你的?”

    云端淡淡一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谭乐水以为自己猜对了,站起身跟她深鞠一躬:“谢谢云姐姐,我这一辈子都记你的恩情。”

    “你是个好姑娘,加油,为自己的未来努力一把吧。”

    “嗯。”

    同样的话,她也跟辛夷和张彩玲说了,让他们早做准备。他们听不听她的劝告,信不信她的话,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现在,还有两天就要放寒假了,孩子他爸已经在来接他们的路上了。

    🔒第 47 章

    “我以为你下午才能到。”

    梁怀瑾温柔地笑:“火车早到了两个小时。”

    云端拉着他进门:“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昨天才把东西收拾好,就等着你回来。”

    梁怀瑾打量一番堂屋,平日里家里细碎的小东西都被收起来了, 除了大件的桌子板凳, 就剩下箱子柜子了。

    屋里唯一亮眼的, 就是那几筐大橙子。

    “彭主任、雷主任他们知道我们家不在金水市过年, 这两天都提前来家里拜过年了,我想着, 等你回来我们也该上门去拜访一下。”

    “还有小师叔小师婶那儿,我们也要回去一趟。”

    拜访亲朋好友都要在明天之前做完,爸爸帮忙联系了飞机, 后天一早从金水市去北京。

    知道有飞机, 云端眼睛一下亮了:“咱们今天去拜访市里的朋友,明天借文物局的车回凤凰县看小师叔,回来的时候顺便拉几坛酒回来。”

    虽然她能从陶艺馆里拿东西, 但也不能太嚣张, 最好还是有个掩饰。拉几坛子酒去北京,到时候她就能往外拿酒, 也不会引人注意。

    “听你的。”

    梁怀瑾转了一圈,没看到女儿:“锦锦呢?”

    “十点多吃了东西, 这会儿还在睡,梁辰带着她。没听到动静,估计梁辰也跟着一起睡了。”

    两人去西屋看了一眼,兄妹俩脸对着脸睡的正香。

    云端整理好大橙子,大头是给彭主任和雷主任家的, 另外还有一箱是给李本固和文物局的同事。除此之外, 小师婶也有一箱。

    梁怀瑾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 交给她:“咱们家的存折还有买房的证件,都交给你。”

    云端拍拍手,接过来翻看:“房子比我想象中的便宜。”

    一大两小两套院子,加起来没有超过十万。她以前虽然有房产但也是小地方的人,不知道四合院的价格。师兄家里却不是,师兄家的亲朋好友有不少□□十年代发家的富一代,有些人在北京买了院子,听说八十年代后期的时候买入,也是好几十万打底。

    “不便宜了,现在有钱的人不多,有胆子敢这个时候买房子的人就更少。”

    这会儿有房子出手的人,要么是才回城,房子退还给他们,觉得自家房子被坏分子住过心里膈应,不想要,一气之下就想卖。

    还有一种是看情况不对,觉得自己占的房子保不住,干脆一咬牙出手卖掉。这些房子牵扯得多,不好出手,价格上据说会优惠一些。

    他买的那会儿观看的人居多,小半年过去了,大家一看,前面买的人没有事儿,这几天动起来的人就多了,实际成交价格也涨了一点。

    云端轻声笑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还是我有远见吧。”

    梁怀瑾微微勾起唇角:“可不是,爸妈都夸你当机立断。”

    “一大两小,你打算两个孩子一人一套?”

    “嗯,该准备。”

    云端也没有说什么,在她心里,梁辰和她亲生的孩子也没多大区别,反正买得起,一套小院子给了就给了。

    “去做饭吧,吃了午饭你洗澡睡个午觉,等到半下午雷主任他们要下班了,咱们去拜访。”

    两人去厨房做午饭,做好后叫梁辰起床吃饭。梁辰看到他爸,瞟了一眼,总算回来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

    梁辰端起饭碗:“你再不回来,妹妹都不认识你了。”

    摸摸他的头:“这段时间辛苦你帮妈妈带妹妹了。”

    被夸了,梁辰心里高兴,嘴角都翘起来了,面上还要绷住。

    云端和梁怀瑾笑着对视一眼,没有戳破他。云端给他夹菜:“下午我和你爸爸要出门,妹妹就交给你了。”

    “放心,没问题。”

    他们才吃完午饭一会儿,锦锦小姑娘醒了,躺在床上哼哼一声。

    梁怀瑾刚洗完澡换好衣裳,赶紧三两步进屋,抱起女儿。

    已经九个多月的小闺女小身子已经很灵活了,面部表情也丰富了许多。不是熟悉的人抱她,她梗着脖子身体往后仰,一副你是谁的疑惑表情?

    云端也走进来,站在门口笑,小孩儿也太好玩了。

    “锦锦,我是你爸爸,不记得了吗?”

    “隔了几个月,能记得才怪,是不是,锦锦?”云端摸摸她的小嫩脸,真好摸。

    梁辰很暴躁:“妈,你再摸锦锦又要流口水了。”

    云端默默把手缩回去。

    梁怀瑾惊讶:“长牙了?”

    “都九个多月了,该长了,你看看,上面冒了两颗小小的门牙。”

    梁怀瑾捏着女儿的小脸,孩子张开嘴,还真是,长了两颗门牙,下面好像也要冒出来了,牙床都看到一点白了。

    梁辰双手抱胸站在那儿,看着他不懂事的爸妈捏妹妹的脸,不出他所料,口水流出来了。

    梁怀瑾想给孩子擦口水,手里没有帕子,云端手里也没有,四下看屋里找。

    梁辰手里拿着帕子走过去,踮起脚,淡定地给妹妹擦掉口水。

    被儿子白了一眼,梁怀瑾笑道:“咱们梁辰真是靠谱的大哥。”

    云端偷笑,突然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句话,不成熟的父母容易培养出成熟的孩子。

    云端拉拉他的袖子:“孩子放下我和梁辰看着,你快去睡会儿吧。”

    “一会儿就去。”在火车上睡得不好,刚洗了澡又精神了点。

    梁怀瑾抱着女儿喂奶,喂完奶还抱着女儿去院子里转着玩儿,孩子越玩越精神。云端看他差不多了,把孩子接过来,赶他去睡觉。

    下午五点多,两人搬了一箱橙子去文物局,让李本固分给大家。

    “老师,你还没走?”

    “后天上午走,我不在你们也要好好干活儿,等我的古董字画修复手册写好了到时候给你们寄回来。”

    “谢谢老师。”

    从文物局回去,两人又前后脚去了彭主任和雷主任家,何英莲对他们夫妻欢迎得很,关上门就问她关于高考的事情。

    “何姐,我也是猜测,作不得准。”

    梁怀瑾听出了话音,也说了同样的话:“我老师和师叔他们都在努力推动这件事,现在还没有确切的结果。”

    何英莲捏着拳头:“肯定能成。”

    “我们都期望如此。”

    从雷家出来,天色已经黑了,梁怀瑾拉着她的手,小声说:“你也太敏锐了,我都没跟你说过北京的事儿你靠自己猜测就能知道个大概。”

    云端轻笑一声,就让他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吧。

    晚上家里吃面,家里还有几个鸡蛋,就吃鸡蛋汤面。米还有多的,明天早晨吃蛋花粥。

    第二天他们到凤凰县,小师叔和小师婶今天都要上班,他们就先回家,中午再过去。

    云端打开杂物间的地窖,梁怀瑾下去,抱了一坛跌打酒、一坛养肾酒、一坛养颜酒,一坛葡萄酒出来,这些酒的年份四年或者五年的,都是她自己酿的,现在拿出来正好。

    地窖里光线弱,梁怀瑾打着手电筒看了一圈,地窖里存的好酒真不少。

    等梁怀瑾爬上来,云端跟他说:“五年多以前我不是带着梁辰去了一趟绍兴吗?我买了一批十年份的黄酒,今年已经有十五年了吧,等到二十多年后你闺女出嫁,还能喝上女儿红。”

    “她还这么小,说这些干什么。”

    云端哈哈大笑,“说一说都不成,你还生气了?”

    梁怀瑾挥开她作乱的手,无奈道:“说不定她不愿意结婚呢?你之前不是也考虑过不结婚?”

    “好像也有这个可能,我是个看得开的人,结婚不结婚随便他们吧。”

    四坛子酒,二十斤一坛还挺占地方的,放上车后,把后车座都挤满了,没有下脚的地方。

    老张说:“要不我先把酒送回去?”

    “没事儿,一会儿我们去我小师叔家吃午饭,吃了午饭一起回去。将就着坐回去,免得你多跑一趟。”

    凤凰县的家,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了,两人少不了要去拜访李婆婆一趟,麻烦他们多照看一下房子。

    “你们放心走,等到开年我家检修房子,帮你们家也检修了。”

    “李婆婆,还要麻烦你一件事,当初我买的那些院子,还有几家人在里面住着,麻烦您帮我照看着房子,房租也麻烦您一并帮我收了,放在你那儿。一个月给您十块钱的工资,您看成不成?”

    李秀芬连忙道:“哪里用你给钱,我闲在家没事儿,顺手帮你照看一下又花不了多少时间。”

    云端坚持要给钱,加上她自家的那一套一共二十二套院子,照看这些院子也很费心。之前梁怀瑾在的时候就是他隔一两个月跑一趟,后来是小师婶帮她照看着。

    他们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能一直这样麻烦小师婶,还是要请专门的人照看着,帮着修补房屋,收房租等等。

    她信得过李婆婆,李婆婆做事儿细心认真,又真心为她好,交给李婆婆她很放心。

    两人拉扯了半天,李秀芬推不过,才接下这个活儿。

    “你放心,账本我肯定给你做好,一分钱都不会差你的。”

    云端笑道:“以后就麻烦李婆婆了。”

    把钥匙交出去,两人说了些闲话,时间不早了,沉香过来催他们去吃午饭。

    “李婆婆,那我们先走了。”

    “哎,有空多回来。”

    “好。”

    走出张家的大门,云端问沉香:“锦锦怎么样了?”

    “喝了一瓶奶,梁辰给哄睡着了,在我床上。”

    走到小师叔家里,小师婶正在端菜:“洗洗手,上桌吃饭。”

    “来了。”

    饭桌上,小师叔给梁辰夹菜,对她说:“你去北京后就不工作了?在家带孩子?”

    “暂时就不工作吧,我答应给文物局那边写一本古董书画修复的册子,还没写完。等册子写完了,我就好好在家带孩子,等到锦锦进学校读书了,我再考虑做点什么。”

    白芷点点头:“你一向有主意。在外面遇到事儿别怕,在北京住的不开心就回来,你有家有产,在哪儿都能过得好。”

    梁怀瑾垂下眼眸,眼观鼻鼻观心,小师叔这是在敲打他。

    云端笑眯了眼:“知道了,我不会委屈自己的。”

    云端说起房子的事儿,跟小师婶提了句房子交给李婆婆看着,每个月给十块工资。

    “看房子不是个辛苦的活儿,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给十块钱一个月挺合适。”话头一转,她问起高考的事儿,梁怀瑾和云端两人还是那个说辞。

    相比雷家和彭家,明显小师婶更信任她:“我和辛夷商量过了,现在的工作他继续干着,私下里再好好学习。等到消息定了,就辞工回家,专心冲刺。”

    “这样挺好,两边都兼顾到了。”

    下午小师叔和小师婶都还要上班,吃了午饭坐下休息了一会儿,梁怀瑾和云端就先告辞回家了。

    杜小兰送他们上车,叫她到北京了给县里医院打个电话。

    “好,小师叔小师婶,那我们走了。”

    白芷摆摆手:“走吧。”

    云端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说句心里话,她挺喜欢住在凤凰山脚下,风景好,没人打扰,想从陶艺馆拿什么吃的用的出来都方便。

    梁怀瑾好似看出了她的惆怅,拉着她的手:“你辞掉工作时间自由,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住一两个月。”

    “现在交通这么不方便,哪里有那么容易。”

    梁怀瑾目光坚定:“交通会变好的。”

    他只是个研究员,参与不了那些大事,但是他从老师那里隐约知道了一些东西,他们这个国家,各行各业都将很快步入新时期。

    拜访完亲友,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上午一家四口带着一大堆行李上飞机,中午降落在机场,早就等着他们的梁怀贤带来两辆车,把他们的行李全部拉到文芳街六号。

    梁怀贤带着梁辰开一辆车,云端和梁怀瑾带着锦锦坐另外一辆。

    上车后,梁怀瑾给云端介绍:“这是我和我哥的发小,他叫韩伟。”

    韩伟喊了声弟妹好,云端笑着应了一声。

    “弟妹,刚才那个是酒坛子?带的什么好酒,能让你们搬家都不忘?”韩伟是个健谈的人,笑嘻嘻地一张口,一看就和梁家兄弟俩的画风不一样。

    云端笑道:“我家祖上是行医的,留下了几个好方子,我泡了些药酒,你要喜欢,回头装一瓶带走。”

    梁怀瑾说:“给他装一瓶养肾酒,那个适合他爸喝。”

    “好,那就装一瓶给他。”

    韩伟笑着道谢:“我爸有事儿没事儿喜欢喝两口,我带瓶酒回去他肯定高兴。”

    韩伟很了解梁怀瑾,值得他专门提一嘴,肯定是好东西。

    睡了一路的锦锦醒了,小丫头揉揉眼睛,哎,我在哪儿?

    云端笑着跟梁怀瑾说:“快看你女儿,这个表情太搞笑了?”

    梁怀瑾把女儿抱过来,女儿眼睛圆溜溜地转,一副我好震惊的表情,他也笑了起来。

    “锦锦乖,我们一会去看爷爷奶奶。”

    韩伟啧了一声:“咱们哥几个,就你有个闺女,其他几个生的都是儿子。陈学军你记不记得,他老子以前在部队干政委,他生了三个,三个都是儿子。”

    “怎么不记得,他爸爸陈政委特别能说,初中那会儿,每次惹事儿了,陈政委最喜欢搞说服教育那一套,老陈说他爹跟和尚念经似的,一张口就没完没了。”

    说起年轻时候的过往,韩伟哈哈大笑。

    笑完他说:“真不一样了,咱们哥几个说起来□□年没见了,今年大家都从天南地北回来了,回头我们找机会聚一聚。”

    “我们家买了新院子,到时候肯定要请客,大家都来我家里聚一聚,带着媳妇儿女都来。”

    韩伟坐在前面开车,眼睛不由得有些湿润。

    前面那辆车里,梁怀贤和儿子正在商量,回家后住哪儿。

    “我不要,我要跟我妈住。”

    梁怀贤试图说服他:“你我知道你跟你小婶婶关系好,但是你也不能忘了我这个爸爸是不是?你跟你小婶婶住,那我呢?让我一个人住?”

    “不是小婶婶,那是我妈!我跟我妈住,你跟你妈住!”

    梁怀贤只觉得嗓子眼儿被一股气堵着,想骂孩子。

    “说到你妈,你亲妈,年前找个时间,你跟我去祭拜一下。”

    都这么多年过去,梁辰都记不得他妈长什么样了。

    沉默了一会儿,梁辰问:“有照片吗?”

    “有,你爷爷奶奶家有相册,下午找给你看。”

    梁辰不说话了。

    梁怀贤扭头看了眼儿子,轻叹一声。

    老宅里还等着他们吃饭,把行李拉到文芳街,东西搬下来放屋里,云端给韩伟装了一瓶酒,又把给公婆的礼物带上,调转车头去华星小区。

    韩伟爸妈也住在这个小区,车子停好后,梁怀贤和他说了句下午再聊。

    云端抱着锦锦走在前面,梁辰跟在妈妈身边,拉着妹妹的手。

    梁怀贤和梁怀瑾两兄弟,一人提着酒、腊肉香肠,一人抱着一箱水果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过去,早等着看热闹的女人们说起闲话。

    “走前头的那个是梁怀瑾的媳妇儿吧?说是比梁怀瑾小一岁,今年也三十出头了吧,看着不像啊,真年轻。”

    “你们快看,梁家那个大孙子和那小媳妇儿关系挺好,还有说有笑的。”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听江萍说,他们家前些年出事儿,梁怀贤被下放,大孙子就放在她小媳妇儿家里养着。那个时候梁辰也才五岁多吧,这么多年过来,早就亲的跟什么似的。”

    “那也是人家养的好,你看看街头四号院的李家,弟媳妇儿把两个侄儿欺负的跟什么似的,你看亲不亲。”

    “啧,戴香玉不是说梁家小儿媳是乡下人吗?我看这个气度,不像啊。”

    “听她说,戴香玉从年轻那时候起就看江萍不顺眼,能说他们家什么好话?”

    “哈哈哈,戴香玉年轻的时候倒追梁部长你们都不知道吗?”

    一个年纪略大打扮庄重的老太太走过来,瞪了刚才说话的女人一眼:“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拿出来说。戴香玉这把年纪有儿有孙了,这话传出去人家不要脸?有本事这话你当着她的面去说,看她不撕了你的嘴。”

    “哎呀,我家有点事儿我先走了。”

    “等等我,我跟你一起。”

    老太太一顿骂,一群人讪讪地散了。

    梁长生和江萍早就等在门口,望长了脖子。

    梁辰喊了声爷爷奶奶,两人脸上笑开了花,连忙迎上去。

    “回来了,总算回来了。”

    云端:“爸,妈!”

    两人笑着答应,江萍凑过来看孩子:“哎哟,我们家小梁锦哦,小脸儿又白又嫩。”

    梁辰握着妹妹的手:“忘了给妹妹戴手套,妹妹手冷着了。”

    “不怕不怕,家里有皮毛,回头给她做一个。”

    梁长生眼巴巴地站在一旁看,不好意思凑过去。

    梁怀贤把手里的酒瓶子塞过去:“爸,给你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玻璃瓶子装着的酒,酒液的颜色有点淡金色:“养肾酒?”

    梁长生睁大了眼。

    “对,弟妹搬了一坛子来北京,这是给你带的。”

    梁长生拿着酒瓶子就不肯放手:“这个颜色怎么还深一些,年份不一样吧?”

    梁怀瑾接话:“以前给您寄的是头一年做的,这个年份有四五年了。”

    “哈哈,我就说嘛,一看就不一样。”

    小儿媳做的酒好,就是每次寄的太少了,完全不够喝。今年他们夏天回北京之前把最后一点养肾酒喝了,这都大半年没有喝一口,可馋的慌。

    江萍抱着孙女哄,抽空问了句:“没有养颜酒?”

    云端笑道:“有,怎么没有,没有爸的养肾酒,也要给您带上养颜酒。”

    江萍哈哈大笑:“都带,都带,养肾酒我也爱喝。”

    梁长生嘟囔一句:“怎么着都是我吃亏。”

    一家人有说有笑地回家,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厨房端饭菜,洗完手就上桌吃饭。

    梁长生跑去厨房拿了两个小酒杯,倒了两杯,夫妻俩一人一杯。

    馋了大半年的好酒,一口下肚,还是那熟悉的口感,舒爽的感觉。

    梁怀贤偷摸着拿酒瓶子,被他爸一下抢过去:“不孝子,这是我和你妈的,想喝找你弟去。”

    梁怀瑾推托:“我们家我说了不算,找我媳妇儿说。”

    云端笑出了声:“我做主答应了,回头去家里拿。”

    “省着点儿,回头还要请客吃饭,那点酒到时候可不好分。”

    “没事儿,家里不缺药材,回头买些好酒回来,我再泡几坛,估计等到夏天就能喝了。”

    梁长生抿了一口酒,咂嘴:“半年的时间还是短了点,这个时间越长味道越足。”

    “买些上年份的好酒回来,泡的时间短一点没关系。”

    梁长生对这个酒爱到心眼儿里去了:“这个事儿交给我,我给你找好酒。”

    饭桌上,一家人围绕着上哪儿弄好酒聊的热火朝天,同一个小区的韩家,韩老爷子同样是爱酒的人,儿子拿回来的酒,看着像是黄酒,喝一口后,完全不是一个水准的。

    “上哪儿弄的?再去多弄点回来。要钱还是要什么,都好说。”

    韩伟吊儿郎当地抖腿:“不是外面弄的,这是梁二给我的谢礼,他媳妇儿弄的养肾酒。梁二那个轻易不夸什么的人都说是好酒,肯定差不了。”

    陈红丽笑着跟公婆说:“梁叔叔和江阿姨刚回来的时候,那个气色好得哟,要不是我知道他们去东北种地去了,我都不相信他们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纪敏点点头:“说起来我比江萍还大三岁,现在我们两个站一起,就跟我大了她十岁似的。当时我还跟你们爸爸说,难道那边风水好,比咱们城里养人?”

    韩老爷子又喝了一口,放下酒杯:“我一个做长辈的不好跟晚辈要东西,回头找梁长生说去,他那儿肯定有。”

    午饭后,韩老爷子在院子里溜达,也不管外面的雪没铲,不怕自己滑倒。

    梁家那边,梁怀瑾泡了一壶奶,喂饱女儿,哄着女儿睡下。

    “爸妈,文芳街那边还没有收拾,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哎,你们去吧,把梁辰和梁锦放家里,我给你们看着。”

    梁辰眼巴巴地望着妈妈:“我要跟你一起。”

    江萍故作生气:“梁辰不喜欢奶奶?”

    “喜欢,但是我还是想跟我妈一起。”他又说:“妹妹也要跟着妈妈,要不晚上会哭的。”

    梁怀贤看一眼儿子,又看一眼亲妈:“梁辰你下午和妹妹留在家里陪爷爷奶奶,吃了晚饭我送你们去文芳街。”

    云端点头:“大哥这样决定这样挺好,下午我忙着收拾家里,也没空照顾他们。”

    梁辰原本想说不用照顾,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和妹妹,但是,奶奶还在呢,到嘴边的话就变成:“好吧。”

    江萍喜滋滋地去厨房:“你们带来的大橙子我看不错,我给你们剝橙子去。”

    梁怀贤送他们夫妻出门。

    “大哥别送了,文芳街不远,我们走路回去。”

    “路上慢点。”

    韩老爷子远远看到梁家小儿子小儿媳走了,抬脚就去梁家。

    “老梁,老梁呢?老梁在不在?”

    梁长生从楼上下来:“你说话那么大声干嘛,把我孙女吓醒了。”

    “哈哈,我都忘了你这个老小子还有孙女。”

    梁辰生轻哼一声,得意道:“咱们这几家,就我家开了朵小花,你们家里都是草。”

    “切,别得意了,把你家的那个养肾酒给我拿几瓶出来。”

    “养肾酒那么难得的东西你还要几瓶?你知道酿养肾酒需要多少好药材吗?张口就要几瓶,好大的口气啊!”

    “不对,你从哪儿知道养肾酒的?”

    梁怀贤说:“韩伟跟我一起开车去接怀瑾和弟妹,弟妹给的。”

    “哈哈,你家小儿媳是个大气人。老梁,你当长辈的,好意思这么小气?几瓶没有,一瓶总有吧。”

    “没有没有,一两都没有,你给我走。”

    “哼,老梁你怎不给?”

    “没有!不给!”

    “好啊你个梁长生,□□年不见你学会吃独食了,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韩老爷子气吼吼地走了。

    “爸,韩叔不会气出什么好歹来吧?”

    “不会,那老小子惯常会装模作样。”

    这一次,韩老爷子还真没装模作样。从梁家出去之后,扭头去几个老伙计家里,预备着晚上去梁家蹭饭。

    云端和梁怀瑾回到文芳街这边,梁怀瑾开门,云端站在大门口看。

    “咱们家大门口这么宽敞,是不是要放一对石狮子镇着?”云端大概看了一下,文芳街两边都是大院子,一条街上没几家人。每家每户的大门都隔的很远,大家互不打扰。

    “今年不好太张扬,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推门进去,前面有个影壁,绕过影壁就是一个院子,左手边是俗称的倒座房,右手中间又有一个门,大门进去之后才是庭院。

    庭院的正中间是正房,正房旁边的东西两间耳房特别大,正房后面还有一个后院。左右是东西厢房。

    抄手游廊的两边开了个拱门,拱门两边进去是东西跨院,云端没进去,站在门口看了一眼。

    “除开东西两个跨院,这个三进的四合院很规整啊,保存得也挺好。”

    “原来这个地方是用来办公的,房子保存的不错,没什么损害。就是东西跨院里面的花木,也没有被拔了种成菜。”

    云端笑了起来:“换我做主,东西跨院我肯定要把其中一个收拾出来种菜。”

    梁怀瑾都听她的:“那你还是拔西跨院吧,东跨院的景色更好,院子里有一棵百年老树,还有一间一百多平方的大书房,适合你。”

    “回头我看看。”

    搬来的行李都在正房放着,两人一起动手把酒、腊肉香肠和一些粮食搬到后院厨房旁边的储物间里,另外把正房旁边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按照家里的居住习惯,他们夫妻俩住东边,梁辰住西屋。

    厢房也要收拾一下,万一公婆来住也方便。

    忙完这些,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去后院做晚饭。

    而此时,梁家老宅里面,来了一群吵吵嚷嚷的老头子,还对梁长生拉拉扯扯。

    “老梁,咱们这些老伙计来了,不拿好酒招待招待?”

    “我跟你说,我拄拐棍来的,你今天要不让我喝你家的好酒,我还就赖上了。”

    “一句话,给不给吧。”

    梁辰抱着妹妹坐在沙发上,两兄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们推来推去的。

    江萍从厨房走出来:“别吵了,老梁,把你的酒拿出来,给他们尝一尝。”

    梁长生眼看躲不过,只好把自己藏在楼上的酒拿出来,他心里不爽快,嚷嚷道:“我小儿子中午就给我带了一瓶,中午喝点只剩下七八两了,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够喝?”

    “那怎么办?”

    一听到这话,韩老爷子暗叫一声不好。

    梁长生嘿嘿一笑:“老韩家里还有一瓶,叫他拿过来,咱们喝个过瘾。”

    怕大家不知道养肾酒有多好,他故意倒了半杯酒,让哥几个闻闻味儿。

    一个厚实的巴掌拍在韩老爷子肩膀上:“老韩,你叫我们过来喝酒,不会不舍得吧。”

    韩老爷子牙都要咬碎了:“我!舍!得!”

    “哈哈哈,那咱们今天喝个痛快。”

    江萍做惯了厨房里的活儿,麻利儿地炸了一碟花生米出来,出锅撒上细盐,这就是最好的下酒菜了。

    中午小儿子小儿媳送来了腊肉香肠腊鸡腊鸭,她斩了半边鸡鸭,和泡发好的干蘑菇炒了一锅,端出去醇厚鲜香麻辣,下饭下酒都好。

    韩伟知道梁家这边喝上了,借口送他爸过来,坐下就不走了,和梁怀贤坐在一起,有酒有肉吃个痛快。

    江萍蒸了一锅米饭,原本没人吃,谁知道喝到最后,他们把汤汁儿倒米饭里,吃得香喷喷的。

    天都黑了,这个时候可不敢让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独自回家,韩伟和梁怀贤跑了一趟,把几家的儿子孙子叫来接人。

    喝到脸颊发红的韩老爷子摆摆手:“老梁,你够意思,哥几个没看错你。”

    梁长生嘿嘿一笑,拍着胸口:“我老梁这一辈子没坑过兄弟,对得起人!”

    “你是这个!”陈家老爷子竖起大拇指。

    韩伟笑道:“我以为陈学军他爹只会跟和尚似的碎碎念,没想到还会喝酒。”

    陈学军扛起他爹:“韩伟你闭嘴,我爹喝醉可不会断片儿,等明天他睡醒上门找你教育一顿信不信?”

    “别吵了,别吵了,赶紧送回去。”

    陈学军他们进来的时候只闻到了一点味儿:“梁老大,你家什么好酒别藏着,找个机会我们兄弟也喝一场。”

    “又不是我的,我藏着干什么,回头找梁怀瑾,东西是他的。”

    几个小年轻说了两句闲话,带着自家爹回家去。

    梁怀贤把他爸送进房间,发现他爸好像在流泪,他假装没看到,给他盖好被子,关灯出去了。

    梁辰揉揉眼睛:“爸,我要回家。”

    “等等,过一会儿我送你。”

    “好吧,快点哦,妹妹要睡觉了,她要找妈妈。”

    “不用你送,我来接。”梁怀瑾走进屋。

    他们在家吃了晚饭,眼看都八点了,还不送孩子回来,梁怀瑾怕有什么事儿,就过来看看。他进小区门的时候,刚好碰到陈学军、韩伟他们。

    “爸妈呢?”

    “爸喝醉了,在屋里睡觉,妈在楼上。”

    “那你跟妈说一声我先回去了,云端明天带孩子再过来。”

    “你回去吧,你明天也要上班?”

    梁怀瑾点点头。老师最近忙着开会,好多工作上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师兄弟几个在管。

    梁辰跟爸爸摆摆手:“爸,我走了。”

    “走吧,明天再过来。”

    梁怀瑾把女儿搂在怀里,梁辰跟在身边。

    天上的月亮洒下温柔的月光,照着道路两边的积雪,即使是晚上,路上也特别亮堂。

    “今天晚上,爷爷和韩爷爷、陈爷爷、李爷爷他们,好像特别高兴。”

    梁怀瑾望了眼天上的月,搂紧怀里的宝贝,嗯了一声。

    “我以前暑假去东北看他们,也没见他们这样高兴。”

    “你去东北你爷爷奶奶当然高兴,但是这种高兴和今天的高兴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好多年没见到沉香、辛夷他们,以为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见到,但是有一天,你们突然又见到了,你高兴不高兴?”

    梁辰重重地点头:“高兴!”

    梁怀瑾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和你爸也高兴!”

    “你们回头也要请你们的朋友吃饭喝酒?”

    “请!”

    🔒第 48 章

    第二天梁怀瑾一早要去上班, 云端问他远不远。

    “稍微有点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

    云端打了个哈欠,把蒸蛋端出来:“要不买辆自行车?现在人多车少, 公交车那么挤, 还不如自行车。”

    她大概记得, 私人可以购买私家车是在开放后。有一次听师兄吹牛, 说他们家是国内第一批有私家车的人,就在他哥出生那年, 好像是八三年?

    对了,他是个高价超生的二胎。有钱到能买私家车,肯定也不缺那几千块钱超生费。

    云端脑子里闪过一堆有的没的, 梁怀瑾笑着说:“有自行车, 在爸妈家里,回头骑回来。”

    “嗯,快吃吧, 吃完去上班。”

    梁怀瑾早上时间紧张, 他上班都走了,云端才去屋里, 把女儿抱出来,小丫头早上醒得早, 连带她也早睡早起了。

    “来,吃点鸡蛋羹再喝奶。”云端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嗯嗯。”小丫头发出一声闷哼,又抬头四处看。

    “嗯嗯干什么?要拉臭臭吗?”

    “嗯嗯?”

    “找哥哥?”

    小丫头仰起头看她,还真是想找哥哥。

    “哥哥在睡觉,吃完去咱们去叫他, 叫他别睡懒觉啦, 陪锦锦玩儿。”

    锦锦露出一个笑, 下面那颗小牙齿这两天已经冒出来了。

    梁辰没等到妹妹去叫他,自己起来了。

    “饭在炉子上温着,自己去端。”

    “嗯,爸走了吗?”

    “走了,他今天要上班。咱们一会儿吃了早饭去你奶奶家,晚上等你爸下午下班接我们回来。”

    梁辰点点头。他昨天下午想看妈妈的照片,奶奶说照片藏在别处,说明天去找找。

    “我都不记得她长什么样儿,她会不会难过?”

    “怎么会难过,她肯定知道你不是故意不记得是不是?如果我是你妈妈,我肯定不会难过。”

    梁辰严肃起来:“你不会是她。”

    云端愣了一下,随后轻声笑了:“放心,我可是长命百岁的命格,肯定会活得长长久久。”

    家里大大小小四个人,都吃过’十全大补丸’,她感觉,他们全家人无病无痛到寿终正寝的机会应该很大。

    “大清早的那么严肃干什么,快点吃饭,吃完饭去你奶奶家。”

    “昨晚上爸爸说了,记得给爷爷带瓶酒,昨天送去的酒都请客喝完了。”

    “那一会儿带一瓶过去。”

    喂饱孩子,云端抱着娇娇软软的小闺女,带着大儿子去华星小区,也叫华星院。门卫已经认识她了,没拦她,直接放她进去。

    “妈,我们来了。”

    江萍在二楼搞卫生,听到动静,打开窗户伸出一个头来。

    “哎呀,怎么又没给锦锦戴手套,快进来,别冻着孩子。”

    云端进屋,江萍从楼上下来:“昨天做的手套没带?”

    “什么手套?”云端把女儿放到沙发上。

    梁辰指着收音机上的毛毛手套:“是那个?”

    “哎哟,昨晚上怀瑾回去怎么没拿走?粗心得很。”

    云端笑道:“可能是昨晚上家里有客太乱,他给忘了。不过也没事儿,从文芳街过来也不远,冻不着孩子。”

    “嗯嗯~”

    小丫头艰难地挥动手臂,棉衣穿的太厚了,挥不动。

    江萍见了直接笑出声:“我们家锦锦,怎么这么可爱哦。”

    韩伟的亲妈纪敏走进来:“哟,聊着呢。”

    江萍笑着拉她坐:“你怎么有空过来,你孙子也放寒假了吧,不在家看孩子?”

    “两个孙子都读高中了,哪里用得着我跟进跟出的。”纪敏的目光落在笑盈盈的云端身上。

    江萍赶紧介绍:“云端,这位你要叫纪婶婶,他家大儿子叫韩伟,昨天你们见过的。”

    这就是韩伟的妈,云端点头问好:“纪婶婶好。”

    “好好好,都好,昨天韩伟回来,说你家小儿媳来了,我就想过来看看。你家怀瑾真有福气哟,找到这么标致好看的姑娘当媳妇儿。”

    江萍哈哈大笑:“我这个小儿媳不仅漂亮,还会酿酒制药,以前在文物局上班还是副主任呢。”

    “哎哟,这可不得了。”纪敏有点惊讶。

    云端笑道:“我也不常去单位,只是被文物局特聘,教他们修补字画罢了。”

    这么一解释,听起来就更高端了,纪敏再一问,知道她为了陪孩子来北京,已经把工作辞了,纪敏感慨他们夫妻感情真好。

    “对了,我这会儿过来找你有事儿。这不是快过年了嘛,咱们小区准备集体去水库买些鱼回来,你要不要参与?”

    正在逗妹妹玩儿的梁辰听到鱼就扭头:“奶奶,多买点鱼。我妈做鱼好吃。”

    你妈?纪敏有点没明白。

    江萍解释:“梁辰从小是云端带大的,跟亲的也没差,叫妈叫习惯了。”

    “哦哦,是这样,该叫该叫。你家要多少鱼?咱们这边居委会统计好数量,回头叫人送过来。”

    “都是大鱼?”

    “肯定是大鱼,以前每年过年送来的鱼没有低于三斤的。”

    江萍问云端要不要,云端说:“我家要三四条,过年请客吃。”

    “那我们这边也要四条,加起来八条。”

    纪敏拿笔记下数量:“腊月二十六鱼就会送来,那天上午你别出门,记得去居委会排队拿鱼,钱也记得带上。”

    “谢谢你,有好事记得我们家。”

    “哎哟,我们两家都是老交情了,韩伟他们哥俩和你家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说这些就没意思了。”

    纪敏站起来:“你先忙着,我去下一家。”

    “慢走。”

    送走纪敏,江萍问起请客的事:“什么时候请客?”

    云端想了想:“年前大家都忙,请客吃饭可能要等到年后去了。”

    算一算日子,过两天是休息日,梁怀瑾说大哥要带梁辰去拜祭他妈妈,那天不方便请客。等到下周已经开始休年假了,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走亲访友也没有时间。

    “具体日子还要梁怀瑾定。”

    说到梁辰妈妈的事儿,江萍顺嘴提了一句:“怀贤当时走的匆忙,家里的东西请朋友帮忙收拾的,家里的相册现在还没找到,估计在仓库里。”

    江萍跟梁辰说:“下午你爷爷去找找,肯定还在。”

    “嗯。”

    “你妈虽然没了,你舅舅还在,大姨也还在。你妈去世没多久,你舅舅下乡去了,这么多年也没回来。你大姨倒是一直在北京,你跟你爸商量一下,过年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这么多年人家都没想起我,我上门自找不痛快有什么意思。”梁辰想到沉香说的话,就算有亲戚,估计也是糟心亲戚。

    江萍其实也不太看得上大儿媳娘家大姐,那是个势利眼,有没有这门亲她倒是无所谓。

    下午,家里上班的男人们都回来了,梁长生把家里的相册找回来了。

    梁辰和妈妈坐在一起,打开相册,前面是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还有爸爸小时候的照片。直到翻到中间,才看到他爸妈的照片。那爸爸妈妈看着真年轻。

    后来他们生了他,妈妈变瘦了,再翻一页,是他四岁和妈妈一起照的相片,就算是黑白照片,也看得出她脸上的病容。

    云端摸着他的头:“你妈妈看着像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梁辰红着眼睛,趴在妈妈怀里。

    梁怀贤叹气,把相册收起来:“过两天休息,我带你去墓地看她。”

    一家人没想到,好好的去祭拜梁辰妈妈,还惹出事来了。

    事情是这样的,祭拜梁辰妈妈云端和梁怀瑾带着孩子也去了,毕竟是曾经的大嫂,也是梁辰的妈妈,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这段时间正是快要过年的时候,去墓地祭拜的人多,有人认出梁家一家人,就跑去梁辰大姨家说闲话。

    “我今天碰到梁怀贤带着儿子和新媳妇儿去祭拜你妹妹了,那个新媳妇儿手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看着好像还没一岁。”

    李颖家也在准备过年,家里的事情忙乱得很,听到这话不过是撇撇嘴:“李玉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难道还能拦着梁怀贤不让人家娶媳妇。”

    “哎呀,你这个人,脑子怎么不开窍啊!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爹,何况人家孩子都生了,以后孩子长大,还能有你侄子的好?”

    “怎么说你也是亲大姨,你不帮着讨公道?梁家祖上可是有钱人家,梁怀贤他爸以前做到部长现在回来又官复原职,怎么说家里也不缺钱吧。这么多家私让后娘铲走,你舍得?”

    “李玉活着的时候和我关系都不好,她死了我还上赶着管他们家的事儿,我吃饱了撑着?她儿子是死是活我可不管。”

    李颖把人轰出去,进屋整理桌上的年礼,整理着整理着,突然把一袋大白兔扔出去。

    丈夫左爱家进来,捡起大白兔:“好端端的,怎么生气了?”

    李颖猛地站起来:“我怎么生气,你说我怎么生气?嫁给你我有过一天好日子过吗?你大哥接你爸的班现在在教育局当官,你姐嫁了个当兵的,现在是团长夫人,就你是个文化馆可有可无的小啰啰,你说我怎么生气?”

    “又要过年了,前年你大嫂嫌弃我们家送的东西寒酸,去年我咬牙给你爸妈做了套好衣裳,你爸妈对我们俩说过一句好话吗?今年送什么?你的那点工资我都不好意思提。”

    左爱家皱眉:“大嫂说话不中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放在心上。你去一次和大嫂吵一次架,有什么意思?爸妈哪里对你没好话了,当时不是说你挺有心的嘛。”

    “呵,一句冷冰冰的话,我倒是该谢谢他们了?人家看不起你,你不明白吗?”

    “你想多了。”

    李颖被丈夫这个面团似的性子气得身体打颤,他怎么就不理解她呢。

    “左爱家你给我滚,滚出去!”

    左爱家沉默着,把奶糖放在桌上,转身出去了。

    李颖忍不住蹲下哭了,她李颖好强一辈子,怎么看上这么个窝囊废。

    突然想到梁家,她一抹眼泪站起来。

    腊月二十六,水库把鱼送来了,一早云端带着孩子去华星院,大门口的人正排着队买鱼。

    “梁辰提的什么这么重?快拿回家放着去。”江萍看到他们母子俩,招呼他们快回家,她一会儿就回去。

    “好。”

    昨天梁辰在家看着孩子,她出去一趟,带回来二十斤新鲜猪肉,知道这几天要炸肉丸子,她特地送过来十斤。

    云端跟婆婆说了两句炸丸子的话,抱着孩子回家。

    过了一会儿,已经轮到江萍了,云端放好孩子过来,婆媳俩抬着八条鱼回家。

    江萍看到桌上那么大一块肥肉,连忙说:“家里够吃了,你别浪费钱。”

    这个小儿媳对他们简直没得多,才来北京的时候送了好多腊肉香肠鸭子鸡过来,后来见天地送苹果、橙子、蜂蜜什么,肉和菜也没少送,昨天怀瑾送来的,还在桌子上摆着没收拾了。

    “您别替我们操心,我们现在有钱有房子,又没什么负担,你们自己吃好点养好身体是正经。”

    江萍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这个小儿媳真对她胃口,做事儿敞亮,对他们也大方,这样的好媳妇儿哪里找。

    梁辰抱着妹妹:“今天炸酥肉吧,晚上等爷爷爸爸他们回来了,咱们吃酥肉粉丝汤。我妈前些天不是送了几斤粉丝过来吗?”

    李颖一进梁家的院子,就看到梁家说说笑笑的场景,正对大门的大桌子上,摆满了吃的用的,那一大块猪肉特别显眼。

    李颖跑进去,冷笑一声:“江婶子,你家这日子过的真是好,外面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人看到肯定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您老人家可别有了新媳妇儿就忘了旧媳妇儿,我妹妹好歹给你们家生了个孙子,你们就把她忘了?”

    院子里进来一个一脸刻薄的女人,说了一长串话,云端马上想起这个人,这是李玉的姐姐李颖。

    江萍当然认得出李颖,被一个小辈阴阳怪气一顿说,也气的骂回去:“我家过得好那是我家有本事,我看不是别人羡慕的眼睛都红了,是你吧!谁准你来我家的?大过年的上门找骂是吧。”

    李颖的目光落在梁辰身上:“你就是梁辰吧?我是你大姨,是你妈妈的姐姐,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跟着后妈过好日子,就不记得你亲妈了?你也想把我赶出去?”

    梁辰皱眉,这个女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李颖话里话外的挑拨可把江萍气着了,拿起扫帚就要赶人,李颖不走,在院子大喊大叫地跳,生生把周围的邻居都喊了过来。

    “好端端的,江萍这是在干什么?”

    “不知道,那个女人你们认识不?”

    戴香玉乐的看热闹:“我倒是记得这个人,梁怀贤的妻姐,姓李。”

    一人惊讶道:“她怎么有脸来?当初李玉去世我都没见过这个人,后来梁家散了,梁辰那个孩子被送走,她都没帮一把,这会儿来干什么?”

    戴香玉嫁的男人出身一般,每到逢年过节都会闹一闹,李颖这样上门打秋风的人她可见多了。戴香玉冷笑一声,江萍啊江萍,出生差就是没教养,一大把年纪居然和一个小辈打起来了,梁长生也不嫌弃她把梁家的脸丢完了。

    李颖也不躲了,一屁股坐下,拍着大腿哭丧:“我可怜的妹妹啊,年纪轻轻死了,孩子吃尽苦头还不够,这后妈都登堂入室了,梁家以后哪里还有我侄子站脚的地方,我可怜的妹妹啊……”

    “你说谁是后妈?”纪敏听到有人去梁家闹事,把鱼一丢,就跑过来。

    李颖指着云端:“就她,还有脸去祭拜我妹,呸,她也配!”

    顿时,众人尴尬地对视一眼,这个女人都没搞清楚前因后果就跑来骂街?

    纪敏哈哈大笑:“打秋风找借口不找个靠谱的。云端是梁怀瑾的媳妇儿,这些年梁辰可是她带大的,这样的小婶子叫声妈怎么了?去祭拜你姐怎么?她不配,难道你配?”

    大过年的被人这么欺到头上,江萍气得手都在抖,云端赶忙拉住她。

    “云端你松手,我今天不打死她我不姓江。”

    梁辰年纪不小了,听懂了李颖骂的话,捏紧拳头:“我把她赶出去。”

    云端又赶紧拉住儿子。

    控制住婆婆和儿子,云端一点不生气,笑着问她:“李颖是吧,实话告诉你,梁辰是我儿子,我这个妈当定了,你来我家闹也于事无补,把我惹急了,我报警抓你信不信?反正你也不在乎脸面,我帮你去你丈夫单位,你公婆家宣扬一下?”

    李颖刚才那被梁家好日子冲昏的头脑,被云端一盆冷水浇醒了。

    “不,不,不准报警。”

    “不报警也行,先说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颖攥紧拳头:“我妹妹当初死的时候你们随便找个地儿就把她埋了,这怎么可以,我爸妈说了,我妹命格特殊,必须埋在一个奇特的地方对子孙后代才好,你们不会不想梁辰好吧。”

    云端轻笑一声:“所以,你现在在当众宣扬封建迷信?”

    被云端一句话堵回去,李颖冷笑:“果然有了后爹就有后妈,你这是不想梁辰好了?”

    云端觉得有点无趣,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妹妹的坟必须要移,这事儿只能我们李家人才能办,你们家出钱,我办事儿,都是为了梁辰好,你们没意见吧。”

    “那你要多少钱?”

    “请高人重办丧事,这花费,不用我说你们也该清楚,便宜不了。”

    纪敏哈哈大笑:“我第一次见到这么恶毒的女人,为了打秋风把自家妹妹的坟都想挖了。”

    李颖还真没胡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我爸妈写的遗言,字字句句都是真,你们自己看。”

    云端看完信,好像确实说的是真的。

    “这事儿我们知道了,就算要办过年也办不了,至少要等明年清明节。你走吧,我们家会商量。”

    李颖马上反对:“不行,大师要尽快请,你们现在就给我钱。”

    “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和你商量。”

    “你……”

    云端根本不等她说话:“梁辰,你跑一趟,把公安叫来。”

    华星院外面几百米就是公安局,跑一趟快得很。

    眼看云端要来真的,李颖站起来就走:“我还会再来!”

    围观的人让出一条道,不知道谁说了句:“跑来打秋风居然不知道云端是梁怀瑾的媳妇儿。”

    李颖脚下一拐,差点没摔着。

    走出大院,李颖回头看了眼院子里一栋栋小洋楼,狠狠地抹干眼泪,走了。

    外面看热闹的人都散了,云端又看了一遍信。

    江萍:“给我看看。”

    云端把信递过去,梁辰也凑过去。

    梁辰皱眉:“妈,阴命是什么命?”

    云端没说话,江萍叹气:“等你爸爸他们回来再说吧。”

    云端不知道什么是阴命,但是大概知道这可能是出生日期比较奇特,比如某年某月某个时候出生的人是全阴,有些人是全阳。以前她不信,但是秘境在手,她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傍晚,梁怀贤回来听到李玉的大姐来家里闹事,气不打一出来。

    梁长生看完信,他只有一个想法,这事儿涉及子孙不能随意处置,要找厉害的大师来看看再说。

    梁辰挠挠脸:“这么多年我不是过的挺好吗?说不定她就是想骗钱。”

    梁怀贤冷静下来:“李颖那个人有点疯,我不信她,但是可以找李耿问一问。”

    李耿,李家唯一的儿子,梁辰的舅舅。李耿继承了他丈人正直的脾气,可以来往。

    “今天都大年二十六了,李耿回来不?早些年他不是下乡去了吗?”

    “去了。当时他一儿一女,儿子女儿下乡他都舍不得,最后是儿子偷偷报名下乡,那时候他工作上不顺利,干脆带着媳妇儿女儿跟着儿子一起跟去了。”

    “是个好父亲。”

    “李颖那边怎么处理?”

    “呵,李颖那边,她这个人没皮没脸惯了,但是偏偏在她公婆大嫂那里要脸,回头我让人给她带话,再敢上门,我去天津找她公婆去。”

    李颖下午从梁家回去,原本有点后悔,但是,当她走进家属院,筒子楼狭窄的过道,已经读初中的两个儿子还挤在一间屋里,她顿时就不后悔了。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要什么脸?再说,她说的话也不是胡编乱造的。

    梁家的人脉都在北京,梁怀贤要干点什么事儿,动作快得很。

    至于要找大师,云端给他推荐一个人,去凤凰县山上找那个耳朵不好的大师,她知道那个人有点本事。

    梁怀贤没时间亲自去,刚好有个朋友去四川出差,离凤凰县不远,就请人去拜访,那边一口答应,一定帮他把人请回来。

    李颖那儿梁怀贤叫人去和她好好聊聊,暂时稳住她。另外一头,得知李耿一家要回来过年,梁怀贤就好好等着。

    过年前这几天,一堆糟心事,江萍脸上好几天都没个笑脸。

    更别提,偶尔碰到戴香玉,还要刺她两句,可把她气的够呛。

    云端碰到一次,戴香玉讥讽她婆婆眼光差,找的大媳妇儿是个短命的,人死都死了,还留下糟心的娘家亲戚大过年的上门骂娘,污了粱家的门楣,明年怕不是要走霉运。找的小儿媳也是个乡下人,一看就跟她一路货色,果然眼界太低的人就是没有长远目光。

    她婆婆被气得上前扯她头发,戴香玉嘴巴毒,身手却不行,直接被按倒在地扇耳光,那简直了!

    云端心里一万匹马在狂奔,这个形势用女人撕头发来形容,那都太含蓄了。

    两人打架的地方就在邵家不远处,听到动静,邵家的三个儿媳冲出来拉架,云端以一敌三,直接拦住人。

    “我婆婆和你婆婆打架是因为你婆婆嘴臭该打,你们要参与进去,那就是两家人撕破脸,以后就是敌人了。粱家是什么人,你们该心里有数。”

    梁家的人脉,他们不清楚,但是肯定比他们家邵家厉害。邵家三个儿媳妇儿犹豫了。

    戴香玉当年没有成功嫁给梁长生,后来选了个乡下来的会读书又长相俊朗的穷小子,这些年家里都是她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别人骑在她头上了,戴香玉气急败坏,但是打不过江萍这个泥腿子,只能骂媳妇儿。

    “你们都死了吗?不帮忙就给我滚回娘家!”

    这句话太重了,邵家三个儿媳妇儿对视一眼,只能加入战斗。可惜,有云端这个身强体健还没事儿喜欢研究大能留下的各种笔记的云端在,她三个直接被云端一个人撂倒。

    呵,大能就是大能,他老人家挑出来的防身小妙招简直太好用了。

    江萍一看儿媳妇儿大获全胜,也乐了,脸色一狠,朝戴香玉头上薅去。

    “啊!要死了!”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邵家小儿子刚回家就听到他妈的凄惨的叫声,赶忙跑过来。

    “老三,快救我!”

    戴香玉嫁的邵文,现在是大学的教书的,生的三个儿子,也是走文人的路子。

    呵,云端一脚把人撂倒,后面赶来的邵家老大老二一样的下场。

    这一场单方面殴打的打架,以她英勇的婆婆大获全胜而告终,最后等她婆婆出完气打完,这里已经被包围了。

    邵文气的说话都在抖:“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梁长生冷哼一声,扬起头:“戴香玉嘴巴臭满大院谁不知道?自己不好好在家教妻,还要麻烦我媳妇,我还没找你收学费你还好意思吼。啧啧,也不怪你,上门女婿腰杆子都是软的,哪里说得出硬话。”

    邵文双眼一翻,身体一软,直接倒下去了。

    “爸,爸,你怎么了?你醒醒。”

    估计是羞愤欲绝。

    “戴香玉挑我妈的刺儿不是一天两天了,也就是我妈能忍,现在才爆发出来真是我妈有修养了。都是当奶奶的人了,还整天盯着别人家的男人找人家媳妇的麻烦,脸皮厚成这样,我妈撕了半个小时都没撕下来,你也是独一份。”

    在外人眼里,邵家男的女的,揍的被揍,骂的被骂,明明是戴香玉挑事儿,最后搞得好像他们家仗势欺人,云端要把制高点站住了。

    都是华星院的老住户了,当年梁家前脚买了房子,戴香玉后脚也买了,后头结婚了也没放下梁长生,在场的都是见证人。

    云端这话说出去后,大家互相使眼色。

    梁长生赶紧把媳妇儿扶起来,江萍看他就来气,不给他好脸色。

    梁长生轻咳一声:“我年轻的时候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跟她都没说过话,我也很无辜。”

    我的天,这话一出,戴香玉和邵文齐齐气晕过去,至于为什么事气晕,只有他们知道。

    这一场闹架,可以说把邵文和戴香玉的脸拉到地上踩,都没等第二天,当天晚上邵家三个儿子儿媳带着孩子就搬走了。

    江萍和云端婆媳俩的泼辣名声一下传出去了。

    好家伙,梁家的小儿媳看着温温柔柔的,瘦瘦弱弱的,平时也不爱跟人说闲话,一心带娃照顾家里,没想到还是个隐藏的打架高手。

    梁怀贤和梁怀瑾今天工作忙,回家比往常晚了一点,一回来就听说她妈和媳妇儿两个人把戴香玉婆媳四个人打了。

    梁辰激动地说:“不止呢,我妈还打了邵家那三个绣花枕头。”

    “谁说的绣花枕头?”

    江萍昂起头:“我说的,三个男人打不过一个女人,不是绣花枕头是什么?”

    邵家三兄弟听到这话可能要哭死,这个锅他们不背。女人打架不是撕扯来撕扯去的吗?谁知道梁家的小媳妇儿那么阴险,撩阴腿、踹膝盖,戳眼睛,打肋下,什么狠来什么,一脚踢过来力道比男人还重。

    梁怀瑾用全新的目光打量她:“我以后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云端温柔一笑:“放心,你别惹我,我也不会揍你。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不都是挺好的吗?”

    梁怀瑾:“……”以后还能不能继续这样好?

    梁怀贤看两人互动,乐的笑出了声。

    这一次真的撕破脸了,梁长生都做好准备跟戴家明刀明枪地干一回,谁知道第二天戴家的当家人上门送礼。

    就这么一个举动,粱家人,戴香玉,以及坐看事情发展的吃瓜群众都明白了,戴家这是不管戴香玉了。

    戴香玉大哭不已,骂她大哥,骂她小弟,爸妈走了他们就不管她了,任由她被人作践。

    邵文也不管她,搬到学校分配的房子住去,虽然只有小小一间,不比小洋楼宽敞,但至少不用看到那个女人。

    这一场闹剧来的快,走的也快,马上就是春节,这是全家人团圆后的第一个春节,肯定要过的热热闹闹。

    有云端拿出来的各种好吃的,还有公婆找关系去外贸商店买了好些进口的紫皮糖、巧克力、咖啡等洋货,这个年过的丰裕极了。

    买回来的咖啡,只有云端和梁怀瑾觉得还可以。

    “这个苦味道喝不惯,还是云端给的茶好喝。”

    “今年夏天制的茶不少,爸你喝完跟我说,回头我再给你送点。”

    梁长生哈哈一笑:“行,爸不跟你客气。”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人聚在梁家老宅,热热闹闹吃晚饭,守岁。

    楼下大厅,梁怀贤和梁怀瑾兄弟俩在说话,梁长生问孙子读书的事情,云端哄着锦锦玩儿,小家伙下午睡的时间长,晚上一直不睡。

    江萍抱着个木盒子从楼上下来,看她那样子,还有点沉手。

    “云端,这是给你的。第一次见面就该给你的见面礼,今天给你补上。”

    “谢谢妈。”云端也不跟她客气,直接收下来。

    江萍催促她打开:“你看看,这专门给你选的好东西。”

    自从前天婆媳俩一同对敌之后,云端就感觉婆婆对她越来越亲热。

    这个箱子不是普通的箱子,里面有机关,摸索了一下,找到机关打开,这是一个类似后世百变化妆箱的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地放着成套的珠宝首饰,怪不得这么重呢。

    云端笑道:“咱妈就是这么实在。”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喜欢,咱们婆媳俩处的来。”

    锦锦伸手抓那个红红的东西,云端赶紧把箱子推开:“乖乖,别摸。”

    江萍慈爱地看着孙女:“等你长大了,奶奶也跟你准备一份,都是你们太爷爷太奶奶传下来的,以后都给你们。”

    梁辰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那我呢?”

    “你?你一个男娃家家的,想要什么自己挣去。”

    梁辰一下扑到爷爷胸口:“我怎么不是个姑娘。”

    一家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说说笑笑到十二点,云端抱着女儿上楼睡觉,梁怀瑾抱着媳妇儿的珠宝箱。

    梁怀瑾走前面一步,掀开被子,云端把睡着的女儿放床上。

    “你喜欢首饰,我怎么没见你戴过?”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戴出去?”

    “在家也没看你戴。”

    云端软软地轻哼一声:“在家当然舒服最重要,想显摆首饰要戴给别人看才有意思。”

    比起喜欢首饰本身,她更喜欢首饰的工艺。就算以后能戴首饰出门了,她也不见得多喜欢。

    云端感觉,自己的物质和精神已经富裕到不需要任何外在的修饰了。这么说是不是有点自大,哈哈哈哈。

    过完年,大年初二,梁怀贤带着儿子去李家,李耿知道李颖做的事,气急败坏,直说要把李颖逐出家门。

    梁怀贤并不关心他们家的屁事儿,他就想知道,岳父岳母写的信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耿看过信后,只说:“爸妈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真假,但是这个字迹,确实是我爹。”

    “那你知道你爸妈以前找大师给李玉算过命吗?”

    李耿回想半天,摇摇头:“没听我爸妈提过。”

    “那么,还是要问李颖了。”

    李颖大年二十九上门找过一次,梁家提前跟门卫打过招呼,她刚走到华星院门口就被赶走了。

    这会儿,李颖刚从天津过年回来,受了一肚子气,现在知道梁家求着她,顿时气焰高涨。

    “我说了,不见到钱我是不会说的。”

    李耿跺脚:“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爹娘活过来也要被你气死。”

    “呵,气死关我什么事儿,在他们心里只有你是儿子,李玉是女儿,我李颖的死活他们关心过吗?”

    李耿不敢置信:“爸妈对你那么好,你既然这么想他们。”

    “呵,别说让人发笑的话,他们什么时候对我好过?李玉那个傻子嫁的多好,我嫁的又是什么男人,他们知道我婚后过的不好,他们关心过吗?”

    “你说这话就不讲理了,当初是你自己看上左爱家,要死要活要嫁给他,我们没劝你吗?”

    “轻飘飘两句话罢了,有什么意思。”

    梁怀贤没心情听他们吵:“李颖,我最后一次问你,那个大师是谁。”

    “给钱啊,给钱我就告诉你。”

    梁怀瑾带人走进来:“大哥,大师来了。”

    “无量寿福!”

    李颖脸色一下变了,怎么可能?

    🔒第 49 章

    梁怀瑾带来的老道士让李颖突然变脸, 梁怀贤看的一清二楚。

    老道士饱经风霜的脸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格外吸引人,他淡淡看了眼李颖就移开眼睛。

    “你是李道文的儿子?”

    “我是, 请问大师您是?”

    “你可称呼我为李道长, 我年轻的时候和你父亲结识, 我曾告诉他你妹妹李玉恐不能长寿, 如果她青年早逝,你们李家后人可以来找我。”

    李耿朝李道长鞠躬:“我父亲去世仓促, 没来得及交代我们就走了。”

    “原本你妹妹的子嗣上应该有妨碍,但是那孩子运气好,碰到福德深厚之人, 有她庇护着, 孩子将会安安稳长大,以后也会一生顺遂,这是他的运气。”

    梁怀贤和梁怀瑾对视一眼, 他们两个都明白, 这说的是云端。

    当时出事儿,梁怀贤来不及安顿儿子就被抓住, 是韩伟他爸托人把孩子送到天津一个故交那里。天津离北京太近,当时万家人看的太紧, 那位故交怕护不住孩子,又托人把孩子送到孟家,这才碰上云端。

    梁长生回来后,带着儿子梁怀贤亲自上门感谢过帮忙的朋友,也知道梁辰那时候已经被吓得不敢说话了。

    多亏了云端, 梁辰能叫她一声妈是他的运气, 也是他的福气。

    有李道长在, 李颖那点小把戏被戳破,梁怀贤把梁辰叫来,父子俩陪着李道长去墓地。李道长说墓地虽然算不得好,但是这么多年,已经接了地气,神魂已经走了,不用换地方。

    李道长一句话,从年前闹嚷到年后的事情总算落定了。

    李道长回去之前,想见见云端。云端在文芳街家里看到据说耳朵不好的老道士,还有点惊奇。

    “好多年没见了,你头发怎么还没白?”

    李道长没有回答她,只是问:“你把寒潭神像的眼睛抠走了?”

    云端好险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怎么知道的?

    云端连忙道:“先说明,不是我抠的。”

    “但是东西肯定在你那儿。”

    这个云端没办法反驳。

    “东西你拿走就拿走了罢,我算出三年后是无极宫重开山门的好日子,你是不是……”

    云端立马拍桌子:“我捐钱,我的家底儿都给你,一定好好把无极宫给修一修。听说无极宫大门的朱漆都掉了,咱们找最好的刷上。”

    李道长似乎在笑,似乎也没有,他点点头:“送我走吧。”

    云端给梁怀瑾使眼色,还不快点把人带走,这人一站在她面前她就心虚。

    梁辰抱着锦锦进来:“妈,妹妹醒了。”

    李道长站在廊檐下站着,刚睁开眼的小姑娘揉揉眼睛,朝他笑。

    老道士也露出一个笑。

    送走老道士后,梁怀贤腾出手收拾李颖,那可是一点不留情面,元宵节还没过,这一家子被赶出了北京,李颖走之前还找李耿帮忙求情。

    李耿是个直性子,根本不搭理她,过完年就回乡下了。

    他下乡之后在公社当老师,一群学生爱戴他,家长尊重他,他已经在教师的岗位上干出滋味了,以后决心在教师这条道路上好好走。

    还没出正月,云端和梁怀瑾选了一个休息日,请梁怀瑾在北京的朋友来家里吃顿饭。

    日子定下来后,梁怀瑾去约人,云端负责采买食物。因为她忙,没时间带娃,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就把梁辰和锦锦送到老宅去,让婆婆带。

    “你忙不忙得过来?要不我给你搭把手?怀瑾也是,不知道待客多辛苦。听他哥说,这次要请五桌客人?”

    “我还忙的过来,买东西我有办法,您别操心。这次五桌客人,有韩伟他们夫妻这样的发小,还有他的老师和师兄弟们一起请,所以人才多。”

    “哎,也是该请。回头我帮你打听打听,听说他们有人结伴去乡下买土豆、老南瓜的,我也跟她们去一趟。”

    “您可别去,我家里土豆老南瓜不缺,你要喜欢,回头我给你送点来。”

    去年她给自己和梁怀瑾用了几块石头,白雾又往外面退了几百米,山下的农田被圈进来一些,她在陶艺馆山下的空地种了不少土豆、南瓜,还有一些蔬菜。

    去年秋天收获之后,陶艺馆一楼已经被蔬菜瓜果堆满了,再不加快吃完,夏天又要开始种了。

    “你先请客,请完客有多的再给我送点。”

    “行。”

    在北京这么大的城市,她在家里多囤点物资也没什么新奇,毕竟她在某些地方还看到过冬天卖新鲜蔬菜,说明有些人冬天在搞大棚蔬菜卖高价。

    请客前一天晚上,梁怀瑾去后院厨房旁边的储存室,他看到了什么?各种萝卜、白菜、圆白菜、南瓜、土豆就不说了,怎么连新鲜的莴笋、辣椒、蒜苗、芹菜、豆角都有?蘑菇、黄花、木耳、海带数量也不少。

    柜子里还囤着几筐果子,常见的苹果、橘子、橙子、梨子,连西瓜都有两个。过年的时候暗地里有人在卖西瓜,说是冬天在屋里种的,一个西瓜卖十块钱,多的是人抢着买。

    温度较低的门口,木架子上放着半边猪肉,真的是半边,连猪头都还在上边。分量稍微少一些的是牛羊肉,十个猪蹄儿,洗干净的猪大肠三副,猪肚子三副,收拾干净的鸡鸭兔子好几只。

    各种粮食就不说了,大米、小米、面粉、玉米粉等等,别说请五桌客人吃饭,就是一次性请五十桌,囤的粮也够吃。

    “媳妇儿,你也太厉害了吧。”梁怀瑾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云端轻笑一声:“小意思,都在我掌握之中。”

    实际上,这一屋子东西,除了猪大肠、海带、黄花和牛羊肉是她去外边买的,其他东西都是秘境自产的。

    “明天的菜单定了吗?”

    “定了。主要还是炖菜、烧菜为主,再加上几个炒菜。因为天气冷,我就没有准备凉拌菜,你们如果想喝酒,就炸一点花生米。”

    “听你的。”

    云端这几天出去闲逛,认识了一位大厨,特地请来帮忙做饭。明天请客吃饭,一些耗时间的蒸菜,今天下午就开始上锅了。

    有大厨在,今天的晚餐都不用操心了,蒸菜剩下边角料的肉,切一切,再和蔬菜炒一炒,就是一个好菜。

    “刘大厨,明天还要辛苦你了。”

    “哈哈,不辛苦,好多年没见到这么多好肉好菜了,明天您就瞧好了吧。”

    梁怀瑾原本还想着他们两个明天早上要一早起床准备做饭做菜,没想到云端把大厨都请来了。

    云端搂住他的胳膊:“想什么呢?五桌客人,咱们两个做饭,弄的灰头土脸的都赶不上中午请客,别为难自己。”

    梁辰连连点头,爸妈做的菜他都吃习惯了,请大厨挺好,能尝点新鲜口味。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家里的大门被敲响,云端推了梁怀瑾一下,梁怀瑾穿好衣裳起床去开门。

    “妈,怎么来这么早?”

    “早什么早?中午请客现在就该准备起来。”

    韩伟带着他媳妇儿陈红丽也来了,还有陈学军和他媳妇儿宋凝,都是来帮忙的。

    陈学军打了个哈欠:“兄弟们不是怕你忙不过来嘛,早饭都没吃就过来了,仗义吧。”

    梁怀瑾带他们进屋,笑着说:“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云端怕忙不过来,请了个大厨,昨天就开始准备了,咱们今天只等着吃就行了。”

    “请了个大厨?”

    “嗯,昨天下午就把蒸菜做了不少,有一些炖菜估计也上锅了。”

    江萍不放心,去后院厨房,还没走到门口就闻到各种肉菜的香味。

    韩伟深吸一口气:“这就是办席的味道啊,好多年没有闻到了。”

    办席的味道怎么说呢?大概每家请客办席都要出现几道固定的大菜,这些大菜也大多是肉菜,香味霸道,这些香味交织在一起,就形成了大多数人记忆中办席的味道。

    不过,只有这些菜还不够,还要加上酒的味道,闻到这些味道,闭上眼睛似乎都能想象到觥筹交错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办席的场景。

    “都还没吃早饭吧,咱们先吃早饭。”

    “有豆汁儿吗?”

    “那么多好吃的,吃什么豆汁儿?”

    江萍问刘大厨有什么方便做的?

    “粥已经熬好了,蒸了鸡蛋羹,切了土豆丝准备炒个酸辣土豆丝,还有醋熘白菜,咸鸭蛋很多,给煮几个?”

    “行,你做主。”

    刘大厨哈哈一笑,这一家人好伺候,对他胃口。

    家里来人了,云端洗漱好起床,江萍看到她,招呼她坐下吃饭。

    “锦锦醒了没有?”

    云端拿起筷子:“还没有,估计快了,往日里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云端还是第一次见陈学军和他媳妇儿宋凝,梁怀瑾给她介绍,云端笑着点点头。

    “这位嫂子真好看。”

    宋凝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啧啧,如果说韩伟的媳妇儿陈红丽是个外向的社交达人,宋凝则是个内向性格,安安静静的一个美人。

    吃完早饭,也没什么事儿做,云端把大家叫到东跨院,把准备好的松子、炒花生、瓜子、水果等端进去,大家一边聊一边吃东西。

    江萍吃了一把松子:“你这个松子哪里买的,我怎么觉得比我们在东北弄的还好吃?”

    “是吧,我当时尝的时候也觉得好吃,那人挑着两大麻袋来卖,我全部给买了。”

    “你这个花生、瓜子也好吃,果子也不错。”

    云端轻笑一声:“我有点挑嘴,买东西不合胃口的我一般都不要。买到合胃口的就多囤一点,还要跟买家说下次有好东西记得直接来找我。”

    陈红丽笑道:“那是你运气好,能碰上好的。这些年,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有你挑选的余地。”

    韩伟正在吃橙子:“我小时候都没一次性吃过这么多零嘴儿,每天饭菜填饱肚子就不错了。”

    梁辰分外得意:“我小时候吃了不少好东西,又甜又脆的桃子、李子呀,又甜又软的杏子、枇杷呀,还有樱桃、橘子、橙子、西瓜,家里随时都有好吃的。”

    梁怀贤rua了一把儿子的头:“你小子享福。”

    梁怀瑾轻笑一声,把剥好的瓜子放云端手里,云端不吃独食,分了一半给江萍。

    “妈,你吃。”

    江萍笑得开心,还是儿媳靠谱。

    聊到十点多钟,家里来客了,最先到是□□,他跟师弟和弟妹熟悉,就带着一众师兄弟先来了。

    □□高声道:“我跟你们说,梁怀瑾家里可有不少好吃的,今天都别客气,好酒好菜吃饱了才能走。”

    梁怀瑾笑道:“往年师兄来家里,我寻思也没亏待你,用得着这般吗?”

    □□故作叹气:“哎呀,我这也是不得已,现在住得这么远,想蹭吃蹭喝要走好远的路。”

    “别皮了,快进去,云端他们在东跨院,里面吃的零嘴不少,自己去拿。”

    □□可不是个客气的人,进去之后婶婶大哥大嫂弟弟妹妹喊一通,拿起瓜子分给师弟们,叫他们别客气。

    “这个瓜子好吃,这个是奶味的?”

    “对,我自己炒的,奶香味。”

    “这个松子也好吃,原味的更好。”

    “橙子更好,还是我在金水市吃过的那种味道。”

    □□把屋里吃的夸了一遍,云端笑道:“早知道师兄要来,给你们准备了一点儿回礼,到时候你带回去慢慢吃。”

    “哈哈,还是弟妹知道我。”

    后面,梁怀瑾的老师来了,那也是□□和一众师弟的老师,大家都出去迎接。

    “云端你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石老师,这是苗老师,都是我的恩师。”

    “石老师好,苗老师好,我是梁怀瑾的妻子云端。”

    “你就是云端啊,之前咱们还在一处工作的时候,吃了你做的不少腊肉、腊鸡,这么多年了,还没跟你道谢。”

    “你做的腊鱼味道好,都不用额外怎么弄,只是切好上锅蒸出来,味道咸鲜好吃,特别下饭,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味道。”

    “老师们不用客气,今天也准备了腊鸡、腊鱼,大家多吃点。”

    □□:“老师,师弟家还有好酒,可不能错过了。”

    “哈哈,那不能。”

    梁怀瑾的老师来了,梁长生也带着他的老兄弟们过来蹭饭,也是作陪儿子的老师。

    到了十一点半,人就来的差不多了,男人女人们分散在东跨院和正房,各自聊着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小孩儿在前院、后院、东西跨院里面跑来跑去,这些孩子云端都交给梁辰带着。

    梁辰以为,一群小屁孩儿,给他们吃好吃的肯定就乖了,谁知道他们这么皮,追都追不上,他生怕他们一个不小心摔倒磕到哪儿呢。

    梁辰把妹妹给奶奶带着,他自己跑去抓孩子去。

    “哈哈哈,梁辰哥哥来了,大家快跑啊。”

    “抓不到我,抓不到我。”

    “我的橙子,我的大橙子滚了。”一个男娃手里捧着大橙子舍不得吃,抱着玩儿,扑爬一下摔倒,手里的大橙子滚出去了。

    “可以上菜了!”

    刘大厨大喊一声,早就被后院飘过来的香气馋的咽口水的□□带头冲进后院。

    “菜哪儿呢,我来端。”

    只有大厨一个人,上菜肯定忙不过来,韩伟他们都跑去帮忙端菜。

    梁怀瑾没有跟去,他去屋里拿酒,养肾酒,一桌一瓶。

    江萍:“养颜酒呢?不能把我们女同志忘了。”

    “还有养颜酒?”陈红丽好奇。

    “有呢,云端家里世代从医,有不少好方子,那个养颜酒真是好东西,自从喝了那个酒之后,我都感觉自己皮肤越来越好了。”

    江萍是谁呀,那可是陈红丽婆婆盖章认定的保养得好的人。

    不用陈红丽说话,她婆婆纪敏立马就说:“我要尝尝,怀瑾快去拿。”

    “是,本来就准备了的,一次拿不了那么多,纪阿姨你等着,一会儿就拿来。”

    苗老师和石老师都是今天的贵客,梁长生邀请他们坐正屋主桌,韩伟、陈学军他们爹也跟着作陪。

    菜还没上桌,就着一碟花生米,他们已经喝起来了。

    “啧,好酒,好酒啊!”

    梁长生又给石老师添上:“这个酒好,就算喝醉了睡醒也不会头疼。”

    “给我也来一杯。”

    □□端着一盆白芸豆猪蹄汤过来:“让让让,上菜啦!”

    云端正哄锦锦睡觉:“梁辰,带着弟弟妹妹去吃饭,你们单独一桌。”

    “好,我会照顾他们的。”梁辰跟着一群小不点上蹿下跳一下午,早就饿了。

    不仅他又累又饿,这群小孩儿自己也跑饿了,吃饭不用人三催四请,早就胸前捆着围兜,拿着碗筷等着上菜了。

    “哥哥,我要吃猪蹄。”

    “我要鸡腿儿。”

    “我要那个,我要那个,鱼摆摆。”

    梁辰笑了:“你说鱼摆摆,你是不是去过四川?”

    小孩儿脑袋一歪,好奇地问:“四川在哪儿,我只去过成都。”

    梁辰细心地把鱼刺捡出来:“给你吃。”

    “谢谢哥哥。”

    菜已经上桌,江萍没看到媳妇儿,站起来喊:“云端,快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云端关好卧室的门,赶紧过去。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丰盛的菜美味的酒,都让大家高兴不已。

    韩伟喝到脸热,拍拍梁怀瑾的肩膀:“你这日子过的太滋润了吧。”

    梁怀瑾淡淡笑道:“多亏了我有个好媳妇儿。”

    “嘿嘿,听说你买房子都是你媳妇儿出的钱?”

    □□已经微醺了,听到这话,站起来大喊一声:“师弟,你吃软饭啊!”

    屋里的众人哈哈大笑,云端也跟着笑,小小解释了一句:“家里的钱都在我这儿,买房的钱也有他的钱,不是吃软饭。”

    江萍一拍大腿:“不用替他解释,吃软饭就吃软饭吧,反正软饭好吃。”

    隔壁桌的梁怀贤听到这话差点笑岔气,他妈真是个豁达的人。

    男人们舍不得好酒,除了梁怀瑾个个都喝到脸红,云端把他们请到东跨院休息,还给泡上好茶。

    回去正屋,一群女人已经把碗筷捡到厨房去了,屋里桌子都擦干净了。

    “你去看看锦锦醒没有,这里有我们,不用你操心。”

    “就是,快去。”

    云端笑着应了声,转身去卧室。

    等喝醉的人醒了酒,已经三四点钟了,云端和梁怀瑾早就准备好了伴手礼,各色零食水果一大包,每家还有一瓶酒。

    这次待客之后,家里的养肾酒就差不多要告罄了。

    “幸好前些天咱们爸送来几坛子二十年份的好酒,已经泡上了,等雪化了之后应该就能喝了。”

    “嗯,今天辛苦你了。”

    客人都走了,云端转头去后院:“我不辛苦,刘大厨今天才真是辛苦。”

    中午的菜丰盛好吃,饭菜都没有剩下,全部光盘。婆婆带着几个嫂子帮忙洗碗擦桌子,刘大厨把厨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讲究人。

    进后院之前,云端跟梁怀瑾商量:“要不咱们请刘师傅来家里帮忙做饭?不做饭的时候让他住在前头,这样家里来个人,也不用咱们跑去开门。”

    他们住的正屋在二进,中间隔着两个院子,有时候别人敲门声音小了,根本听不见。

    “也行,平日里你要买个什么东西也有人搭把手。”

    两人说好之后,云端去厨房找刘大厨。

    刘大厨十多岁的时候跟着隔壁邻居学厨,学出来后去了食堂掌勺,后来动乱来了,食堂这样油水多地方,肯定被那些关系户占着,他就被挤出来了,但手艺肯定没得说。

    刘大厨听说主家觉得他手艺好,想请他来家里帮忙做饭,他一口答应。

    “我还想问问,我能不能把我媳妇儿带过来?我家就我们两口人,我来这里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我怕她在家受欺负。你们放心,我只要一份工资。”

    云端有点惊讶,刘大厨看起来至少也有四十岁了,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一追问才知道,他们夫妻结婚这么多年,感情好,但是就是没生孩子,刘大厨爸妈对他媳妇儿有意见,说话也难听。再加上刘大厨自己也没个正经工作,两口子在家日子不好过。

    “我们家三兄弟住着一个小院子,本来就住的紧张,磕磕碰碰吵嘴的事儿经常有。主家你们要能给个住处,我们夫妻都感激不尽。”

    “你带你媳妇儿来,前院一排房子,你们两夫妻随便选一间住。”

    “谢谢,谢谢,我现在就回家叫我媳妇儿过来。”

    “哎,工资还没说呢。”

    刘大厨边跑边说:“工资不要紧,我也看出来了,你们家都是好人,肯定不会坑我的工钱。”

    这个时候家里请人还不太好公开说,让人知道了别人说你地主做派,不像是好人,严重的说不定还要拉去受教育。没了工作后,为了挣钱,刘大厨干过的林林总总的活儿可多了,他带媳妇儿离开家里,也没说去哪儿,只说找到一个临时的活儿,人家给一间屋子住,就把媳妇儿带去。

    刘家大孙子都要成年了,刘大厨的爹娘对这个不争气的小儿子他们也不管了,随便他吧,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也没啥大出息。

    他们夫妻一搬走,刘老娘就让她的心肝儿大孙子搬进去,有单独的房间,大孙子才好找对象。

    刘大厨胆子挺大,是个健谈的人,刘嫂子却是个有点拘谨的人,问一句该怎么称呼她就吞吞吐吐半天。

    “你年纪比我大点,我就叫你刘嫂子吧。我叫云端,这是我爱人梁怀瑾,这是我儿子梁辰,女儿锦锦,你和刘大厨直接叫我们名字就行。”

    “好的好的。”

    前面院子没有人住,那么多房子随便他们选,两夫妻商量之后,还是选了靠近大门那一间,方便给来客开门。

    晚上做饭,刘大厨来问想吃什么,云端想了想:“熬点小米粥,随便配点菜吧,中午吃了大餐,晚上吃点好消化的。”

    “那行,我看屋里还有不少青菜萝卜,就炒一点素菜。”

    “嗯,以后如果没有特地说,饭菜你就看着做。”

    “还有,我这个人对吃进肚子的东西比较上心,所以厨房里用的油还有肉这些,没了你就跟我说,我有专门的渠道买。”

    云端问过之后,知道他们夫妻都识字,就给了他们五十块钱当作厨房开销,月底算账。另外给他们的工资,夫妻两人工资加一起给三十五块钱,问他们有没有意见?

    刘大厨对这个工资很满意,要知道工厂里面一般的学徒工,一个月工资也就二十块钱左右,他做大厨,老婆帮着打下手,这个待遇已经相当好了。

    双方都满意,那就先这么定了,以后外面生活水平上涨,工资再跟着上调。

    家里多了两个人云端感觉自己一下轻松下来,厨房里的事情不用她管,屋里也不用她打扫,洗衣裳刘嫂子包办了,她有时候出去办点事,还有人给她带孩子。

    梁怀瑾也很满意,来北京之后,媳妇儿一直忙忙碌碌的,他下班回家,睡觉之前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话。

    梁怀瑾跟云端说,这个钱花得值。

    正月十五过后,学校那边很快开学了,云端送梁辰去附近的初中上学后,她在家日子就清闲起来,一直放着没有完工的古董字画修复手册拿出来继续写。

    家里平日里事情少,她写东西的时候刘嫂子就帮她带着锦锦,让她能腾出手来。三月中旬就把初稿写完。

    第二天是休息日,梁怀瑾下班回家,夫妻俩带着孩子去老宅吃晚饭。

    梁长生听说她的书写完了:“以前跟你说过,我认识博物院的人,你要不要进去涨涨见识,让里面的老师傅看看你写的东西给你把把关?”

    梁怀贤接话:“他们博物院下属有个小的印刷厂,你要印刷的不多,我看完全可以找他们。”

    “那就麻烦爸了,我愿意去试试。”

    有人脉就是好,这样一操作,帮她审稿的人,以及印刷厂全部都有了。

    梁长生问她明天上午有没有空,有空的话就带她去博物院院长家拜访一下。

    “有空,爸你明天坐车不,坐车的话来家里接我一趟。”

    “行。”

    明天要去见审稿人,肯定不能就这样光着手去,吃了晚饭回去,云端心里打腹稿,准备明天写一封简历,把自己的工作经历简短地写一下。

    走夜路回家,梁怀贤抱着动来动去的女儿:“该给锦锦做夏天的衣裳了。”

    云端看了眼女儿:“是该做了,去年妈和小师婶做的衣裳都不能穿了。梁辰的衣裳也该做了。”

    梁辰无所谓道:“妈你要忙不过来,咱们去店里买也行。”

    “不行,店里的衣裳你穿着不合身,肯定不舒服。而且很多布料也不好。”

    梁怀瑾:“说起来,大家都喜欢的确良的布料,你为什么不喜欢?”

    “的确良是化纤合成的,做衣裳的布料最好还是纯天然的,比如棉麻羊毛羊绒丝织品这些,你难道喜欢穿的确良?”

    梁怀瑾轻笑一声:“我对穿什么确实没怎么注意过,听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理。”

    现在回头想一想,没有结婚之前,他的衣裳大多是外面买的,将就着穿,的确良面料的衣裳不少。和她结婚之后,穿的衣裳慢慢地就都变成棉布做的。

    云端轻哼:“我都替你操心完了,你自己日子过得舒服,当然注意不到这些小细节。”

    “妈,我昨天听韩昭说,他奶奶说纱帽街的百货大楼要卖一批羊绒布次品,据说是西北纺织厂运过来的,淋了雨,冬天没卖掉,等到下个月雪就化了,就更加卖不出去。”

    韩昭是韩伟的小儿子,和梁辰同岁,也是一个班的同学。

    “咱们家不用抢羊绒布,以前我买了不少,够给你们做衣裳。等这两年用完了,咱们再想办法。”

    等到几年后市场慢慢开放后,想买好东西有钱就行了,不着急。

    锦锦打了个哈欠,对云端伸手:“mua!”

    云端接过来,对梁怀瑾说:“我看她快要张口说话了。”

    乖宝说mua这个音已经非常接近妈妈的发音了。

    梁怀瑾捏捏闺女的小脸蛋:“都知道叫妈妈,怎么不会叫爸爸呢?”

    梁辰郁闷:“也不会叫哥哥。”

    云端笑出了声:“谁叫一天到晚我陪她最多。”

    除此之外,还要多谢刘嫂子帮她开小灶,没事儿就教锦锦叫妈。

    梁辰走前面敲门,不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你们回来了。”

    “嗯,辛苦刘嫂子等我们,你们先睡吧。”

    “哎!”

    刘嫂子给他们留了热水,洗漱后回房间睡觉。

    云端给女儿换好尿布,垫好垫子,挨着女儿睡了。

    迟一点进屋的梁怀瑾,看到给他留的半边床,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最后把女儿挪开放在床里面,把媳妇儿抱出来,搂着媳妇儿睡。

    云端睡意昏沉,被他动来动去,懒懒地推了他一下。

    梁怀瑾收紧胳膊:“别动,快睡觉。”

    第二天上午九点,云端带着她写的简历还有她写的书,坐上公公的车,去博物院院长秦瑞的家。

    秦瑞和梁长生二十年前就认识,本来见一见他儿媳就想着见一个晚辈罢了,等到云端掏出简历之后,他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脑子还挺灵的,怎么想着写这个。”

    云端恭敬道:“我想让您看看我写得书,总要让您对我有所了解。”

    看完简历之后,秦瑞问她:“去年咱们博物院送来一幅五代时期的秋游图,是你修复的?”

    “如果你说的去年八月送到金水市的那一幅,那就是了。”

    秦瑞看她的目光一下就不一样了:“你的书拿给我看看。”

    云端双手把书递过去,坐下陪公公喝茶。

    秦瑞没有把书看完,看了十几页,他说:“从你写得书能看出,你对古董字画的修复确实很有心得,我们博物院有这方面的大师傅,如果你有空的话,明天去一趟博物院当面和大师傅聊聊。可行?”

    “当然行,多谢秦院长推荐。”

    秦瑞摆摆手:“我不过是给你牵线罢了,主要还是看你自己。另外,等我们博物院的大师傅看了,如果你这本书真行,我们博物院给你出版印刷。”

    梁长生笑道:“我这个小儿媳没有耽误你时间吧。”

    “没有,就你儿子媳妇儿都出息,行了吧?”

    梁长生拍拍他的胳膊:“别恼嘛,今天来给你带了二两茶叶,算是谢礼,请你喝。”

    “我这可是铁观音,你还嫌弃?”

    “切,我儿媳妇儿以前还给我送过大红袍呢,不过都没有这茶叶好喝。”

    “当真?我试试。”秦瑞是个好茶的人。

    “那要重新烧水,这个野茶必须要滚水泡,才能泡得出颜色和滋味。”

    第一次喝这种茶,就没有不惊艳的,秦瑞惊讶的表情完全在梁长生的意料之中,他乐的哈哈大笑。

    有秦瑞帮忙介绍,第二天博物院上班,云端拿着她的书和简历去博物院。

    进到书画组的大师傅,人家只瞄了眼她的简历,给她一张纸,一支毛笔:“雪快化了,你画一幅梅花图给我瞧瞧。”

    这是要考她了。

    云端拿起笔,画了一幅断桥边的梅花图,并题上诗: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

    大师傅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行吧,书拿来我看看。”

    今天有太阳,大师傅坐在窗边的躺椅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她的书。

    小学徒悄没声地给她倒了杯热水,云端朝他一笑。

    他小声说:“大师傅就喜欢装模作样。”

    云端差点没笑出声。

    大师傅脾气大话不多,但是对她写的书还是相当看得上的,大概看完书之后问她:“要不要我给你写个序?”

    他又说:“我这个人没什么名气,你把我写的序放在后面,叫院长再帮你写个序。”

    云端笑道:“我求之不得。”

    半个月后,云端这本更名为《古董字画修复详谈》送到印刷厂,雪化那天,她拿到了新出炉的书。

    拿到新书后,博物院那边先要了一百本,给博物院书画组的人一人一本,还是各省市兄弟单位也寄送了一本。

    云端拿了二十本,给金水市文物局寄过去。

    这一天,刚到单位上班的李本固被门卫叫住,有他的包裹。

    李本固一看是北京寄来的,他老师寄来的,这四四方方的样子,他立马猜到这是什么东西。

    抱着包裹急忙到书画组的办公室:“你们拿把剪刀来。”

    唐清梦凑过去:“什么东西寄到单位来?”

    “拆开看看。”

    整整齐齐的新书,《古董字画修复详谈》的书出现在大家面前。

    唐清梦激动地尖叫起来:“老师真的出书了。”

    李本固翻开书页,第一个序是博物院的院长秦瑞写的,第二个序是博物院书画组的组长写的,第三个序,老师自己写的,简短说了两句金水市文物局,还把他和唐清梦的名字写进去了。

    “啊!”

    唐清梦再次尖叫:“有我的名字!老师对我真好!”

    看到他的名字,李本固差点也想尖叫。

    彭延年端着茶壶走进来:“大清早的,你们尖叫什么?”

    “老师出书了,还写了我的名字,主任快来看。”

    彭延年赶忙凑过去:“给我看看。”

    “这里,这里。”唐清梦指给他看。

    彭延年一跺脚:“哎呀,这个云端,找别人写序,为什么不找我,嫌弃我没有水平是吧?”

    李本固笑道:“主任你看,感谢名单里你排在第一个。”

    “哪里呢?我看看。”

    彭延年看到自己的名字,这才笑出来:“算她还记得我这个主任。”

    “寄来了多少本啊?”

    “二十本。”

    “二十本不够啊,你打电话去问问,咱们能不能以单位的名义再买个几十本。云端再怎么说也是咱们单位的前副主任,她写了书,咱们总要给隔壁单位送几本不是?”

    “主任说的对。”

    金水市这里嘻嘻哈哈说的热闹,北京那边,江萍最近可喜欢出去逛,跟别人说话,没说两句就引到她儿媳妇儿新出的书上,得意着呢。

    人家还能怎么着,不管心里酸不酸,只能各种夸呗。

    云端的本事博物院那边心里有数,有难修复的字画,他们都要请云端过去看看,给点意见,云端还挺乐意的。

    出了本书,还给自己找了个兼职,挺好!

    🔒第 50 章

    五月初刚过了立夏, 一连几天大太阳,天气一下热起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人都换上了短袖。

    刚过周岁不久的锦锦也穿上了小裙子。

    “妈妈, 妈妈。”

    云端笑着抱起女儿:“总算会叫妈妈了, 真是妈妈的小心肝儿。”

    刘嫂子笑道:“锦锦聪明又懂事, 喂她吃饭从来不乱动, 大口大口地吃,可乖了。”

    云端翘起嘴角:“等她再长大一点, 就专门给她做一张小桌子,让她学着自己吃。”

    抱着孩子去西跨院逛逛,墙角去年冬天干瘪的花树已经抽出了绿芽, 不知名的小花也冒出了花苞, 想必过一段时间,就可以看到一面漂亮的花墙。

    “四月下旬才撒的青菜种子都发芽了?”云端十分惊讶。

    “这边地里种的是辣椒、柿子、茄子、豇豆,最近气温高, 长得快。豇豆苗等长到四片叶子就能移栽了。”刘嫂子说起菜地的安排来头头是道。

    云端当时说西跨院的菜地收拾出来种菜, 后头全是他们夫妻经手的,刘嫂子真是当作自己家菜地一样伺候。

    云端看着刘嫂子神采飞扬的模样, 笑道:“你该去照照镜子,好好看看自己, 你现在整个人和才来家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刘嫂子笑;“那可不,我家老刘也这样说。”

    主家都是宽厚的人,对他们很尊重。她才来的时候总觉得寄人篱下,慢慢地打消了心里的担忧,在梁家可比在自己家舒服多了。

    至少公婆不会阴阳怪气地骂她, 嫂子们也不会一天到晚支使她干这干那还没句好话, 连侄子侄女都不尊重她这个长辈, 那种日子她简直过够了。

    “只要你们不撵我们走,在你家干到退休我和老刘都没意见。”说完刘嫂子忐忑地看着她。

    云端捏住女儿薅头发的小爪子,笑着回了句:“放心,好好在家待着,刘大厨的手艺那么好,我们全家人都离不开。”

    刘嫂子笑了起来,连忙点点头。

    抱着孩子转身去院子里:“刘嫂子,你帮我看着这个调皮的小丫头。刘大厨不是说家里的大米快没了吗,我去买点回来。”

    “哎,你去吧,有我在呢。”

    云端去前院空屋里推出来一辆自行车,骑着车出了文芳街,往城外骑。

    一个小时后她回来,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大箱子,后面两边一边绑着一桶油,一边绑着一袋米。

    云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赶紧扶住车子。我的天,要不是她现在身强体壮,用自行车带这么多东西可不容易。这个时代的自行车质量真心好。

    “刘大厨,在不在?”

    在院子里的刘嫂子听到了,赶紧抱着孩子去后院叫人。

    刘大厨小跑出来:“哎哟,怎么带这么多。”

    “快帮我卸下来,先搬回去。”

    大米留着家里吃,那桶三十斤的油倒十斤出来,回头给公婆送去。后座上的大箱子里,装着水果和蜂蜜,这些也要送些过去。

    “这枇杷怎么这么大?咱们这里有枇杷?”

    “咱们这里肯定没有这样的,从南方送来的。”

    云端把枇杷捡出来,给刘嫂子装了半盆枇杷和樱桃:“你们也尝尝。”

    “哎。”

    刘嫂子拿着枇杷放房间里去,等她再过来正房,枇杷已经被从箱子里捡出来了,放在通风的竹筐里,那么大一个竹筐居然都装了半满,刚才那个木箱子也太能装了吧。

    家里有新鲜水果,下午云端和女儿就先吃上了,等到傍晚梁怀瑾下班回来,梁辰放学到家,樱桃核儿已经装了一碗了。

    “啊啊啊,居然有樱桃。”梁辰高兴得不行,以为自己今年吃不上樱桃了。

    “连枇杷也有?妈,你简直太厉害了。”

    云端笑着扬起眉毛:“我找到了一家专门干南北倒卖的,以后想吃什么水果跟我说,只要舍得花钱,肯定能吃上。”

    “妈,你可真是我的亲妈!抱抱。”

    梁辰还没抱到他妈就被他爸推开:“还不快去洗点水果出来。”

    吃樱桃吃的小脸都花了,锦锦看着哥哥:“宝宝?”

    云端笑倒在躺椅里:“哥哥没有叫你。”

    家里人有时候叫她宝宝,被聪明的小丫头记住了。

    梁怀瑾也笑了,把女儿抱到膝盖上坐着,一边擦脸一边问:“咱们晚上吃什么?”

    “晚上去爸妈那边吃,今天买了水果还有蜂蜜,给他们带一些过去。”

    “那咱们现在就走?”

    “嗯。”

    要带过去的蜂蜜、水果、十斤菜籽油已经装好了,提上就能走。

    梁辰洗了一盆枇杷出来:“哎,上哪儿去?”

    “去你爷爷奶奶家。”

    “我刚洗了枇杷呢。”

    “先放着,晚上回来再吃。快过来帮忙拿东西。”

    云端提着水果和蜂蜜,叫梁辰提那壶油。

    锦锦蹒跚着张开手过来,要妈妈抱。

    “乖,让你爸抱,你自己多重你心里没数?”

    梁辰哈哈大笑:“妈你说什么呢,她现在哪里知道她多重?”

    梁怀瑾笑着抱起女儿:“不重,以后还可以多吃点。”

    锦锦冲爸爸笑,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贴贴。

    被女儿依靠着,梁怀瑾只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就软了。

    这个时候正是下班放学的时间,华星院的老邻居们,看到他们夫妻带着孩子提着大包小包回家,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哟,又给你们爸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咱们锦锦可真漂亮,白嫩嫩的,云端可真会带孩子。”

    韩伟刚下班回来:“梁辰长高啦?”

    梁辰摸摸自己的头顶:“没有吧。”

    “肯定长高了,你回家量量。”

    梁怀瑾侧头看儿子:“好像长高了点,快到我肩膀了。”

    云端看了眼:“应该的,他这个年纪身高长得快,努努力争取比你爸爸高。”

    梁辰仰起头:“我看我可以。”

    韩伟啧啧地摇头:“你爸爸可是咱们这一群人里面最高的,连你亲爹都没有你爸高。你要继承你亲爹的身高水平,我估计悬。”

    韩伟磨磨蹭蹭的不走,瞅了一眼云端手里的东西,云端马上明白了,把篮子递过去:“随便拿。”

    韩伟笑道:“就等这句话了。”

    韩伟用衣角兜了一大包果子走,梁辰催促妈妈:“快走,一会儿其他人来了。”

    云端扭头一看,周围看到的人似乎有点跃跃欲试,她赶紧快步往家走。

    走在后头的锦锦叫妈妈,都没阻挡她的脚步。

    送给公婆的水果,半路就让人分完了可还行?

    吃完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消食,一群大的七八岁小的三四岁的孩子跑进来,嘴巴特别甜,开口就是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地叫,还夸云端漂亮。

    江萍乐得不行,把刚洗的樱桃、枇杷拿出来分给他们。

    “枇杷要剥皮哦,樱桃有核儿,壮壮别一口吞,把核儿吐出来……哎,乖孩子……还想吃啊,奶奶给你拿!”

    梁辰叹气,云端递给他一把樱桃:“好好的,叹气干什么?”

    “我在想沉香他们,还有春哥、铁锤、张建军、门栓,妈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院子里的樱桃熟了,要熬樱桃酱,做樱桃鱼。今年咱们不在,不知道樱桃树怎么样了。”

    “放心,张建军他们肯定不会让樱桃白白掉落在地上,肯定都会吃了。”

    梁长生问云端:“暑假你回不回凤凰县?”

    她有些犹豫,想回去吧,但是带着孩子大热天的坐火车受罪,她不忍心。

    “你要想回去,我帮忙联系联系,让你们搭飞机回去。”

    梁辰连忙点头:“我要回去,沉香他们肯定想我了。”

    云端看了眼梁怀瑾,笑道:“那我也回去,家里的茶叶没有了,今年夏天多采一点野茶。”

    “你带茶叶回来可别让他们知道了,那些老头子,整天惦记咱们家的好酒好茶,我都不乐意看到他们。”

    江萍撇他一眼:“你以为他们乐意看到你?你手里的茶叶没了,你看他们最近来看过你没有?”

    这话扎心了,一家人笑了起来。

    “爸你放心,过年那会儿泡的养肾酒已经可以喝了,明天我找个人多的时候给您送过来,保准一群人上门找你说话。”

    “我才不稀罕见到他们呢。”这话还没落地,他又改口了:“他们一把年纪的身上伤病不少,他们要哄的我开心,我分他们一点也不是不行。”

    “哼,口是心非。”

    梁长生不高兴了:“你这老婆子,我说一句,你顶我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你说送就送,还不是辛苦云端?”

    好像也是,他没想到这个,站起身上楼,抱下来一个手臂长的箱子:“给你的,前些日子整理库房找出来的,这是你□□祖收集的古籍,家里只有你对这个有兴趣,你拿着吧。”

    “谢谢爸。”云端打开箱子,几本古籍装订的线都已经断了,看那个字迹像是隶书,妈耶,秦汉时期的古籍,她舍不得往外推,直接收下。

    “爸,我做了两坛养肾酒,我一点都不留,明天下午我叫人都给你抬过来。”

    “两坛?一坛五十斤?”

    云端点点头:“家里的药材都用完了。”

    梁长生激动地搓搓手:“没事没事儿,我跟张老大联系过了,今年夏天收到药材会再送过来。”

    “那等我暑假回来再做两坛养肾酒。”酒不用她出,药材不用她出,配个药罢了,能换来一箱子古籍,划算呀!

    “我看行。”

    云端说到做到,第二天下午叫刘大厨找来三个人,帮忙把两个大酒坛子搬去老宅,可把梁长生激动坏了。

    同样激动坏了的还有梁长生那群老伙计,都没等到第二天,傍晚就上门了。也没真白要梁家的酒,送来了不少礼物,古董字画也有好几样。

    这些梁长生都不要,叫梁怀贤给云端送去。

    刚好博物院的秦院长在家里,看到一幅唐代的五牛图卷,直接惊讶地站起身来:“这是真是假?”

    云端仔细看过印章和画儿才说:“神气磊落,稀世名笔也。真的!”

    “我的天,我还以为五牛图卷已经失传了,没想到在你这里看到真的,难得啊!”

    云端唇角微微翘起,想到陶艺馆里都快放不下的古董字画,她手里好东西还多着呢。

    七月,梁辰放暑假,云端带着孩子回凤凰县,刘嫂子原本想跟着,云端没让,有梁辰帮忙,带锦锦没有问题。

    梁怀瑾送他们走:“去一个月就行了,别回来太晚。”

    云端笑道:“梁辰生日之前我们肯定回来。”

    梁辰抱着妹妹催促道:“别说了,咱们快走吧,错过飞机就糟了,人家可不会等咱们这几个搭顺风车的。”

    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梁锦小朋友,藕节似的小胳膊一挥,手指着前头:“走!”

    梁怀瑾笑骂一声:“没良心的小混蛋。”

    云端乐的翘起嘴角。

    车子开动起来,陈学军开车送他们去机场。

    他们能蹭到运输机,也要谢谢陈家的人脉关系。

    “嫂子好好玩儿,要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我叫我爹给你们联系飞机。”

    “谢谢了,我们那边产水蜜桃,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一筐。”

    “那就多谢嫂子了。”

    上飞机后,云端给梁锦戴上帽子,帽子两边有两个耷拉下来的耳朵,用手按住,还能挡一挡噪音。

    小丫头皱眉,过了会儿噪音好像还能忍受,打了个哈欠,靠着妈妈睡着了。

    等她睡醒,他们已经在金水市甜水巷家里。

    云端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饭盒:“醒了?醒了就来吃午饭,下午咱们回凤凰县。”

    梁辰也跟着妹妹睡了一会儿,懒懒道:“坐文物局的车?”

    “嗯,坐文物局的车回去。”

    好久没看到她,彭主任激动得不行,倒不是想她了,而是文物局有一幅字画很难修复,李本固和唐清梦都没有信心,原本想着送到北京去,没想到她回来了,这下不用打自己的脸了。

    “他们跟着一起去?”

    “今天休息日,不跟着,明天上班后他们去凤凰县找我。”

    今天他们回去还要打扫家里的卫生,也没办法动手工作,明天正合适。

    云端以为家里好久没住人,肯定要打扫好一会儿,没想到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家里干干净净的,特别是前堂。

    云端这个时候才想起,之前小师婶跟她说过,她家前堂有一张大长桌子,后来为了教李本固和唐清梦,还做了一张移动黑板,这里方便孩子复习,她家这个位置又安静,就跟她说借用前堂给孩子们做作业复习。

    今天是休息日,她到家的时候,看到前堂的大门全部打开,辛夷、彩玲、乐水,还有雷主任的两个儿子雷宗洋和雷晓阳,彭主任的儿子彭浮生,他们都坐在一起复习,讨论作业。

    张建军、门栓、铁锤、沉香他们也在这里,看张建军坐卧不安的样子,明显这几个都是被家长逼的,自己并不想学习。

    “梁辰,我好想你呀!”

    看到熟悉的车子开过来,张建军一下站起来,梁辰还没下车,张建军就冲过来。

    “别冲别冲,先让我下来行不行?”

    “云姐姐。”

    “云阿姨。”

    谭乐水几个大的都站起来帮忙把行李从车上拿下来。

    云端笑道:“你们几个够勤奋的呀。”

    谭乐水挠头:“这不是脑子不够聪明,找辛夷补课嘛。”

    辛夷笑道:“不对吧,明明是彭浮生给你补课,怎么能把乐于助人的名声让给我。”

    雷宗洋、雷晓阳和彩铃哈哈大笑起来,彭浮生和乐水红了脸。

    云端挑眉,这是怎么回事?学习还学出感情来了?

    彭浮生叫了声云老师好,云端点点头:“你们先学习,我去整理行李。”

    彭主任一儿两女,女儿早就出嫁了,这个小儿子早就高中毕业了,前两年考进了文物局,在书画组工作,所以也跟着李本固他们叫云老师。

    彩铃跟进去:“云姐姐,我帮你忙。”

    等云阿姨走后,雷宗洋和雷晓阳兄弟俩笑话他:“你怎么不叫云阿姨,叫什么云老师?”

    “去你的,再惹我小心我不跟你讲题了。”

    “哈哈哈,恼羞成怒了。”

    彭浮生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乐水。按理说,云老师跟他爸同辈论交,他该叫云阿姨,但是她不是叫云姐姐嘛,这样他们两个就差着辈分。

    雷晓阳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不看书了,一个劲儿地拱火看热闹。

    谭乐水气哼哼地一跺脚跑了。

    “乐水,你等等我。”

    雷宗洋瞪了一眼弟弟:“看吧,两个都被你气跑了。”

    “我哪里是气他们,我这是帮彭浮生,就他那个蜗牛性子,没有我帮忙,他能追到谭乐水?”

    “你这么懂,怎么你还没个对象?”

    “我那不是年纪还小嘛。”雷晓阳压低声音:“再说了,等我考上大学再找不是更好?”

    雷宗洋训斥弟弟:“自己知道就行了,别拿出来乱说,小心给云阿姨招祸。”

    “我知道,我就是跟你说说。爸爸不是说了么,下个月要搞座谈会,很多人肯定猜到了。”

    “别人猜到是别人的事情,话不能从咱们嘴里说出去。”

    除了谭乐水之外,无论是他们兄弟和彭浮生,还是白辛夷、张彩玲,他们几个都是在上班的人。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和梁家关系紧密,所以他们几个才会聚在一起学习。

    上周彭叔叔和他们爸甚至商量过了,等到事情大概定下来,他们也别上班了,辞工在家好好学习吧,背水一战为了更好的前途。

    雷宗洋和白辛夷关系不错,他私下问过他,他也是和他们兄弟一样的打算。

    白家最强的人脉关系只有云阿姨,他的消息只可能从云阿姨来,白辛夷既然也是这么打算的,说明他们爸爸和彭叔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一群备战高考的青年,每周在凤凰县聚一次,要在这里住一晚上,东厢房三间被谭乐水、雷家兄弟俩和彭浮生住着,正房东西两间他们也会一起打扫,云端倒是不用麻烦了。

    厨房里也放着一些粮食和蔬菜,看来都是他们准备的。

    “梁辰你带着妹妹,我去买些菜回来。”

    “好。”

    走之前交代谭乐水他们先做饭,她去去就回。

    云端出去半个小时,锅里的饭刚要熟,她提着鸡蛋、肉、菜、水果就回来了。

    谭乐水哇地一声:“桃子,好久没看到大桃子。”

    沉香看了一眼,肯定道:“今天菜市场肯定没有这样的桃子卖。”

    梁辰小声问:“妈,你去小树林了?”

    云端瞪他:“说了好多次了,有的吃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厨房里几个人嘿嘿一笑,撸起袖子切菜切肉,忙活着炒菜。谭乐水拿了一把小刀给桃子削皮,把果肉切成一块块的,方便大家吃。

    李秀芬做好午饭,叫孙女回家吃饭,没曾想看到云端回来了。

    “哎哟,我在厨房做饭,怎么没听到动静呢?”

    云端笑着道:“我也刚回来,我们也把饭做好了,要不让彩铃在我家吃?”

    “我家也做好了,吃不完浪费,下次,下次让彩铃在你家吃。”

    “行,李婆婆有空过来坐坐。”

    “我正想跟你说说房子的事情,咱们下午再说。”

    张彩玲回家了,他们这里也开饭了,都是熟人,用不着客气。

    吃完午饭,围坐在一起吃桃子,云端问他们学的怎么样了?

    “需要记和背的文科知识,这大半年都记得差不多了,就是理科有些难。”

    “全靠辛夷、浮生给我们补课。”

    云端吃了一块桃子,慢慢地说:“不着急,时间还早,来得及。你们已经比绝大多数人走在前头了。”

    能稍微知道点内部消息的,也就只有家住北京或者家里有人脉的人。而且,他们知道消息大多也是下半年开会之后才知道,时间也很紧张。

    睡了午觉起来,云端哄着哭唧唧的女儿,刚睡醒的时候总有点黏人,等到醒了瞌睡,才会变成乖宝宝的模样。

    “锦锦闹什么?”

    “刚睡醒不舒服,哄哄就好了。”云端抱着孩子,请李婆婆坐。

    李婆婆把账本放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是大半年收的房租,还有五月份下了场大雨,有十几间屋子修缮支出了一大笔,都记着呢。”

    云端大致看了看,对得上数:“李婆婆管这点小账目肯定没问题,我放心得很。”

    李秀芬笑了,得意道:“我年轻那会儿管着家里酒铺买进卖出的账目,从来没出过问题。”

    交了账,李秀芬心里就放心了:“你先歇着,我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李婆婆慢走。”

    送走李婆婆,云端把精神了的女儿交给梁辰,她背着背篼去山上,待到夕阳漫天才回来,背篼里装着一小袋桃胶,还有一些菌子。

    等她回家,雷宗洋他们已经坐车回城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谭乐水也回大队了,她明天要上工。

    第二天上午,李本固和唐清梦带着那幅字画来了,字画修复难度大,但是尺寸不大,云端修复起来很快。

    三天后,两人带着修复好的字画回去了。

    家里只有他们母子三人,顿时清净下来。

    每天吃完早饭,收拾好女儿之后,交给梁辰带着,梁辰爱带妹妹去居委会那边玩儿,那里孩子多,她刚会走两步,最喜欢追着比她大一点的孩子,啊啊啊地叫着。

    云端有了自己单独的时间,每天就去秘境干活儿,主要是去山里摘茶叶。平日里她不在,摘果子、捡鸡蛋鸭蛋的活儿都是毛毛在干。

    碰到休息日的时候,雷宗洋、乐水他们就聚集在家里,好吃好喝之后学习一天,下午再回去。

    等到八月下旬,她托张建军爸妈买的酒已经泡好放在秘境里了,熬的蘑菇肉酱有好几桶,和收获的各种蔬菜、水果一起存在陶艺馆一楼。

    还有她自制的野茶,因为她勤快,这一个多月做了约莫六十多斤,比起去年一共十来斤的总数来说,算是大丰收了。

    八月上旬,教育工作座谈会已经结束,会谈的中心意思已经在小范围内传播,对消息很信任的雷宗洋兄弟、彭浮生和辛夷,已经辞职常住在云家学习。

    张彩玲舍不得工作,考虑再三,还是一边工作一边学习。谭乐水那边,地里夏忙已经过了,秋收还没来,请假还挺方便,也在云家住了下来。

    八月下旬,云端弄了十筐大桃子,还有她做的蘑菇肉酱,请人帮忙送上飞机,她要回去了。

    赶在梁辰生日之前回到家,知道她回来了,第二天梁辰生日,韩伟、陈学军、□□他们都来了,梁怀瑾不用动脑子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中午吃了顿生日宴之后,就带着云端给他们的回礼溜了。

    梁怀瑾一把抓住马师兄:“给苗老师和石老师的,你一起送去。”

    “送礼不自己去送?”

    “孝敬老师,说得上什么送礼,你带去就行了。”

    “那行吧。”

    两个老师一人一袋桃子,还有一瓶蘑菇肉酱,一斤茶叶,送得很厚了。

    苗方和石青云拿到学生的孝敬,乐得笑出了声。

    □□挤眉弄眼的:“老师你们也太现实了吧,平日里对我们没个好脸色,看到师弟送的礼就这么高兴?”

    “你们几个不肖的,你们不给我找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怀瑾不仅不给我们找麻烦,还有好东西孝敬,给他好脸不是应该的?”

    “切,这是弟妹孝敬的,又不是师弟孝敬的。”

    “都一样。”

    云端送的礼,就没有不爱的,亲朋好友们收到好礼之后,没过两天给云端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吃的穿的还是小意思,投其所好送来的字画她可喜欢了。

    她感觉,自己好像找到了一条发财致富的好路子。不用辛苦花钱去各地搜集古董,送点好吃的大家就把好东西送到她手上。

    不过她估计也就是这一两年,等到开放之后,古董升值了,这些东西他们肯定舍不得随手送给她。

    家里女主人回来了,刘大厨特别高兴,人在的时候不觉得,等人走后,他明显感觉自己的厨艺下降了,怎么做都觉得缺点意思。

    最后还是他媳妇儿看不过眼:“你就没想过是因为云端特别会买菜?我总觉得云端每次无论是拿回来的肉或者菜,都比一般的好吃。”

    “菜就不提了,同样是青菜,从外形就看得出人家的青菜长得格外大颗,叶子也格外嫩,但是肉也好吃,不知道人家怎么喂的猪?”

    这一天下午,云端带回来一大块五花肉,让刘大厨全部做了,晚上带到老宅去吃。

    四方块儿的红烧肉荤香四溢,刘大厨忍不住发问了:“这个猪肉你上哪儿买的?不对,这个猪人家怎么喂大的,味道怎么比肉联厂喂的猪好出一大截儿?”

    “这个猪肉不是人工喂养的,是山里散养的野猪。听说他们会给猪喂一些玉米粒,但是也不多。”

    “怪不得,猪每天在山里跑着,味道肯定差不了。我说呢,你买的五花肉都不太肥,还以为是你特意选的。”

    云端让他们留下一碗红烧肉自己吃,剩下的红烧肉全部转移到大肚砂锅里,等梁怀瑾下班,梁辰放学回家后,一家人去老宅吃饭。

    十月中旬的北京早晚已经有些凉意,梁辰抱着大砂锅进屋,一揭开盖子,红烧肉的香味随着热气飘出来,深吸一口气,那个味道简直不提了。

    “老大,给我打二两养肾酒。”

    江萍从厨房端出来几盘小菜,连忙说:“给我也来一两。”

    嘬一口好酒,吃一口香肉,有酒有肉的好日子,以后都能这样,那可是快活似神仙啊。

    梁怀贤给他爸又添了一杯酒:“爸,你今天兴致有点高啊。”

    “哼,你懂什么,好日子,值得庆祝。”

    “什么好日子?”

    梁长生乐得眼睛都眯上了:“我不说,你们自己看着吧,过两天就知道了。”

    这几天吵的最火热的话题是什么,梁怀贤和梁怀瑾都知道。云端比他们知道的更清楚一点,受过义务教育的人,没人不知道那个划时代的日子。

    两天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在乡下种田的知青,在工厂上班的工人,甚至小学都没毕业的人,被鼓舞着重新拿起课本,走进教室。

    不怕,今年考不上就明年考,明年考不上就后年。路途艰险无所畏惧,没有希望才是最可怕的。

    这个时候,家里房子已经被退回来的谭博文夫妻俩,看到报纸老泪纵横。

    真好啊,他家的儿子女儿,总算有一条回城的路子了。

    胡大海拍着兄弟的肩膀:“可别哭,大好事儿,多亏了云端给咱们家提醒,现在乐山和乐水已经准备了大半年,肯定能考个好成绩,上好学校,以后毕业了出来就是干部。”

    邱慈热泪止不住地流:“云端,对我们家有大恩啊!可要跟他们兄妹说,要把这份大恩大德记在心里。”

    胡大海大笑一声:“云端现在全家在北京,家里都是当官的,哪里有用得着咱们的地方。”

    “用不上也不妨碍咱们记住她的恩德。”

    谭博文笑起来:“现在日子好过了,儿女的前程也有希望了,今年是个好年头啊。”

    胡大海:“先别激动了,抓紧时间,给孩子寄些钱和票过去,让他们别为生活操心,好好读书才是。”

    “你说得对,听你的。”

    凤凰县那边,虽然雷宗洋他们一直坚信着,那一天肯定回来,但是那一天真的来临时,他们还是被震住了。

    张彩玲最先反应过来,跟爸妈和奶奶商量后,隔日就辞职一心复习。这段时间她还要去上班,复习的进度本来就比她们都慢。比他们几个慢就算了,她不能比其他今天才知道消息的人慢,那她就太对不起云姐姐提前告诉她的消息了。

    谭乐水从过完年回来就开始学习,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她每天辛苦上工回来还要刻苦学习,都劝她不要这么辛苦,身体太遭罪了。谭乐水摇摇头,说想多学点知识,劝他们也多学点,没人听她的。

    恢复高考的消息传出来,知青点的人都对她阴阳怪气的,说她早就知道消息,就是不跟他们说。同住了五六年,没想到她如此小心眼儿。

    谭乐水不搭理他们,直接找大队长请假,她要去亲戚家复习。

    高考一个月后开考,这个时候凡是觉得自己有机会的人都无心上工,大队长也不拦他们,都给他们批了假条,让他们好好学习考试,争取有个好前程。

    谭乐水对大队长很感激,谢过之后,回知青点,打包好自己的行李,马上搬去云姐姐家。

    在云家复习的几个孩子,家里父母要么是双职工,要么是父母不在身边,李秀芬就接过给他们做饭的活儿,让他们用心读书。

    雷家、彭家、白家得知之后,送粮食的,送肉的,送菜的,送蛋的,云家的厨房里各种吃的堆了不少,保证他们每天都有充足的营养。

    梁怀瑾问她想不想参加高考?

    云端摇摇头:“我不想,我当个高中生挺好。”

    梁怀瑾笑道:“现在恢复高考,大家都脑子发热,陈学军的媳妇儿也要参加高考。”

    “宋凝?我记得她比我还大一点?”

    “对,她读书晚,比你晚一届。”

    “其实算起来,我和她都相当于应届生,想考也可以。”

    她现在的资产已经够她好好过一辈子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再加上她对名利也没有什么追求,学历对她来说完全不重要了。

    云端对学历看的很淡,但无奈自己太优秀,总有好事儿找上门了。

    “为了咱们行业发展和传承,行业牵头在几个大学里开设考古课,需要一些老师教授相关知识。你在古董字画修复方面十分有心得,也有过实践,我们商量过后,一致同意推荐你去北大文物保护专业任教。”

    云端惊讶道:“秦院长,我只是个高中毕业生,去给大学生上课,这恐怕不合适吧。”

    “我们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一个月后你要参加一次内部考试,看你自己的水平如何,通过了就给你文凭。好的话给你博士文凭,最差也是个硕士吧。”

    秦瑞打量着她:“你要通不过考试,可是打我们博物院全体同仁的脸。”

    一下给她这么大的压力,她瞬间有点心虚。

    “那你跟我说考什么?”

    “当然是考基础知识,另外还要由学院的院长对你进行面试,考察你的相关专业知识。我看你之前写的那个简历可以递一份给他,还有你的字画水平相当好,这个时候也别藏拙了,给他们露一手,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博物院的编外人员就这么厉害。”

    最后这句话怎么说的跟赌气一般,难道谁给他脸色看了?

    云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秦瑞冷哼一声:“别管他们,那些个老学究,偏说我们都是博物院的大师傅都是些只研究术不研究道的手艺人,不知道什么叫学问。你去给他们露一手,给他们好好上一课,告诉他们什么叫道器并重。”

    没想到私下里还有这样的争论,云端顿时觉得自己身上责任重大。丢自己的脸她倒是无所谓,丢了博物院的脸,他以后都不敢见秦院长了。

    秦院长一走,云端闭门读书,锦锦交给刘嫂子带着。

    一个月后,千千万万的学子走进考室,云端也收拾好自己笔墨纸砚走进了北大的特设考室。

    进去之后,她发现不止她一个人,还有十几个年龄挺大的考生,看得出来,她是其中最年轻的那个。

    虽然是最年轻的,但是她要争当第一名。

    基础考试之后,紧接着面试。云端给每个面试的老师发了一份她的手写简历,为了让老师看出自己的水平,她用隶书写的,一下抓住了老师们的眼球。

    一问一答之间,她在古董字画方面的学问水平征服了在场所有老师的心,她尤嫌不够,当场画了一张古画,画上的人物就是今天的五位老师,题字: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buff叠满了。

    几位老师看到她的画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说年轻人就是不一样,非常有新意。

    坐在后面博物院、文物局等处来围观面试的人,都笑了出来,问这位考生是哪里推荐过来的?

    秦瑞得意地挺起胸口,就是我们博物院推荐的。有水平,能古能今,她不是今天的第一名,谁是?

    不出意外,云端顺利拿到了博士的文凭,教授头衔加身,她都感觉自己一下牛逼起来了。

    她拿着一纸聘书回家,江萍惊讶的嘴巴张了几下都没说出话来。

    梁辰啊啊啊大叫:“我妈最厉害!”

    云端很想谦虚一下,但是实力实在不允许,怎么办,她也跟着家人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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