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古城,是修真界中一个极为出名热闹的大城。
但白日里这城中却是人员稀疏看不到几道人影,让人疑惑不解这城出名在何处,又热闹在哪里。
直到晚霞落日时分,冷冷清清的城门口先是出现了数道流光,流光散去走出了两队人马,每队皆有数十甚至上百人。
这两队人马就像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他们前脚刚进城,后面就又有或御剑或乘舟或踏风者络绎而至。
冷清了一整日的城顿时像活过来似的,热闹非凡。
各家各户彩灯高挂,灯火通明照满了城。
进城者大多是结伴而来,多则数十上百,少则三五成群,鲜有独身前来的。
往日他们各有论述谈论自身感兴趣的事情,今夜却格外不同,来往者都在讨论一件事。
或者说是一座山、一把火、一个人。
“难道是有神火降世?”
“十大宗门还守着那紫林山?”
“守着呢,要不是黑火烧山,咱们还不知道那山原叫紫林山呢。”
“那山中有什么?”
“十大宗门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天下人?”
“不是一直这样吗?满口的仁义道德,结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听说有散修要往山里查探,直接被当成不轨者……咔!”
那人往脖子上一抹,吐着舌头做出一副白眼怪相,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
倒也有谨慎的劝告他:“小心祸从口出,这城里每夜少不了十大宗门的人。”
“怎么?有本事他们也守着这城,别让咱们进来啊。”
众人面面相觑,见城中人越来越多,怕会真的惹上麻烦,忙转移了话题。
一个年长的修士说:“说起神火,我曾在家师留存的古籍中了解过一些。”
“据说创世之初天地初立,修真界灵气匮乏万物难生,人们倍受苦楚便向天地祷告,天道感念万物不易从己身炼化出一道神火,神火燎原滋生出源源不断的灵气却不伤万物分毫。”
“最后那神火燃了整整一年才有了今时今日的修真界。”
他讲得神乎其神,众人立时转移了注意力。
“什么火这么厉害?”
“那岂不是咱们所穿所用皆是来自于那火?”
“听他瞎胡说。”有人不屑道,“那要这样说,咱们现在一呼一吸还拜那火所赐呢。”
“就算天道也没这样的能耐。”
“还能不让咱们喘气不成?”
“就是就是。”
“倒是听说有些妖族靠火修炼,随便架起一团火就跪下喊火神,还不是一跳进去就被烧成灰烬。”
“说的就是,哪有不伤万物的火。”
“胡编乱造。”
“倒是那个傻了吧唧的妖族是哪个?有空咱们去观摩观摩,看看他们是怎么犯傻被烧成灰的。”
“听说是蛾族?”
“飞蛾扑火?哈哈哈,那还真是虫子的本/能了。傻了吧唧的。”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笑得正得意时忽的刮起一阵大风直往这几人口鼻中钻,呛得他们呼吸不畅差点窒息,风之猛烈吹得他们东倒西歪站立不住,扑嗵嗵全都摔到地上。
风过之后又忽的起了一层地火,专往这几人身上烧,吓得他们祭出诸多法宝,嘴里喊着“救命”、“水”一路狂奔而去。
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将火扑灭。
而他们身旁行人却丝毫没受影响,冷漠的看着他们像傻子一样大喊大叫。
“怎么回事?”
“谁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报应了吧。”
“可真是奇了,前有黑火烧山,今有青火燎人……还真有神火不成?”
“青色的?莫不是鬼火吧?快走快走,怪吓人的。”
行人步履匆匆,隐约有一道暗淡青光穿梭往来最后落在了一个男人灰扑扑的罩衣上,顺着那罩衣一角一路向上,最后停在了男人肩处。
青阎垂眸扫了眼肩头的本命火。
本命火像长在罩衣中一样服帖平整却又像活着似的摇曳摆动,一副举冲冲讨赏的模样。
他平静的收回目光:“打探下神火是怎么回事。”
竟是半分夸赞也无。
本命火顿时蔫兮兮的趴在肩头不动了。
青阎穿行了大半座城,终于停在了城西的一间杂货铺外。
铺面朴素无华,门前却络绎不绝满是客人,而且大部分客人衣着华丽满身贵气,进的多,出来的少。
他抬头看了眼牌匾——十方杂货。
是这里没错了。
抬脚就往里迈,结果刚才还笑脸迎客的门童昂着头翻着眼抬脚把他拦住了。
“客人,这里没你能用的东西。”
青阎像是看不到他一样,继续往里去。
“嘿,我说这位客……啊!啊啊——”
惨叫声在青阎与他擦身而过时响彻浓浓黑夜。
“我的腿!我的腿没了!”
青阎过处,皆为路。
连巨大的山石都不可能挡住他,区区一个人一条腿,能奈他何?
掌柜的听到声响以为是有人闹事,连忙带着人手冲了出来。
结果打眼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童不仅活生生没了半条腿而且断腿处没有丝毫血迹和伤痕。
虽是没伤没血,但痛楚却加倍,疼得门童抱着腿满地打滚。
“这是怎么回事?”掌柜的忙倒出几粒丹药塞进了门童口中,可竟药石无医,门童依旧痛的打滚,满口喊娘。
掌柜的看向另一个迎客门童。
那门童也吓傻了。
“张儿,还不快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唤作张儿的门童这才回神,伸手哆嗦着指向了青阎。
“是,是……”
忽的想起什么脸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忙指向断腿的门童道:“是广师兄抬腿要拦这位客人,这位客人没理他……就进去了……广师兄就……就……”
腿就没了。
张儿心嘭嘭狂跳,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自己的舌头也会突然消失。
修真界中道门千千万,没准哪次不长眼就会得罪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掌柜的早就跟他们说过,不能以貌取人,更不可举止怠慢。
结果今天这广师兄就犯了戒,受到了这样的惩罚。
“这腿,还能医好吗?”
“啊,疼,掌柜的救我,快救救我——”门童面容越来越惨白,看起来痛苦极了。
“这位客……哎?客人呢?”掌柜的本想替他向青阎求求情,结果一抬头早没了人影。
张儿煞白着脸往店中一指:“进,进去了。”
这边惨叫连连竟是没惊扰他一分一毫。
“先抬进去。”
掌柜的挥挥手,招呼着张儿随他进去寻人。
他一出来就被门童的腿吸引了注意力,根本没看清青阎的模样。
说实话,张儿也没看清,但他记住了青阎那一身朴素的不能再简陋的灰色罩衣,忙带着掌柜的急步追了上去。
青阎一进店就穿堂而过来到杂货铺后面的一间小院中,院门口守着两名修士,一看便不好惹,修为至少在金丹境。
但他们既不盘查也不阻拦进院之人,只是会分发一些令牌交到进院修士的手中。
青阎不知道这些令牌有何用处,暂且停下脚步观察了一会儿,他发现号牌共分三种颜色:黑、红、白。
领白牌者最多,红牌较少,黑牌百中无一。
因此当轮到他的时候,他抬手就指向了黑牌。
这倒把那守门的修士给弄懵了。
愣了片刻,那修士问他:“头一次来?”
青阎眼皮一垂,算是回答。
金丹修士:……难不成是个哑的?
他将青阎上下打量一番,摇头一笑便要取回黑牌。
“兄弟你听我的,这黑牌可不是你能拿……”
最后的“的”字还没吐出来,一道灵气就朝着他的手包裹而来,耳边传来掌柜的急切的呼喊声。
“能拿能拿。”
张儿终于找到那件灰罩衣的时候,差点吓得没闭过气去,连忙指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也吓坏了,生怕自家人再出现一个缺胳膊的,忙出手阻拦,灵气包裹着守门修士的手就远离了青阎身边。
然后一个闪步挡在了他和青阎之间,满脸堆笑亲自将黑牌放进了青阎手中。
“道友勿怪,店里的伙计不长眼冒犯了道友,还请道友海涵。”
“我亲自送道友进去,道友请——”
要不说这掌柜的聪明,半句不提那断腿门童的事。
青阎的目光难得在他身上停留了半刻,点点头,随他进了院。
一进院门,天地大变。
这方小院外面看着质朴简陋,内里却别有洞天,不仅宽广辽阔还遍地仙府别院。
原来那令牌正是开启这一间间仙府的钥匙。
白令开白门,宅院虽小也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宝地。
红令开红门,亭台楼阁处处辉煌夺目。
而黑令所开却是金门,只见门内仙府连绵高耸入云,仙娥候侍巧语笑兮,处处闪动着奇珍异宝的流光,更有宛如仙境般的景色,一分一寸无不令人惊叹。
张儿直接看傻了眼,他还是第一次进金门。
掌柜的更是一脸自豪,正准备向青阎介绍金门内的奇妙之处,却听他淡淡说了句:“尚可。”
尚?可?
老天爷哎,他这要不是强装镇定,那便真的是遇到尊者大能了!
掌柜的顿时不敢再生旁的心思,低头引着他往府里去。
“尊者是有心仪之物,还是都看看?”连称呼顿时都拔高了不止一个高度。
青阎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那一个个往上贴的、笑靥如花的宫婢仙娥。
有门童在前,掌柜的一看青阎这态度,忙将这帮不长眼的女人驱了个干净。
“尊者?”
“都看看。”青阎终于开了口。
掌柜的暗松一口气,这祖宗可算是搭理他了。
“也有心仪之物。”青阎道。
掌柜的一躬身:“请尊者明示。”
“乾坤戒、百宝镯……”青阎脑海中顿时便映出白杏玲珑身姿,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个仔细。
“发钗首饰仙衣宝鞋……”
“小的明白了,女子所用之物,我亲自誊写一份请尊者过目。”
青阎不由得又看了他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
将人送至主位,掌柜的擦着一脑门的汗从仙府中退了出来。
一到府门外便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半是心惊半是艳羡道:“也不知是哪位仙子得了这位的青睐,这怕不是要宠上天去啊。”
他这店名为十方杂货实为十界宝库,十大宗门里的贵客来此都没这位祖宗令人胆颤心惊。
“也不知是个什么修为,可真是吓死人了。”
张儿更怕,他忍不住小声问:“那,广师兄的腿。”
“狗眼看人低,活该!让他熬着吧,等这位出够了气,也便好了。”
“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开门揽客不要以貌取人,你以为人家穿得破破烂烂就是一般人?”
“我可看得真切,他身上那件罩衣虽看着老旧破烂,却是极品仙蚕丝织就,水火不侵刀枪不入,距今为止,咱们铺子里拍出的仙蚕丝制品总共不超过十个数。”
见张儿惊得张大了嘴,掌柜的冷哼一声:“你还小,仔细琢磨去吧。”
仙蚕丝,有市无价哦。
怎么就弄成了灰扑扑的模样,真是暴殄天物!
一看就是某位不善女工的仙子亲手裁制,可就是被这样的大能尊者不顾形象的穿在身上了……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十大宗门哪家的仙子,这样好命。”掌柜的咂咂嘴,赶紧誊写名单去了,半点不敢怠慢。
里面这位祖宗,没准也是十大宗门中哪位不世出的尊者呢!
徒把张儿留在原地抓心挠肺:所以广师兄的腿……真的还能好吗?
那这也太厉害了吧?怎么做到的?
他心间满满的疑惑,对仙府中的那位客人是既害怕又……有些神往。
可真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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