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珝惊魂未定地坐在地上。


    四周的黑暗和猝不及防的摔倒都让他心跳飞快,哐哐撞击着胸腔。


    不知道是不是太紧张,他甚至不太感受得到腿上的痛。


    “许珝,许珝?”祁砚旌蹲在他身前,轻轻拍他的脸。


    可无论怎么喊,许珝都像丢了魂似的一动不动。


    祁砚旌怕他摔到哪儿了不敢轻易挪动,只能放缓语气柔声道:“到底有没有摔到?许珝,说句话?”


    许珝知道祁砚旌在和他说话,但他心跳得太快了,好像一开口就能蹦出来,所有回答都被卡在嗓子眼里。


    祁砚旌耐心等了会儿,什么都回应都没等到。


    面前的大眼睛娃娃微张着嘴喘气,看起来很慌张又很呆。


    祁砚旌抹了把他的额头,摸到了一点冷汗,额前柔软的碎发被揉乱,显得更像个小可怜。


    “摔懵了都……”祁砚旌暗暗下了结论。


    他抬起许珝的两条胳膊搭到自己肩上,发现他瘦得手臂都没什么肉。


    两人距离拉近,祁砚旌环住许珝的腰,声线平稳:“我现在要抱你起来,碰到哪里痛要吭声,知道吗?”


    一秒。


    两秒。


    还是没有回应。


    祁砚旌叹了口气,不再试图和发懵的人交流。他稳稳当当抱起许珝,三两步走到床边,很轻地把他放回床上。


    许珝脊背有点发抖,祁砚旌捏了捏他的后颈:“没事。”


    因为停电,整个房间黑得过分,祁砚旌拿过手机点开电筒,卷起许珝的裤管看他的腿。


    和只穿背心短裤的自己不同,许珝身上裹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衣,米白的,肉眼看和他腿的颜色差不多。


    祁砚旌轻轻在他右膝上按了按,许珝就浑身一抖,“嘶”了一声。


    祁砚旌对上他总算有了焦点的双眼,没忍住弯了嘴角:“舍得回神了?”


    许珝只停顿了一秒,立刻低头去看自己的左腿。


    疤还是原来那条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伤痕。似乎也不是很痛,闷闷的,一阵一阵夹子骨头缝里,像被什么压住似的传不出来。


    许珝也不确定是不是止痛药的作用。


    “行了别看那边了,你摔的是右腿,”祁砚旌垫在他右膝窝的手稍微施了些力:“破皮了,估计一会儿膝盖也要肿。”


    许珝却毫不在意,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左腿上,随口道:“破点皮没事,那条腿还算硬朗,抗摔。”


    祁砚旌眉梢一挑,被他对自己两条腿的差别待遇逗笑。


    许珝皱着眉头再三确认左腿确实平安无事,一直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


    他长舒一口气,声音带着点心有余悸的颤抖:“吓死我了……”


    “怎么了?”祁砚旌蹲下和他平视。


    “我左腿没事?”


    “没事,”祁砚旌轻轻拍他的后背,“我看了,一点都没摔到。”


    许珝看上去还是很紧张,但又好像因为祁砚旌的安抚获得了些力量,抿抿嘴又小声道:“其实我差一点就左腿着地了。”


    祁砚旌看他神色张惶却充满倾诉欲的模样,敏锐察觉到事情的走向好像要发生变化了。


    “那又是怎么没摔到的呢?”祁砚旌投去鼓励的目光。


    许珝绞着手指紧张道:“因为我突然想到了,我、我左腿还打着钢针,万一磕下去给碰歪了呢?我本来马上都能取了,我不想再多打几个月啊……”


    “而、而且万一又摔断了呢?再断一次我可能真的要残废,我不想一辈子坐轮椅……”


    “所以马上要着地的时候我扭了一下,呜幸好我扭了,你不知道地上好硬好硬……”


    祁砚旌听得忍俊不禁。


    如果不是今天这场意外,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许珝真正特别紧张的时候,是个小话痨。


    他好像和很多小朋友一样,必须把所有心理活动全部一字不落地碎碎念出来,才能缓解紧张。


    “嗯,真棒,”祁砚旌含笑着附和:“怎么这么厉害啊,电光火石短短几秒,你竟然能闪过这么多念头,还做出了正确的反应。”


    许珝跟着点头:“是吧,可能是急中生智。”


    祁砚旌忍笑:“太聪明了。”


    许珝没有不好意思:“一般般啦。”


    祁砚旌抬手捂嘴,深呼吸两下。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别的更聪明的做法呢?”


    他压了压嘴角:“比如站着不动等我过来?”


    “……嗯?”


    许珝愣了。


    恍然大悟。


    祁砚旌算是明白了,特别紧张的许珝还有点小问题——有点笨。


    他站起身,决定在被许珝逗破功之前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你膝盖破了,”他咳了一声稳住声线:“我去给你找点药来擦。”


    山里物资有限,简单的药物工作人员那里一般都有,但现在大家不住在一起,又停电,要过去还真有点麻烦。


    祁砚旌拿起手机尝试找信号,许珝抱着腿垂头往膝盖上吹气,淡淡道:“不用找别人啊,我自己就有。”


    说着抬手往墙边的大行李箱一指:“我箱子里有个小医药箱,碘伏酒精都有。”


    他想了想补充道:“但碘伏颜色太丑了,破点皮而已,酒精随便抹两下就可以了吧?”


    祁砚旌:“……”


    “你稍微对自己两条腿公平点行吗?”


    他打开许珝的箱子,找出医药箱提过来,简单替许珝清理了下伤口。


    许珝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头脑也清醒了,想起刚才对祁砚旌絮絮叨叨的样子,不免有些难为情。


    他点了点祁砚旌的手背。


    祁砚旌抬头。


    许珝咬了咬嘴唇,开口:“那什么,刚才我话好像有点多,不好意思啊。”


    祁砚旌又有点想笑,赶紧忍住,认真道:“嗯,知道了,我理解。”


    门口忽然晃起一道强烈的光,屋主大妈披着花棉袄提着手电筒哒哒哒赶过来。


    手电的光猛地晃到许珝眼睛,许珝一激灵抬手遮住。


    祁砚旌起身面向门口,把许珝遮住。


    大妈从棉袄口袋里掏出几根红蜡烛朝他们走过来。


    “哎呀两位帅哥没得事吧?我给你们拿蜡烛来了,还有打火机,没耽误你们嘛?”


    她脸上还有歉意,祁砚旌接过东西笑道:“没事,我们本来也要睡了,辛苦您来一趟。”


    “这有啥子呀,几步路的事,就是我们这里老是停电,你们不习惯哈?”


    “哪里的话,蜡烛也一样,能照路就行。”


    大妈哈哈笑起来:“帅哥你还很适应得来哈?你们还有啥子需要的没得,我去拿。”


    祁砚旌想了想,要说没有,衣角却被轻轻拉住。


    许珝仰头看着他,小声说:“我的热水袋……”


    热水袋是要插电的,整个屋子都黑灯瞎火只能靠蜡烛照,怎么冲?


    祁砚旌以为他是傻劲还没过,揉了揉他后脑勺:“没有电。”


    许珝赶紧摇头,微扬的眼尾漂亮异常。


    他像小孩儿献宝一样嘚瑟道:“没关系,我还有灌水的!”


    祁砚旌:“……??”


    祁砚旌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大笑起来,惊叹于许珝设施的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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