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撞进熟悉的香味,祁砚旌一直很好奇,他和许珝住一起,用的都是同一款洗发水沐浴露,为什么许珝洗过,会比原本的味道香那么多。


    他抬手扶住许珝的背,没头没脑来了句:“你平时洗澡,都洗几遍?”


    许珝还陷在出戏出了一半的低落状态里,冷不丁被问到洗澡,懵懵地抬起头:“……啊?”


    祁砚旌解释:“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打几遍?”


    “一遍啊,”许珝不明所以,“你嫌我洗少了?”


    “……”


    “我也一遍。”祁砚旌说。


    许珝眼睛睁圆了些,“一遍你要洗那么久吗?”


    祁砚旌这人洗澡是许珝见过最久的,除了晨跑后稍微冲一下以外,正常情况的洗澡都足以让许珝在外面等到睡着。


    许珝一直以为祁砚旌有洁癖,所以要把自己反复搓洗,可现在祁砚旌说他也只洗一遍,那这人成天在浴室待那么久都干嘛了?


    祁砚旌哽住:“……我久吗?”


    “还不久?你不觉得我每天都比你快很多吗?。”


    祁砚旌:“……”


    这也是他最不理解的地方。


    许珝洗澡很快,特别快。最多不会超过十五分钟,经常十分钟就出来,祁砚旌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做到把自己洗得这么香。


    “但我洗得很干净的。”许珝说着发觉话题对自己有点不利,连忙找补。


    祁砚旌当然知道他干净,这么香怎么可能没洗干净,只是话题似乎往奇怪的方向走了。


    “许珝——”


    “而且我快是因为洗久了会头晕,我不是真的快。”


    许珝的又一番找补斩断了祁砚旌想转移话题的心,也把气氛推到更奇怪的地方。


    祁砚旌沉默。


    许珝眨眨眼,逐渐觉出味来:“……咦?”


    祁砚旌偏头清了清嗓子,生硬地打断许珝的联想:“是不是有点冷?先去床上?”


    只是话音刚落就后悔了,现在的情况不论说什么,好像都很奇怪。


    许珝也后知后觉红了脸:“那什么,是、是有点冷了……”


    实际上他身体早就被祁砚旌抱得滚烫。


    两人心照不宣无视掉许珝此刻是颗小热球的事实,往床边移动。


    许珝滚进祁砚旌还留有余温的被窝,祁砚旌站在床前,按亮床头的小台灯。


    许珝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大的眼睛,眼珠子随着他的动作转悠。


    这场关于洗澡时长的讨论虽然让两人都有些尴尬,但好歹帮许珝彻底出戏,他窝在床头,被暖黄的小灯一照,似乎连窗外的大雨都显得不那么可怖了。


    祁砚旌蹲下,把许珝脸上的被子拉开一点,“腿和肩膀都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冲两个热水袋?”


    阴雨天让许珝全身都泛着酸,虽然不像以前痛得那么厉害,但还是格外疲惫。


    许珝轻轻点了点头:“谢谢,你对我真好。”


    祁砚旌语塞,越来越无法直面许珝口中的“好”。


    他移开看眼:“等我一下。”刚转过身却被许珝拉住手。


    “怎么了?”


    许珝微微抬起上半身,亮着的手机屏冲祁砚旌晃了晃,上面时间是新一天的零点。


    “生日快乐呀,”许珝仰着小脸抿唇笑了笑,眼瞳被小灯映出莹润剔透的光,“我应该是第一个吧?”


    祁砚旌心尖一颤,被许珝拉住的手开始发麻,逐渐酥到了四肢。


    “嗯,”他反牵住许珝的手,在他掌心捏了捏,稳住声线:“谢谢。”


    房间里有插线板,祁砚旌却选择在客厅给许珝冲热水袋。


    冬天雨夜没开空调的客厅像个大冰窖,但只有这种温度能平复祁砚旌躁动的心。


    一直以来,祁砚旌仗着年长许珝很多,自以为处于感情的掌控方,一边克制一边又牵引着许珝。


    可刚才许珝只是冲他笑了笑,只是压着零点跟他说了句生日快乐,他就有点受不住了。像个十七八岁的愣头青,一颗心乱七八糟地跳。


    不过许珝笑得真的很乖,声音也很软,任何年纪的自己看了,应该都会喜欢吧,所以他是正常的,并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没开过荤所以激素紊乱。


    他是正常的。


    祁砚旌默默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等热水袋冲好,神色无异地回了房间,思索要怎么自然地跟许珝交流。


    他关上房门,床上的人没有反应,靠近一看,许珝已经睡着了,手里攥着他的被子,睡得格外香。


    祁砚旌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在床沿轻轻坐下。


    许珝睡姿也很乖,睫毛颤着,似乎都已经开始做梦了。


    祁砚旌不自觉地弯起嘴角,轻轻摸了摸许珝的眉毛,又摸摸他的眼皮。


    这小孩儿虽然身体差,睡眠倒是好,能睡是福,以后如果慢慢能多吃点东西,还怕养不回来吗?


    许珝睡梦中张了张嘴,像在说梦话,祁砚旌俯身凑近。


    “为什么呢……”


    梦话通常都很无厘头,祁砚旌隔着被子轻抚许珝的背:“什么?”


    许珝砸吧砸吧嘴,停下了,祁砚旌等了好久,才等到许珝再次开口。


    他眉头轻蹙隐约有愁容:“为什么对我好……”


    祁砚旌抚摸许珝后背的手顿住,眼中闪过诧异。


    他缓缓坐直,凝视许珝的睡颜,无比困惑。


    许珝难道还没感觉出来吗?


    他的心思还不够昭然若揭?


    不应该啊……


    酒店的小房间内,一盏灯,两个人,四下无言,祁砚旌在床边坐了很久。


    ·


    祁砚旌被子的味道很干净舒服,许珝在里面卸下了所有疲惫,睡了个彻彻底底的好觉——直到被枕头下的手机震动震醒。


    睁眼的瞬间,许珝后脑勺都是麻的,他摸出手机缓缓坐起来,靠在床头缓解低血糖的眩晕。


    “喂……”


    “许珝!你在哪儿!!”


    手机听筒都不能模糊张畅的怒吼,一下窜过来直冲天灵盖,许珝瞬间清醒大半。


    他拿远手机揉揉耳朵,才说:“我就在酒店啊。”


    “你放屁!我也在这儿,我咋没看到你!!”


    许珝一怔,缓慢地放下手机,抬眼看向紧闭的房门,一墙之隔的门外,果然传来和听筒里一样的声音。


    “许珝你说话,到底在哪儿?远吗安全吗,报个地名我来接你啊……”


    许珝起身,打开门。


    “怎么还不说话?是不是和祁砚旌在一起呢,我——”


    话音戛然而止,四目相对。


    “我……也要来……”张畅呆滞。


    许珝头还有点晕,倚在门框上抱臂看着张畅,“你来?你往哪儿来?”


    他抬手揉揉脖子,慵懒道:“都说了在酒店你还不信。”


    张畅愣了片刻,啪一声挂断电话冲到许珝身边:“你!你你你你……!”


    许珝叹气:“我怎么了?”


    张畅惊慌失措:“你怎么睡在祁老师的房间?!”


    许珝揉脖子的手一顿,抬抬眉梢,哦豁,他把这茬忘了。


    “咳,没什么,”许珝镇定地推开张畅往餐桌走,“男人互相换个房间睡也很正常嘛。”


    他掩饰地倒了杯水喝。


    张畅完全听不见跟在许珝身后,他看见的是许珝从祁砚旌房里出来,是许珝脚步虚浮地走姿,是许珝沙哑到需要喝水缓解的嗓音。


    张畅两眼一抹黑,痛心疾首:“你们做了?!”


    “噗——!!”


    十几分钟后,许珝气息奄奄地被张畅从洗手间扶出来。


    他被水呛得快要把肺咳出来,又因为低血糖差点咳晕过去,被张畅拖去洗手间拍背干呕又洗漱收拾,回到沙发上的时候去了小半条命。


    张畅光速冲好一杯蜂蜜水唯唯诺诺地递上来。


    许珝不接,虚弱怒视:“看过甄嬛传吗?”


    他嗓子还哑着,看起来虚弱得能马上嗝屁,张畅丝毫不敢反驳,赶紧点头。


    “知道静白怎么死的吗?”


    “!!”


    许珝冷笑一声:“再敢乱说,我也拔了你的舌头。”


    张畅惊恐,连连摇头把蜂蜜水往许珝跟前送:“不敢了不敢了,祖宗您喝一口吧。”


    许珝确实晕得厉害,想了想不再跟自己过不去,勉强接下了那杯水。


    ·


    祁砚旌的生日派对定在晚上,没有设置直播,好让大家彻底放松。


    餐厅虽然是市内最高档的一家,布置却很有上个世纪婚礼酒楼的味道,剧组和节目组的意思,祁老师三十大寿,那是天大的好日子,越喜庆越好。


    许珝到的时候,祁砚旌已经在最中间那桌的主座上落座,穿着简洁大方的西服,端着酒杯和三三两两的人聊天说笑。


    他身边还有个位置空着,敬酒的人前前后后来了几波,也没人敢往那儿坐。


    看到许珝,祁砚旌跟那几人抬了抬酒杯,起身朝许珝迎了过来。


    许珝穿着毛茸茸的厚外套,浅棕色的,含着笑看祁砚旌的时候,像只眼睛湿漉漉的小狗狗。


    祁砚旌揉了揉他的头发,引他到自己身边那个空位坐下。


    室内温度有点高,许珝进来一会儿就开始出汗,脱掉外套搭在椅背,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休闲衬衣,一下从圆滚滚的小狗狗变成了清瘦的高中生。


    他坐在祁砚旌身边,陆陆续续来给祁砚旌敬酒的人也会想捎上他。


    祁砚旌把送到许珝眼前的酒杯一一挡开,声线平和却不容拒绝:“他不喝酒。”


    来人一愣,随即和大家一起哄笑起来:“祁老师这么护着许老师啊!”


    “那祁老师得替许老师喝!”


    “寿星好酒量啊!”


    许珝坐在原地,看祁砚旌和那些人说笑,脊背挺得直直的,耳根却发红。


    又送走一波后,祁砚旌专门给许珝点的滑肉蒸蛋好了,他轻轻抚着许珝的背,在满桌觥筹交错中低声道:“勉强吃一点,垫垫肚子。”


    许珝脸颊微红,点点头,很乖地捏着勺子开始吃,吃了一小半后就有些不安分地盯着祁砚旌的酒杯。


    祁砚旌察觉到他的视线,笑起来:“想喝吗?”


    许珝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祁砚旌,他有很轻微的酒精过敏,但来之前已经吃了过敏药,现在只喝一点完全不会有影响。


    “好吧,”祁砚旌把酒杯递到他嘴边,“抿一小口。”


    杯里是度数很高的白酒,许珝抿了一点点都被辣地嗓子疼,赶紧闭嘴缩到一边,逗得祁砚旌又笑起来。


    今天心情好,祁砚旌也就没太管着许珝,给他倒了一点点红酒,垫了个杯底的程度,等他自己抱着杯子慢慢嘬。


    酒精和过敏药双重作用的后果,就是许珝上头了。


    说醉也不算醉,但就是走路打飘,莫名其妙的快乐无比想傻笑。


    他连饭局什么时候正式结束的都不知道,稀里糊涂被祁砚旌抱上车。


    祁砚旌喝了很多酒,饶是酒量再好也有点微醺。


    许珝靠在他怀里一个劲傻笑,惹得他也弯起嘴角。


    “你到底在笑什么?”祁砚旌抬起许珝的下巴。


    许珝也不知道,说不清楚为什么,他真的很喜欢被祁砚旌保护,当成小孩子宠的感觉。


    虽然偶尔也会担心祁砚旌对他好的真正原因,但此刻很幸福是真的。


    他盯着祁砚旌分明的下颌,抬手摸了摸,只碰了一下就被祁砚旌捉住指尖。


    “怎么动手动脚?”


    许珝没应,自顾自地笑笑,忽然问道:“昨天晚上,我们睡一起的吗?”


    “你觉得呢?”祁砚旌扬了扬眉梢。


    许珝缓慢地眨眨眼:“我不知道啊……”


    昨晚他睡的时候祁砚旌不在床上,起来的时候依旧没了人影,许珝完全不清楚自己是不是一个人睡的。


    祁砚旌抬手按住他的太阳穴,半强制地让他闭眼,声音带着笑意:“自己慢慢猜。”


    于是许珝猜着猜着睡着了。


    在车上睡过一会儿,许珝稍微清醒了点,勉强能够走直线,从停车场到酒店门口没再让祁砚旌抱,自己慢悠悠地走了上来。


    “滴——”


    祁砚旌刷了房卡,推着许珝进去。


    房门被祁砚旌带上,走廊的光被隔绝,只剩下屋里浓重的黑暗。


    许珝看不清脚下的路,甫一转身,和正上前的祁砚旌撞在一起,两人不约而同顿住了。


    黑暗中视线受阻,可如果距离近到一定程度,依然可以看清对方的轮廓。


    祁砚旌身形比许珝高大很多,靠得很近的时候,许珝必须微微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同时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气息。


    祁砚旌夜视比许珝好很多,在许珝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时,他能将许珝含着醉意的眉梢眼角尽收眼底。


    黑暗和酒精最能勾起人类原始的本能,当许珝的视线落到祁砚旌嘴唇上时,祁砚旌倾身,将两人的距离缩减至零。


    滚烫的热气和潮湿的嘴唇疾风骤雨般席卷而来,许珝只来得及闷哼一声,本能地勾住祁砚旌的脖子。


    有些东西是老男人的专利,比如成熟的吻技。


    如果许珝不是很清楚祁砚旌从没碰过别人,他甚至会以为祁砚旌是个打着处男名号招摇撞骗的情场老手。


    他被祁砚旌抱着一路从门口吻到玄关,路过客厅最后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祁砚旌托着许珝的下巴,让他的下颌微微抬起,这是个最便于接吻的姿势,也能让许珝纤长柔韧的颈线一览无余。


    许珝眼底绯红眼眸湿润,祁砚旌教许珝呼吸了两次,在许珝听话张开红肿的嘴唇时,再次落下湿热的吻。


    他的亲吻带着野性的冲动,粗暴热烈,却不会让人难受。


    许珝在他张弛有度的引领下学会了青涩的回应,他环着祁砚旌的脖子,一时让这个吻缠绵无比。


    酒精和过敏药使许珝恍若置身云端,既懵懂又兴奋,可笼罩在身上灼热的气息和唇齿间柔软黏腻的真切触感,刺激着神经,意外地让许珝清醒起来。


    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开始充斥大脑。


    比如祁砚旌为什么要亲他?


    比如祁砚旌能分清他在亲的到底是谁吗?


    亲吻到了食髓知味的地步,任何人都会循着本能往下走,祁砚旌几乎用光了自制力,才勉强从暧昧的纠缠中抽离。


    借着窗外细弱的光看清了许珝满是泪痕的脸。


    像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祁砚旌脑中旖旎幻想瞬间退却。


    “怎么了?”他小心地抱许珝靠在沙发上,“我吓到你了吗?”


    许珝仰着头,肤色雪白,泪珠蜿蜒进耳鬓的黑发,“没有……”


    祁砚旌轻轻捧着许珝的脸:“那为什么哭?”


    “祁砚旌……”许珝声音暗哑。


    “嗯,我在珝珝。”


    “我不是他……”


    祁砚旌环住许珝:“我知道,我知道啊。”


    许珝摇头,捂住脸深呼吸两下抹掉眼泪,再看向祁砚旌时,只有通红的眼眶和鼻尖昭示着他曾经哭过:“你对我好,是因为喜欢我吗?”


    又是这个问题。


    祁砚旌低头亲了亲许珝的眼尾:“还不够明显吗?”


    许珝长睫毛颤了颤,看着祁砚旌:“可是为什么呢?”


    “喜欢这种事是可以说得明白的吗?”


    “那如果我告诉你,这是一本书里的世界,你会怎么想?”


    祁砚旌一怔。


    许珝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将一切都告诉他。


    他指尖在祁砚旌右边肩头点了点:“你这里有块指甲大小的红痕,对外你从来都说是胎记,但其实是你八岁那年在家里乱跑,摔跤打破了你爷爷最爱的古董花瓶留下的疤痕。”


    “爷爷去世后,知道这件事人的全世界只有你自己。我知道是因为书里提过,书里还强调你因为觉得丢人,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祁砚旌握住许珝肩膀的手不受控制加重力道,眸光震动。


    许珝说的都是真的,祁砚旌从小就比别的小朋友更稳重,八岁之前是他最调皮的时期。


    打碎花瓶是因为他那时候和所有小朋友一样有超人梦,把内裤穿在外面在家里到处跑,结果就是和爷爷的古董花瓶一起摔倒,并在肩膀留个口子。


    这件事算他整个童年里最尴尬的回忆,长大后也不愿意承认,只统一把那道疤说成是胎记。


    祁砚旌怎么都想不到,他这个因为丢人而从未和任何人提过的童年囧事,竟然会成为许珝解释一切的证明。


    他松开手直起身,缓缓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书里有没有写花瓶是什么样的?”


    许珝摇头:“没有说材质,只提过是暗红色,有梅枝样的暗纹。”


    是了,丝毫不差。


    那个老古董花瓶,只有他们家的人见过,这么多年过去,估计都没人会记得,而许珝更不可能有任何知道的途径。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生活了三十年的世界,只存在于一本书里。


    祁砚旌一时没法说话,只觉得荒唐得可笑。


    整个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颠覆,脑中一片混沌。


    良久,他搓了把脸,问许珝:“然后呢?”


    许珝回视他的目光:“你是书里的绝对的主角,整个世界都围绕你在运转,我只是几句话就被带过的小角色,所以我知道你的一切,却一点都不了解我自己。”


    “我不知道这个身体是因为容易过敏才戴手套,不知道他后颈有没有痣,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浑身都是伤每天疼得死去活来……”


    许珝说着又有些哽咽:“我只是看完这本书睡了一觉,醒来就到了你车里,我不知道原身怎么样了,也不明白我穿书的意义是什么,一切都很模糊……”


    祁砚旌手肘搭在大腿上,弓着身体久久的沉默着,五官被隐没在黑暗里,完全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缓缓抬头再次看向许珝,颤抖的声线出卖了他罕见的不镇定:“就算、就算是书里的世界,和我喜欢你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是个不该有感情的人啊。”


    许珝眼眶通红:“你从一开始的设定,就是不会对任何人动心。这么多年,你有那么高的名利财富,身边来来去去有过那么多喜欢我。”


    “那些一直骂我的人也一样,突然就说喜欢我,可是为什么呢……”


    许珝逐渐开始抽噎:“所以,所以我想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到了这个世界……让它的运行发生了改变,你也可能不是真的喜欢我,只是被世界赋予了另一种设定……”


    “我也……我也不好,从来没人像你那么对我好,我、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也想过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但不行啊……”


    许珝把自己缩成一团,眼泪止不住的掉,“总要解释的……”


    这次祁砚旌没有再来抱他,也没有哄他不要哭。


    那个从来都很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弓着脊背,全身都紧绷着,仿佛完全沉入了另一个彷徨的世界,散发出极端的压抑。


    许珝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心里什么感觉,却很清楚地明白他想得到祁砚旌的回应,想祁砚旌现在就过来抱抱他,再哄哄他。


    可是祁砚旌没有。


    许珝等了很久,祁砚旌都维持那个压抑的姿势坐在原处,十几分钟前的缠绵暧昧似乎都是虚假的幻象,从来没真正存在过。


    退去两人炙热气息的客厅,只剩下刺骨的寒冷。


    许珝的泪痕凝在脸上,眸光也逐渐暗下去。


    祁砚旌大概真的不会来抱他了,这个认知让许珝心脏酸涩无比。


    他站起身,对祁砚旌轻声道:“你想想吧,我先不打扰你了。”


    客厅里太冷,许珝穿得少,小腿被寒气浸得酸痛,落地的瞬间有些踉跄,祁砚旌也没像以前一样立刻冲过来扶住他。


    许珝咬住下唇鼻尖发酸,自顾自地回房间,啪一声关紧门。


    这晚的睡眠比之前差了好多,浅眠多梦,醒来后也不记得梦到过什么,只觉得比熬了通宵还要累。


    许珝一想到昨晚和祁砚旌的事,就无比疲惫,甚至不想去片场,不想和祁砚旌再有接触,不想费尽心思拿捏尴尬的分寸。


    两人刚到这家酒店时,祁砚旌还很宠他,把采光最好有独卫的大房间给他住,但许珝从来没用过卧室的洗手间。


    或许是为了满足心里那点隐秘的悸动,他一直和祁砚旌共用外面的大浴室,用同一款沐浴露同一款洗发水。


    到了这里以后,他们身上的味道都是一样的。


    现在许珝却不想出去了,在自己房间洗漱完毕简单换了身衣服,才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以免惊动另一个房间的祁砚旌。


    打开门的一瞬间,许珝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被浓烈的烟草味呛得猛咳出来,扶着门框直不起腰。


    他不是对烟味特别敏感的那一类,但现在客厅烟草的浓度已经超过绝大多数正常人可以接受的范畴。


    许珝咳得生理眼泪直往外冒,快要站不住时被人拦腰抱起来,天旋地转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关门声,他被抱回了床上。


    “许珝?怎么样了许珝?”祁砚旌声音夹着浓浓的担忧,手掌在他后背轻轻拍。


    他不知道抽了多少烟,嗓子都哑了,一下子沧桑不少。


    许珝呼吸有些缓不过来,祁砚旌身上的烟味也远远高出他能够承受的范围,靠近一点他就咳得更厉害。


    祁砚旌手顿住了,僵直地立在他身前,小心翼翼收回的指尖显出罕见的无措。


    “我……”祁砚旌喉间滞涩,想靠近又不敢碰许珝,“给我一点时间,几分钟就可以。”


    他说完转身出了房间,把许珝的门严严实实关好。


    许珝咳得心肺剧痛,软绵绵地倒在床上调整呼吸,无暇在意祁砚旌忽然转变的态度。


    几分钟后他又被祁砚旌抱了出去,轻轻放在沙发上。


    客厅的窗户大开着通气,烟味散了不少,就是风有些大,祁砚旌拿厚毛毯将许珝仔仔细细裹起来。


    他换了件衣服,看上去也简单收拾了下自己,身上的烟味只剩一点点。


    许珝缓过来后才有精力打量祁砚旌,不明白这个昨晚还冷落自己的人为什么又愿意对他好了。


    祁砚旌在他身边坐下,像是怕自己身上的烟味又呛到许珝,没靠太近。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祁砚旌轻声问:“你叫什么呢?”


    许珝知道,这一刻自己在祁砚旌面前,是真正彻底脱离了原身,祁砚旌的目光透过这具外壳,看向了许珝最本质的灵魂。


    许珝指尖轻颤:“我也叫许珝。”


    祁砚旌点点头,“长相呢?”


    “几乎完全一样,连脖子后面的痣也……”


    祁砚旌却很轻地笑了笑,“不是的。”


    “什么?”


    “原本的许珝后颈没有痣。”


    许珝惊诧,大脑都空白一瞬:“怎么可能……”


    他很确定自己是魂穿,那两颗痣他本来是有的,却不确定原身会不会也有,被问到时才会突然慌张。


    可两具身体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多两颗痣根本不算什么,在确定原身也有的时候,许珝完全没再多想。


    祁砚旌从手机里翻出张照片递给他:“这个是前采那天拍的,在你晕倒被我带上车的几个小时前,那里都没有痣。”


    他笑了笑:“虽然不清楚缘由,但你确实在这具身体上留下了只属于你的痕迹。”


    许珝手抖得几乎要拿不稳手机。


    “所以,我想了一晚上。”祁砚旌眼底青黑一片看起来确实一夜没睡,但状态却全然不似昨晚那般失态,已经恢复到了惯常的镇定。


    “可能对你来说这里只是里的世界,我也只是其中一个人物,”祁砚旌说,“但它对于我,就是真实的。”


    许珝心脏颤了颤。


    “我猜到你不是原来的许珝,却没想到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虚假世界的普通角色。确实,昨天你告诉我之后,我懵了很久,但我想了一晚上,无论怎么想我还是认为我是个真正的,有独立意识的人。”


    “我做出的每一个决定每一个选择,都是出于心底和渴求或者理智的思考。”


    “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的家人朋友老师都在这里,他们都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情绪和自己的生活,我感受到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许珝,”他目光直直地投过来,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喜欢你,也绝对不是因为什么外界影响。”


    许珝心跳骤然加速。


    祁砚旌毫不躲避:“你说别人对你的喜欢很突然,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是因为你很可爱,一切你没有注意到的事都有规律可循。”


    “你说我喜欢你很突然又没有理由,可在我看来你笑起来很乖,吃饭的样子很可爱,睡觉睡得很香,工作的时候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都是我喜欢你的理由。”


    “可能是我唐突,没有控制好度让你措手不及,但我的喜欢绝对不会有别的任何原因。你的感情是从心底里生出来的,我的也一样。”


    他靠近一点,彻夜未眠而布满血丝的眼底,清晰地映出许珝慌张的神色。


    他握住许珝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指尖,语气坚定郑重:“你有疑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所以——”


    “我追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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