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姐姐,就不能让一让弟弟妹妹么?”
“姐姐为长,怎能和弟弟妹妹置气?”
胡妍美带着满心愤慨断了气,睁眼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站在古朴的二楼栏杆处,底下宾客满座,不少客人来来去去。
那些嘈杂声离她很远,有一道声音响在耳边,确切地说,是响在她的脑子里。
“愿不愿为了所有受了委屈而枉死的姐姐讨回公道?”
胡妍美一愣,已经死过一回的人,碰上什么事都不稀奇,她没有立刻回答,脑中的声音又起:“功德圆满后,你可重来一回。”
闻言,胡妍美大喜,就算没有后面的好处,她也愿意帮这天底下姐姐讨个公道!
“我愿!”
胡妍美话音刚落,脑中一阵疼痛,与此同时,许多记忆纷至沓来。
原身孔娇娇,听名字挺娇气,但她活得挺粗糙的。
她出身在华城郊外一个偏僻的村庄里,生来是长女,庄户人家喜欢男娃,彼时听到稳婆说“母女平安”,她奶当场就扭头而去,扛着锄头就上了山。
因为她的缘故,母亲受了不少委屈,月子里没有鸡蛋吃,还会时常被婆婆指桑骂槐。孔娇娇说是叫娇娇,从会走路就要帮着母亲干活,七岁时,因为小弟生病,更是被送到了镇上的酒楼帮工,一下子签了三年活契。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酒楼虽然很累,但包吃包住,三天两头还能用客人剩下的菜开开荤。她很珍惜这份活计,干得很卖力。
东家厚道,三年内除了约定好的工钱,还多给了一些。并且承诺若是继续留下,工钱还照着三钱银子开。
一年三两,快赶得上村里人一年的收成。
这样的情形下,孔家自然是不肯接她回家。这一干就是十年,工钱全部都由孔父来结账,偶尔还没到发工钱的日子,家里等着银钱急用,孔家人甚至会提前跑来支取。
而孔娇娇与家人的牵绊,也就是这每月的工钱。唯一让人欣慰的,就是在她勤快麻利又聪慧后,东家对她不错,每年都会给她做新衣,吃食上并不亏待,长到十岁多,酒楼的少东家还时常照顾于她。
孔娇娇是穷人家的孩子,又在酒楼这样的地方长大,闲事听了不少,懂事也早,自然知道少东家的这份照顾意味着什么。于是,在她有心靠近之下,二人两情相悦,更让人欢喜的是,酒楼东家并不是那看重家世之人。在被孔家狠要了一笔聘礼后,两人成了亲。
成亲后一年就生下了孩子陈佳荣,又一年生下了女儿陈佳慧,夫妻俩儿女双全,又能互相体谅,算得上相濡以沫。陈家长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又教了孔娇娇算账和进货,多年下来,长辈们已经不太管事,酒楼捏在夫妻俩手中,孔娇娇更是这酒楼中最重要的人。
“娘,我去找表妹了。”
胡妍美被这声音惊醒,侧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玫红色衣衫,容貌艳丽的姑娘,身上透着小姑娘该有的朝气和活泼。
刚接收了记忆,胡妍美知道,陈佳慧这一去就会出事,偷喝了酒后与舅舅家的表哥倒做一团,还被人给抓了正着。
“别去!”胡妍美语气有些激动,话出口后,对上陈佳慧诧异的眼神,道:“我还有事,你帮我盯一会儿。记得,我回来之前你哪也别去!”
她确实有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陈佳慧去了村里,没多久孔娇娇就得了消息,去城里进货的陈安平在回来的路上遇上了一群不懂事的孩子,他们在官道上栓了些绳子,马儿看不见撞了上去,然后将坐在前面的陈安平给颠了下来。
马儿跑得快,这一摔本就受了伤,加上同行人着急之下一挪动,弄得伤上加伤,她得到消息赶去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不醒,回来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孔娇娇知道娘家不靠谱,也知道孔家的女儿难做,所以才没有拦着女儿与表妹来往。以前她都不让两个孩子在胡家留宿,可家中出了大事,孔娇娇忙忙乱乱,派人去胡家接人时晚了点,以至于让女儿出了事。
胡妍美越过热闹的大堂,期间还抽空与两位常来的客人打了招呼,出门后拦下一架马车,急忙忙往去城里的官道上赶去。
陈安平受伤是在离镇上还有十几里的地方,走熟了的路加上即将到家,一行人放松了警惕,这才出了事。
胡妍美催促车夫快走,颠得她险些吐出来,两刻钟不到,她已经赶了十多里路,远远看到一行车队,她心中一惊,因为这一路没看到有绳子,要么那车队不是陈安平所有,要么就是绳子在这段距离内。
她努力睁大眼睛,想要辨认一二,却看到跑在最前的马儿往前扑倒,而马车上的人一头栽了下去。
还是晚了!
胡妍美心头“咯噔”一声,又很快打起精神,大夫说了,陈安平救不回,纯粹是他受伤太重加上当时那些人不会挪动,让他伤上加伤。
车夫看到了前头的动静,有些迟疑,想要放缓速度。胡妍美一把抢过绳子,狠狠抽了一下,马儿再次小跑起来。
到了绳子跟前,不用胡妍美吩咐,车夫已经勒停了马车。
胡妍美跳了下去,而与陈安平一起进城的人也已经纷纷下马车围在了他面前,其中有俩想要动手去扶人,胡妍美大喊:“住手!”
有眼尖的人已经认出来了东家夫人,最先伸手的人是酒楼中的伙计三宝,他吓着了一般拍了拍胸口,道:“夫人,这声音嚎得我心肝都险些跳了出来。”又急忙道:“东家受伤了,咱们得赶紧找个大夫。”
此时的陈安平还没昏迷,满脸的痛苦。胡妍美蹲在他旁边,道:“别害怕,信我。”她抬头吩咐:“去找大夫过来,咱们先别动他。”
众人不赞同,还是三宝试探着道:“地上这么凉,会生病的。”
“我知道。”胡妍美打量陈安平浑身上下,随口道:“着凉总比没命好,我小时候听说村里以前有个人从山上摔下来,本来救得回,可就是和他同行的人太着急,一伸手扶,当场就没命了。”
闻言,已经伸手的两人立刻就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都是陈安平请的力工,不帮忙不好。可万一他们一碰陈安平人就死了,那可就摊上了人命官司。
东家夫人不让碰,那还是不碰的好。
等待的间歇,胡妍美仔细查看了那根绳子,又看了身上绑着的结,一般的小孩子可干不出这么精细的活。孔娇娇上辈子就起了疑心,不过,那时候陈安平濒死,女儿出事,她忙得心力交瘁,且顾不上这边,后来跑去报官,事情也不了了之。
这一次,胡妍美非得找出那个“调皮的孩子”不可!
“去打听一下,今儿到底有哪些人往这边来了,官道上绑绳子,那是劫道的人才干的事,这可不是一般的胡闹,非得把人扭送到衙门让大人亲自审问入罪才行!”
众人都没吭声。
常人也不会在路上绑绳子,大概只有那些半大的孩子才会这么干。按照常理,孩子玩闹不该计较。但这都险些出了人命,只看陈安平这么半天都没爬起来,后来甚至还晕了过去,就知道伤得不轻。
这种情形下,找出罪魁祸首来问罪,本就说得过去。
车夫被颠了一路,一口气没歇又掉头回去请大夫,等了小半个时辰,车夫才带着险些被颠吐了的大夫赶到。
大夫是专治跌打损伤的,上前查看过后,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好在你们没动他,否则,动到了受伤的骨头,还真不好说。”
他让人拆了车厢上的木板,将陈安平捆好,这才让往回走。
而陈安平受伤的事,随着车夫回去请大夫也传了开去,一行人准备启程,陈家老两口急忙忙赶了来。
“安平,你怎么样?”
陈安平尚在昏迷之中,对此无知无觉,胡妍美扶着险些站不稳的陈母上了马车。
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慢,大夫护着陈安平,就怕他被颠着,走了没多久,又觉得不妥,干脆让人找了门板来接,直接将人抬回去。
只看大夫的小心翼翼,就知道陈安平受伤很重。
胡妍美想到什么,问身边的陈母:“佳慧是在家还是在酒楼?”
陈母擦了擦通红的眼睛:“我让人去酒楼传消息,她应该回家了。”
等回到镇上,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此时天色渐晚,胡妍美老远就看到了镇子口焦灼转圈的陈佳荣兄妹俩。
看到一行人,陈佳荣跑上前,担忧地问:“父亲如何了?”
陈母擦擦眼泪,轻声跟孙子解释。
胡妍美的目光已经落在了跟在兄妹二人身后的小姑娘身上,那是孔娇娇娘家的侄女孔小菜,真就跟个地里的小白菜似的,头发枯黄,又瘦又小,年纪只比陈佳慧小一岁,但却比陈佳慧矮了一个头。
对上她眼神,孔小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胡妍美直接问:“你来做甚?”
语气严肃。
陈佳慧以为母亲是看到父亲出事后才心情不好,急忙解释:“她看我没去村里,特意来接我的。听说爹出了事,心里担忧,这才留了下来。”
孔娇娇知道侄女的日子不好过,平时挺照顾她。但胡妍美阻止了陈佳慧去村里,她竟然还跑来接……算计陈家的事,她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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