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孔清在强撑,大人肃然道:“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缘由,打人是不对的。”
胡妍美立即认错。
大人并未揪着不放,翻着师爷给的供词,颇觉得棘手,这孔家干了不少错事,他打算一件件捋清,就从最早陈安平受伤开始,本来陈家告的也是这件事。
“陈傻,谁让你去拴绳子的?”
陈傻子没有大名,他从被关到大牢里后,今日还是第一次出来,也很少看到这么多的人,这会儿满心兴奋。正拍着手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也没听清大人的话。
大人再次问了一遍,他终于回神,道:“我自己去的,没有人叫!”大概是太高兴,他紧接着又道:“红嫂子说,我不能说是她叫我去的。”
话有些拗口,但在场的人都听清楚了。
葛氏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色。胡妍美的位置,只看得到她苍白的下巴。
大人紧接着问:“哪位是红嫂子?她有没有在这堂中?”
陈傻子看了一圈,摇头道:“没!”
胡妍美早在之前就已经跟大人说过陈傻子口中红嫂子的由来。但大人办案,不会听信谁的一家之言,他对此也有准备,一挥手,边上立刻有个衙差裹着一件红袍跪了一群人中。
陈傻子看见了,摇头:“没有!”他伸手一指衙差:“那是个红哥,不是嫂子。”
众人:“……”
还不算傻透顶。
大人无奈,低声吩咐了几句,又让给他做饭的厨娘披着红衣过来。问:“是不是她?”
陈傻子摇头:“红嫂子比她好看!”
最后,那件红衣只有披在葛氏身上才算。
葛氏自是不服,连连喊冤:“傻子的话不能信,民妇听说傻子被送来之前已经在陈家关了几日,他这些话应是有人教唆,请大人明察。”她不停磕头:“我和陈安平无冤无仇,平时话都没说过几句,绝没有害他之心……”
傻子的话确实不能尽信,葛氏又死不承认,事情陷入僵局。
“我有话说。”
安静的堂中突兀的响起了一个年轻的男声,带着点虚弱,一句话落,还咳嗽了两声,正是跟过来的陈安宁。
他从围观人群中走出,跪到了堂中:“大人,草民是葛氏的夫君。安平堂哥出事那天是十六,她当时出去大半天,傍晚才回,没多久我就听说了安平堂哥出事的消息……咳咳咳……当时我并不知道此事和她有关,现在想来,她或许真的参与了。”
葛氏面色煞白:“我那天是回娘家了,我嫂嫂她娘家有喜,我回去帮着照看孩子……”
陈安宁振振有词:“你有没有回娘家,什么时候到的,什么时候出门回家的,找你嫂嫂来一问便知。”
葛氏满脸悲愤:“我没有做过错事,你们凭什么查我?”
“要是没做,你心虚什么?”陈安宁最恨就是别人不把自己当一回事,如今连枕边人都欺骗于他,他只为了争这一口气,也要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要查葛氏,还得回去接她娘家人,或许还要在周遭走访一番,问一问十六那天都有谁看到了她,又是在哪里看到的。
大人皱了皱眉,连葛氏的夫君都怀疑她,那她和孔清怕是真不清白。若此刻去接葛氏的娘家人,事情又得往后推……大人正觉棘手呢。陈安宁也不想再煎熬,他只想知道真相,他看向葛氏,再次开了口:“春雨,你老实跟我说,妮子到底是不是我女儿?”
“当然是!”葛氏想也不想地道:“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既然是,那我这个当爹的就可以做主她的婚事。”陈安宁目光在堂中一扫,不待她反应,自顾自道:“陈傻和我之间已经隔了几房,他实在太可怜了……”
他看着葛氏,在她惊恐的目光中一字一句地道:“就嫁给陈傻吧,当年他爹还帮过我的忙,我十岁那年发病,若不是他爹及时请了大夫,我早已死了。他爹不在了,但这份恩情我一直都记着,大伯救我一命,我让女儿照顾他儿子,从此两清。”
陈妮子吓得面色煞白,嘴唇哆嗦着道:“爹……我不要……”
陈安宁头也不回:“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娘。”
葛氏尖叫:“不!”
陈安宁面色漠然:“陈傻脑子是不好,但他单纯,知道谁对他好,只要妮子一心与他过日子,两人定能互相扶持……”
一个傻子,连最基本的做饭洗漱都不知道,只有别人扶持他的份,他哪能照顾人?
“不要!”葛氏哭着道:“夫君,妮子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不能这么糟蹋她!”
陈安宁面色淡淡,不疾不徐道:“我生养她一场,她帮我报恩,哪里是糟蹋?”
他侧头看向围观人群:“敢问诸位中可有媒人?”
亲爹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这种缺德事谁也不愿意帮忙。
半晌没人上前,陈安宁掏出了一把铜板:“这些是谢媒礼。”他看了一眼泣不成声的女儿:“你别怨我,要怨就怨你亲生的爹娘。”
围观众人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陈安宁如此,不一定是想把姑娘嫁给傻子,目的是为了逼迫妻子说实话。有人上前一步:“我来。”
葛氏浑身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说白了,陈安宁就是在逼她。要么她承认偷人,要么女儿就得嫁给一个傻子。
陈安宁见她不开口,道:“我女儿的八字和傻子应该是和的,你们先定亲,再找个良辰吉日……”
“够了!”葛氏满脸悲愤:“女儿是我生的,我舍不得这样糟蹋她。你这么做,不就是想让我承认自己偷人么?我承认了,我就是和孔清做了不该做的,孩子是孔家血脉,你满意了吗?”
她语气里满是怒气和怨气,一时间众人都不确定她是被气疯了乱说,还是真的偷了人。
陈安宁看向孔清:“你怎么说?”
孔清冷哼:“我的妻子只有长发娘。”
陈安宁冷笑:“春雨,值得么?”
葛氏低着头:“夫君,你别疑神疑鬼,我没有做那些事……”她擦了一把泪:“同姓不婚,你别乱来,族长也不会答应的。”
陈族长是来了的,此刻就跪在堂中,他从头到尾都没出声阻止,此刻听到葛氏提及自己,面色颇不自在:“这婚事是不合适。”他看向侄子,道:“安宁,我看春雨也不是那种人,你别听信外人的胡言乱语影响了夫妻感情。她是个好女子……”
陈安宁漠然看着他:“大伯,这些年你没少照顾我,我心里一直都挺感激的。但是,我也不希望你和春雨之间不清不楚,你这么护着她,我很难说服自己相信你们。”
葛氏浑身哆嗦:“夫君,你在说什么?大伯是长辈……”
“你也知道那是长辈?”陈安宁打断她:“春雨,你特么但凡要点脸,就不会和他滚做一堆。”
众人:“……”
胡妍美满脸惊诧,陈族长处处护着葛氏,她也只是怀疑两人不清白,因为外头并没有二人过从甚密的传言。陈安宁这模样,可不像是猜测之语。
果然,陈安宁瞪着妻子,道:“我去找大伯母了,她没有告诉我真相,但提及你就骂,说你不要脸。春雨,若你没有做,大伯母不会这么恨你。”
他越说越气,朝着葛氏狠狠甩了一巴掌。
葛氏被打得扑倒在地。
大人方才沉默看着,并未阻止,此时出声:“住手!”
陈安宁住了手,深深磕下头去:“大人,草民自小身子就弱,双亲早去,娶谁都是拖累人家,当年这婚事是我大伯做的主,这些年我自知理亏,时常迁就葛氏,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对我。如此不贞不洁甚至还让我帮别人养野种的女人,我绝不要与她再做夫妻,求大人替草民做主,休了这个女人!”
公堂内外一片安静。
葛氏面色已然变成了惨白,她浑身都在颤抖。
孔清害怕这女人跟自己扯上关系,毕竟,葛氏劝说傻子去路上拴绳子的事若是属实,他害得姐夫成了瘫子的罪名也板上钉钉。
当然,就他后来让儿子欺辱陈佳慧,又绑了陈佳荣之事,就已经脱不了身了。但他还是希望自己的罪名轻一点,再轻一点。
胡妍美此时出声:“大人,族长好多次劝我们打消报官的念头,民妇怀疑他觊觎我陈家钱财,让葛氏害我夫君,最终目的是想让我们全家都出意外,他好接手我家的酒楼!请大人明察!”
陈族长气急:“这太离谱了。”他急忙辩解:“大人,我从未有过这种恶毒的想法,陈安平一脉亲近之人颇多,就算他们全家都出了事,酒楼也轮不到我来接手,这全都是孔氏胡乱猜测,您千万别信她的鬼话。”
胡妍美质问:“既然你没有这些想法,为何要包庇凶手?”
陈族长:“……”他是不得不包庇啊,若葛氏出了事,肯定会求到他面前。他若是不帮,葛氏一怒之下,兴许就会把二人之间的事情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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