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乔森离两人站的有些远，在楼道口望风，也听到了一声“咣”的巨响。
姜予用尽全身力气关上了房门，反弹的力度震得手发麻发胀，面上青一阵紫一阵，他怔怔地咬紧牙关。
裴枭白是什么意思？他匹不匹配omega关裴枭白这家伙什么事？他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来挑刺的吗？
自从进了部队，因环境特殊，他基本接触不到omega，更何况他对这些事情也根本不感兴趣，宁愿将更多的心思放到外骨骼机甲上。
训练强度压力大，很多队友会定时在医疗室领取舒缓剂，可姜予再苦再难也没有向灼人的欲.望认输过。
怎么话从裴枭白嘴巴里说出来，意思却开始变得奇怪了？
姜予只觉得一大清早被气饱了。
他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当场呛回去，裴枭白难道不是和他一样，也没去ao匹配，所以才会用alpha专用加强型抑制剂吗？
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可惜念头一起，姜予霎时呼吸一滞。
他缓慢地转身，坐回沙发上，染上鲜活的双眸重新沉为一滩死水，肩脊好似承受不了重量一般，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姜予低声喃喃自语，“差一点就忘了。”
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任何舒缓剂、抑制剂了。
裴枭白不去ao匹配，无非是希望自由恋爱，却始终没有遇上心仪的omega。姜予不知多少次在评论区看到所谓“知情人士”透露裴枭白在圈内有多么的炙手可热。
可他呢？
姜予想，裴枭白确实可以拿这一点来笑话他了。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连顾及自己都很难，omega需要alpha信息素的安抚，他总不能害了无辜者。
姜予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尽管裴枭白只在房间里呆了短短一个晚上，可对方离开后，屋内的空气流速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
这场戏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裴枭白的人生里应该还会有无数的剧本等待他挑选。”
姜予想，“至于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兼顾导演和演员，也算是有了个圆满的结局。”
尽快找到其他住处，离开这里。
离开任何裴枭白能找到他的地方。
谎言会像冰层的窟窿一样，即使他拼尽全力想要修补，但哪怕是一片薄薄的雪花，也能将它击碎。
窗外幽暗的天色逐渐染上了绯红，明亮的灿烂橙色从东方的天际缓缓攀升。
姜予曾经在冰原边境见过此生最为壮丽的日出之景。
璀璨的冰点在光线照耀下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幻境，层层叠叠的海市蜃楼映在冰崖峭壁之巅。
八个人一起，或坐或立，皆向着界碑的方向，眼中燃烧着火焰，心中飘扬着信仰，精铁冰冷质感附着在肢体上，脚下寸寸绵延锦绣山河。
酒店外初升旭日正式替换暗色之时，姜予才意识到，他就这样盯着窗外看了许久。
就像冰原不会四季如春。
他此生也再不可能看到比那日更加壮阔唯美的日出了。
可至少在裴枭白眼中，他依旧如初，而不是意气风发少年零落成泥，这就足够了。
姜予第一次从心底升起了微妙的满足感。
“干得漂亮，姜予。”他轻声告诉自己，“你已经尽力了。”
.
低调的白色普通轿车在路上飞驰。
因情况特殊，乔森今日单独前来接裴枭白前往广告拍摄现场。
他紧握方向盘，透过车内后视镜，疑惑的视线不时落到后座的裴枭白身上。
裴枭白正懒散地靠在靠背上，他未如往常一般浅阖双目休息，反而眉间紧蹙，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呼吸焦躁而急促。
“怎么了？”乔森随口一问。
从他将姜予的微信好友推给裴枭白后，对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活像一座僵硬的风干雕塑。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乔森的眼睛溜溜转，正想继续试探八卦时，裴枭白忽地翻过手机，烦躁抬眸盯向镜中，唇微张，眉眼间一丝犹豫滑过。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最终还是恹恹地垂下眸子，极为冷硬的转移了话题，“没事，看你的路。”
有事，绝对有事！
乔森忽地来了精神，双目蹭蹭发亮。
先不提昨天那两个莫名其妙的电话，乔森心想。
他从裴枭白入行那一年就成了对方的专属经纪人。
七年，整整七年。
无论是嘲讽谩骂、谷底质疑，还是鲜花掌声，从出场只有几分钟的龙套配角，到巅峰的“耀龙奖最高荣誉影帝”。
两人都并肩同行，咬着牙闯过来了。乔森自认为知晓裴枭白的一切。
外界皆说裴枭白命好，天赋高，荣誉像满天星辰一般触手可得。
可乔森知道，盛名的背后，辛酸苦累，白眼冷嘲，恶意如潮水一般等待着将裴枭白吞噬殆尽。
乔森从未见过裴枭白面上浮现过如此复杂的神色，近乎柔软的怀念，忐忑的期待，落寞至极。
“也许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了解裴枭白。”乔森心想，比如姜予，七年，裴枭白没有一次提起过这个名字。
但莫名的，他异常笃定，裴枭白的一切反常都与“重逢的旧友姜予”有关。
“你和小予是吵架了？早上动静那么大。”
乔森脑筋一转，笑盈盈地换了个试探方向，“这么久没见，难道不是该高兴吗？第一天关系就搞这么僵？”
何止是动静大，门都快被甩脸上了。乔森回想起刚刚见面时，姜予满脸的“快走快走”、“打扰到我了”、“为什么还不离开”肉眼可见，毫不掩饰。
话音落下。
裴枭白终于舍得分给乔森一点关注，乔森却忽地背后一僵。
“你倒是自来熟。”
下颌线绷着很紧，裴枭白抬眼冷冷道：“叫的这么亲热。”
“......”
乔森：？？？亲热？
“我这么叫过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八千。”
“也不见别人你有什么意见，怎么，就小予这个称呼碍着你的眼了？”
乔森幽幽地叹了口气，“那成，姜先生，我管人家叫姜先生总行了吧。”
“裴先生，你怎么惹那位姜先生了？”乔森微微阴阳怪气回击裴枭白。
车内又静了下来。
似乎被戳中了痛点，裴枭白的薄唇紧紧闭合，连带着一双纤长冷眸寒意顿生。
他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姜予反应那么大。
乔森看好戏的调侃之意铺了满脸，裴枭白睫毛颤了颤，还是语气平稳道：“我只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还没有去ao匹配。”
？
什么？
乔森瞬间暴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枭白！怪不得人家甩你门！”
他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这么......呃，直白？”
乔森好不容易从词库中翻出一个比较委婉的词来。
说是直白，实际上要有多蠢有多蠢，简直是□□裸的不礼貌没情商！
裴枭白这家伙向来做事严谨干脆，与人交往虽不是八面玲珑也称得上一句言语举止有度，怎么会突然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做出这么好笑的事情来？
“在关于omega的事情上，alpha之间竞争关系极为强烈。”
“除非家人亲友，当一个alpha主动询问另一个alpha有没有ao匹配。”
乔森委婉提醒道：“就是暗讽对方没有才华魅力吸引不到优秀的omega，所以至今还是个处男单身汉。”
从目前的人物关系来看，姜予和裴枭白的关系绝不是前一类，至于后者嘛......
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幸灾乐祸，乔森每个字都带着笑意，“我是beta都知道的事，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幸真的对此类信息一无所知·裴枭白瞬时沉下了脸。
他状似无意地扭头望向窗外，乔森却从镜中后瞥到裴枭白的指尖捏的泛白，喉结不停地上下滑动。
对方大概很想问他该怎么办，但却始终开不了口。
乔森心中的天平原本倾向姜予一端，但如此画面，天平又在私心的加码下彻底偏向了裴枭白。
“......其实也没多大事。”
他语气分外轻松，慢悠悠继续讲话，“一会儿我帮你和姜先生解释一下。”
姜予这件事情给乔森敲响了警钟。
裴枭白对于关于各分化性别之间的细节忌讳似乎不太敏感灵通，等工作结束了，他要收集一下相关知识给对方恶补，以免再出纰漏，重蹈覆辙。
“对了，枭白，我给你说。”
乔森把着方向盘打了个弯，看了眼路程，快到目的地了，“人家姜先生应该是有对象的。”
“上次我们一起坐电梯，姜先生围巾开了。”他随口解释道：“我看他脖子上还留着吻痕呢，小情侣感情估计不错。”
先是毫无后顾之忧，将自己的抑制剂随手送了人，随后脖子上又出现了暗红色的不规则圆块。
总不能大冬天被毒蚊子咬了吧。
乔森想，估计是异地恋，这下好不容易在同一个城市了，干柴烈火，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懂的都懂。
他在心底暗自感叹，枭白和姜予两个人明明差不多年纪，但姜予说不准还要赶在枭白前面传出喜讯呢，偏偏自家祖宗还像一块木头一样，油盐不进。
估计枭白也想不到小丑竟是他自己吧。
乔森忍不住笑了一下，抬眼望向后视镜，想看一下裴枭白的反应。
平整光滑的镜面。
猝不及防的消息令千万种情绪尽情暴露于眼前。
乔森匆匆一瞥，然而眼前画面令他大为惊愕，甚至下意识地踩下刹车键，轿车强行结束行驶靠边停。
轮胎与地面摩擦之间发出一声绵长刺耳的“呲嘶——”
他的视野里，镜中人面上血色尽褪，蜜色肌肤透出一股惨烈的暗灰色衰败。
裴枭白喉结缓速滑动，凌厉的眉眼锋芒锐意，双眸灼灼，却诡异地直勾勾盯着乔森的后背，声音嘶哑，“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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