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第二日一早,秦清昀带着新媳妇何敏文来和安苑给季氏请安。
“儿子给母亲请安。”刚结婚,秦清昀也不似往常面容冷肃的样子,整个人看着都很好说话的样子。
“儿媳给婆母请安。”何家大姑娘身为嫡长女,从小就是被仔仔细细的耐心教养着的,通身的气派也不是常人能比的,规矩礼仪,没有一处不得体的,而且十分自然,似乎天生就应该是这样的。
秦墨正和季氏见了这一对新人自然也是十分欢喜,毕竟是自己好不容易托人找到的人家,还是靠着老太太的人情搭上了关系,季氏上门几次才让何家答应了婚事,如今看着两个人十分般配,自然是心里十分放心。
“儿媳给公公敬茶。”何敏文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秦墨正自然很给面子的一饮而尽,说了些体贴丈夫、绵延后嗣的话。然后给了何敏文早就准备好的赏赐。
“儿媳给婆母敬茶。”季氏看着何敏文自然也是十分高兴,有了儿媳妇,她就有帮手了,老太太虽说有心,但是也不好时常劳动,而秦清澜毕竟刚才真正上手这些事,有些事虽然能办,但是毕竟还得她亲自把关,还得去瞧瞧,这些日子可把她累的够呛,这下总算能来个人真正搭把手,帮个忙。
“好好好,快起来吧。”庆妈妈在敬完了茶之后,就给季氏预备着早已经准备好的镯子,季氏将何敏文扶起来之后,立刻就从旁边拿起了镯子,套在了何敏文的手腕上。
一般人家的婆母总是要在前几天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也立立规矩,何敏文也做好了会受一段时间苦的准备,却没想季氏看起来一点没有摆架子、耍威风,反而是十分开心她来。那镯子,一看就是专门打听了自己喜欢什么,然后特意准备好的。看来季氏确实如传闻般是个好相处的。
等敬完了茶,季氏拉着何敏文在房间里闲话家常:“你是个好孩子,该做的,想必你都是知道的,我也就不说了,昀哥儿呢,是个闷葫芦,有些事情,他总憋在心里,有时候我都怕他憋坏了,也不知道这性子随了谁,家里也没谁是这个脾气秉性。但是他心是好的,你要你慢慢的跟他说,他定然是能听进去的。日子久了,自然有话也跟你说了。这过日子,最忌讳的就是相互连话也不说,人家都说夫妻之间要相敬如宾才算是好的,但我总觉得那样子还算是夫妻吗?夫妇一体,有什么话,你可别像他那样憋在心里。”
这样子的絮絮叨叨、闲话家常,何敏文在家里时也少有,何家规矩大,一应礼节都是不可少的,母亲为了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名门淑女,更是一刻都不肯放松,身为长女,还要为弟弟妹妹们做好表率,是以在兄弟姐妹间,她都是放松不得的。没想到嫁人了,却嫁了个能自在生活的人家。
“婆母说的是,我以后有话一定不憋在心里。”
季氏看她听进去,于是继续说道:“我这里呢,也不用你天天晨昏定省,虽然做了婆婆,可我总觉得我人还没老呢,就不用一直让人伺候着。再说了,咱们这样的人家,要谁伺候没有啊,也不用你一直在旁边干站着。以后呢,你五日来一次就行。”
“孝敬长辈本来就是儿媳应该做的,不妨事的。”何敏文没想到季氏真的这么好说话,自己在家做姑娘怕是都没有这么好的日子吧。
“可别了,你早起来等着,我就要早起梳洗,我娘家武将出身,最烦这些俗事的。该有的礼节,咱们得有,但是那些没必要的,也就不用了,你要真的要孝敬,这阵子,你可有的忙呢。”季氏笑着对自家儿媳说道。
“是两位妹妹的婚事吗?”这事何家自然也是收到请帖了的,两个姑娘都要出嫁,家里的主母自然是要好好的操心的。自己的母亲就操心自己一桩婚事,看起来虽然风轻云淡,但是内里也是好好的累了一阵子。
“正是呢,你的四妹妹、五妹妹下个月一个月初出嫁,一个月底出嫁,我为了这两桩婚事,可是累的不行,你四妹妹这段日子都在帮我的忙,可她也是生手,还是得锻炼,这有你来了,想必我也能轻松一点了。”
“既然是妹妹的婚姻大事,我自当是尽心的。”新婚第二天,就开始帮着婆母料理家事,她本来以为至少要等十年之后她才有这样的机会,这秦家和自己家果然不一样。
“当然了,你也不用来太早,你们新婚,自然是要多多的在一起相处,你跟昀哥儿起床以后,陪他用过早饭,你再睡一会儿,巳时再过来就可以。”婆母这么体贴,何敏文心想,自己这是撞了什么大运吗?
回到如松阁之后,何敏文坐下喝茶的工夫,就有个好几个女使来送东西了,一应是四姑娘、六哥儿、七哥儿送的礼。瞧着都是好的,定是仔细准备了的。不过秦家的五姑娘倒是唯一一个没有送礼的,有些奇怪。
下午的时候,秦清澜陪着季氏一同料理秦清茹的婚事,也狠狠的见识了一番自家的大嫂,果然是世家大族教育出来的,比自己可强多了。什么礼节要用什么要的东西,要怎么准备,具体过程是什么样的,要怎么样指挥底下的人干,达到什么样算是合格了,什么样算是做的好,全部都清楚,连细枝末节都不放过。虽然语气温柔和气,但话语中的坚定也是不可忽视的。秦清茹的婚事这么急迫,她看起来却是从容不迫的。
不过就在经手这件婚事的时候,何敏文也产生了许多个疑惑,第一就是为什么身为妹妹,反而比姐姐先嫁了,虽然是在一个月里,但是明显不合礼法,而且秦清澜的婚事早在两年前就定下了,排个婚期还不简单吗?每个月的好日子就那么几个,选一个就是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瞧着倒像是两家都着急,想赶紧把这件婚事了结了。
第二就是这段日子里,跟着季氏的只有秦清澜一个姑娘,五姑娘居然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她打听了下,是季氏要她安心待嫁,不要随意出门。但是即使她家规矩比较大,也没有让待嫁的姑娘连晨昏定省都不来的,不只是不到和安苑里来,甚至老太太那里都不去,看着不像是待嫁,倒像是被禁足了。
这样一来,她倒是可以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大概是五姑娘做了什么让闺阁女儿名誉有损的事情,秦家不愿意闹大,直接结亲,并且因为着急,所以婚期定的十分的早,这才导致了秦家两个月三场婚礼,季氏忙的脚不沾地。
等三个人终于急匆匆赶在日子之前将秦清茹的嫁妆和婚宴的各项事宜搞定了之后,何敏文也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那天将嫁妆单子敲定了之后,季氏对着她和四妹妹说道:“你们两个去如意院将这些东西给她,也算是全了这辈子的缘分,告诉她,以后过的怎么样,全看她的造化了,秦家,是不欠她什么了。”
秦清澜看着大嫂疑惑的样子,想着秦家日后终究还是要大嫂把持的,这件事情还是告诉她为好,就在去如意院的路上说道:“大嫂想必是有些疑惑吧。”见何敏文点点头,秦清澜将整个故事和盘托出。
“我那五妹妹,自小就有一些喜爱风雅,性子上也喜欢出风头,事事都要比别人强才行,我母亲自从二姐姐和三姐姐嫁出去之后,再也不肯女儿高嫁,求的就是自己能护的住自家的姑娘。前日护国公夫人的生日宴,她与永平侯府的三公子以及其他几位哥儿在护国公府做些诗,这本没什么,但是那日下雨,她不小心崴了脚,湿着身子被三公子半搀着半抱着走出了竹林,叫护国公府的下人们看到了,护国公夫人心善瞒住了,母亲就去永平侯府说亲,还好永平侯府答应了。”
一听这话,再加上几位姑娘的婚嫁,她就什么都明白了,昀哥儿知道自己要操持妹妹嫁妆的时候,对五妹妹倒是没说什么,就说符合规格就是,但是四妹妹,她的婚事昀哥儿可是细细的说了,叮嘱自己要多操心一些,自家对不住这个妹妹,要她嫁给一个没几天活的病秧子,过去可能没两年就守活寡了。而秦家二姑娘和三姑娘都是高嫁,想必日子很不好过,才使得婆母生出将女儿低嫁的心思来。这位五妹妹想必是看姐姐们全部都嫁给了高门大户,觉得婆母不给她认真相看人家,以至于做出去这等子丑事来,真是丢人现眼。
“母亲本意是想今年等我出嫁之后,好好的给五妹妹相看人家的,已经大略看好了从三品归德将军林天工之子林元基,他家门第与我家相差不多,家中只有公婆二人,没有大家族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林元基现在也已经授了官。是八品的御武校尉,很得上司看中,以后前程少不了的。还有与大哥同年的新科进士赵光霁,父亲是很看好他的,有意将妹妹许给他,他家祖上是南方行商的,积攒了不少银钱,也是富户了,在京城中有处不小的宅院,今年他高中,已经授了官,前途一片光明。最后是中山伯府齐家的旁支,他家的嫡子齐建安,刚中了举,学问不错,再等等一年后考进士定是能中的。又有伯爵府的庇佑,日子肯定也过的不错。可惜了。”
从小生在世家大族,何敏文怎么会不知道高嫁和低嫁的区别,高嫁瞧着风光,可过日子如履薄冰,每天都要小心翼翼的,能把日子过好的,终究不多。而低嫁,娘家能给自己撑腰,日子自然不错,不过是瞧着没有那么气派罢了。她嫁给秦家就是低嫁,为的就是日子能好好的过。秦家这位妹妹,还是年轻啊。
两个人一起到了如意院门口,知会了看管如意院大门的婆子,打开了门,里边的白姨娘听见响动,还以为是要放她出去,却不曾想看到她们两个,便骂道:“你们两个来做什么,我女儿当今可是永平侯府嫡子的媳妇,谁敢作践她?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五妹妹在哪儿,我们来给五妹妹交代一下婚事相关事宜。”何敏文自然不憷这种场面,她父亲也有小妾,还不是被母亲治的服服帖帖的。
秦清澜知道秦清茹住在右边,知道白姨娘说出不什么好话,也不理白姨娘,就拉着何敏文到了秦清茹房间里。倒叫白姨娘在后边指着两个人气的不行。朝着她们两个喊道:“我好歹也算是你们两个人的长辈,你们还知不知道礼数啊!”何敏文在心中暗笑,季氏才是她正儿八经的长辈,一个姨娘,还是女使出身,身契都还在秦家呢,算个什么长辈,倒是跑到她跟前装样。
进了屋子,秦清茹见了她俩,一脸的得意,瞧着是一点也不后悔。能做出如此不知礼节之事,何敏文自然也不想跟她多言,冷声道:“今日来,是为着你马上出嫁了,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你的嫁妆,你过个目,以后这就是你安身立命的资本了。”
见着嫁妆单子,秦清茹立刻拿来去看,银子这方面是有秦家从公账上走的一千五百两,老太太给的两千两,再加上白姨娘给自己的三百两,一共是三千八百两,田产是秦家给所有儿女的一百亩地,这就是大头的了。
“没有铺面和房屋吗?药材、木料呢?还有这布料怎么才这么一点,不是什么名贵的布料就算了,怎么拿这种东西打发我?”
看着拿着嫁妆单子逼问自己的秦清茹,何敏文也是笑了:“五妹妹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家里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母亲忙的脚不沾地,差点累病了,给你准备好这么多东西,已是不易,妹妹还想要什么?母亲本想今年给你好好相看人家,明年定亲,后年风风光光把你嫁出去,你倒好,来了这么一出,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要东西?”
秦清澜看着这么理直气壮的秦清茹,以及书中的一见钟情,两家迅速定亲居然是这样的,觉得这个剧情果真不可全信,要是知道秦清茹这样,说什么那天在竹林外她也要将秦清茹拉出来。
于是深吸一口气对着秦清茹说道:“父亲母亲待你不薄,你可知道母亲早已为你选好三家不错的人家,人口简单、公婆正派、夫君有前途,可你非要嫁柳家,那柳家难道就是什么千好万好的人家吗?勋爵人家,子嗣众多,光是上一辈的永平侯就生了六个儿子,七个女儿,你那夫君柳玉洲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庶长子柳玉简现下和大哥一样在翰林院做翰林,底下还有一众弟弟妹妹们。他都二十四了,还不娶亲,你都没有想过有什么原因吗?”
听到这话,秦清茹嗤之以鼻,反问道:“难道就许四姐姐你做侯夫人,妹妹我就当不得吗?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天地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勋爵人家,自然是子嗣众多,这代表了家族强盛,以后也好有个帮衬照应,姐姐你懂什么!他父兄得陛下青眼,可比某些人连给陛下效力的机会都没有,四姐姐你怕不是嫉妒?”
看着秦清茹完全没有听懂的样子,秦清澜都好奇书中写的她在柳家斗婆母,斗妯娌,斗妾室到底是怎么斗的,还是她穿错书了,这是同人文?不管这些,反正劝也劝过了,她死活要觉得柳家好,那也没有办法。
“五妹妹还是好自珍重的好,以后不求有福了你照看秦家,但求有祸了也别牵连秦家。好歹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自是不会再回来。”她将来可是候夫人,到时候要秦家哭着来求她,尤其自己这个四姐姐!
“五妹妹既然已经看过了嫁妆单子,那我们也就走了,五妹妹好好在如意院中待嫁吧,迎亲的花轿,后日便会上门了。”何敏文看着秦清茹,也不知道秦家一众兄弟姐妹都是好的,怎么养出来这样一个女儿。不过既然马上要出嫁,嫁了人,也就是别家的人了,她以后反正是不用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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