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有还是没有,莫惊春都阻止不了这个“科普”节目的继续。
一档节目从开始到播放都要花费无数人的精力,即便莫惊春真的有能力强行停止,在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到底不会这么做。
这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世代。
莫惊春为了融合记忆和感觉花费了些许时间,但他觉得,公冶启好像如鱼得水,并没有觉得任何的不适应。
他有些好奇。
公冶启坐在餐桌上,吃着莫惊春弄的晚餐。
从陛下的神情来看,莫惊春分辨不出他到底觉得难吃还是好吃。不过莫惊春的厨艺,他自己知道,虽然能够做饭,但也仅限于能将东西煮熟,要说多难吃也没有,但绝对算不得上好吃。
公冶启慢吞吞地说道:“哪里不好?”
陛下在回应着莫惊春的好奇。
他歪着脑袋,“我没有疯病,也无需肩负所谓的责任,更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这个世界有哪里不够好吗?”他用小刀切开了莫惊春煮的猪肉,明显可以看到血水一点点渗透出来,这让莫惊春有点汗颜,“您别吃了。”
公冶启无所谓地将莫惊春煮好的东西都吃掉,平静地说道:“明天我来煮。”
莫惊春:?
公冶启会做饭吗?
但显然,公冶启并不希望莫惊春的注意力长久停留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他的双手搭在莫惊春的肩膀上,随后将他整个人拖入了房间。
自从莫惊春和公冶启一起住后,莫惊春就从住宿变成了走读。
公冶启的住处距离莫惊春大学并不远,学校财大气粗,主校区更是在市中心,当然不妨碍莫惊春上下学。
相处的这些天,莫惊春逐渐意识到公冶启的年纪,比他要大了几岁。虽然他一直都跟在莫惊春的左右,但偶尔也要处理工作的事情。
从此可以看出来,他已经在上班了。
要工作的人,到底是怎么做到每天都不去办公室的?
公冶启淡定地说道:“所有的工作都可以通过电脑洽谈,就算是交流也可以利用工具,为什么要去上班?”
莫惊春:“……”
“如果有必须面谈才可以的工作呢?”
这并非不可能。
公冶启:“那就不接。”
莫惊春:?
这么任性是可以的吗?
相处久了,莫惊春也逐渐知道公冶启在做什么。有点头疼的是,即便是轮回转世,公冶启的身份并没有比他上辈子简单到哪里去。
莫惊春甚至在听过一次后就不想再去想,只是义正言辞地说道:“既然两辈子都是如此,看来想做个普通人还是得靠我自己。”
公冶启嗤笑了声,靠在莫惊春的肩膀上,漫不经心地说道:“普通人?你哪里算是普通?是那种轻轻松松就考上顶尖大学的普通,还是你承载了上一辈子的记忆的普通?你光是这张脸,就已经算不上普通。”
莫惊春笑了笑,看向公冶启。
陛下为什么要时时刻刻跟着莫惊春?
在他们最开始碰面的时候,他当然可以用久别重逢的借口来安抚自己,陛下不过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他见面,所以才会推掉一切的工作来和莫惊春在一起。
对比上辈子,陛下偶尔的极端行为,莫惊春并没有觉得陛下这样的举动哪里奇怪。
可他们如今已经重逢快小半年,这烦人的科普节目都快到了尾声,就连正始帝的生平都被扒拉得七七八八,只除了他那所谓的爱人到底是谁,还没有被揭露……这么久的时间,公冶启还要盯着莫惊春,几乎是寸步不离,偶尔还跟着莫惊春去上课,到了这般地步,就未免太过紧迫盯人了。
莫惊春直觉这其中定然有问题。
只是公冶启不愿意说。
又一日,莫惊春正在阳台和家里打电话,公冶启坐在书房,正在和属下沟通。客厅的电视开着,隐隐约约可以听到节目上说话的声音,不过莫惊春专注于手头的电话,并没有在意那背景音是什么。
他已经私下和莫广生碰面了两次,也与大哥说过,他和公冶启的关系。
莫广生虽然不怎么赞成,但只悄悄提醒他,要注意公冶启的身份。
莫惊春一想到这个,就有点好笑又无奈。
莫惊春的父母兄弟还是原来的人,可是公冶启却与他家不同,这导致陛下在恢复了记忆后,压根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亲人,在花费了一点时间斩草除根后,公冶启可谓是顺顺利利地接掌着企业大权。
对比起莫惊春的读书生涯,公冶启那看起来像是豪门宅斗,再加点夺/权大戏,简直是两个世界的故事。
啪嗒啪嗒——
莫惊春隐约能听到书房内,公冶启在敲打着键盘的声音,同时答应着电话里母亲的话,“我现在挺好的,在朋友家里住着。”
莫母好笑地说道:“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不然见天往外跑,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那么好的朋友?”
莫家和大学在同一个城市,一般就算莫惊春不在大学住宿,也会回家。
这频繁在外留宿,看起来就不像是莫惊春所为。
如此反常,定然是有缘故的。
莫惊春沉默了半晌,和母亲说道:“我的确是和人在交往,但,还有些许问题。”他没留神说话的时候,有少许文绉绉。
在从前,莫惊春和公冶启的关系,是莫家人所默认的。
就连莫父,在临终前也曾将莫惊春叫过去说话,坦诚他后来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份关系,这时候莫惊春甘之如饴,莫父便从来都不曾表露出来。
但,莫惊春从未有过和母亲坦诚的经历。
早在他长成前,莫母就已经去世。
莫惊春很惦念这一辈的母亲,和她说话,就也有了几分小心翼翼。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从小到大就是太让人省心,跟着广生一样调皮其实更好,不然我总是怕,你是不是私下偷偷被谁欺负了。”莫母的性格,其实有些爽朗大方,笑起来的时候,更是如同清脆的银铃,压根就没在乎她身后客厅正被她打击到的大儿子,“好了,既然是可以在外面一起住的姑娘,你可得将人家带回来相看。不许对人家不负责任,知道吗?”
莫惊春舔了舔唇,认真地说道:“好,但是妈妈,我喜欢的人,不是个姑娘,是个男子。”
莫母沉默了,莫惊春只能听到她忽而急促了少许的呼吸声。
这种紧张的感觉,莫惊春已经太久没有体会过,就好像回到了幼稚的童年,他倔强地站在莫母的病床前,僵硬着攥着袖口,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却不肯,或者不敢承认。
这种感觉相似,但是莫惊春知道,这并非错误。
喜欢这一件事,从来都不该是个错误。
“他是个怎样的人?”莫母总算开口,轻声问道。
“他……”
莫惊春哽住。
公冶启这样脾性的人,在长辈看来,绝对不会是个容易接受的选择。长辈们希望脾气柔和些,好相处的,容易说话的……如此云云,可这都和公冶启不搭噶。
如此算来,除了有钱,莫惊春一时间也难以说出个陛下没有优点,那更是可笑。
他做事雷厉风行,更是果断之人,不管是谁,在公冶启的面前都别想欺瞒了他去。他是如此聪明,眼底揉不得沙子,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做事,永远都不必担心他是激流勇进,还是急流勇退。
可是莫母要的,肯定不是这些,她要的,她在乎的……
莫惊春轻声说道:“他可以为了我去死。”
这话是这么轻,轻得莫母几乎没法捕捉到莫惊春的话,但在辨明清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时,莫母的声音犹然尖锐了一瞬,“说什么胡话呢?”
可在这话出口后,莫母才觉察出她刚才的失态。
其实不过是刚才那一句看似玩笑的话,再怎么样也不该七情六面上头,只是莫母……难以形容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一种毛骨悚然抓住了莫母的神经。
她有种古怪的错觉,莫惊春说的是真的。
好端端一个谈恋爱,为什么会涉及生啊死啊这些事情?
这叫莫母对莫惊春更加担忧。
她低声说道:“既然这样,下周,你和他,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莫惊春应了声好。
就在莫母想要急匆匆挂断电话的时候,从他们的通话中,几乎同时爆发了热情高兴的掌声,一时间,不管是莫惊春还是莫母都没有动作。
莫惊春下意识转身看着客厅。
雷鸣般的掌声是从这里出现的。
他有点吃惊,也有点好奇,接着电话往那边走了两步,正看到电视节目上,杨专家喜气洋洋地说道:“经过我们长时间的破译,专家小组总算钻研出主墓室内,那块碑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碑文采用了一种极其久远的古字体,如果专家小组特地去请了相关的专家的话,那今日未必能够勘破这其中的玄妙。”
显然这一次破译,让杨专家非常高兴,他几次摸着自己有点秃道:“之前专家小组的思路没错,躺在正始皇帝旁边的乾棺肯定是他的爱人,而不是之前传说的兄弟手足,这是为什么呢?答案就在我们前几日破解出来的碑文上。”
莫惊春心头一动,碑文,什么碑文?
他在主墓室压根没摆过什么碑什么碑文才对啊!
这些天,莫惊春忙于学习和公冶启的事情,对这个节目放松了戒备,现在意识到出了意外事故,正要和莫母道别挂断,就听到杨专家已经迫不及待地说话,“据我们判断,主墓室另外一具尸骨是属于正始皇帝当朝最得恩宠的侯爷,莫惊春!”
杨专家还在说着什么叨叨的话,莫惊春的视线对上了书房刚出来的公冶启。
莫惊春看着公冶启,公冶启看着莫惊春。
莫母在电话里惊甫未定地说道,“阿春,广生说你的男朋友,叫公冶启?这个名字,为什么和电视上那个皇帝一样?”
从莫母的电话里,那背景音正在大呼小叫。
“莫惊春,居然也叫莫惊春!!!”
那是莫广生。
莫惊春:“……”
他盯着公冶启,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公冶启迎着莫惊春的死亡视线,悄无声息地往书房内倒退了一小步。
这叫战略性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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