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周梵怔了一秒, 而后抬头,看到梁殊择一双略微往下看的眼。冷冽的单眼皮,夹杂着干净的情|欲。她脑袋里忽然生出一种冲动。
周梵轻轻踮起脚, 眼掀了下,空间狭小, 光也浑浊。
过两秒, 她轻轻吻上梁殊择的唇。梁殊择抱着她腰,手垫着她脑袋,两个人在这里吻起来。
周梵这次给予了梁殊择很多反应。
梁殊择前一秒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后,他睨了眼她, 而后手便更搂紧她腰, 两人接吻时几乎发出声音。
周梵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人听到,她闭上眼,下一秒,梁殊择咬上她耳垂。
周梵耳垂瞬间便红起来, 被咬到的地方酥酥麻麻一片, 整个人像是在被火烧。
梁殊择咬过耳垂后,便松开她。
睥她一眼, 又揉下她头发,将她抱到怀里。
周梵脑袋依偎在梁殊择怀里,她眨眨眼, 睫毛碰到他衣料。
她听到梁殊择声音压到最低, 很哑。
“周梵, 吓到了么。”
周梵:“没有。”她很喜欢被梁殊择抱在怀里的感觉, 很有安全感, 也很舒服。
她嘴唇张了张:“我没有这么脆弱。”
梁殊择在她头顶上传来一声笑。
紧接着, 她听到梁殊择又咬了吓她耳垂, 落下一句疏懒的话。
“是我太小心了?”
周梵弯下唇,没想太多,浅声说:“你可以大胆点。”
梁殊择扯唇,将她滑雪服整理好。
几分钟后,两个人牵手走出去,周梵低头用手抹了下唇角。
因着周梵是真没滑过雪,所以梁殊择全程都在教她。
周梵弯着唇,和梁殊择一起在冰天雪地里滑雪。
直到晚上八点,周梵滑雪滑得有点累了,她见时间也差不多,便和梁殊择一起换了衣服,离开了滑雪馆。
周梵不想开车,便在之前已经找好代驾,代驾直接将车开了回去。
她弯腰坐进梁殊择的车,阅读灯开着,忽然瞥到手腕右侧不知被什么摩擦出点血迹。
她怔了几秒,想到大概应该是在那个女孩家里。
女孩家的面积小,上楼时楼梯狭窄,楼梯两侧有那种堆积的锋利木头,周梵大概是不小心碰上,碰伤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因为滑雪,动作起伏有些大,血迹便渗出来一些。
她将手背过去,用衣袖擦拭掉血迹。
不想让梁殊择看到。
梁殊择睨她一眼,抬手将阅读灯关掉,说:“困了在这睡会。”
“好。”周梵点头,顺便闭上眼,真是太困,她不小心就真的睡着。
醒来后是在二十分钟后。
隐约觉着汽车不再动,像是到了地方。
周梵便慢悠悠地睁开眼,顺便揉了下眼睛。梁殊择在低头摆弄手机,表情淡淡,傲慢似以前她常看到的那样。
她张张唇,叫了声梁殊择名字。
梁殊择便嗯了声,放下手机,附身过来,冲她扯唇:“在这呢。”
周梵弯下唇,梁殊择抬手抱住她。
周梵脑袋埋在梁殊择肩膀上,听到梁殊择问她:“睡得怎么样。”
周梵声音有些沉闷,口干舌燥:“还行——”
她很喜欢和梁殊择这样亲密地挨着,车厢里没有灯光,黑暗一片。在这样干净的黑暗里,周梵听到梁殊择说。
“周梵,手怎么回事。”
而后梁殊择便拉过她手腕,抬手将阅读灯打开。
周梵睡意瞬间全无,看到梁殊择漆黑的眼睨着手腕处未干的,没有擦拭好的血迹。
她将手抽出来一些,佯装才知情:“嗯?怎么弄的?”
梁殊择淡淡睨她一眼。
周梵抿下唇。
过几秒,听到梁殊择说:“你撒谎的时候,耳朵会红,你不知道?”
周梵摸摸耳朵,摇头:“听你说才知道。”
“怎么弄的?”
周梵声音压低一点:“好像就是滑雪的时候吧,不小心弄的。”
梁殊择:“说实话。”
周梵抬眼看他:“没骗你。”
梁殊择又睨她一眼,几秒后转身下车,吐出两个字:“等我。”
背影利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周梵心烦意乱,继续坐在车上。啊,怎么就让他看见了。不看见多好。
车停在她小区门口,极其打眼。
周梵静静地坐在车上,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弯身,拿出被梁殊择塞到抽屉的那张写着英文的纸,用手机拍了照片后,又放回抽屉。
五分钟过去。
车厢里的冷气都散掉,周遭的空气逐渐燥热起来,热浪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将周梵的心脏裹挟住。
车门再次被打开是在两分钟后。
周梵觉得梁殊择离开后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但全程的时间其实没超过七分钟。
车门再次被拉响的时候,周梵顺势抬了眼,睡意又席卷,她打个哈欠。
梁殊择探身坐了进来。
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被他拿在手心,塑料袋上印着的名字是周梵小区对面的药店。
周梵扫了眼,梁殊择低头从塑料袋里拿出酒精和棉签。
周梵难得温顺地将右手伸了出来。
梁殊择看她一眼,哂笑一声,但没说话,就低头替她抹好酒精消毒。
几分钟后,抹好酒精,梁殊择将瓶盖和棉签收在塑料袋里。
他出声:“你今天为什么迟到。”
周梵:“不是说翅膀断了吗。”
梁殊择掀眼,目光浅淡,钉在周梵那。
梁殊择继续将棉签收进塑料袋里,边收边说话,声音淡淡。
“这么不相信我么。”
周梵下意识摇下头:“没有的。”
梁殊择摁下遥控:“先回家吧。”他看一眼她。“明天再说。”
周梵喉咙像是被堵住,口干舌燥到极点。
她低低地嗯了声,打开车门,朝着家门口的方向走。深夜里的风燥热不堪,她回头看一眼梁殊择的车,还没开走。
待她回到家里,一分钟后趴在窗户上看外面,车还是没开走。
周梵就那样趴在窗户上看梁殊择的车,胳膊都压酸,梁殊择都没有将车开走。直到一个小时后,他才发动汽车走掉-
周梵是向程子今悄悄打听到梁殊择生日的,9月17号。
很快了。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梁殊择也没再问周梵迟到的原因,像是将这件事忘记。
周梵也不想主动再提,这事就像一张纸片一样,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周梵的那个生日,梁殊择专门飞到遂北来见她,给她定了蛋糕,还送了条项链,将她的生日过得大张旗鼓。
她低头摸了下脖颈上戴着的项链,在想梁殊择的生日,她要送他什么礼物呢。
梁殊择什么也不缺。
周梵也不知道他缺什么。
下周就要去西京大学上学,周梵这些天一直在想要给梁殊择准备个什么礼物。
某天午睡醒来,她忽然想到,梁殊择什么也不缺,但如果是她亲手做的东西,他大概会喜欢的。
想到这,周梵便兴冲冲拿出手机,决定明天去遂北景然镇。
遂北景然镇陶瓷是国内一绝,那地可以自己做陶瓷。只是如果要拿到现货,要等半个月左右。周梵之前也给家里人做过陶瓷,有一定的经验。
亲手给喜欢的人做一个陶瓷,是一件很有意义和分量的事。
周梵弯下唇,先不和梁殊择说,打算他过生日时,她再送他。
第二天,周梵飞去遂北市景然镇,镇上是那种典型的江南水乡式建设,花香宜人。
周梵去了家之前熟悉的陶瓷作坊。
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周梵和她认识,说自己想做一个陶瓷杯送给男朋友。
老板便推荐她做了一种比较特殊的款式,好上手,做出来也好看,而且其他的花样和图文可以由她自己设计,这样做出来肯定是独一无二的。
周梵觉得这样很好,便点头,弯唇:“那就做陶瓷杯吧。”
老板拿出要做陶瓷杯的材料和一切用得上的东西,便开始教起周梵。
一个小时后,作坊里走进来一个人。
老板朝他招下手:“有什么需要吗?”
“您好,我想亲手做个杯子。”声音是周梵熟悉的。
她抬眼,谢衍走了进来。
周梵挠下头:“谢衍哥哥,好巧。”
“你们认识呀。”老板笑了笑。
谢衍嗯了声:“挺巧。”
和谢衍打过招呼后,周梵便继续认真做陶瓷杯了,用了百分之百的真心,一点也不马虎。
“嗯,是想给我妈妈做一个杯子。”谢衍和老板在交流。
周梵抬下眼,看到老板给他介绍着陶瓷种类。
周梵中途去上了趟卫生间,回来时,谢衍和她坐在同一张桌上,正在低头做他的陶瓷。
周梵的陶瓷差不多已经做好,但她的刻字工艺不太行,最后,她和老板低声说,让老板帮她刻个字。
老板问她刻什么字,周梵说刻“ZFLSZ”五个字母。
老板说声好。
填完了地址,大概半个月后会送到西京大学快递站。
周梵和谢衍告别后,便在同一天赶回了西京市。
做了一天陶瓷,整个人都有些疲倦。
洗完澡后,她刚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手机便收到李清铭几条消息。
【哇,梵梵,好像是你那年毕业照拍摄的视频欸。】
【我看到你了】
这是遂南一中公众号前一年的推送视频。
周梵没有关注遂南一中的公众号,所以以前没有看过这个视频。
她回李清铭的消息:【哈哈哈,你怎么找到这个视频的】
李清铭:【我最近要学着运营公众号,找了我高中的公众号,做得不怎么好,又搜了下你们学校的,做得挺不错的,然后就看到这条视频了】
周梵和李清铭说了几句话,便点进去那个视频。
时长倒是只有五分钟不到,但拍摄的都是毕业照那天的照片和一些一到两秒的视频。
周梵想在里面找一下自己,但两分钟过去,她都没有找到。
她便不想找了,打算摁灭手机。但下一秒,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清晰而冷峻的脸。
周梵按了暂停。
她眼微微睁大,就算没有将视频放大,她能够认出,视频里的人是梁殊择。
这张照片拍得有些模糊,四周都是光影效果,曝光太过,导致照片失了原本的色彩。
但那张脸是极为清晰的。
梁殊择很少见的,穿着件白色宽松T恤,出现在视频的正中央。
可是他不是说,6月5号那天,他全天都在医院吗。
怎么来遂南一中了。
周梵望着视频里的梁殊择失神,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她,难道有什么事瞒着她吗。
作者有话说:
梁殊择最缺的是周梵对他的眷恋
第62章
周梵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她放下手机睡觉。
第二天,程子今很罕见地问周梵来不来他朋友新开的一家酒吧。
周梵正好追完了一季综艺,第二季还没开始筹拍, 而且很有可能凑不齐原班人马。她正是百无聊赖又淡淡忧伤的时候,便很利索地回复了好。
程子今打字回复:【你来梁殊择就来了, 我不叫你就叫不动他。服了。怎么会有这种人。】打到一半, 他又全部删掉,回复了个【嗯嗯好的啊,那晚上见】-
晚上是梁殊择来接的周梵。
周梵出门时,正在和陶瓷作坊的老板沟通, 她抬下眼, 就看到梁殊择从车上走下来,快走到她面前。
周梵赶紧将手机摁灭,整理好表情,朝他弯下唇。
梁殊择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看一眼周梵:“周梵, 你是特务么。”他扯笑:“和谁聊天这么紧张。”
周梵被梁殊择牵着,两个人边往车的方向走, 她嘴角翘起:“没谁,看到你就不想看手机了。”
梁殊择睨一眼她,偏头扯下唇, 眼里也扯起几分笑意。
两人时不时搭几句话, 但周梵没透露半点关于陶瓷的消息。
到了酒吧后, 周梵难得看见程子今身边没女孩。梁殊择临时有事去了二楼, 还有好几个朋友在, 程子今撺掇大家一起玩游戏。
周梵抿一口果酒, 朝程子今问:“不等梁殊择吗?他不玩游戏吗?”
程子今觉着好笑地看她一眼:“我们待会玩真心话大冒险, 梁殊择会玩吗?”
“为什么不玩?”周梵又抿一口果酒。
“他从来就不和我们玩这种游戏的。”程子今一边拿来转盘,一边朝周梵说,“你玩吗?”
“我玩,”周梵说,“梁殊择以前都不玩这种游戏吗,我好像听他说,他以前也玩过的。”
她想起那次她和梁殊择的聊天,梁殊择说写告白信那次,就是他玩真心话大冒险输掉,所以才被迫写了告白信。
如果他从不玩真心话大冒险,那他的告白信就不是被迫写的?
程子今去前台拿了几瓶酒过来,模样很笃定:“不可能的,我很肯定,他从来没玩过真心话大冒险,”程子今说着说着笑起来:“怎么可能啊,择哥瞎扯的吧。”
周梵没再和程子今争论,只是脑袋里想起梁殊择谈到的那封告白信,和6月5号那天他明明回了遂南一中,但却说没回的事。
这两件事他好像都说谎了,难道是真特意瞒着她什么事吗。
周梵抿下唇,佯装随口问程子今一句:“去年梁殊择没考期末,要补考,你是不是笑了他很久。”
程子今是真笑了:“择哥这也跟你说啊,”他顿下,想了想:“他去年没考期末,是回了遂南市。”
周梵嗯一声:“你应该不知道他回遂南市做什么吧。”
“知道啊,”程子今好胜心被激起:“他回遂南一中了。”
程子今:“我高中没考起遂南一中,我记得那天是6月5号吧,考期末,梁殊择回遂南一中了。”
“噢,”周梵说:“他和我说过的。”
程子今嘴快:“他回遂南一中好像是为了见谁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周梵再套话就很明显了,便就只简单地接了句:“可能是见老师吧,拍毕业照那天老师都会到场。”
“欸,你别说,”程子今说,“那天杨真漾好像也回遂南一中了。”
周梵:“杨真漾是?”
“也是遂南一中的大名人啊,”程子今补充:“和择哥一个班的。”
那些高中时期所谓的名人,周梵是一个都不认识。梁殊择那是大概也是遂南一中了不得的人物,但她高中也不认识他。
程子今像是意识到他话说多了,就没再说了。
周梵眨下眼,杨真漾?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次的真心话大冒险是周梵觉得玩得最无聊的一次。
玩到一半,她和程子今说了声不玩了,就单独坐在张卡座上低头摆弄手机。
李清铭给她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梵梵,你认识杨真漾吗?】
周梵有点懵,回复:【怎么了吗】
【我不认识她,但她好像是学姐吧,程子今说她是梁殊择同班同学】
李清铭:【哦,难怪】
周梵扫了眼屏幕,打字:【到底怎么了嘛。】
李清铭:【哈哈,梵梵,你别朝我撒娇,你去朝梁殊择撒娇】
周梵还没来得及回复,李清铭便发来一张截图,是遂南一中公众号的留言。
李清铭:【就你拍毕业照那天,梁殊择不是去了吗,杨真漾也去了。然后就有人拍到他们擦肩而过的照片了。】
周梵:【噢,梁殊择和她是同班同学。】
李清铭:【底下好多人评论说梁殊择那天是因为杨真漾回学校的】
周梵滞缓一秒,抬眼,抿下唇,缓慢地回复:【嗯,有可能的】
李清铭:【但事实到底是怎么样也不清楚嘛,梁殊择和你说了吗,他那天去遂南一中做什么了?如果他坦荡地告诉你了,那他和杨真漾应该也没什么关系,那些评论应该都是瞎说的】
周梵揉了下眼睛,和李清铭说了声后,便将手机摁灭了。
她靠在卡座上,台上有乐队演奏摇滚。
模糊不清的灯光撒在周梵脸上,她在摇滚声中忽然推断出一件事情。
按照程子今说的,梁殊择是不可能参与真心话大冒险的,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确是给人写过告白信的。
不是被迫,也不是不情愿,而是主动给他喜欢的女孩写。
周梵被她的想法吓了一跳,但这本身好像不是一个太离奇的事。
虽然她之前觉得像梁殊择这种人,大概率不会主动告白,但按照现在的推断,他是有可能主动给女孩写过告白信的。
而他给主动写告白信的女孩,是谁呢。
她咬下嘴唇,想到了杨真漾。
无论是对写告白信的事,而是6月5号那天回遂南一中的事,他都语焉不详。
所以,梁殊择是不想让她知道,他之前喜欢过别的女孩吗。
而杨真漾好像是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女孩。况且他们还是同班同学。
周梵感觉自己将这一切都理顺了。她用手挡住眼睛,闭上眼休息了会。
半晌,她缓慢地睁开眼。
哦,梁殊择原来也是会对其他女生主动写告白信的。
只是,没有对她主动告过白-
梁殊择忙完从二楼下来,已经差不多到了十点。
他走到周梵面前,揉了下她头发,弯腰说:“回家?”
周梵点头嗯了声:“好,我有点困了。”
程子今在旁边啧了声,其余几个人把他拉走了。
周梵离开卡座,和梁殊择一起走出酒吧,身后灯光迷离五彩,直直地延伸到两人脚边。
酒吧这离停车场有些远,大概要走二十分钟的路程。
周梵一直没怎么出声,梁殊择牵着她的手,时不时扫她一眼,像是意识到她有些困倦,便将她拉过来一些,修长的手靠在她脖颈上,像是把她揽在怀里。
周梵被梁殊择揽在怀里,一瞬间他高大的阴影便朝她覆了过来。
她揉了下鼻梁,又打个哈欠,很久都没有吭声。
过几秒,她听到梁殊择说:“很困么?很困你在这等我,我开车过来接你?”
周梵摇头:“还好,没那么困。”
“噢,”梁殊择将她揽得更紧一点,“那你怎么情绪不太好?”
周梵随口胡诌:“程子今玩游戏总不让着我。”
梁殊择哂笑了一声,揉了揉她头发:“周梵,你是小朋友啊。还要别人让着你。”
周梵还没说话,他又懒笑一声:“让着你就让着你吧,我这辈子都让着你,行不行?”
周梵嗯了声,歪头问他,“梁殊择,我能问你一个事吗?”
梁殊择走在道路外侧,昏黄灯光映在漆黑的头发上,他侧脸立体分明,薄眼角弧度往上挑一点。
“什么事?”
周梵走在道路内侧,双眼皮有些浅,微顿,晚间的灯光泄了她全身。
“你高中过得怎么样?”
梁殊择:“高中?”他说:“不就那样么。”
周梵睥一眼他:“过得还算开心吧?”
梁殊择笑了声:“也就那样——”他凑近看她:“怎么了,忽然问这个。”
“没什么,”周梵说,“就随口一问。”
两人走着走着,走到了停车场附近。
梁殊择将车开了出来,周梵一上车就闭上眼睡觉了。
她能理解在高中时期,梁殊择有他喜欢的人。但她好像就是有点不开心,心里一直堵着股气。这是一种很微妙,但又真实存在的情绪。
到了周梵小区附近后,梁殊择将车开了进去。
周梵下车前,梁殊择凑到她身边:“能亲一下么。”
周梵被堵着的这股气扰乱了思绪,但她歪头看到梁殊择漆黑的眼睫,她还没反应过来呢,梁殊择就亲过来了。
他将手拦在副驾驶座位上,紧紧地围住她,但又没碰到她身体肌肤。
只是单纯地吻着她。
亲完后,梁殊择近距离看着她。
周梵舔下唇,拉开车门往下走。
梁殊择又拉住她的手,朝她扯个唇,声音懒洋洋:“能再亲一下么。”
周梵气笑道:“你还没完没了了。”
梁殊择低低嗯了声:“不让亲了?”他噢了声:“那我怎么办,刚刚还没亲够。”
周梵气笑:“你烦不烦。”
梁殊择哂笑一声:“你现在就嫌我烦了?”
“没有。”周梵摇下头,她就是有口气没顺过来。
但这种事她也不可能直接去问他,如果他坦坦荡荡的,觉得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他就不会一连朝她撒两次谎了。
撒谎就可能代表着确有其事。
想到这,周梵又点点头:“嗯,你烦死了。”
这次轮到梁殊择被气笑,他扫了眼周梵:“你今天真的很像个小朋友。”
周梵抹下碎发:“谁小朋友,我快二十了。”
“噢,”梁殊择慢悠悠:“快二十的周梵小朋友。”
周梵拉开车门下车:“我回家睡觉了。”
梁殊择疏懒笑:“行,盖好被子。”
周梵瞪他一眼,梁殊择扯唇笑,周梵就到了家门口。
晚上,她躺到床上,明天得去那个女孩那里一趟-
第二天周梵开车去那个女孩小区那。
她加了女孩的微信,确认女孩今天在家。
到了女孩小区后,周梵将车开出来一些,没停在小区门口。
她和女孩呆了一下午,两个人抱着西瓜一起在客厅看电影,气氛融洽欢乐。
《穿条纹睡衣的男孩》最后一个镜头放完,女孩歪头朝周梵看一眼:“谢谢姐姐买的西瓜。”
五点多的日光像镀了层金,淡淡地撒在屋子边缘,周梵用勺子舀一口西瓜,平淡地问起张盛的事。
女孩警惕心起,将西瓜放下,说:“怎么了?”
周梵见她反应比较大,便搪塞过去。女孩点点头,周梵便没再提这件事。
晚上九点多,女孩送周梵到了楼下。
周梵挥手和她说声再见,便开车回了家。
西京大学很快开学了,周梵很想快点处理好这件事。两天后,她忽然收到了女孩的微信消息。
女孩主动提及张盛的事,说张盛已经骚扰她很久了,她也很想报警,但不知道怎么办。
周梵直接开车带着女孩去了公安局。周梵手机里有录像证据,能充分证明张盛的确对女孩骚扰,并且女孩也很配合警察问话。
出公安局时,女孩问周梵,张盛能被关多久。
周梵说:“他不敢再去找你了,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被他骚扰过,但那个时候没有人帮我,报警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处理,所以我找人打了他一顿。”
她顿了顿:“现在你有警察帮你,还有我帮你,不用担心,”她揉下女孩的头,弯唇:“我会保护你的。”-
张盛的事情告了一段落,周梵心情很好。
西京大学开学那天,梁殊择来找周梵,两人一起坐高铁回校。
回校的路上,周梵怎么着都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遂南公安局公众号的推送照片上。
她睡完一觉醒来,梁殊择坐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地低头摆弄手机。
“醒了?”梁殊择睨她一眼。
周梵整理下坐姿,嗯了声。
梁殊择便将手机递给她看,随后落下一句话:“怎么回事,你去公安局做什么。”
他语气淡淡,听上去像是有点气。
周梵睁大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遂南市公安局的公众号。
又是公众号。
是日常的推送,照片打了码,但熟悉的人一眼能辨认出是她。
照片里,周梵和一个女孩坐在长椅上,公安局的灯光冷白严肃,墙壁上挂着许多警察的照片,看上去整肃极了。
周梵顿了顿,说了一半的实情。没有交代她和张盛之间的事,只说这个女孩被张盛骚扰,她看不得这样的事。
话说完后,梁殊择始终没出声。
周梵眨下眼,歪头去看他。
几秒后,她看到梁殊择稀松平常的声音。
“所以,你上次手腕受伤,也是因为这事?”
周梵勉强点两下头:“不小心刮到了手腕。”
梁殊择哂笑一声:“周梵,你可真行。”
周梵听出梁殊择语气中带的生气成分,但她还为着梁殊择高中时候有可能给别人送过告白信的事情生气呢。
她心里也不好受,但忍着没说话。
梁殊择忽然偏头看她一眼,漆黑的眼睫看起来倨傲,他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声音听起来寡淡。
“周梵,在你心里,我是很不靠谱么。”
作者有话说:
这波过去,应该就没有矛盾了哈~
第63章
周梵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她嘴唇张了张,吐出两个字:“没有。”
半晌,梁殊择说:“那为什么不和我说?”
周梵慢腾腾地说:“我可以自己解决, ”她瞥一眼梁殊择:“不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梁殊择:“你怎么知道不危险?”
他看着周梵:“告诉我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吗?”
周梵静了静。
梁殊择睨她一眼:“说话。”
周梵:“有点难。”
梁殊择便不再接她的话, 一直没有出声了。
周梵也就再没说过话了。她闭上眼睛, 脑袋晕乎乎的,好像开始有些晕车了。
她咽下喉咙,心底酸酸涩涩的,现在很想吃点酸的东西缓解晕车症状。
周梵缓慢地睁开眼, 拉开黄色书包的拉链, 往书包里看了看,空空的,除了放了两本课本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她又若无其事地将书包拉链拉好, 继续闭着眼睛睡觉。
但晕车症状越来越明显, 她扶住脑袋,脑袋里像搅和了一滩浑水。
几秒后, 旁边的人拨开她手心,往她手心放了个东西。
周梵十秒后睁开眼,她手心摊了颗话梅。
她用余光扫了眼旁边, 座位空着, 梁殊择不在她旁边了。
周梵将话梅放进嘴巴里, 看了眼高铁滚动的黑色字幕, 显示还有十分钟就到西京站了。
她又闭上眼休息了会, 晕车症状被一颗酸咸的话梅缓解, 整个人舒服了不少。
十分钟后, 高铁进站,周梵闭着眼,感受到梁殊择回到了座位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
温柔的女声播报已到西京站,周梵歪头扫了眼窗外,日光和煦地覆盖绿植和高铁轨道。
临近下车时间,不少人站起来去拿行李。
周梵的行李只有一个行李箱,偏重。她搓下脸,站起来,准备抬手去将行李箱从行李箱架上搬下来。
她的手刚碰上行李箱架,身后一道阴影覆下来,有人将她拨开。
她掀眼,梁殊择一言不发地将她行李箱拿了下来,拎着往下车的方向走。
周梵轻轻地眨下眼,也往下车的方向走。
下车后,周梵顺着人流走出西京高铁站。人流量很大。
梁殊择走路慢,一直走在周梵后面。
出了高铁站后,梁殊择走路又变得快起来。
周梵看到他走在自己面前,刚出高铁站,便有一辆计程车驶了过来,停在了梁殊择面前。
他轻松地将两个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周梵低头绑着头发,绑完头发后掀眼,梁殊择沉默地牵起她的手。
周梵便跟着他坐进了后座,她感受到他的手温特别高,滚烫。
梁殊择和司机说了声去西京大学,整个车厢就再也没响起任何声音。
周梵能很直接地感受到梁殊择生气了,但他生气的时候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依旧会走过来牵起她的手。
周梵颇为苦恼。两件事摆在她心头,一件是梁殊择现在好像生她气了,另外一件事是梁殊择之前可能给别的女孩告过白。
后者不至于让她生气,但始终有一股气堵在心头。
计程车驶到西京大学门口,周梵拉开门下了车,她瞥到梁殊择也下车了,他走到后备箱那,提起她行李箱往女生宿舍的方向走。
周梵跟在他后头。
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周梵扫一眼梁殊择,他将行李箱放到了石阶上。
周梵挠下头发,叫了声梁殊择名字。
梁殊择睥一眼她,视线停留。
周梵唇张了张,又不知道怎么说,和梁殊择撞了下眼神后,她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谢谢你帮我拿行李箱。”
梁殊择收回视线,很低地哂笑一声,而后吐出五个字:“周梵,你真行。”
周梵将行李箱拉了过来,抿下唇,手机忽然响了下。
她看了眼手机,是李清铭发过来的消息,她说她有些不舒服,问周梵在宿舍里有没有感冒药。
周梵行李箱里有感冒药,宿舍里没有。
过几秒,她朝梁殊择说:“我室友有点不舒服,我先上去陪她。”
梁殊择嗯了声,周梵又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话,就上楼了。
上楼到了宿舍后,李清铭躺在床上:“梵梵。”
周梵上前摸了下李清铭的额头,给她泡了杯感冒药。
几个小时后,李清铭体温没那么高了,周梵便放下心来。
晚上,她躺在床上,听着耳机里放杨千嬅的《少女的祈祷》。
李清铭忽然出声:“梵梵,我好像找到杨真漾的微博了。”
周梵眯了眯眼睛,翻过身问:“杨真漾?”
“嗯啊,”李清铭说,“就是梁殊择那个同班同学,我去搜了下她微博,真名那个就是她现在正在用的微博。”
李清铭:“但她没发什么微博。”
周梵揉了下眼睛,对杨真漾不是很感兴趣,也不想去看她微博,没什么意思。
一会后,李清铭说:“她去年6月份回了遂南一中。”
周梵知道。
“我靠,她去年1月份去遂南附小参加家长会了,”李清铭不可思议:“她还拍了张照片,梁殊择怎么也在。”
去年一月份,遂南附小。她去年参加周峪嘉的家长会也是这场。
周梵伸出手:“给我看眼照片。”
李清铭在一片黑暗中将手机递给周梵。
周梵看了眼照片。
照片里,梁殊择坐在前排,背影高大。照片里便是他的背影和侧脸。周梵一眼便认出了这个熟悉的背影。
黑板上写着初三三班家长会等字样。
周峪嘉也是初三三班。
所以2014年那次,周梵和梁殊择参加了同一场家长会,她印象深刻的那个背影就是梁殊择的。
哦,还有杨真漾。
“所以梁殊择那次是也是为了和杨真漾见面,才去遂南附小参加家长会的吗?”李清铭咂摸了声。
周梵差不多已经确定了,哪有这么多巧合的事。
所以,梁殊择以前就是喜欢过杨真漾吧,一个班的,产生感情也不奇怪。
李清铭:“梵梵,你也别放在心上,都是过去的事了。”
周梵嗯了声,一时间竟也没什么情绪。
只是在凌晨一点多,她缓慢地睁开眼。
脑袋不由自主地想到梁殊择给杨真漾写告白信的场景。
她翻个身,极力驱赶走那些场景,很久才睡着。
第二天是周一,一整天的课。
徐雾和郑烟烟这学期没有住宿。
李清铭叼着牙刷刷牙:“梵梵,城西有场影展,我好想去看啊,可是那个票根本弄不到。”
周梵在喝粥:“我也想去,可是根本没有票。”
城西的影展票向来是一票难求,听说今年更是火爆异常。
因为有部万导的电影在城西首播。
基本上是抢不到票的。
到了大二,广编的课便变得多了起来。前两周就得拍一个纪录片,还限制了地点,只能在西京市拍摄,而且还规定了类型,只能拍诗意型纪录片。
周梵忙于学业,第一周周末,她收到梁殊择发来的消息。
是一张照片。
具体来说,照片拍摄的是两张城西电影展的票。
周梵看到这两张票时,愣了下神。
这一周的时间,她和梁殊择都在各自生各自的气。虽然两个人会一起去吃饭,梁殊择也会送她回宿舍,但她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情绪都不对。
所以这两张电影展的票,大抵是桥梁。
几秒后,梁殊择又发来一条消息:【想去么】
周梵手指戳着键盘:【嗯,想去的。】
电影展还没来,梁殊择的生日先来了。
周梵前几天便收到了景然镇寄过来的陶瓷杯。她看了眼陶瓷杯,很满意,灰色的,图案是一只兔子正在笑,底下还刻着两个人名字的缩写。
除了她手工制作的陶瓷杯外,她还准备了一块手表,黑色的,她觉得梁殊择戴这款手表应该会很合适。
梁殊择生日那天排场很大,但整个下午,都是她和梁殊择两个人过的。
下午过得很开心,但周梵心底还是有那根刺在。
晚上十点多,梁殊择送周梵回宿舍。
楼底下,梁殊择将周梵压在那棵树上亲。他抵着周梵脑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周梵总是抗拒不了这样的接吻,尤其是梁殊择亲她的时候还喜欢搂着她腰。
这个吻带着两个人各自的情绪,各自都想把对方占为己有,但偏偏似乎觉得又都做不到。
周梵和梁殊择接吻的时候,呼吸被他侵占,唇舌交战,但她脑袋里总是闪过他给其他女孩写告白信的场景。
周梵觉得自己这样很不对,毕竟每个人都会有自己过去的感情经历。虽然她没有,但她也不能强制要求梁殊择也不能有。
但她或许就是有感情洁癖。
接完这个带有情绪的吻,梁殊择声音稍哑:“你好像一点也不认真。”
周梵确实不太认真,她被他牵着手,弯下唇:“我哪有不认真。”
在周梵看不到的地方,梁殊择眼神暗了暗。
他扯笑都扯得力不从心。
第二天梁殊择去西京市中心一家公司,意外遇到了周梵的哥哥谢衍。
谢衍是来西京市出差的。
梁殊择和谢衍也只是擦肩而过,但在经过挂着谢衍工牌的办公桌上,梁殊择看到一个陶瓷杯。
灰色的,兔子正在笑,和周梵生日送他的那个差不多一致。
梁殊择当时脚步滞缓了下,身边那个公司的人问他怎么了。
梁殊择说了声没什么,便走出了这家公司。日光大幅度泼洒在地面和高楼,他表情淡淡,心底却像空了一角。
明明是那样一个目空一切而又傲慢嚣张的人,竟也会为了这个陶瓷杯,又一次扯起自嘲的唇角-
周梵感知到梁殊择情绪彻底不对是在电影展的前五天,那时他刚过生日没多久。
周梵给梁殊择发消息,电影展在城西,离西京市有些远,她不知道他那天是否有课,于是就问他,电影展,是我们两个一起去吗?
或许是周梵的问法不对,因为她总是不太拘小节。
当时梁殊择回她的消息是:【你想的话,就我们两个一起去】
【如果不太想呢,可以找别人去】
周梵没看得懂他这条消息。好像看懂了,但又好像没看懂。
恰巧,李清铭在刷微博,忽然喊出声:“梵梵,杨真漾那天也去城西电影展欸,我们都不能去。”
周梵歪下头,看眼李清铭,而后又忽然看懂了梁殊择这条消息。
她赌气般回复他:【所以你是想和别人一起去,是吗?】
她又删掉这条消息,依旧在赌气地回复:【票是你的,你当然要去。那你去吧,我不想去了。】
回复完这条消息,周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回复了梁殊择什么消息。
梁殊择又不是她这个专业的,怎么可能想要去电影展。他平时也没有看电影这个喜好,所以买的那两张电影展的票,肯定是给她买的。
周梵感觉自己最近情绪真是控制得太差,她扫眼消息,已经发出去几分钟了,梁殊择大概也看见了。
电影展的票有多难弄,周梵是知道的。她鼻尖酸了酸,对梁殊择心里有愧,同时又埋怨自己。
但覆水好像难收,梁殊择没再给她回消息。
离电影展还有两天的时候,周梵戴着蓝牙耳机在看电影。她将窗帘拉紧,在床上用平板看今年新出的《我的少女时代》。
李清铭拉了拉她床帘,和她说了句什么话,周梵没听清,电影又演到高|潮情节,她便嗯嗯两声,想着没什么大事。
之后的两天,正好是周六日,李清铭回了家,都不在宿舍。
直到电影展那天晚上,李清铭忽然发来一条消息:【忘记问你了,电影展怎么样呀。】
周梵觉得莫名其妙,她和梁殊择闹矛盾,那天和梁殊择说她不去看之后,梁殊择就没回她消息了。
她哪来的电影展的票。
周梵回复李清铭:【我没有票呀】
李清铭:【前两天我不是把票给你了吗?给你说了呀,票放在你课本里了。】
周梵有点懵:【什么时候说的?】
她很快想到,应该就是她戴蓝牙耳机看电影那次。
李清铭:【是梁殊择把票给我的,呜呜,他真的很好啊。只是我这两天因为家里的事太忙了,我那天也以为你听到了。我怕风太大,把票吹走了,我还特意夹在你书里了,我和你说了呀,我以为你听到了……你不会没去吧,那他会伤心死。】
周梵眉心跳了跳,下床抖落两下她课本。这几天她都没有翻开过这本教材。
一秒不到,便抖落出一张电影展的票。
纸质很好,一看就是那种很难弄到的票。
第64章
周梵捏紧那张现在已过期的电影展的票, 票价不菲,但却夹在她的课本里,直到逾期。
眼睛酸涩, 她打开手机,给梁殊择发了几条消息。
【你今天去了电影展吗?】
【我不是故意不去的。】
发完这两条消息, 周梵感觉文字太单薄, 这两句话也太简单。她退出微信页面,给梁殊择拨了个电话。
整间宿舍,只有她一个人。
头顶白色的灯开着,夜晚的宿舍也亮如白昼。
她看着她和梁殊择的通话页面, 心脏酸涩成一片, 好像有密密麻麻的水珠缓慢攀爬。但很久过去,梁殊择都没有接电话,电话便因为超时而自动挂断。
周梵抿紧唇,不接电话的意思好像昭然若揭。
她退出电话页面, 再看微信, 他也没有回消息。
周梵明天要和同组的同学一起去真玉寺拍纪录片,现在已经很晚了。
过一会, 她又给梁殊择拨了个电话。
她心思时而敏感时而大大咧咧,取决于对象也取决于具体事例。单说电影展票的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对, 她应该要给他道个歉。
但第二个电话梁殊择也没有接, 周梵看着自动挂断的电话页面, 心情像潮水般起起涨涨。
梁殊择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 但这次, 他是真的太生气了吗, 所以才不接她的电话。
周梵关掉宿舍的灯, 月光朦胧,投在宿舍光洁的地板上,将地板切割成昏暗和明亮的两半。
她杵着下巴,将那张电影展的票拿在手心,她眼睛睁着,手指按着票上突起的文字,好像就摸到梁殊择手心的温度。
很烫,很热。
晚上是怎么睡着的,周梵已经记不清了。第二天早上,有同学拨打她的电话,说一起去玉真寺的汽车提前来了,大家都要早些到西京大学门口来。
周梵嗯了声,谢后便结束了这通电话。
她翻了翻手机,没有多的消息和电话。
梁殊择一整夜都没有回她的消息和电话。
周梵很少会为什么难过,因为好像在高中,她难过的情绪就好像被全部消磨掉。但今天早上,她有些难过。
她洗漱完,拿着摄像机出门,走到西京大学门口,和其他四名同学一起坐车坐到了玉真寺。
一名女生说:“昨晚玉真寺下了场雨,路可能有点不太好走,大家要小心点。”
司机搭了句话:“是啊,昨天晚上寺庙那块打好大的雷,吓死个人,我看你们每个人都拿着个这是摄像机吧,你们是要去拍节目上电视吗?”
“哈哈哈,不是去拍节目,就拍个作业。”有个女生笑着说。
周梵也被这个司机逗笑,低头检查着摄像机。
一个小时后到了西京市城南这边的玉真寺。
玉真寺前有811道石阶,寺的两边种植了漫山遍野不知名的树。
五个人抵达玉真寺,是在上午十点。
因着时至九月,寺前栽满的银杏郁郁葱葱,金黄一片。
五个人分头行事,各拍各的。周梵拿着摄影机围着寺庙走,僧人着黄袍,走近拍不礼貌,她就拍僧人的背影。
古木参天,红墙黄瓦。她拿着摄影机路过两棵大榕树,一阵风吹过,榕树上彩带飘飘。
她瞥头,没拍榕树祈福的彩带,改拍旁边那口古井。拍完古井,她又围着玉真寺转了一圈,一个小时以后,她拿出手机看消息,点进那个五人的群,但发现连不到网络。
应该是山上信号不好,别说4g网,好像连电话都接不了。
幸好大家约定了中午十二点在雄华宝殿的林荫小道上集合。
周梵放下手机,十二点,五个人在雄华宝典旁见面。
一个姑娘指了指对面的祈福树:“来都来了,要不要去祈福?”
其余三人都不想去,说她们不信教,祈福对她们来说只是浪费时间。
那姑娘又转头瞧周梵,周梵也不太信祈福这种事,但见姑娘没人陪她去,便点头一起去了。
姑娘心情很好:“梵梵,你要不要写彩条祈福呢。”
周梵摇下头,弯唇:“不啦,我就在榕树旁边等你吧。”
姑娘点点头:“好呀。”
周梵跟着姑娘到了祈福树旁,榕树盘根错节,树上挂着的彩带,风一吹就飘扬。
红色的彩带,黑色的字,写满祈福语。
姑娘高兴地拿了张红色的彩带,弯腰用笔写着字。周梵拿着摄像机拍那口情有独钟的古井。
那个姑娘写字很快,不一会儿就踮脚将彩带挂上那棵祈福的榕树。过了十几秒,姑娘声音惊讶:“欸,梵梵,好像有人替你求平安了啊。”
周梵眨眨眼,继续拍那口古井:“应该是同名吧。”
“日期很新鲜欸,就是昨天。”姑娘语气更兴奋:“不是同名啊,留名是梁殊择啊。”
周梵拿摄像机的手一顿,心脏紧了紧,时间滞缓一瞬,风扬起,吹来一阵银杏香。
她嘴唇动了动:“我看看。”
周梵走到榕树底下,当看到那张祈福的彩带上,她鼻尖很快就涌出一阵酸。
彩带上的字迹眼熟,周梵似乎从来没见过梁殊择的中文笔迹,但现在看到,却觉得莫名熟悉。
彩带上的字是用黑色写的。
【周梵逢凶化吉,一生平安,健康快乐——梁殊择 2015.9.29】
“我是不小心看到的,我刚刚挂我的彩条才看到的,”那个姑娘很羡慕地说:“他好像都没有给自己求,就给你一个人求了。”
周梵眨一眨酸涩的眼睛,今天是9月30号,昨天是9月29号,也是电影展开展的日期。
所以如果他昨天去了电影展,那是下午到的玉真寺吗。
“昨天还下着雨啊,”姑娘说,“石阶应该很不好走吧,他有和你说吗,你们感情真的好好呀。”
周梵语气变缓:“我们还在吵架呢。”
她昨天甚至都没去电影展。
周梵抠了下指甲,又抬头看了眼榕树上飘着的红色彩带,玉真寺的钟声敲响,在一片回响的鼓声里,她嘴唇无声地张了张。
“梁殊择,你也给自己求个平安吧。”-
在汽车驶入西京大学门口时,五个人下车,周梵回宿舍拿了张身份证,便坐上回遂南市的高铁了。
她好像记起,为什么看到梁殊择给她求的彩条的字迹,会觉得眼熟了。
抵达遂南市后,她回家去找那张高二时收到的黄色信封。
那张写着“周梵,兔子叫你别哭了”的信封。
她好像一直放在了书桌的最底下。
回到家,她拿钥匙开门,但却没在书桌最底下找到那张信封。
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手机已经恢复信号,她看眼手机,梁殊择的消息和电话却还是没有。
周梵坐在床上,回忆自己到底把那张信封放哪了。她记得是放到书桌底下了呀。
又过去一个小时,她依旧没找到。
周梵给妈妈陈慧卉拨了个电话。
陈慧卉接通电话,周梵询问书桌底下放的高中时期的书怎么不见了。她记得她将信封夹到书桌底下的书籍里了。
“噢,我上个月不是回家了吗,我见着你那些书也不会再用了,我就卖给收废品的了。”
周梵脑袋嗡嗡地响:“您怎么不和我说呢,我们家难道缺这两个钱吗。”
陈慧卉:“主要是占地方啊——妈妈先不和你说了,待会聊。”遂挂了电话。
周梵闭上眼重重地吸了口气。
家里太闷,定的高铁票又是下午六点的。周梵走出家门,叫了辆计程车,说出了“去市中心”四个字。
抵达市中心后,周梵挠挠头发,也不知道来市中心干什么,可能也是没有别的好去处,索性来逛逛街。
逛街时,她时不时焦灼看眼手机。
梁殊择一直没有回消息和电话,难不成真的生这么大的气吗。周梵有些苦恼,毕竟她现在是不占理的一方。
低头看眼手机,她再抬头,不知不觉走进了一家品牌店。uhdh品牌店。
周梵扫眼这个品牌店,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站在柜台,穿着柜姐打扮模样的衣服。
是她初中相识的好友。
虽然很久没有联系,但两个人眼神一撞到,便都认出了对方。
女生朝周梵走过来:“是梵梵吗,好久不见呀。”
周梵弯下唇:“恬恬好久不见呀。”
因着店长不在,店里客人又不多,女生和周梵叙了几句旧。
叙完旧,女生忽然指了下周梵耳朵上佩戴的兔子耳坠。
“梵梵,这好像是我们家的联名限定。”
“真的吗?”周梵凝怔一瞬,心中一动,“恬恬,你能帮我查下购买人吗?”
女生抿下唇:“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但我们是老同学嘛——”
周梵:“如果不行就算啦,不要影响你的工作。”
“没事,很好查的,这是13年的那款联名限定。只是你不要和别人说哦。”
周梵嗯了声。她坐在椅子上,扫了眼品牌店的款式,心脏有些紧张地搅合成一团,脑袋也晕晕的。
十几分钟后,女生带着周梵进了个隐蔽的角落。
女生手里拿着名单,递给周梵:“好像就是这里,你对照着款式看一下。”
“嗯,好。”周梵呐呐地用手拨开页面,九月份的阳光铺满纸张,她心脏忽然跳得很快很快,从来没有哪一刻会像现在那么快。
她甚至紧张得连呼吸都要停止。
几分钟后,她翻到相对应的款式。
周梵手指摸着名单边缘,又翻过去一页,眉心跳了跳。
这一页的第一行赫然写着梁殊择三个字。
那一刻,周梵顿了许久,时间像是彻底静止。
周梵是怎么走出品牌店的,她已经记不清了,脚步都像是悬浮在飘渺的空气中。
外边阳光打眼,她微微眯了眯眼睛,眼泪盈在了泪眶,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来。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周梵蹲在马路边上,看着一个老人手里牵着无数个彩色气球,老人面带微笑着卖气球。她抹一下眼睛掉出来的泪,心里像是种满柠檬树,酸酸涩涩,喉咙极度发干,像好几天都没有喝水。她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如果她不知道兔子耳坠是他送的,他会不会永远也不会告诉她。
日光照得周梵泪滚下来,眼泪怎么止也止不住。
她忽然想起那天梁殊择给她发的那两条消息,那时她问梁殊择是不是他们两个一起去电影展。
梁殊择的回复是:
【你想的话,就我们两个一起去】
【如果不太想呢,可以找别人去】
那时周梵以为梁殊择以前喜欢的人是杨真漾,她自己脑部一大堆,还给梁殊择发那样的消息。
所以,梁殊择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
如果她想和他去,他就可以陪她一起去。如果她不想和他去,他是可以让其他人和她去的,哪怕那两张票都是他买的。
周梵抹了把眼泪,想到梁殊择给与她充分的选择权,但却被她误会成那样。
她甚至还轻飘飘地给他回消息,说自己不去了。
周梵捂住脸,泪打湿手心,坐在长椅上抱着腿无声地哭。
梁殊择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他是一个连去寺庙祈福,都只会给她求平安的人。
“姐姐。”
周梵耳朵边响起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
她抬眼,抹抹泪,看到前面站了个小女孩。她眼睛大大的,手里拿着根白色的线牵引着蓝色的气球。
“你为什么哭呀。”
小女孩走过来,拿出纸巾替周梵擦去眼泪:“我们女孩子哭就不漂亮了哦。”
周梵吞咽了下喉咙,嗓子哽咽,她揉揉小女孩的头,声音带着哑:“姐姐好像把一个哥哥弄丢了啊。”
“有什么要紧呢,”小女孩手不长,但依然伸长手替她擦去眼泪,“弄丢了找回来不就好了吗?”
小女孩说:“难道哥哥迷路了吗,要不要报警呢。”
周梵用纸巾抹下手,而后抬手轻轻摸摸小女孩的脸:“不用报警的。”
小女孩说:“那姐姐快去找哥哥吧,哥哥肯定站在原地等姐姐哦,说不定哥哥会跑过来找姐姐呢,姐姐站在原地就好啦。不要乱跑哦。”
“嗯。”周梵弯下唇:“谢谢你呀。”
小女孩也露下牙齿笑:“我们女孩子就是要笑才好看嘛。姐姐不要再哭了哦,再哭就变成大花猫了。”
很快,小女孩的妈妈走过来将小女孩带走。周梵看着她背影,弯了弯唇,但眼泪很快就又滚了下来。
谁会一直在原地等她啊。梁殊择好像都走掉了。
周梵抹了下眼睛,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变成只会哭的大花猫。
她回想过去的事情,高三上学期周峪嘉开家长会那天,以及高三拍毕业照那天,梁殊择都不是来和杨真漾见面,而是为了和她见面。
她却一点也不知情,还误会他是来找杨真漾。
周梵坐在长椅上,会想起第一天去西京大学的那次。
她坐在高铁上,后来因为那个阿姨要带小孩,便和她换了座位。周梵便坐到了梁殊择身边。
那时她的耳机跌落,他捡到她的耳机,而后递给她。
她以为那是她和梁殊择的第一次见面,但实则在梁殊择眼里,早已经不是第一面了吧。
她那次抵达西京高铁站,被一个男生扯住书包,那时她以为梁殊择只是恰巧路过而又恰好帮了她。其实也不是恰巧吧。
以及那么多次顺路,他送她回哪个地方,其实路一点都不顺吧。
哪有一直会顺的路啊,有的只不过是一直迁就她的人。
周梵用纸擦着眼泪,纸都要湿掉。
她忽然又想起那次,梁殊择程子今和她们宿舍第一次聚餐。
车子抛锚,她和李清铭坐上梁殊择的车。
梁殊择那天在黑夜里,倚靠在车边。
周梵要等李清铭,梁殊择淡淡吐出的一句话。
“我也在等你。”
周梵以为梁殊择只不过等她五分钟,却没想到他等了好几年。
密密麻麻的记忆朝她涌过来,周梵眼泪都要流完。
她又想起那次徐雾过生日,在程子今的别墅里。
那几个人说,梁殊择将恐怖电影换成了普通爱情电影。
所以,梁殊择是不是为她换的?她一直都很害怕恐怖电影。
记忆一旦连接起来,有时候是很令人心惊的。
周梵想到高一那次下大雨的体育课,她因为害怕恐怖电影而逃出教室,去往小卖部的路上,看到的那几个高二的打篮球的学长。
所以是不是那群学长有一个是梁殊择?
对于这一点,周梵不是很清楚,她也只是在猜测。只是从小卖部回到教室后,教室里的恐怖电影便被换成了个喜剧电影,那时候周梵问同桌,是谁换掉电影了。
同桌回答她说是老师。
周梵眨下眼,这些事情像断掉的珍珠,她一旦将它们连接起来,她好像就见到她这么些年一齐丢掉的宝藏。
她怎么就遗忘她的宝藏,这么多年。
再忽然,周梵想起高三拍毕业照那次,许多人拿着校服在互相签名,场面一度混乱到极致。
她甚至都将她的校服放在操场的栏杆上,等他们签,自己却进教室休息了。
周梵恍惚想起那次梁殊择送她回宿舍,两人谈及校服,他的表情没那么自然。
周梵静了静,几秒后,她叫了辆计程车回家。
计程车抵达小区门口时,她几乎是跑着回家的。
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家,跑到卧室,打开衣柜,从最底层抱出一大堆衣服。
她眼尖,一下子找到校服。
她手有一点点颤抖,呼吸屏住,这件她自从毕业照那天签完名后,就再也没看过一眼的校服。
整整一年多后,周梵将校服打开,背面签了许多名。
她揉揉眼睛,一个一个看。
一分钟后,她咽下喉咙,在校服角落找到了一个很小很小的签名。
那签名真的太小了,梁殊择真的太小心翼翼了。
周梵几乎哭出声,原来她的校服上,梁殊择是签过名的。
就是在她拍毕业照那一天。
记忆交杂又混乱。
过去的记忆太多,件件桩桩都将周梵的心脏挤压到一个密闭的角落。
那天在西京大学的体育馆里,梁殊择捡到她的兔子耳坠。
梁殊择问这个兔子耳坠是谁送的,周梵当时答的是陌生人。
于周梵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
周梵不知道当时梁殊择抱的是什么心情,但要是位置交错,周梵大抵要哭。
她要是这么喜欢一个人,但那个人只是将她当作陌生人,周梵是要哭死的。
但梁殊择呢,当时他就只是淡淡地嗯了声,而后走出了体育馆。
周梵抱着校服,心脏真的好酸涩。
她第三次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好事真的做尽,但却只字不提。
周梵打开手机,手指颤抖地打算按下梁殊择的电话。
但下一秒,梁殊择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电话还没接通。
周梵唇轻启:“梁殊择,你真的会在原地等我吗?”
说完,周梵接了电话。
静默几秒后,她听到梁殊择极哑的声音。
“你在哪,我来找你。”
周梵眼泪瞬间便流出来。
梁殊择没有在原地等她,而是直接过来找她。
她只要在原地不乱跑,他好像就永远在。
周梵忍不住流泪。
作者有话说:
梁殊择对周梵的爱意像那张价值不菲的电影展的票,只要拿着那张票,梁殊择就永远站在周梵身后。电影展的票会过期,但梁殊择的爱不会。
第65章
她将手机远离, 吸了吸鼻子,没让梁殊择听到她哭声。
顿一顿,周梵手碰上校服拉链, 抬眼看着校服上梁殊择极小位置的签名,鼻音不明显:“我在遂南市。”
“怎么回遂南市了?”梁殊择问她。
过一秒, 他声音依旧哑:“又是公安局那事?”
“不是, ”周梵很快回答他,“我爸妈叫我回来一趟,没什么别的事,”她揉下眼睛:“一点小事。”
“是么。”梁殊择说。
“嗯, ”周梵点点头:“我下午就要回西京市了。”
“明天周六, ”梁殊择顿一下,“你上课么。”
“没有课。”周梵说。
“那我现在回遂南。”
周梵抿下唇,拿开手机吸了吸鼻子,然后再靠近手机:“嗯, 好。”
静一会儿, 她解释电影展的事:“梁殊择。”
梁殊择嗯了声。
周梵极力控制住她的情绪,不知道为什么, 她现在听到梁殊择的声音就很想流泪。
她咽下喉咙,说:“我不是故意不去电影展的,我室友把票给我的时候, 我戴着耳机看电影, 没听到她说的话。”
梁殊择没出声, 周梵便接着说:“所以我才没去的, 要是知道你把票给我了, ”她拨了下校服拉链, 吐出一句轻轻的话:“那我肯定会去的。”
静默一小会, 周梵手指扣着校服拉链,她听到梁殊择很低的哂笑一声:“行了,不是什么大事。”
周梵听到梁殊择笑,她却流了一行眼泪。
“嗯,”她很低地说了声:“那我在高铁站等你好吗?”
梁殊择:“不用,今天风大。”
“可是我想去高铁站等你。”周梵很轻地抿下唇。
梁殊择尾音上扬嗯了声:“怎么了。”
周梵说:“没怎么,我就是想,”她继续拨着校服拉链,顿一秒,说:“早点见到你。”
“噢?”梁殊择不咸不淡地吐出一个字。
周梵抹了抹眼泪,嗯了声:“所以我在高铁站外边等你。”
“行。”
“那你能快点吗?”周梵认真地说,“你能搭时间最早的一趟高铁吗?”
她听到他懒笑了声:“听到声音了么。”
周梵:“什么声音。”
她耳朵贴近手机,听到高铁站里特有的温柔女声播报声音。
接着,她听到梁殊择扬着笑的声音。
“我现在已经在去见你的路上了。”他说:“周梵,等我一会,好不好。”
周梵嗯了声,走出家门打了辆计程车去了遂南高铁站:“好,我等你。”
周梵到达高铁站时,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捣鼓了很久,她很想将红眼圈和哭过一场的痕迹都弄掉,但弄了很久,红眼圈不是那么明显了,但依旧是淡淡的一圈绕着,远看是看不清楚的,但近看就有点明显了。
梁殊择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周梵便打车去了趟市中心的美妆店,将红眼圈用化妆品才遮住。
化完淡妆后,就看不出她曾经大哭过一场的痕迹了。
但这一切功夫在看到梁殊择的那一瞬就全部土崩瓦解了。
周梵坐在出口区域的座位上,看着一大拨人朝她涌过来。她捏紧衣角,心脏像是被绞住,下一秒,她抬眼,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朝她走近,懒淡扯着笑。
周梵很轻地眨了下眼,站起来,第一次认真地朝梁殊择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住梁殊择,踮脚将下巴压在他肩膀上,眼泪不受控地滴落。她赶紧眨眨眼,想将眼泪倒流回去。
但当感受到梁殊择也伸出双手,抱住她的那一刻,梁殊择弯了下唇角,疏懒的嗓音带着点笑:“等很久了?”
周梵眼泪就滴落到他肩膀。
同时,她感受到梁殊择身体僵了下,而后,他抱她更紧,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周梵,哭什么。”
他哂笑声,低头亲了亲她唇角,声音又变哑:“别哭,好么。”
周梵其实是不想哭的,谁想哭啊,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她被梁殊择抱在怀里,声音哽咽,咽了下喉咙,低低嗯了声。
她就是很心疼他,心疼到她很想哭的程度。
她用纸巾抹下泪,看到梁殊择在她面前弯了腰,和她平视。
他单眼皮浅淡地撩着,眼角带着几分往上挑的意思,唇角往上扬一点,嗓音是一贯的疏懒,但又比平时多了很多分认真的意味。
“我以后都让着你,行么——”
他停顿下,又接着说:“我昨天和今天都有点事,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和电话。”
周梵心底陷下去很多,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和她解释昨天和今天为什么没回她消息和电话的原因。
但却一点都不责怪她为什么不去电影展和半分提及昨天去寺庙祈福的事。
周梵在这一刻又知道了,他在玉真寺为她祈福的那张红色彩条,如果不是昨天那个姑娘看见了,那梁殊择或许又不会告诉她。
他总是这样,在背后做许多事,多到周梵不敢具体想,但他却一个字都不提及。
他替她祈过福,也替她弄到很难弄的电影展,但最后却只来一句解释,为什么没有及时回她的消息和电话。
周梵心都要碎掉,她手环住梁殊择脖颈,闭上眼亲上他唇,亲了几秒后,她忽然发现这里人太多。
她停顿了下,抬眼,梁殊择眼睨着她,低声哂笑:“怎么不继续了。”
周梵拉着梁殊择往人少隐蔽的地方走。
两人路过一个人少的地方,但那里时不时也会走出来一两个人,周梵便继续拉着他往人更少的地方走。
梁殊择却不走了,周梵歪头看下他,唇张了张:“怎么了。”
梁殊择反拉了她一把,将她抵到墙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周梵忽然被他抵到墙上,脑袋也被他手抵着。
她看着梁殊择,鼻尖又酸了酸,这么好的一个人,她之前怎么舍得那样对他。
她吸了吸鼻子,伸出双手围住他脖颈。
短暂的一小会后,她听到梁殊择哂笑:“周梵,怎么一碰就哭?”
“才不是因为这个哭。”周梵嗓音带着哑,她踮脚亲上梁殊择的唇,第一次主动挑拨他。
梁殊择低低低懒笑了声,给予她带着侵略性的回应。
周梵的唇与舌都被他悉数侵占,他搂着她腰,吻得动情又认真。
周梵微微睁开眼,看到他眼睛是闭上的,漆黑的睫毛根根分明,眼角硬朗,他睫毛碰到她的脸颊,触感分明,让这一幕变得再真实不过。
周梵遂也闭上眼睛,搂住他脖颈,呼吸都要消无,亲吻到脑袋都要缺氧。
最后是梁殊择放开她的。如果他不放,周梵担心她今天会晕在这里。毕竟今天又才哭过好几场-
“你能和我说说么,刚才哭什么。”走出高铁站,梁殊择侧头问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流畅硬朗,整个人看起来耀眼出色。
混不吝又骄横。
“没什么,”周梵今天第一次弯下唇,扯了个最表面的理由:“就是很担心你生我的气,以后都不理我了。”
梁殊择又停下脚步,侧头看着她。
“你认真的?”
周梵呐呐地点下头:“认真的。”
梁殊择牵紧她的手,带她往她最爱的烧烤街走:“以后都不用担心这种愚蠢的问题。”
周梵看了眼他,两人视线交汇,梁殊择散漫补充道:“我说的以后,期限特别长,你根本用不着担心。”
周梵下意识问:“有多长?”
梁殊择睨她一眼:“到我死的那一天。”
周梵哦了声,唇角抿平,所以他想告诉她,以后都用不着为他会生气而不理她的问题担忧。
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他还将这种问题定义为愚蠢。
“周梵,”梁殊择哂笑了声,说:“你还要我再解释一遍吗?”
“不用,”周梵说:“我知道了。”
“那你以后还这样?”梁殊择问她。
“哪样?”周梵有点没理解他意思。
梁殊择一贯耐心欠佳,但也将话说完。
“哭。”
他说:“以后别哭了,周梵,没什么事值得你哭,也没什么人值得你哭。”
梁殊择看她一眼:“我不值得,任何人都不值得。”
周梵被他这句话当场击中。
她又哽咽住,但这次没哭,她抬眼看梁殊择:“我能抱你一下吗?”
梁殊择像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嗯?”
周梵便上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膀,嗓音被压得有些闷:“梁殊择,我好想抱抱你。”
抱现在的他,也抱过去的他,抱那个偷偷给她送兔子耳坠的他,也抱那个闲淡说等了她很久的他。
“周梵——”梁殊择声音往上扬,有些卡住:“你今天怎么——”
周梵依旧抱着他,但好像认真来说,其实是梁殊择抱住她。
她启唇:“我今天怎么了。”
梁殊择将话说完。
“你今天好像有点黏我?”
说完,他哂笑般扯唇。
“嗯。”周梵问:“那你想我黏你一点吗?”
梁殊择很久都没有出声,周梵抬眼,梁殊择朝她唇角吻过来。
“可以。”他轻咬了下她唇角,嗓音干净又拖长尾音。
吃完烧烤到了晚上。
周梵忽然提及上次她送梁殊择的礼物。
“你觉得我上次送你的礼物好看吗?”梁殊择生日的那段时间,两人还闹着别扭,都没怎么聊过这个话题。
梁殊择看她一眼。
周梵拿过他的手,看他戴着的腕表,有点小,是那种比较精致的:“真的挺好看的,很适合你。”
梁殊择嗯了声:“被人笑话很多次了。”
“嗯?为什么要笑你。”周梵不解地看着他:“不是很适合你吗?我的审美也没这么差吧。”
梁殊择觉着好笑:“嗯,不差。”
周梵说:“那既然他们都笑话你,那你别戴了吧。”她抬头看他:“我没关系的。”
梁殊择笑得不行:“嗯,你没关系,我有关系。”
周梵抿下唇:“你什么关系。”
“我喜欢。”梁殊择朝她说。
“哦。”周梵偏头弯下唇笑,眉眼也弯弯。
想到那个陶瓷杯,她问他:“那你觉得那个陶瓷杯可爱吗?”
梁殊择一时没出声,周梵又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他:“你想什么呢。”
梁殊择睥她一眼,嗓音比之前寡淡一点:“没想什么。”
“那你觉得陶瓷杯可爱吗?”周梵问。毕竟这可是她亲手做的杯子。
“可爱。”梁殊择说。
“哦,那就行,”周梵弯下唇:“你觉得可爱就行。”
走到红绿灯路口,梁殊择问周梵:“家里是不是没人?”
周梵点下头:“没人啊。”她顿了下,下意识补充:“连邻居都不在。”
“那你会害怕么?”梁殊择扫她一眼,问道。
“害怕?”周梵应该不会害怕。
除了上次有未落网的杀人犯外,她觉得害怕,其他时候,她都不害怕。
“害怕么?”梁殊择瞥她一眼。
“嗯,有点怕。”周梵回答他。
梁殊择和她视线交汇下。
周梵嘴唇张了张:“去酒店吧。我今晚住酒店。”
梁殊择嗯了声,打的计程车就到了。
周梵跟着梁殊择坐进车里,梁殊择说:“去市中心。”
司机应了声好。
周梵歪头问梁殊择:“那你今晚是回家住吗?”
梁殊择:“不啊,我也住酒店。”
周梵眨下眼,歪头看窗外。
她拿着手机预定酒店的房间。
半晌,她转头问梁殊择:“那我们是定一间房间还是两间房间?”
梁殊择睨一眼她:“你想什么呢。”
周梵:“我想什么了。”
梁殊择薄唇轻启:“当然是订两间房。”
“哦。”周梵低头继续操作手机,耳朵却红了。
过一瞬,她整个人被梁殊择圈在怀里,她抬头,看到他喉结和下巴。她抿下唇。
声音也随之传递到周梵耳朵里。
“我不住家里是因为那里很久没住人,卫生没有人打扫。”
周梵点点头,耳朵还是红:“嗯嗯。”
梁殊择按了下她耳垂,说:“别想歪了。”
第66章
李清铭为着哥哥李轻临做生意又亏很多钱的事, 和他吵了一架回到卧室,手机响了响,她生气地接过电话:“喂, 谁啊。”
“我,程子今。”
李清铭现在很烦:“怎么了。”
那边电话里传来程子今的笑:“你怎么了, 这么大脾气。”
李清铭没出声。
“谁惹你了。”程子今接着说。
李清铭翻了个白眼:“你有什么事就说, 我现在很烦。”
程子今顿了一秒:“那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李清铭语速极快:“程子今你发什么神经。”
她眨下眼,拿着手机走出卧室,来到别墅外边。
深夜,清风拂过她面颊, 李清铭看到面前有支昙花开了。
“那你愿不愿意啊。”程子今吊儿郎当地说。
李清铭:“不愿意。”
她舔下唇, 走到那支昙花面前,音乐听到程子今那边传来嘈杂的酒吧打鼓声。
“行,大家都听见了,人姑娘不愿意, 开始下一局吧。”
过几秒, 她听到电话里不再传来鼓声,估摸是他大概走到外边。
“哦, 玩游戏呢。”李清铭说。
“操,你别说了,今天就没赢过一局。”她听到打火机的声音, 以及外边呼啸的风声和打雷声。
李清铭砸下嘴:“活该。”
“不过你今天怎么了, 真心情不好啊。”程子今抽着烟。
李清铭:“没, 本来心情不错, 接到你电话心情就不好了。”
“操, ”程子今混笑了声:“李清铭你这样的?”
“嗯啊, ”李清铭蹲在路边, 手轻轻拨着昙花,说:“你有意见啊。”
“没。”程子今笑了声:“我刚刚还担心,你一冲动就答应我了。”
李清铭:“那您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
两个人扯了会。
程子今忽然问:“那天周梵是真没去电影展啊。”
李清铭走回家,李轻临恰好出门,她看也没看他就坐到一楼大厅。
“梵梵又不是故意不去的,她那个时候戴着耳机看电影,正入迷呢,我给她说了,她没听到。”
“哦,是这么回事啊,”程子今若有所思,“那你怎么不多说几次,那天不是下很大的雨吗,择哥等了周梵很久,回来后还去了趟医院。”他啧一声:“是真爱。”
“我回家了呀,我家里有点事,忙不过来——”李清铭顿了顿:“是感冒了吗,淋雨了?”她怼一句程子今:“不像你,三天两天换女朋友。”
“得了,你夸他就夸他,别连带着损我。”程子今笑一声,“还有,我这是自由恋爱行吗,整得你嘴里就变成了乱搞。”
李清铭:“你乱搞也不关我的事。”
“嗯,行,”程子今像是站了起来,“那我回酒吧了,挂电话了。”
李清铭看着电话页面,一秒后,程子今将电话挂了。
她站起来看了眼窗外,给周梵拨了个电话。
“梵梵,你在宿舍吗?好像打雷了,宿舍没人你是不是怕啊?要我回去陪你吗?”
李清铭听到电话里周梵由远及近的声音。
“嗯,室友打来的——清铭啊,我没在宿舍,我和梁殊择在一起呢,我们这边也没打雷。”
“哦,那好。”
两人聊过几句后边挂断。
周梵将手机放到口袋,恰好计程车到了酒店,她下车,忽然记起她没带换洗衣服。
“你还带了行李箱来啊,”她看着梁殊择拎着个行李箱,下意识打趣问:“是打算在这长住吗?”
梁殊择哂笑一声:“什么长住,就带了个电脑和一点衣服。”
两人往酒店走去,酒店旁边有商铺。
周梵被梁殊择牵着,她抬眼看他:“你等我一会,我去买点新衣服,”她看眼商铺:“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嗯,行,”梁殊择偏头看她:“你一个人去?不用我陪么。”
周梵是什么衣服都没带,她顿一下,说:“你在这等我吧,我自己去买。”
梁殊择揉下她脑袋:“嗯。”
周梵弯下唇,去对面的商铺。
她走进一家内衣店,买完后走出店,但忽然外边下起了不小的雨。她用手挡住雨,站住扫了眼前面的商铺,都是一些卖零食的店,没有卖衣服的。
雨越下越大,她踌躇了会,对面市中心那一片肯定有衣服卖,但下这么大的雨,她很想回酒店了,况且网上购买也能配送到酒店。
她抬眼,手里拎着个袋子,看到梁殊择撑着伞走过来。
但网上配送没这么快,估计是明天早上才能送到。
她躲进梁殊择伞下,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他:“你有多的衣服吗?我能借你的穿一晚上吗?”
梁殊择哂笑了声:“想穿我的衣服啊?”
“嗯,”周梵点下头:“我们现在回酒店吧,雨好大,我懒得去实体店买了。但是在网上买,明天早上才能配送到。所以我就想借你的衣服穿了——”她掀眼:“那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现在去对面买新衣服吧。”
下一秒,梁殊择牵过她的手,往酒店走。
“谁不愿意了,”他笑:“你能别自问自答?”
“那我不是怕你不愿意吗。”周梵说:“你的衣服都挺贵的。”
拿到房卡,两人乘电梯上去,在第11层。
“周梵。”梁殊择偏头看她,“你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问题。”
“哪奇怪了。”周梵笑了下。
“奇怪。”梁殊择说,“一件衣服值几个钱。”
周梵家境虽然也富裕,但到底不抵梁殊择。他高二送她的兔子耳坠是联名限定,价格高得离谱,她不识货,当时还以为这耳坠顶多就十几块,才敢心安理得地一直戴着。
上次他送她的项链也是,周梵一看那个品牌就知道价格必定离谱。
“嗯,”周梵说,“还有啊,你以后别送我那么贵的礼物了。”
梁殊择:“哪贵了。”
周梵睨他一眼,手机忽然响了下,她抬眼看,是陶瓷作坊的老板打过来的。
她接过电话,老板说现在陶瓷作坊做活动,周梵是老顾客,现在过来做陶瓷很划算。周梵谢绝后挂了电话。
她朝梁殊择说:“你生日我不是去陶瓷作坊做了个陶瓷杯吗,那个老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现在过去做陶瓷很便宜,”她挠下头发:“但做陶瓷太累了,我那个下午做了你那一个,都把我累得半死。”
“你那天只做了一个陶瓷杯么。”梁殊择稀松平常地问。
“是啊,”周梵现在都觉得手臂泛酸,“我就给你做过,然后给我爸爸做过,就你们两个人,我以后还是直接买礼物好了,做陶瓷太费力气了。”
“哦,还挺巧的,那天我在景然镇,还碰到谢衍哥哥了,”她朝梁殊择弯唇:“他好像做到很晚才回去。”
梁殊择哂笑了声:“这样啊。”他睨眼周梵。
“嗯。”周梵看着他,忽然梁殊择附身过来吻住她。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唇被他吻着,说话都含糊:“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亲人啊。”
她被抵到电梯角落,顺势挽住他脖颈,一小会后,梁殊择替她擦了擦唇角,懒倦地笑了声:“不好意思啊,没忍住。”
周梵笑了笑。
电梯抵达第十一层。
两人走出电梯,周梵拿着房卡去了1109房间。
梁殊择的房间在隔壁,1110.
周梵进到房间,先将新买的衣服下过水,而后烘干后,她去梁殊择房间拿衣服。她敲了下门,等了好几分钟,房间的门才被拉开。
她抬眼,梁殊择刚洗过澡,头发没干,水珠划过眉梢和漆黑眼珠,单薄的眼角有水珠缓慢掉落。他撩起眼皮看她,朝行李箱那抬了硬朗下颚:“衣服在那,你自己选。”
“嗯,”周梵看一眼梁殊择,蹲在他行李箱边随意选了件灰色的T恤,她扬了下上衣:“这件行吗。”
梁殊择缓慢擦着头发,房间里的冷气输送到每一个角落,他吐出一个字:“行。”
“那我就先回去了。”周梵拿着衣服往门口走,身后梁殊择又叫住她。
周梵偏头看他,原本还在擦头发的人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而后低下头吻她了。
周梵一下子没站稳,整个人滑到长沙发里。梁殊择挽住她,周梵怔了一秒,站起来没看清,嘴唇吻到他喉结。
她眼睛微微睁大一点,梁殊择低低笑了声:“怎么亲那。”
周梵低头,唇覆过他喉结,而后收回唇,又坐到沙发上,偏过头,嘴唇还红着。
梁殊择弯腰,盯着她。
周梵看他,他视线犹如蛊惑,嗓音却比平时淡一点。
她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周梵,再亲一次。”
周梵怔了一秒,而后梁殊择便弯腰吻过她唇。
周梵手撑在沙发上,他这次接吻很有攻击性,她一次次后退到沙发最里边。
她始终被梁殊择搂着腰。结束完这个吻,周梵去自己房间洗澡。
洗完澡后,她穿上梁殊择的衣服,灰色的,她穿着到大腿,刚刚好,像裙子。
第二天早上,网上购买的衣服被配送到。
周梵忽然想去那个高中女孩家一趟,今天是遂南一中放月假的日子。
粥店,两人在吃早餐。
周梵说:“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吗,那个女孩的事。”
虽然她只说了一半,说了那个女孩被张盛纠缠的事,没说她高中被纠缠的事。
梁殊择掀眼,嗯了一声。
“要不我们明天再回西京市吧,我待会想去看她一下。”
梁殊择还没说话,周梵便又添了句:“我们一起去。”
她不想再让他觉得,他好像永远也参与不进她的生活,明明是这么亲密的人,却很多事都不告诉他。
她不想再这样了。
顿几秒,她掀眼,梁殊择扯起个唇角,说了声好。
到了女孩的家后,梁殊择在底下等,周梵事先和女孩说了声,她到楼上的时候,女孩刚放学。
周梵和女孩聊了会天,两个小时后,她下楼,看到梁殊择。
两人视线交汇下,梁殊择走过来伸出手:“怎么了。”
“没什么,”周梵牵着他手,说:“我们回酒店吧,我昨晚没睡好,想再多睡会。”
梁殊择揉下她头发:“嗯,现在回去。”
晚上,天空起先亮起几道闪电。
周梵是真的害怕雷声,因为周峪嘉出车祸那天是个雷雨天,从此她便对雷声有了阴影,高中以前都是没有的。
雷声一旦响彻云霄,她脑袋就自动回忆起那天,那些不好的情绪就被带过来,好痛苦。
“周梵,开门。”
伴随着闪电,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周梵踩着拖鞋去开门,梁殊择站在门外。此时天空响起一道炸雷。
梁殊择伸出双手,周梵被他抱在怀里。
她耳朵被他捂住。
“别怕,我在。”
周梵点了下头,脑袋蹭在他怀里,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心稍微安定一会。
外边雷声仍旧很大,今晚注定是个雷雨夜。
心底恐惧攀升,她可怜巴巴地抬眼看梁殊择:“我真的很害怕,你今晚能睡在我这里吗?”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写完就发出来
第67章
“嗯。”梁殊择将门关掉, 牵着她走到床沿边。
周梵踩着的拖鞋发出声音,伴随这外边的闪电,梁殊择走到窗户那, 将窗帘拉紧,又折返到她身边, 撂下一句话, 让人很安心。
“睡吧,我在这。”
周梵脱掉拖鞋上床,她拉着梁殊择的手:“你和我睡一张床好不好。”没等梁殊择出声,她摇摇他的手:“你不要介意,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梁殊择哂笑出声:“行。”
他将灯关掉, 房间便陷入一片黑暗。周梵安静地躺到床上闭上眼,待梁殊择上床后,她将被子拉过去:“盖好被子。”
她听到梁殊择嗯了声,两人不是紧挨着, 中间隔了块距离。
雷声没再响起, 周梵平稳地呼吸着,房间里只有空调低频率运作的声音, 除此之外,静得出奇。在一片平静中,她忽然侧过身看着梁殊择。
同时, 梁殊择开口:“不是说不对我做什么吗。”
周梵侧身抹下头发:“那牵手都不行吗?你没有牵我的手啊。”
梁殊择低笑了声, 是真觉着离谱, 声音比以往都低沉:“我们现在在床上, 周梵, 你还让我牵你的手——”他在黑暗里滚动下喉结:“是不是太看得起我的定力了。”
话音刚落, 一道炸雷响起, 响彻半边天。周梵下意识往梁殊择这边靠,她捂住自己耳朵,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一只手带到他怀里。
她脑袋靠在梁殊择怀里,他的手越过她身体,紧紧围着她,像一座安全的围城。
炸雷没完没了地响,周梵闭上眼,手像是没地方放。最重要的是,她觉着抱着梁殊择睡觉很舒服,很有安全感。
雷声停了会,她开口:“梁殊择,我能抱着你睡觉吗?我手没地方放。”
梁殊择:“我刚刚说什么。”
周梵哦了声,转身,背对着他。
梁殊择的手拦着她,她顺势抱着他手臂,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体血液的流动速度。
梁殊择不再出声,雷声也渐歇,周梵抱着他手臂很快睡着了。
梁殊择滚动下喉结,眼掀着,房间里太安静,窗帘质量不太好,有部分浅淡的光源泻在地板上。
他撩了撩眼皮,周梵背对着他,他被她抱住的那只手血液流动速度很快。
很热,梁殊择轻轻扯了下被子,周梵好像在睡梦中感知到,翻了个身,面对着梁殊择,嘴唇动了动:“安静点。”
梁殊择眼睫动了动,看向她。
她已经睡着,刚刚应该是在说梦话。眼睛紧闭,眼睫长长弯弯,鼻梁挺着,月光渡到她脸上。
梁殊择抬手,轻轻拨了下她眼睫。
周梵没什么反应,一动也不动。
几秒后,梁殊择抬手圈住她,吻了吻她手心。
他手抚着她乌黑的头发,感受着她头发真实的触感,眼始终掀着,像是担心下一秒她就不见了。
他想起高三下学期那个下午。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他刚考过一场计算机大赛,少年意气又风发,提笔写信时,眉眼都写满少年气。
字落到触感分明的纸张,用中文写下一整张,落笔最后一行是高三七班梁殊择。
字迹写得并不潦草,每个字都写得认真。但最后这封信并没有窥见天光,以至于成为他心结。
梁殊择继续轻抚着她发梢,眉眼锐利,带有攻击性。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也是在黑夜里。他睁开眼,看到怀里的她,又附身吻了吻她眉心。
第二天,周梵醒时睁眼,发现梁殊择的手昨晚一直被她抱着。
微光融进房间,她看到梁殊择手臂上的青筋,往上,她看到他笔直凌厉的下颚线。
“周梵,你昨晚一直抱着我睡。”梁殊择忽然出声。
“啊,”周梵说,“可能是不小心的吧。”她接着说:“我本身是没有这个意图的。”
梁殊择:“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急着撇清了?”
周梵弯唇笑了下,亲了亲他手臂,梁殊择就没出声了-
程子今闲着无聊,给李清铭拨了个电话。
“喂,李清铭。”
“干什么,我在写作业。”
程子今:“我想问问你一件事啊。”
“什么事。”李清铭说。
“那个,你写什么作业啊?”程子今问:“出来玩吧,大学生写什么作业。”
李清铭啧一声:“你说话怎么就这么难听呢。”她顿一下,“我问你一件事呗。”
程子今:“什么事?”
“你认识杨真漾吗?”李清铭说。
程子今:“我知道她,人姑娘是遂南一中女神。”
“那梁殊择之前喜欢过她?”李清铭问。
程子今笑:“怎么可能啊,择哥怎么可能会喜欢过她,不可能的。”
“可是她和梁殊择不是高中同班同学吗?产生感情也很正常,而且她不是你们遂南一中女神吗?”
程子今:“同班同学怎么了,反正这就是一件顶没可能的事,你别把周梵带入误区了——我操,周梵是不是已经被你带入误区了?”
李清铭停顿一下,说:“怎么可能,没有的事。”再含糊几句,她便挂断了电话-
周梵和梁殊择是坐的下午五点的高铁回西京市。
坐在座位上,周梵想起那次开学,两人因着她去公安局没告知他的事闹不愉快,好像也是坐的这趟高铁。
想到这,她歪头朝梁殊择说:“其实我没告诉你一个事。”
梁殊择侧头看她:“什么。”
“就是,你生气的时候,其实还——”周梵弯下唇:“挺可爱的。”
梁殊择哂笑一声:“周梵,你怎么总是用这个词形容我,”他凑过来,扫了眼她:“可爱是什么意思?”
周梵蹦出一句话:“就是可爱啊。”
“噢,”梁殊择顺着她的意思:“可爱,就是可以爱上的意思,”他侧头看周梵:“那你可以爱上我了么。”
周梵顺着这句话看向梁殊择。
他坐在靠人行道的那一侧,日光顺着窗涌进,他眼皮很薄,漆黑的眼珠半盯不盯地睨着他,模样傲慢又冷拽,像高高在上的人不屑一顾她的答案。
但同时,他连给她校服都签名占用的区域都是最小的。
她始终还记得,梁殊择的签名在衣服右侧,一块很小的区域写着梁殊择三个字。
她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很久以后周梵都记得这一幕。
温柔的女声说下一站即将抵达沉糖站。
周梵记得这个站点,在她第一次去西京大学时,那个阿姨就是在这一站与她交换位置,将她交换到梁殊择身边。
沉糖站。
她记得的。
高铁上说话的人声不多,只有持续在播报的女声——
以及周梵回答的声音。
那一刻她心脏好像被他的话撞中。
“可以。”
过几秒,她偏头看梁殊择:“那你觉得我——”她觉得有点难以说出口,但她还是想问:“可爱吗。”
很不巧,梁殊择电话那时候响起来。
周梵也在一瞬间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挺幼稚的。
梁殊择接完电话,她也不想再问这个问题了,遂闭眼睡着了-
下了高铁后,梁殊择轻松拎着行李箱往出口站走,周梵去了卫生间。
她在卫生间里洗手,走出卫生间不久,她遇上一个拿着摄像机拍摄的男人。
“你好,请问可以采访你一下吗?”
周梵滞缓一秒,正甩着手上的水,忽然肩膀被人拨了下,她抬眼,梁殊择按住她肩膀,将她往怀里带。
他问:“什么采访。”
梁殊择比周梵高二十厘米,她一米六五。
她轻轻趔趄着被他圈在怀里,侧眼看到他精致凌厉的下颚线条。
周梵其实很少被人这样保护过。
爸爸妈妈都没有,周峪嘉就不想提了。
拿摄影机的男人眼睛亮了一瞬。
“请问你们是情侣吗?”
周梵点头:“是啊,你要采访我什么啊。”
男人:“我能采访你们两个吗?”他扫了眼摄像机,看了眼梁殊择,但梁殊择没什么表情,整个人看上去攻击性比较强,他便问周梵:“你可以帮我问下你男朋友吗,我可不可以采访你们。”
“哦,”周梵抬眼问:“你想吗?”
梁殊择和她视线交汇下:“可以。”
“好,那我问了,两位既然是情侣,请问你们可以用一个最精确的词形容对方吗?”
“啊?”周梵没想到是问这种问题,她绞尽脑汁,在心底盘算对梁殊择的形容词。
半晌,摄像机在她脸上聚焦,她看了眼梁殊择,随意说了个词,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但她记得梁殊择说的。
当摄像机聚焦在梁殊择脸上,他哂笑了声,将周梵圈在怀里,偏头看她一眼,嗓音泛着点倦懒:“可爱。”
在梁殊择的认知里,可爱好像就是可以爱上的意思。
回西京大学的路上,周梵杵着下巴还在想那个采访。
忽然收到李清铭的消息。
【梵梵,梁殊择以前没有喜欢过杨真漾,你别被我带偏了!程子今说得很肯定】
周梵弯下唇,回复李清铭:【嗯,我知道了。】
提起杨真漾,周梵又想起告白信的事。
而梁殊择口里的告白信,难道就是兔子耳坠那一封吗。
她想了想,她只接受过这一封。
哦,还有那张写了五个单词的英文。
周梵又想了想,那张写着五个单词的英文纸,也就是高三集体撕书那一天,掉落到她头顶的那张纸,其实是梁殊择特意丢给她的,毕竟这张纸和他车上看到的那张纸的笔迹一致。
那她那天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一张纸而已,不记得了就不记得了,没事。”
“一点也不重要。”
而梁殊择的回答是——
“是不重要。”
周梵下意识轻轻吐出一句:“其实是很重要吧。”
梁殊择坐在她旁边,偏头看她:“嘟囔什么。”
周梵撞上他眼神,弯下眼角,拉着他的手:“我说,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梁殊择揉下她头:“那你说那么小声做什么,和我意念交流?”
周梵翘起唇角,将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忽然说:“梁殊择,我真的好喜欢你。”
梁殊择扯下唇,将她脑袋扶到他怀里:“知道了。”
第68章
西京大学的学生随后便迎来为期七天的国庆假期。
尽管前两天才匆匆忙忙回了遂南市一趟, 但假期毕竟有七天,周梵还是想回家住,而且周峪嘉国庆也放长假。
国庆假的前一天, 她给梁殊择拨了个电话,问他国庆回家吗。
梁殊择:“你想回家?”
周梵嗯了声:“有点想家里了。”
梁殊择噢了声:“这么恋家。”
周梵笑了声:“也不是——”话还没说完, 梁殊择便慢悠悠说:“那以后我们就在遂南, 不到别的地方去了,行吗。”
周梵眨了下眼:“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其实还是挺想去京北的。”
遂南和西京也算是大城市,但到底不及京北。
而且梁殊择这种人怎么可能会一直在遂南市。
“都行。”梁殊择说。
“嗯?”周梵说:“都行吗?”
梁殊择像是走在外面, 手机里传来不断的风声, 他声音随着风声传到周梵耳朵里。
“嗯,周梵,都行。”
“那你没有别的想法吗?关于未来。”周梵问。
“有啊,”梁殊择吐出一句话:“关于你。”
周梵怔了一秒, 说:“我没说这个。”
“噢, 那你说哪个。”他扯着懒笑:“除了这个,我就没别的了。”
周梵提醒他:“我说的是学业方面, 没让你说其他的。”
“噢。”梁殊择说:“学业方面倒是没什么。”
周梵扬下眉梢:“怎么可能。”
梁殊择说:“我是个没什么追求的人。”
周梵听到这话弯下唇:“你这也叫做没追求?”她一字一顿:“西京大学的高材生。”
“行了,周梵,”梁殊择懒散地笑, “那国庆我们就回家?定一号的票?”
“嗯, ”周梵问:“那你国庆原本是不是没打算回去的啊, 感觉我好像打乱你的计划了。”
她说:“如果你不想回去, 我一个人回去没问题的, 我挺不喜欢打乱你的计划的。”
周梵绞了下手指, 她这个人就一向挺担忧扰乱别人的计划。她也不喜欢因为她自己的事情, 而让另外一个人受到影响,哪怕这个人是梁殊择。
“说什么呢,”梁殊择说:“你不就是我最大的计划?”
周梵咽了下喉咙,停顿一下:“这样吗?我第一次听你这样说。”
梁殊择:“那你记好了,我只说一次。”
顿几秒,她听到梁殊择说:“周梵,你就是我最大的计划。”
周梵盯着空气里某个虚无的焦点,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他好像在告诉她,不用担心扰乱他的什么计划,因为她就是他最大的计划。
周梵偏下脑袋,后知后觉地翘了下唇角。
“还有那件事,”梁殊择说:“我还得和你说几句话。”
“什么事?”周梵很快理解到他意思:“那个女孩子被骚扰的事吗?已经解决好了啊。”她顿了下:“梁殊择,我不想再因为这个事,和你吵架了,我们能不能别讲这个事了。”
梁殊择扯个笑:“那叫吵架?不是你单方面冷着我?”
“有吗。”周梵说:“是你生气了好吗,我不想火上浇油,而且明明是你先不理我的。”
梁殊择:“你见哪个生气的人会一直牵你的手?”
周梵:“那你那天既然没生气,为什么不理我了。”
梁殊择扯笑:“老子哪不理你了,周梵,我不是一直牵着你手?”
“哦,好吧,那你的意思是,如果你以后生气,就不牵我的手了吗?”
梁殊择哂笑出声:“你和我打辩论呢?”
周梵也笑:“那我们别讲那个事了吧,面对那样的事情,我就是没有办法袖手旁观。”
“没让你袖手旁观,”梁殊择说:“所有人面对那样的事情,都不会袖手旁观——你做得很对,但是周梵。”
他长久地顿了下,周梵呼吸都跟着他静止。
一会后,她听到梁殊择说。
“我想象不到,如果你发生危险,我会是什么反应。”
周梵心脏重重地跳动。
“所以以后,这样的事情都交给我处理,”他声音稀松平常,但有绝对的说服力:“我应该不会让你失望。”
周梵良久之后才嗯了声。
她眨眨眼,看外边在电线杆上扑腾的麻雀,弯下唇:“好。”-
国庆节第一天,两人回到遂南市。梁殊择送周梵回家,下午五点多,在小区门口,他非得让周梵亲下他才放人走。
周梵乐得不行,亲下他喉结就往回家方向走,几秒后又被梁殊择拽回来,亲了好一会才分开。
回到家后,周峪嘉问她晚上去不去逛街,他忽然觉得上次给周梵的生日礼物没选好,想换个好一点的。
周梵:“你生日快到了?”
周峪嘉嗯了声:“想着法子提醒你,幸好你的领悟能力比较强。”
周梵心情极好,便带他去市中心。
两人进了家鞋店,周峪嘉在那左看看右看看,周梵拿着手机坐在沙发椅上和梁殊择扯着话聊天。
两个人都极度快乐,嘴角都没下来过。
挑了大概有十分钟,周峪嘉走到周梵面前:“姐,下一家吧,这一家没喜欢的。”
“嗯,行。”周梵起身,出店门时,周峪嘉脚步忽然停下了。
“哟,这不周峪嘉吗——姐姐也在呢。”
周梵抬眼,看到一群红毛黄毛,她认出这是张盛手下那几个男生,以前和周峪嘉同班的,现在都在职校上学。
“姐姐,”一个黄毛走到前面:“张盛以前让我们给你送过那么多封信,你好像一封都没有收呢。”
周梵抬手让商场巡视的保安叔叔过来。
周峪嘉很凶,连骂了几句脏话。
一个红毛说:“追姐姐的人多,写信的人也多,姐姐当然看不上张盛了。”
保安叔叔正往这边走。
周梵觉得他们这话莫名其妙,明明除了梁殊择高二上学期给她送过一个兔子耳坠后,下学期就是张盛给她送那些乱七八糟的信,除此之外,哪还有人给她写过什么信。
黄毛摆摆手:“就是单纯聊天啊,叫什么保安。”
红毛说:“是啊,姐姐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张盛不是叫我们去送信?我看到一个男生往姐姐抽屉塞信。”
周峪嘉挑眉:“不是和你们一伙的?”
保安叔叔到了,将这几个人驱散开,周梵和周峪嘉换了家鞋店。
红毛还在后头喊:“下次见啊,姐姐。”
周梵:“晦气。”
周峪嘉没了挑礼物的心思,两个人打车回了家。
回家路上,周峪嘉说:“姐,你高二下学期除了张盛那个傻逼写信给你,就没别人写信给你了吧。他们嘴巴欠,肯定是在瞎说。”
周梵:“应该是吧。”梁殊择的兔子耳坠是高二上学期送的,下学期就张盛那拨人总是缠着她写一些匪夷所思的信。
她起先打开看过一封,上面写着问她放学去不去KTV之类,偏偏用黄色信封包着,其实里面就一张字条。
周梵想起梁殊择给她的兔子耳坠,里面也有个黄色信封,外表看还差不多,只是梁殊择的更精致漂亮一点。
从那以后,她就将那些信全部撕掉了。
她确定地点下头:“是瞎说的。”一小会后,她就不将这事放心上了。
四号那天下午,周峪嘉去上学,周梵出门和梁殊择一起看电影。
挑电影的时候,周梵看着梁殊择,忽然问:“你怎么知道我不爱看恐怖片的。”
梁殊择掀眼:“你不是连雷声都怕。”
周梵笑出声,最后梁殊择挑了个爱情电影。
电影很平淡,周梵却看得认真,梁殊择像是强打精神陪着她看。
但到底还是睡了一小会。
睡着前,电影大屏幕放到男主角给女主角告白,他撩了下眼皮,一会后便睡着。
又梦到高三下学期给周梵写信的场景。
他和周梵在一起后,就经常梦见这个。
趁着那天校庆,周梵教室没人,他将亲手写了很多字的信封放到抽屉。
少年人骄纵也赤诚。她既然收了他的兔子耳坠,这封信也一定会看。
还记得他那次送完信后,又去校庆上做了个演讲,演讲的主题是少年人必定要勇敢。
他做完演讲,校庆仍在继续,教室没人,他将那封告白信塞到她抽屉。
就那么彻底勇敢了一回,信的背面都写好了班级姓名,高三七班梁殊择。
日光很耀眼,他一向是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但没想到再一次路过她教室,会是在垃圾桶看到被撕碎的信封。
那封被彻底撕碎的信封教他,再骄傲的人被暗恋的人拒绝,一样也难挨,心跳都像是当场停住。她甚至都没打开那封信,连看都没看就撕碎。
他输了个彻彻底底。
校庆那天,梁殊择站在走廊边,日光宣泄,手里还拿着少年人必定要勇敢的稿件,他扯唇自嘲:“勇敢好像没什么用啊。”
兔子耳坠好像是随意收的,并不代表什么心思,也不是初步接受了他。
该撕掉的信会永远呆在垃圾桶不见天日,一同他对她的暗恋,始终窥见不得天光。
那是他暗恋她的第六年。
初见是初一时从人贩子手下救过她,后来又在陈林湖畔遇到她,他往她精心制作的兔子坟墓那插了支好看的花。
他高二那年,身边好友都奇怪,不知道那个暑假梁殊择为什么和平常不一样。
心情好到没边,平时不肯帮的忙,那个暑假全帮了。
其实能有什么原因。
只不过是那年周梵考上遂南一中,他终于离她近一点了。
高二那年和朋友打球遇上暴雨,在雨里偶遇到她。
她撑着把伞往小卖部方向走,身边有个好友嘴欠调侃她一句,他后来明摆着和那个好友嘴欠了一整年。
走到她教室扫了眼,里头正放着《闪灵》,他便走到教师办公室,找到体育老师说不能给学生放这种恐怖电影。
体育老师和他有私交,也是担忧确实不太好,便换了电影。
高三上学期,他买了耳坠送她,她收了,他那阵嘴角都扯着。
高三下学期,他鼓起勇气给她写告白信。那样一个耀眼的天之骄子,也会在写信时琢磨用词,前前后后推翻几十个版本,最后又誊抄好几遍,最后才写出一遍满意的,表情淡淡地走近她教室,弯腰塞进她抽屉时,手好像还抖了下。
平时连打架都不手抖的人,给周梵送信的时候手抖了。他自己回想起来都觉着好笑。
是真好笑,信没看就被撕碎在脏污的垃圾桶里,好像在告诉他,他的心意也是脏的,不值分文,也毫无价值,是比垃圾还要污浊的存在。
而高三集体撕书那一天,他往周梵那往下抛的那张写着五个英文单词的纸。
写的是ZSLFZ.
是‘周梵梁殊择’名字首字母倒过来的英文缩写。
他看着她将那张纸扔下,那张纸便重新飘落在绿色草坪,孤零零,被她亲手拿起又抛弃。
记忆被打碎,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叫他。
“梁殊择。”他掀眼,周梵冲他笑:“电影结束了,我们回家。”
他懒懒散散扯下唇,眼前人眉眼弯弯,他终于从过去的噩梦中醒过来。
面前的女孩忽然凑过来,趁着电影还没彻底结束,电影院都是昏暗的。
她唇覆上他的唇,良久,直到电影彻底结束,昏暗的一片变成亮如白昼。
周梵亲完后,扯唇:“谁叫你不看电影的啊,被亲懵了吧。”
梁殊择嗯了声,拉着她又亲了片刻,电影院白色的光好像那年他站在她教室门口垃圾桶告白信时候的日光。
只是不一样的是,他暗恋的女孩终于在身边。
第69章
走出电影院, 有个男生站在电影院门口发传单,周梵顺手接了一张,但男生递过来时没递好, 周梵力气使得有点大,不小心将传单撕坏一大半。
于是传单被撕成两截, 男生又将一张新的传单递给她。
周梵点下头, 和梁殊择一起往商场外走。
“好容易就被撕坏了。”她弯唇笑了下,顺手将撕坏的传单扔进垃圾桶。
她抬眼看梁殊择,看着他视线往垃圾桶轻轻睨了眼:“怎么了?”
梁殊择牵紧她的手往商场外走:“没什么。”
走出商场,天空漆黑, 远方乌云沉闷, 看起来待会像是有场雨要下。
周梵被梁殊择牵着手,唇始终弯着,梁殊择的车开进小区里,直接停在周梵家门口。
车里开着音乐, 是独属于粤语歌的缠绵悱恻。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分”
“我都捉不紧”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周梵坐在副驾驶, 看着车停住,歌声继续响着, 下一秒梁殊择就解开安全带朝她附身吻过来。
她安全带都还没解开,能活动的区域范围比较小,她闭上眼, 几乎动弹不得, 就被梁殊择那样亲吻。
她觉得这次的吻很重, 不是以往那种轻轻柔柔的吻, 而是那种夹杂着干净情|欲的吻, 但好像又还不止这么多。
周梵被梁殊择压着, 眼睛紧闭, 她感受到他这次所带的侵略性和攻击性,像是要把她悉数侵占。
梁殊择的大手圈住她的手腕,周梵承接着他全部的气息和占领。
以往两人的接吻最多仅限于此,周梵也以为这次应该也就是嘴唇碰着,舌尖缠绕。
但她没想到,过几秒,梁殊择从她身上起来,她睁开眼,看到他抬手关掉了音乐。
周梵手指被他捏着,她看着他。
梁殊择关掉音乐,又朝她附身过来:“继续。”
周梵舔下唇,耳垂红得不像话,心脏也重重起伏,她又重新闭上眼。
眼睛陷入一片黑暗,右耳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睁开眼睛,看着我。”
周梵睫毛颤了下,缓慢掀开眼,梁殊择近在咫尺,五官清晰而硬朗,两人靠得很近,她看到他漆黑的眼睫。
她低低地说:“梁殊择,我不想睁开眼睛。”周梵到底有点难为情。
说完,梁殊择忽然抬手圈住她手腕。
周梵手腕被他拿住,他没使什么力气,很轻松地就圈住她。
“不想睁怎么行。”梁殊择凑近她。
周梵下意识又闭上眼,下一秒,梁殊择的唇覆上来,但却没有接吻,他只是轻轻摩擦着她嘴唇,却始终不攻占进去。
周梵感受着他嘴唇摩擦她嘴唇,带来的似有似无的轻微触感,耳朵却比哪时候都要红,腿几乎都要软掉。
“周梵,你不睁眼,怎么看得到我。”梁殊择声音寡淡,继续摩擦着她嘴唇。
周梵真是受不了这种若有若无的轻微触感,两人唇瓣摩擦来摩擦去,却始终没有接吻,她整个身体都要软掉了。
于是她被迫睁眼,当睁开眼的那一秒,梁殊择就将舌探进她唇里,轻扫过唇侧,周梵的手依旧被他圈住,她整个人好像都被他困住。
血液直线上升,她马上闭眼。
梁殊择又退出来,继续抵着她唇瓣摩擦。
“周梵。”
他将她名字咬得很轻很欲,像是在夏天里最后那抹橘调的余晖,但又像冬天里刚碰到又缩回的手,带着欲望的味道。
周梵要崩溃掉,她脑袋都宕机。
她不说话,主动将舌尖探进他唇,但他没让她进去。
周梵声音低低:“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梁殊择轻轻咬了下她唇瓣:“周梵,眼睛睁开。”
他说:“老子想看你睁开眼睛。”
周梵心理防线被他弄乱,睁眼就睁眼吧。
她睁开眼,两人舌尖便互相缠绕,情愫瞬间像放烟花那样积累起来。
周梵睁眼看着他,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漆黑的眼。
她好像陷进去。
下一秒,梁殊择舌尖又探进来,周梵抓着他的手,身体早就软掉了。
他舌尖围绕着她的嘴唇里,像是在画圈,明明两个人身体都没怎么接触,只是接个吻而已,但周梵感觉她和梁殊择现在好亲密。
接完这个和平时都不一样的吻,周梵身体都冒汗了。她身体很软,坐在副驾驶上,看着梁殊择又伸出手,将她安全带解了,掀眼说:“去后面好么。”
周梵被梁殊择带去后座。
车厢里冷气输送,周梵靠在梁殊择怀里。
她脑袋抵在梁殊择怀里,一抬眼就看到他硬朗的下颚。她揉下自己的脸,说:“怎么感觉你今天和平时很不一样呢。”
“怎么不一样。”梁殊择懒散扯个唇。
周梵的手被梁殊择拉着,她看到她手腕有点红,伸给他看:“我手腕都被你弄红了。”
梁殊择:“什么时候。”
“就刚刚啊,”周梵声音有点轻,“接吻的时候。”
“哦,”梁殊择垂眸看她的手腕,轻吐出一句话:“是都红了。”
“嗯,但是你没怎么用力,我知道,”周梵揉揉手腕:“是我皮肤太薄了。”
梁殊择睨她,哂笑了声。
周梵扫了眼手机:“那我现在回家了,有点晚了。”
梁殊择嗯了声,抬手揉了下她头发:“晚安,周梵。”
“嗯。”周梵抬手将车门打开,下车时腿发软,有些没站住,过一秒才站好。她有点尴尬地揉下脸,回头看梁殊择,他视线和她交汇,嘴唇动了动:“下次会轻点。”
周梵羞死了,往回家的方向走,几分钟后到了家里。
到家里后,她去照镜子,看到她嘴唇右下方被咬破了一点。她手摸了摸唇角,在镜子上用水雾写下几个字。
很模糊,看不清,写完一个字,前面那个字就消失掉。但周梵不仅是用水雾写的,也是用心写的,所以字迹消失也没有关系。
——
梁殊择,好喜欢和你接吻。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你好,只是接吻。
晚点再更一章。
第70章
晚上, 周梵接到高中一个朋友的电话,说高中班长弄了个班级聚会,时间定在6号, 问周梵来不来。
周梵定的高铁票是7号的,想着和高中班上很多人都没有再见过, 见一次也挺好的, 便答应去参加同学会。
没想到梁殊择5号那天临时有事得回一趟学校,事情来得有点急,他5号就得回西京市。
周梵和他说了,她6号得参加同学会, 7号再回西京市, 叫他不用担心她。梁殊择本来还想忙完就回遂南市找她,周梵说不用那么麻烦,她7号直接坐高铁回去就行了。
5号那天上午,周梵送梁殊择去高铁站, 她弯唇亲着他。
她手里拿着张没用的纸, 在高铁站陪他等高铁的时候,她边抬眼说着话, 手里边好玩撕着纸条。
梁殊择往她手里那张被撕碎的纸条有意无意看了好几眼,周梵说:“我会丢到垃圾桶的,你不用担心我乱扔垃圾。”
梁殊择懒散扯着笑揉她头发:“嗯。”
周梵不懂为什么她手里被撕碎的纸条, 总会引起他注意。
她将头一偏, 和梁殊择亲在一起, 旁边有个垃圾桶, 她将碎纸条悉数扔在垃圾桶里。
和梁殊择接吻的时候, 她看到他最后又睨了眼碎纸条。周梵指责他和她接吻都不认真, 她要闹了, 梁殊择就又亲过来,亲得周梵说不了话。
6号下午,周梵去参加同学会。同学会的地点定在一家烧烤摊,她和梁殊择提了一嘴。
周梵和高中的朋友一边吃烧烤一边聊天,聊起上大学发生的事,然后又聊到有没有交男朋友。周梵笑眯眯地听着其他朋友分享她们的爱情故事,最后大家又问起她有没有谈恋爱。
周梵弯下唇,语气很温柔:“谈了。”
“哇,是谁呀,能拿下你这个大美女。”其他人起哄。
周梵说出梁殊择的名字,其余人眼睛都睁大。
“是学长吗?”
“我靠,梵梵,你和梁殊择学长谈恋爱了啊。”
“是遂南一中的梁殊择?”
周梵点点头,被这么多人一起问,她倒也坦荡,毫不扭捏:“嗯,是他。”
其余人起哄得不行,个个都惊讶。
毕竟梁殊择那会在遂南一中,可真是个人物。
但周梵也好奇,因为她高中是真没听说过他的名字。
她问:“你们以前都认识他吗?高中就认识了?”
有人问:“梵梵,你高中不认识他吗?”
周梵说:“大学才认识的。”
其他姑娘的声音此起彼伏。
“还以为你们高中就认识了。”
“梁殊择在遂南一中是真的很有名气啊。”
“好多人暗恋他呢,明恋和他告白的也有很多,他都给拒了。”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和你们说啊,我看到过梁殊择拒绝杨真漾呢,就杨真漾,你们知道是谁吧,大美女一个,她以前给梁殊择告过白。”
同学会上八卦永远最多,也最招人谈论。其余人反应都很高涨。
“我去,杨真漾还给梁殊择告过白啊。”
那姑娘继续说:“是啊,我亲眼看见的,梁殊择当场就给她拒了,但是还是给杨真漾留了面子的。既拒绝了她,但也没让她难堪。”
“哇,这样的男生不多了,现在好多男生就仗着自己长得帅,拿别人女孩子的心意当成谈资。”
“是的,但梁殊择要是拿别人女孩子心意当谈资,那他嘴巴都要讲干啊,喜欢他的女孩那么多。”
周梵被这句话逗笑,最后大家的讨论点又聚焦在她身上。
“那真的是很羡慕梵梵欸,有这么个男朋友真的很幸福吧。”
“是欸,羡慕!”
周梵笑了下:“没关系啊,你们也会找到最合适和最喜欢的人。”
“哎,梵梵——”有人开始八卦。
“那你们是谁告的白啊?谁先喜欢上谁?”
周梵想了想,迟缓几秒,说:“我吧,我先喜欢上他。”
众人都点点头:“我觉着也是,梁殊择那种人应该不会先喜欢上女生,应该是要女生来追他。”
几个人又讲了句,纷纷同意。
直到桌上坐最旁边的女生忽然说了句:“可是是梁殊择先给你写信的。”
周梵抬眼看向那个女生,以为她说的是高二上学期兔子耳坠那次,但没想到女生接着说:“校庆那天,他给你送了信。我那天不舒服,回教室不小心看到的。”
遂南一中的校庆是在下学期,所以这个女生说的不是兔子耳坠那一次。
但她下学期并没有收到过梁殊择的信。
周梵弯下唇:“你应该看错了吧。”
女生戴着黑色相框的眼镜:“我不可能看错梁殊择的。”她张张唇:“高中我也暗恋过他。”
周梵滞了一秒,女生又继续笑:“但现在已经过去很久啦,祝你和他永远在一起哦。”
其余人眼力见挺高,乐呵乐呵又热场子,这一茬便过去。
大家闹着去楼上KTV喝酒,周梵和朋友也一起上去。
到了KTV里,周梵想的一直是刚刚那个女生说的话,直到KTV结束,她脑袋里也一直在想那句话。
想到最后,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嘴角唇线拉平,她抠着指甲边缘,脑袋里乱成一团麻线。
应该不可能是那样吧,没这个可能的。
周梵不敢确定那个答案。
如果校庆那天真是梁殊择给她送的信但应该不可能吧。
周梵想到那个答案,她手脚都变得冰凉。她咽了下喉咙,喝了口刚从冷柜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喉咙也凉凉的。
她如果现在去问那个女生,将事情问清楚,周梵会觉得有点不太好,毕竟那个女生都已经从过去走了出来。
但好像除了那个女生,已经没人能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了。
同时,她又很害怕那个答案——
如果校庆那天的信,真是梁殊择给她写的。
周梵鼻尖酸了酸,那她好像把他写的信当成张盛那群人骚扰她的信了,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桶里,连看都没看。
上学期之所以会收兔子耳坠,会认真对待每一封信,是因为那时候张盛那群人还没有缠上她。
但自从高二下学期伊始,张盛开始缠上她,周梵都怕了给她写信的人,所以她一律都撕掉了。
她记得的,她校庆是收到过两封黄色的信封,但她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周梵很想弄清楚事情缘由,但张盛已经被关进牢里。
她抬眼扫一圈,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女生也走掉了。
周梵忽然又想起前几天和周瑜加一起遇到红毛黄毛的事。她回忆起红毛说的话。
“是啊,姐姐高二下学期的时候,张盛不是叫我们去送信?我看到一个男生往姐姐抽屉塞信。”
周梵重重咬了下唇角,眉紧皱着,心脏酸酸麻麻的。她现在好想找到红毛黄毛,把这一切都彻底弄清楚。
她按了下脑袋,长长地吸了口气,如果那天真是梁殊择给她送的信?
周梵甚至不敢想,她好怕是这样。
她一个人走到KTV楼下,外边的空气燥热,她呼吸都变得沸腾起来。内心驱使她快点把一切都弄清楚,但同时她又很害怕那个答案。
是真的很害怕她将梁殊择的心意撕了个粉碎,她不想这样的,她不是故意的。
周梵鼻尖又酸了酸。
“哟,周梵。”
周梵摸了摸鼻梁,心脏忽然提起来,她缓慢侧头看向眼前的人。
张盛。
他手里拿着小刀,小刀在烧烤摊的光下泛着冷光。这片的烧烤摊生意不好,同学们又都在楼上KTV里。
他走近周梵:“是你教唆她举报老子的吧。”
张盛笑一笑:“可是没关多久呢,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周梵提腿就跑。
张盛距离KTV门口更近,她不可能往KTV里面跑。
她便往人多的地方跑,但这一片人都不多,她边跑边喊,又拿起手机拨打110.
她往回看一眼,张盛就追在她后面,微笑着:“周梵,跑什么,你以为你能跑过我吗?”
她的喊叫声引来一些人关注,但好像没人愿意帮助她。陌生人的脸变成冷漠的脸,他们好像戴着面具,他们好像都听不到她求助。
空气扰乱呼吸,周梵跑出汗,整个人慌乱得不行,背后有恶鬼追,身边却没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
“他手里有刀。”周梵喊。
好不容易跑到人稍微多一点的地方,周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拨出了110电话,但跑步的慌乱中又不小心将屏幕划掉。
女生到底没有男人力气大,跑得也没男人快。不一会儿,张盛追上周梵,拽过她衣服,周梵被扯到地上,膝盖擦出血。
她一阵眩晕,脑袋磕在张盛鞋子上。
睁眼,张盛盯着她,他冷笑。
“周梵,你不要以为,高中的时候找人打过老子一顿,老子就真不记仇。”他晃出小刀:“这么好看的脸,划一刀怎么样。”
小刀在眼前晃,她看了眼周围的人,有好几个女孩朝她走过来。
周梵抿下唇,正当她束手无策,惊恐万分时,
一个嗓音传过来。
周梵心就落定了。
她掀眼看对面跑过来的人,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硬朗,一看就很让人有安全感。
周梵盯着梁殊择的唇,听到他嗓音。不散漫,也不吊儿郎当,语气正正经经,像是说得到做得到。
“你要是敢动她一点,我保准你今天死在这。”
梁殊择朝她走近,张盛将刀亮出来:“哟,男朋友呢。”
下一秒,梁殊择狠狠踹了脚张盛,将周梵揽到他怀里。
他很利索地报警。
周梵被梁殊择揽在怀里,她嘴唇都有些发白。
梁殊择扫一眼她膝盖上的血渍,上前又毫不留情地将他踹倒在地上。
周梵背过身检查伤势,那几个女孩走过来,其中有个是医学生,替周梵看了下膝盖和额头上的伤口。
待她再回眼,梁殊择高高在上地站在张盛面前,张盛胸口被他踢伤。他们好像在说话,但她离太远,听不清。
梁殊择拭去裤上的灰,盯了他一秒,像是在看垃圾。
他嗓音淡淡:“什么时候开始缠着我女朋友的。”
张盛一开始没说话。
梁殊择逼近他,单薄的眼里充斥着戾气,看起来瘆人:“最好说实话。”
张盛:“高中的时候。”
梁殊择又踹了他一脚,力度不轻。他哂笑:“高中啊。”
他提起张盛衣领,却好像在嫌张盛弄脏他衣服,又将他松开,砸在地上:“高几,做了什么,怎么缠的。”
张盛以前读职高的时候,也经常跟着什么大哥去打架,也打过不少架,也是在下三流的圈子里排得上号的人。
但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梁殊择这样现在表情的人。
表情是寡淡的,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但下手下脚又极重,像是真要他的命。
表情一点也不凶,但眼睛里充斥的全是极度恼火的情绪——像那种太过恼火,但就是因为太恼火,而导致极度的没有表情,因为已经生气到极点,恨不得要他的命。
他只好如实交代。
“高二下学期开始的,没怎么骚扰她,就写点东西给她。”
梁殊择像看一只蝼蚁般看着他:“写什么。”
张盛嘴巴动了动:“写信,邀请她下课出去玩。我没什么意思,就是喜欢她。”
梁殊择掀了下眼皮:“她高二下学期,校庆那天,写了信么。”
张盛回忆了下:“写了。”
最后是警察拉住梁殊择的。
但梁殊择表情依旧是寡淡的,他松开警察的手。做完笔录,出了公安局。
他带周梵去医院。
去医院的路上,他沉默着低头看周梵膝盖和额头上的伤。
半晌,他看了眼周梵,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周梵眼泪缓慢地掉下来,也不知为什么哭,她刚刚其实没听见张盛和他的聊天,但那是她第一次看见梁殊择打架。
她之前听程子今说过,梁殊择很少亲自打架的,他这种人连打个架,都有不少人替他打,他一般只要在旁边看着就行了,有时候他连看都不想看的。
周梵眼泪掉在梁殊择肩膀上,几秒后,她听到梁殊择说了声对不起。
这也是周梵第一次听见梁殊择说对不起。
她怔了好几秒,嘴唇张了张:“梁殊择,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
如果校庆那封信真是他写的,那她就是糟蹋了他的心意,她也对不起他的。
忽然,周梵想起一个细节。
这一段时间以来,梁殊择总爱有意无意盯着她手心里被撕碎的纸张。那次在电影院,他扫过她不小心撕坏的传单。
昨天,就连接吻时,他都扫过她扔进垃圾桶的碎纸。
头顶忽然响过一道炸雷,外边哗哗下起暴雨。
周梵在那一瞬间骤然明白——
梁殊择好像是对她撕碎的纸张有阴影。
因为很久以前她曾狠狠撕碎过他年少时暗涌的情愫。
所以这一切就都好像解释得通了。
她那年真的曾将他写给她的告白信撕碎过,浑不在意地扔进了脏乱的垃圾桶里。
周梵喉咙发干,紧紧被梁殊择抱在怀里。
她忽然又想起她曾经散散漫漫地问过梁殊择,是不是没有主动给女生告过白。
梁殊择回答她,他有给女生写过告白信。
所以,他真的给女生写过告白信,那个女生就是周梵自己。
但她非但没有领略到他的心意,而且还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底。
周梵想起那时梁殊择的心情,他年少时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将告白信送到了抽屉里。
但对方连看都不看就撕碎,几年后两人开始谈恋爱,对方轻飘飘地问起他是不是没有给女生告过白。
周梵恨不得杀了当初那个那样问梁殊择的她,她那样的做法,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她是怎么问得出口的啊。
周梵眼泪滚落下来,砸在梁殊择肩膀上。
梁殊择看着她,替她抹去眼泪,扯个笑:“哭什么。”
周梵眼泪滚落得更厉害,低声说:“梁殊择,你为什么这么好啊。”
梁殊择抹去她眼泪,哂笑:“怎么说这种话,吓傻了?”
他将周梵揽进怀里:“周梵,那我来哄哄你?”
梁殊择看着她:“我亲亲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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