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温彦睡得昏昏沉沉,隐隐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吓得赶紧爬起来躲到了暗阁里。等听到动静消失了,他才肯出来透透气。


    这几日他开启了“闭关模式”,命案没查清楚,这课也不想上,任谁来找他,他就立刻躲起来。一是怕那鬼煞妖刀又来索命,二是心烦意乱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曦沉。偏偏曦沉每日清晨都来敲门,但也只是轻轻敲两声,他不开门,曦沉便离开了。


    温彦披上薄毯,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郁闷地吃了两口。忽听身侧窗扉咯吱一响,他不耐烦地皱眉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叫你不要来了吗?”一回头,果然是那个满脸嬉笑的金盛。


    “那怎么行,上君整日闭门不出的,饿坏了怎么办?”修夜说着将饭篮放在桌上,揭开给温彦看,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


    “最近天凉了,喝口热的吧。”


    温彦脸上嫌弃,手却很老实地把粥捧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开始吹气。修夜随性靠坐在矮桌上,垂眸看着他喝粥,眼里像抹了蜜似的甜。


    “你干嘛要这么讨好我?难道是想从我这儿套题?”温彦总觉得这小子动机不纯,毕竟明日大试就开考了,别家子弟都在紧锣密鼓地复习功课,勤练功法,只有这小子成日游手好闲。


    “像我这么聪明,还需要套题吗?弟子不过是耿耿于怀,上君的青枝居然没有投给自己,每每想起便觉得意难平,所以才要大献殷勤,好让上君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呢。”


    “得了吧,就你这没脸没皮的,还会在乎青枝投给谁?你想干什么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的,我没有心情陪你玩。”


    “怎么,莫非是曦沉上君惹你生气啦?”


    温彦不悦地把碗搁在桌上,“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提他?烦死了,你再提他就给我出去,以后也不要来了!”


    修夜识趣地闭了嘴,虽然不知道曦沉是怎么惹到了奉泽,但是奉泽现在对曦沉的态度,让他心底乐开了花。


    “那——弟子可以提修氏的人吗?”修夜看温彦并无反感之意,继续道:“我听说,上君之前被修氏的那个瘟神重伤,那为何上君的青枝还要投给修氏的人呢?上君不恨他们吗?”


    修夜记得之前修奇说过,奉泽听到自己的名字脸都吓黑了,所以他特意避开了自己的名字,自己骂自己是瘟神。


    不料温彦瞟了他一眼,“什么瘟神,他祸害到你金氏去了吗?你跟他有仇吗?听风就是雨的。天天就想着挖别人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来参加问鼎大试,你还怕你金氏赢不了?”


    “你这是——在替他说话?他明明害你差点没了命……”


    “那跟你有关系吗?你为什么总要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你到底是从哪儿蹦出来的?金氏有你这么一号人物吗?”


    “不是,你别扯到我身上啊,我只是觉得你不会给修氏投枝,好奇你跟那个人的关系而已,毕竟不合常理。”


    温彦笑了笑,“我说金大表哥,你要是真好奇的话,那就帮我找到他,带他来到我面前,我当面告诉你为什么,可还行?”


    修夜眼神闪烁,心想我就在你面前啊,你仔细看看我的脸,真的认不出我吗?他急得差点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但又害怕自己会错了意,对方其实在恨自己,他只是想找到自己,再一刀砍了自己。


    温彦懒得再搭理修夜,起身去内室休息了,修夜也没有穷追不舍。


    翌日,东方鱼肚白。


    温彦抱着一百个不情愿出门了,因为今日大考,他必须出去巡查。刚到殿外的石道上,果见一白袍男子在等自己。他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曦沉轻声询问,没有等到回应,又道:“我只是想保护你,没有想那么多,也没想到会惹你生气。”


    温彦简直被气笑了,“曦沉上君,你还装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没数吗?我那么信任你,你却趁我睡着时对我……对我做那种羞耻之事……你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你说什么,羞耻之事?”曦沉听不太明白,自己只是抱着对方,将灵气渡给了他,这不算过分也不算羞耻吧?虽说灵烙是情侣间才有的,但用“羞耻”这个词好像也不合适吧?


    “……你居然还问得出口?”温彦耳根烧红,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虽然那块吻痕已经淡化了,但他的羞耻感一点没减。也不知道除了亲吻,曦沉还有没有对自己做更过分的事。


    “你是说那夜——”曦沉倏然攥紧拳头,他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应该还是那夜在极天殿,那小魔头进来后除了用墨划花奉泽的脸外,还对他做了所谓的羞耻之事,奉泽后知后觉,误以为是自己做的。


    “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以免惹来闲言碎语。”


    温彦看曦沉不应声,便当他默认了,没好气的一个人先走了。他刚走远,曦沉就一拳将身旁的石栏砸了个粉碎……


    今日无量岛大试,两年一度的问鼎大试自此拉开序幕。


    各大学殿内,千名弟子排排坐开,共同参与题试。同时也有百余名翠袍考官严密监考,各大上君则负责四处巡查。


    上午考的正是灵草药理,众弟子聚精会神地答题,温彦则在学堂内穿行,眼睛瞟着弟子们的答题情况。他想知道,自己出的那题有没有人能答出来,却发现许多弟子都是胡诌一通,或者空在那里。


    “算了算了,不指望了。”他几乎要失去耐心了,余光却瞥到有人好像把纸张写满了,又好奇地凑过去看。


    那人写下的答案是:“邪气缠身,但仍保有心性者,并非不可救。邪气固然难以除根,但贵在可控。遇症轻者,可由清心者输以灵气,持续七日,辅以梦灵草和梵花果,以平心性,抑制邪气。遇症重或癫狂者,应寻邪气之因,使之摆脱邪源,并尝试上述之法……”


    正在奋笔疾书的弟子恍然抬头,与温彦对上了视线。温彦这才发现写答案的人就是尤冽,便小声问他:“你这法子有根据吗?”


    尤冽点了点头,“尤氏曾有堕魔之人,便是用这法子救回的。”


    “太好了,不愧是你。”温彦喜上眉梢,在尤冽肩头拍了一下,便高兴地离开了。也就是说,如果能找到修夜,还是有希望救回对方的,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他可以不用执行人格清除。


    时间飞逝,转眼就到了下午。


    下午要考的是灵愈术,众氏族子弟被划分为许多小组,每组都会分到一只受伤的小动物,有的是小兔子,有的是山鸡,当然也有人不幸分到老鼠或蟒蛇一类的。弟子们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用药草或灵愈术来救治这些小动物,若能成功救治,即可通过试验。


    由于小动物们会挣扎,缺乏经验的弟子们是手忙脚乱,一会儿这组的鸡飞了,一会儿那组的兔子跑了,场面有几分乌烟瘴气。


    温彦只得用衣袖护着脸进行巡视,逛了两圈又瞥见了角落里的尤冽。尤冽分到了一只重伤的兔子,他尝试了各种办法,但那兔子还是要死不活的,显然是有人故意把濒死的兔子分给他,来刁难他。


    察觉温彦过来了,尤冽更加难堪了,他不想被上君看见自己这么无能的样子。温彦扫了眼那只兔子,随手在兔脑袋上弹了一下,淡淡的灵光注入兔脑内,它立即精神地竖起了耳朵。


    “……”尤冽刚要开口,温彦就用手指摁住了他的嘴唇,眼神示意他不要声张,别让旁人知道奉泽上君在给你放水。


    尤冽唇角上扬,眼底写满了乖巧,看温彦若无其事地离开,他开心地摸了摸自己唇瓣,觉得上君的指尖似有一股灵药的芳香。


    温彦继续巡查,途经修氏的小组时,他不禁停住了脚步。修奇他们组分到的是一条白蟒,修奇显然很怕蛇,捂着脸躲在一个魁梧弟子的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在那儿瞎指挥,模样还怪可爱的。


    “快点啊,还没好吗?它还没好吗?”修奇急得直跺脚。


    “没呢,还在检查呢,我们也不知道它哪里有毛病啊!”


    “那你们就不知道快想办法啊!我们这么多人,就没有谁有办法吗?怎么这么慢啊……这要是换了我哥,他弹个指头就弄好了!”


    修奇说着往金氏子弟那边偷瞄了一眼,不出所料,金氏那几个小组的进度很快,他们桌上的小动物一个个活蹦乱跳,正在等候考官们的评审。而自己那个魔头哥哥正被众弟子簇拥在中间,他们还时不时欢呼一阵,尤其是金若那丫头,不停地拍手说“表哥厉害!”修奇不禁暗骂道:“我呸!放着自家不管,又在别家逞英雄!”


    温彦发现金氏那边气氛欢脱,好奇地来到了金氏的区域。只见金盛坐在众人中间,一只手覆着眼睛,另一只手指挥他们如何施救。温彦先还以为他故意用那种姿势耍帅,却瞥见他眼角隐隐有暗红色的微光,出于职业敏感,他立即认出那是血!


    学殿内乌烟瘴气,修夜那娇气的眼睛早就受不了了,但若没有自己,金氏这帮纨绔是啥也不会,他只得覆住眼睛指挥他们。终于,金氏小组的最后一只鸡也被成功救活,他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


    “等等,金盛你眼睛怎么了?”温彦立即追了过去。


    听到奉泽上君的声音,修夜更是加快脚步,拐弯时藏到了廊道的角落里,趁机甩开了温彦。他害怕对方发现自己有眼疾,会认出自己,抬手想擦掉眼角的血,可越擦血越流,弄得满脸血污。


    无奈之下,修夜只得去到一旁的莲叶池边洗脸,刚掬起一捧水洗去血迹,却惊觉身旁有道人影!他悚然回头,看到那人的脸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奉泽上君,而是修奇。


    “你瞧你,弄得这么狼狈,快把护眼纱戴上吧!我还真搞不懂了,你这么辛苦地伪装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不用管我,我说了,达到目的就会离开的。”修夜从怀中掏出护眼纱,娴熟地系在了眼睛上。这条眼纱由特殊面料浸染灵气而制成,有良好的止血功效,他只要戴一会儿血就不会流了。


    修奇忽然笑了,不得不承认,修夜戴眼纱和不戴眼纱完全是两个人,不戴他便是个英俊的纨绔,戴了吧,那大瘟神的压迫感立刻就来了,难怪他混了这么久,都没人识破他的真身。


    就在这时,温彦寻了过来。见修奇在对面的莲花池畔,温彦便挥开手臂喊了一声:“修奇——你看到金盛了吗?”


    闻声,修夜错愕地回头望去,温彦这才注意到,在那莲叶后竟还藏着一人,那人脸色苍白俊冷,双眼上还蒙着一条半透明的黑纱,两根纱带随着他回首的动作,在风中轻舞飞扬。


    目光相撞,一眼万年。温彦不由得呼吸一窒,心口也跳乱了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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