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彦大口喘息着,头顶的灵气旋急速运转,卷起逼仄的狂风,释放出强烈的压迫感,令他难以呼吸,也迈不开步伐。
恍惚听到有谁喊了自己一声,温彦回头看见曦沉过来了,顿时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踉踉跄跄地奔回对方身旁。他害怕会有什么邪煞妖刀突然刺过来,此刻只有躲在曦沉身后才有安全感。
“你察觉到头顶的灵气旋了吗?那么恐怖的灵气旋,会是谁的?”
曦沉凝重地摇了摇头,“我不知,过去看看吧。”
“我……我走不动。”温彦并不是矫情,而是因为释放灵气旋的人,力量远在他的数倍之上,对他造成了行动压制。
于是曦沉揽住温彦的腰身,带着他在山林间纵身飞掠。温彦不禁感慨,曦沉虽然双目失明,但就好像能看见一般,怀里抱着一个人还能灵活自如地御风飞行。相比之下,自己所附身的奉泽上君除了灵愈术较强以外,其他方面都太弱了,难怪开局就是炮灰。
须臾后,两人寻到了事发之地。温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方圆半里树木倒伏一片,树身上遍布剑气划痕,残枝零落,灼痕遍地。如果用温彦的话来说,这里就像是爆了一颗核弹。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斗成这样……”
他们在一处断树旁发现了血迹,血迹呈现出被拖拽的痕迹。显然有谁重伤流血,然后被人拖拽出了一段距离。温彦沿着血迹走了几步,却见血迹忽然消失了,而在血迹尽头还挂着一条染血的黑纱带。
“这好像是修夜的护眼纱……方才真的是他!”温彦急忙环顾四周,放眼望去皆是荒芜,别说人影,连半个活物都没有。
“他一定伤得很重,我得快点找到他。”温彦心知此刻的修夜急需自己的救治,便努力嗅着风中残留的灵息,跌跌撞撞的在残枝间奔走。
曦沉上前拉住温彦,“不用追了,他们已经走远了。”
温彦看着曦沉,忽然灵机一动,“这里四面环海,他们一时半会走不出无量岛的,只要你下令搜查全岛,一定可以把他们找出来!”
“问鼎大试尚未结束,没有那么多人手,而且无量岛方圆百里,搜岛谈何容易?我知道你在找他,但也别为难我,行吗?”
“好吧……那我自己找。”温彦下意识攥紧手中的护眼纱,正在思考往哪个方向走,曦沉却冷不防一掌将他劈晕了过去。
曦沉将温彦打横抱起,向山下走去,心道:“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就是勉强找到了他,你也救不了他。一个能重伤修夜的人,实力不会在我之下,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护你周全。”
等温彦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修武场,坐在原来的座位上。曦沉就坐在身旁喝着热茶,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夕阳即将沉没,比试也结束了。赢的正是尤冽,他利用绝佳的战术,耗尽了赫连尊的耐心,并找到可乘之机一举赢得了比试。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众弟子不愿离场,纷纷叫嚣尤冽作弊。
“姓尤的,你有种再和我比试一次!”赫连尊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输了就是输了,你怎这般小家子气?”修奇在一旁幸灾乐祸。
尤冽听在耳里,并未理会他们。虽说赢了,但他也受了好几处伤。将剑归还给曦沉上君后,他便来到了温彦身前,期待对方赞赏自己并为自己疗伤。然而温彦只是以手扶额,心不在焉地坐在那里。
“奉泽上君,可以为弟子疗伤吗?”
温彦这才注意到尤冽,看到他脖侧和手臂上的划痕,便示意他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从怀中摸出灵药和布带给他包扎。
“上君可是有心事?”尤冽关心道,温彦却只是皱眉不语。
这时候,修武场上的金氏子弟们突然吵了起来,隐隐还有谁在啜泣。温彦本就心烦意乱,听到那吵闹声,不悦地瞪了过去。原来哭的人是金若,众弟子哄她她也不听,吵着要自己表哥来哄。
“呜呜呜我不管……今日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你们快去找他啊……”
温彦不禁停下手头的动作,拿出了那条染血的护眼纱,他在想,为什么自己每次在找金盛的时候,都会发现有关修夜的线索?他又想起昨日,对方在怀中打盹时,那种说不出的熟稔。
思及此处,他脑海里杂乱的碎片忽然串成了一条明线。
“原来是这样……金盛就是修夜,修夜就是金盛!”温彦在心底惊叹,那日在莲叶池畔看到的人就是金盛,也是修夜,他其实一直就潜藏在自己身边,但因为没有戴眼纱,容貌和气质相差有点大,再加上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自己没能认出来。
可这一切又是为什么?他当日用妖刀重伤自己,而后九死一生逃出无量岛,为什么要回来,还换了一个身份潜藏在自己身边?他还总是故意亲近自己,他到底想做什么?
“上君?”尤冽看温彦神色古怪,又喊了他两声。温彦回过神来,麻利地给尤冽包扎好,随即去到金氏子弟间,表示要和他们一起去找金盛。尤冽不解,但既然奉泽上君要找人,他也参与了进来。
修奇一听自己老哥失踪了,也率着一大帮修氏子弟帮忙找人。赫连尊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觉得自己做啥都不能输,于是也带着赫连氏的弟子加入了寻人队伍。不出片刻的功夫,就形成了一个数百人的寻人大队。众人举着火把,分头寻找起来。
对于此事,曦沉并没有插手,而是召集其他几位上君去极天殿开会。
武试结束后,还有为期三日的团队作战。往年的团战都是由京墨上君做总都督,而这次曦沉打算亲自监督,毕竟岛上出了那样一个可怕的人物,指不准团战中会出什么变故。
夜色苍莽,数百名弟子找了一整宿,踏遍了无量岛的每一处角落,直到天亮时分,仍没有寻到金盛的踪迹,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他有没有可能已经不在岛上了?”尤冽问温彦。
温彦疲惫地摇了摇头,心想修夜应该受了重伤,行动不便,不太可能会离岛,除非……那个重伤他的人把他扔进了海里。
既然找不到人,众弟子便纷纷打道回府,因为还要准备明日的团战。温彦看尤冽也很疲倦,便叫他回去休息,自己则去到了无量岛边境。
“真的都找遍了吗?有没有哪里被遗漏的?”温彦眺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旁人绝对想不到,但又很适合藏身的地方。那就是无量岛的禁地——魔鼎窟。
于是温彦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找到了位于悬崖峭壁下的神秘洞窟。他举着火把来到洞口,果见岩壁上有残留的血迹。为避免打草惊蛇,他将火把戳到地上踩灭,再小心翼翼地步入。这里原来是有结界的,应该已经被人破坏了,所以他才能这么轻易进入。
洞窟内光线昏暗,只有些许光芒从岩石罅隙中射进来,但等双眼习惯后便能视物了。一柄柄锈迹斑斑的剑插在地上,如同一尊尊无名的墓碑,叫人瘆得慌。众剑中间是一只散发着诡异紫光的巨鼎,那便是魔鼎,鼎内封印着数把上古妖刀。
“想来,修夜当日就是在此问鼎,却问出了那样一把骇世妖刀。”
温彦来到魔鼎附近,余光瞥见角落里似乎躺着一道人影,便蹑手蹑脚地走近去看,只见那人满身血迹,长发凌乱地遮住了脸庞,但温彦仍能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醒醒,醒醒。”温彦焦急地将修夜扶入怀中,低声呼唤着,但对方伤势过重,早已陷入了重度昏迷状态。他便握住对方的手输送灵气,将随身携带的灵药喂给他,却发现他喉内卡着血,吞不下药。
温彦本想拍打修夜的背心,好让他把淤血吐出来,却摸到对方背后全是伤,不忍下手。无奈之下,温彦只好捧住修夜的脸颊,犹豫着吻上了他的唇,用嘴一点点的吮吸他口腔内的淤血,再吐在地上。
修夜恍惚嗅到了熟悉的灵药芳香,皱了皱眉,微微睁开了一丝眼角,隐约看到奉泽的眉眼近在咫尺,唇上还传来温润滑软的触感,对方好像在吻自己……这一定是场美梦吧?他无力地阖上了眼睛。
温彦吸吐了三次,感觉淤血清得差不多了,再次尝试给对方喂灵药,这次果然顺利吞了下去。看修夜气息逐渐顺畅,温彦才松了一口气,红着脸擦了擦自己唇角的血迹,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行医者救死扶伤而已,又不是初吻,怕什么?
他想到自己的初吻,那还是在治疗所的时候,被四处撒野的时桀不小心亲到的。那小子起先也是无意,谁知最后竟鬼使神差的,真的摁住自己吻了起来。关键他当时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忘了推开对方,于是就这么失去了宝贵的初吻。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金盛就是修夜,那么他就是时桀的人格角色。温彦忽然没好气地笑了,转了一大圈,亲的好像是同一个人啊。
温彦拿出怀中的护眼纱,将眼纱系在了对方的眼睛上,以此来验证自己的推断。果然,戴上眼纱就是修夜。这家伙不戴眼纱和戴眼纱差别好大,谁会料到他的眼纱下会是这么一双勾魂的眼睛呢?
“你也太狡猾了,把我耍得团团转,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温彦用指尖戳了戳修夜的额头,他实在想不通,但也没时间多想了,因为不知道那个可怕的人会不会回来这里。于是他扛起修夜的手臂,打算背修夜离开,不料刚起身就听得一声清脆的锁链撞响。
他惊愕地回头一看,修夜的脚踝竟被锁链铐住了,而锁链的另一端则套在魔鼎的一只脚上。他只好放下修夜,握着锁链开始研究,心想要不把修夜拍醒算了,这家伙最擅长撬锁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温彦身后,冷不防一刀向他背后刺去。温彦背后突然灵光流转,出现了一圈流光溢彩的屏障,瞬间将妖刀震慑了开去,那正是曦沉在他身上施加的灵烙。
“……你是谁?”温彦吓得慌忙转身,那人又一刀斩了过来,凛冽的刀锋划破幽暗,携带着乌腾腾的邪煞之气。
“修夜你快醒醒!救命!”
惊乱中,温彦被锁链绊得扑倒在地,刚要爬起身,那妖刀竟刺破了灵烙屏障,从背后贯穿了他的身体。只听得血肉撕裂,温彦呕出大口的鲜血,他不敢相信,自己又被同一把妖刀刺穿了身体。
温彦绊倒的时候,修夜也被锁链拖拽得撞到了魔鼎脚上,突如其来的动荡让他苏醒了过来。睁眼却见奉泽倒在身前,一柄散发着诡谲光芒的妖刀从他背后拔出,带出一抹鲜红的血迹。
“奉泽!”修夜踉跄起身冲过去,却被锁链牵制住,猝然扑倒在地。
温彦脸色惨然,颤颤向对方伸出了手,沙哑地喊他“修夜”。听到这一声,修夜肩头微颤,原来奉泽已经认出自己,直至此刻,他终于确认了对方的心意,便笑着答应一声,伸出染血的手想握住对方。
两人指尖相触,那道黑影却突然扣住温彦的脚踝,拽着他向洞窟外走去,在地面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温彦两眼发黑,逐渐失去意识,耳畔充斥着修夜歇斯底里的怒吼,还有锁链撞击的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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