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老?”江厌疑惑开口。


    喻院长“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后笑呵呵开口,道:“也是巧了,你这小朋友跟我之前一个学生挺像的。”


    江厌一顿,还没想出什么,便见老人家起身招呼道:“别在那站着了,赶紧过来坐吧。”


    江厌敛下情绪,带着谢观宁在对面的沙发落座。老人家一连慈和地看着谢观宁,道:“你就是小刘说的,今年的高考状元吧?”


    谢观宁坐姿端正,一副好好学生的做派,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是。早就听闻喻院长的大名,今天冒昧前来拜访,还请您不要见怪。”


    老人家神态温和,给他们一人沏了一杯茶,道:“小刘跟我说今年的状元打算考军校的时候我也是吃了一大惊。你这个年纪的孩子,难得的有决心、有毅力,清楚自己的未来规划,可见是极好的。”


    他又问:“对于机甲的基础知识,有事先了解过吗?”


    谢观宁道:“我有自学过市面上一些常见的教材,”他顿了顿,又斟酌道:“平时空余时间,也在一家机甲修理铺子里修理机甲。”


    “哦?”喻老肉眼可见的诧异,片刻后又笑道:“有基础,又知道跟实践相结合,挺好,挺好。”他不住点头,可见十分满意。


    谢观宁心下微微一松。


    接下来喻老又问了他一些问题,谢观宁都斟酌回答,也不忘抓住这次机会,把自己平常解决不了的问题统统请教一遍。


    喻老本来神态轻松,到后来也不由认真起来,连手边的茶都没顾得上喝。


    他摇头叹道:“你如今的知识水平,比之寻常的大一大二也不差多少,只是少了些系统性。这样吧,待会我让小刘把大一大二要用的教材给你,你先学着,有什么不懂的,就来问我,我最近应该都在学校。”


    谢观宁欣喜过望,自然点头同意。


    喻老又将目光放到一直沉默喝茶的江厌身上,对谢观宁笑道:“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军校的环境也挺好,你应该也是刚来,不如去看看?”


    谢观宁明白他应该要和江厌说什么事,而且还是他不方便听的,便识趣地起身告退。


    江厌目送他离开,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又对喻老微微颔首:“喻老。”


    喻老轻轻笑着,抿了口茶,道:“平时难得见你,今天倒是陪着一个小朋友来了,可不像你了。”


    江厌敛下睫毛,眸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那您觉得他怎么样?”


    喻老无奈摇了摇头:“你啊。”


    他看着谢观宁远去的身影,苍老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片刻后缓缓道:“基础扎实,敢于动手,为人处世也不卑不亢,挺不错的一个孩子。”


    江厌不经意地道:“那您不觉得,他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大学课程上,有些浪费时间吗?”


    喻老一时忍俊不禁,哪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江厌道:“您这么多年也没收过徒弟了,兴许来个新人,也能热闹热闹。”


    “我倒是也心动啊。”喻老摇摇头,笑得有些莫名:“但是只怕有些不合适啊。”


    江厌皱眉:“怎么说?”


    喻老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发现吗?”


    江厌一顿,心下莫名一跳,心里霎时就想起方才喻老刚见到谢观宁的神色。


    他喉咙一时有些干,心里的某个想法怎么都遏制不住:“您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这个孩子跟姜瑜很像吗?”喻老看着他,慢慢道:“不止是他关于机甲的理念,还有他的长相,跟年轻时候的姜瑜,简直太像了。”


    “我以为你对他这么上心,是有这么一层原因在的。”


    室内一时的静默。


    江厌呼吸有些急促:“我……不知道。”


    喻老眨了眨眼,半晌后才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我忘了,姜瑜走的时候你还小,想必也不怎么记得她了。”


    江厌张了张嘴。


    当年谢家一家离开的时候,他也有六七岁了,不能说多小。只不过姜瑜工作一向繁忙,两家的孩子虽然经常被扔到一起玩,但他能见到姜瑜的次数却是极少。再加上十八年过去了,谢家一家一直留在z0823星球上,更是不得一见,姜瑜的形象在他脑海中也越来越模糊。


    可喻老这么一说……


    他声音有些哑:“您确定吗?”


    喻老神色也渐渐严肃下来,他叹道:“这话要我怎么说。”


    “你母亲那里应该有姜瑜年轻时的照片,确定不确定,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平时未注意的种种线索联系在一起,江厌心中思绪翻涌,沉默良久,才慢慢站起了身。


    “我知道了。”他努力平复好情绪:“这件事我会去查。”


    如果、如果是真的……


    江厌深吸一口气,对着喻老微微点了点头:“谢谢您。”


    喻老挥了挥手:“那也我的学生,你谢什么。”


    他顿了顿,又道:“再说了,就算没有我,你母亲或者皇后那边见到了他,也会这样想的,早晚的事。”


    江厌一顿,对上喻老那双沧桑又看穿一切的目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低声告辞。


    外面的阳光正盛,透过周围一丛丛的树梢打下来,仍旧是耀眼地让人不能直视。


    江厌眯了眯眼,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慢慢地往四周看了一眼。


    没发现谢观宁的身影,他正欲给他发个消息,却听见一声细嫩的猫叫,伴随着隐约的说话声。


    他心下一动,循着声音来源处走去,果然见树丛后面,清瘦的少年半蹲在地上,面前不远的地方是一只幼嫩的橘色猫咪,正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警惕又带着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人。


    江厌脚步一顿,谢观宁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眉眼弯弯:“你看,学校还有猫呢。”


    阳光顺着树梢的间隙洒落地面,点点的光斑顺势落在蹲在树下的少年身上,将那金发染就得更加璀璨,桃花眼也浸着浅浅的金色光晕,看起来明亮又美好。


    江厌眨了眨眼,看着那只小猫,道:“学校里流浪猫狗挺多的,管也不好管,同学们也都喜欢,索性就让他们待着了。”


    谢观宁拿起一片树叶,嘴里喵喵叫着逗着小猫,边道:“他看起来好小,不知道有没有一个月。”


    江厌也跟在他身边,看着那小小的猫崽子犹犹豫豫、毛茸茸的爪子在地上踩来踩去,想来又不敢来的样子,眸底不由浸上一抹笑,侧眸看他道:“喜欢的话就把他带回家?”


    谢观宁动作一顿,脸上的笑意敛了敛,摇了摇头,道:“不了。”


    他手中的树叶轻轻晃着,看着那小猫眼珠子转来转去,一副想要扑上来的样子,淡淡道:“养不活的。”


    江厌诧异看他。


    小猫崽子终于是放下了戒心,四爪一用力扑了上来,谢观宁手一抬高,它顿时就扑了个空。


    小猫崽子也没气,反而更加兴奋,喵喵喵跳着就又要去够。


    谢观宁一边逗它,一边漫不经心道:“小时候养过一只小猫吧。”


    “那时候我才上小学,回家的路上看见一只小猫,瘦瘦小小的,看起来是被母猫遗弃了。


    “我就喂了它点东西,结果它就黏上我了,每天都在我放学路上等着。


    “直到快要入冬的时候,天气预报说会有一场大雪,我怕它在外面会被冻死,就去求谢夫人,能不能让我养它。”


    谢观宁顿了顿,小猫崽子一下咬到了树叶,高兴地直打滚。


    江厌看着他,没说话。


    谢观宁道:“她同意了。”


    事实上,当初谢观宁看着那个小猫就好像看到了自己,心生怜悯,就去求谢夫人。谢夫人当时坐在精致的皮革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饶有兴味地笑:“一个小畜生,还想养另一个小畜生?”


    她慢悠悠道:“行啊,你养呗。”


    谢观宁就把那只小猫带回了家,用自己穿不上的衣服,给小猫做了个小小的窝,还用自己攒得为数不多的钱,给它买了奶粉,小心翼翼地喂它。


    他不知道谢夫人的态度,甚至不敢将小猫放出自己的房间,生怕惹得谢夫人不开心。


    第二天早上上学之前,他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满怀期待地回来之后,却没见到那只猫的身影。


    他把房间四处都找遍了,都没看到那只猫。他又去别墅里找,被管家和下人责骂。直到最后没办法求到了谢夫人面前,谢夫人一脸不耐烦:“畜生就是畜生,命贱,指不定跑到那去了。”


    谢观宁说他把门窗关得死死的,它跑不出去的。谢夫人就冷笑:“那你的意思是我把它放出去了?”


    谢观宁那时候年纪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跑出去,在别墅外面的垃圾回收站里找到了小猫的尸体。


    小猫浑身上下都是血,那双灵动的眼睛紧紧地闭上,再也睁不开。


    谢观宁垂眸,上手摸了摸那只稍微放下戒心的小猫崽子,道:“平时没有人会进我的房间。”


    但是那一天,那只猫就是跑出去了。


    后来谢观宁失神落魄地回了别墅,几天后偷偷听到几个下人说:


    “你说夫人明明同意了小少爷养猫,为什么还要把猫弄死啊?那猫那么乖,见了夫人还凑上去蹭她呢。结果夫人变脸变得那么快,刚刚还在摸它,后面就把它甩出去了。”


    “你懂什么呀?猫也好小少爷也好,在夫人眼里就是随时可以掐死的存在罢了,看不顺眼了,想弄死不就弄死了?咱们不懂,也别管那么多……”


    也就是从那时起,谢观宁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身份,再也不抱有不该有奢想。


    小猫甜腻腻地叫着,小小的脑袋在他掌心里蹭来蹭去,谢观宁笑着,眉眼柔和。


    江厌在一边看着,却是忽然问道:“你母亲呢?”


    “什么?”谢观宁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抱歉,”江厌道:“我是不是有些冒犯?”


    谢观宁顿了顿:“也没有。”


    “我母亲……”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他耸了耸肩:“我又没见过她。”


    江厌看他:“没见过?”


    谢观宁无所谓地道:“好像说我父亲当年出差别的星球的时候偶然遇见了她,两人发生了一段感情。后来我父亲回首都星,两人就断了联系。再次联系上的时候,就是我出生的时候。”


    他顿了顿:“她似乎身体不太好,生下我就去世了,把我交给了我父亲。”


    再没几年,他父亲也去世了。


    江厌眉头却是紧紧皱起。


    他想起之前季青时说的话。


    那个孩子是被丢到了z0823星球上的垃圾堆里的,这一点帝国追查这么多年,还是能够确保的。


    如果谢观宁真的是那个孩子——


    那谢宏云是怎么把他带回首都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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