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河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收到赵卿北的回复。
也是,他要是回消息才不正常。
期间他接待了几名进来交表的新生,应葛云的要求,在今晚宣讲会之后,各部门部长要对这些新生进行一轮面试。
对此,学生会管理群颇有争议。
宣传部-韩梦佳:【老师,现在面试会不会太早了?很多人都没有现场填表。】
文艺部-唐鑫:【我们部门只收到十几张表,可以等宣讲会结束几天后再面试吗?】
葛云:【当场收齐。】
宣传部-李星河:【老师,大部分人可能会看完宣讲会才填表,我建议两天之后再组织面试。】
葛云:【今晚收表顺便面试,后面会再组织一次。】
李星河还想说什么,秦涛赶紧给他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别说了,阿星。”他似乎在走路,声音有点喘,“葛云今天被领导批了,心情不好,你别往枪口上撞。还有,晚上教务处主任也在钟鸣楼,她可能是想搞点形式给主任看。”
“行吧,知道了,我说她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呢。”李星河不屑地撇了撇嘴,果然又是做表面文章。
秦涛说:“我还要去拿横幅,先挂了,晚上你别管太多,好好照顾赵公子就行。”
说罢,就挂了电话。
夏绮在旁边听得一个字不落,一拍脑袋道:“啊,差点忘了给赵公子的奶茶。”
李星河嗤笑:“省省吧,他估计不会来。”
“他不来了?”夏绮失望道。
“十有八九。”
果然如秦涛所说,群里有人又抱怨了两句,立刻被葛云轰得尸骨无存。
她连发好几条语音,严厉地指责那个部长想偷懒,不负责等等。
一时间,群里没人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葛云又发了条:【宣传部的,今晚宣讲会之前,把早上迎新的新闻稿发群里。】
夏绮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这大妈搞什么啊,我才写了一半!”
她在迎新处呆了大半天,刚回办公室就开始写。
“要不是为了那张聘书,老娘真是不想干了。”她怒摔鼠标。
“谁不是呢,妈的,一天天的跟催命似的。”李星河将修好的图保存,对她说,“把稿子传过来,我帮你写后面的。”
夏绮顿时眼泪汪汪:“呜呜,阿星,你最好了。”
自打去年,葛云痛批了一顿宣传部的新闻后,就点名要求部长和副部长全权负责。夏绮和韩梦佳都是纯纯正正的理科生,拍照技术也很一般,之前都是负责拉外援和制作海报的。
李星河用了十分钟,火速搞定了新闻稿,又把保存的图片导进去。
夏绮拿了个苹果在手上啃,边啃边过来看他的电脑:“咦,早上葛云也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来,我p上去的。”李星河说。
“噗——”夏绮差点喷在他电脑上。
只见图片上,校学生会的立牌后面,端端正正地坐着三个人:秦涛,葛云,李星河。
葛云正当c位,而且肤白若雪,唇红若点,毫无ps痕迹。
夏绮哀嚎道:“你马屁精吧!她哪有这么白!”
李星河镇定自若,连文稿带图片一起发到了群里。
“不过你这图p真是出神入化,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感叹道。
五分钟后,葛云评价:【写的不错,这稿子是谁写的?加上署名之后发官网吧。】
夏绮:“……”
葛云:【照片拍的也很合适,李星河,这是你们部门谁拍的?态度很认真。】
李星河一一作答,成功成为今日唯一一个被葛云表扬的人,秦涛给他发了一连串666。
夏绮:“就应该早点让你来处理照片,那样罗鸣也不用被骂那么多次。”
她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心地看了李星河一眼。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她语气一转道,“以后还是让罗鸣自己修好了。”
李星河表情如常:“没事儿,我最近挺闲,让他发我呗。”
两人都有些沉默。
李星河的生父曾经是一名摄影师,因为工作上的种种原因,在他五岁时,和他妈妈离婚了。
因此,夏绮很少在他面前提起摄影相关的事。但她也知道,李星河从小就喜欢摄影。
他高考那年,总分660他考了598,如果报考重本的话,有很多学校可以选择。
但他报的三个志愿里面,全都是摄影社团最牛的学校。
这个小心思,只有夏绮知道。
往年a大录取分数线都在608分以上,他压根没想着被第一志愿录取,所以干脆报了个a大的王牌专业之一。
结果没想到,那一年很多人没敢报金融,以至于他压线进来,都没有被调剂到其他专业去。
李星河把新闻发布到校园官网,顺便习惯性地刷了刷微博。
他的经常访问栏里,第一个就是叫“cnu-patrick”的摄影师。
cnu是中视觉联盟成员特有的前缀,patrick的头像是一座雪山,据说这是他在被称为“世界尽头”的乌斯怀亚拍的。
patrick好像过遍了李星河想要而不得的人生,他会在假期里带着相机,走遍人迹罕至之处,随手拍下一组组大片;也会在充满烟火气的世界角落,记录下一张张淳朴可爱的面孔。
刚关注他的时候,李星河猜想他可能是个三十多岁的成功人士。
但直到前段时间,才发现他原来还是个学生,只是不知道是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点进他的主页,是今天刚发布的一条动态:【开学了。】
李星河给他点了个赞,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发了条评论:【真巧,我也开学了。】
-
晚上八点,钟鸣楼。
夏季的夜晚,虫鸣鼎沸,热风习习。
一楼北边107教室里,挤了一百多号人。
学生会的坐在前两排,搞仪器的搞仪器,发传单的发传单,乱中有序。
李星河在前面拍照,让罗鸣带着干事去教室后面拍。
葛云坐在中间,和旁边的副主席低声交代着什么。
李星河趁机怼脸一顿拍,她对着镜头笑了笑。
讲台上,秦涛举着话筒试麦:“喂喂喂,123,123——麻烦大家安静一下,各自先找座位坐下。”
底下的小学妹窃窃私语。
“好多人啊,学生会也太抢手了。”
“当然,我听学姐说,进去就可以给你随便盖讲座章,甚至不用去听。”
“讲座章是干嘛的?”
“这你都不知道,加分用的啊!”
李星河在她们旁边拍照,心想,当初老子也是为了讲座章进来的。现在才发现,我还真是缺那几分,少了这几分我综合素质可能垫底。
宣讲会的流程像往年一样,主席团和部长分别发言,葛云只在开始讲了几句话,摆拍了几张,然后就走了。
接下里就是面试环节。
果不其然,秦涛一说要面试,下面都傻眼了。
“学长,你们之前没通知啊,我们都没准备。”底下抱怨道。
秦涛说:“没关系,这只是一轮面试,我们会挑选一些比较合适的人留下。如果你们想多准备几天,回去等群里的通知就行。”
他说得很巧妙,既没有驳葛云的话,又给新生留了余地。
新生们各自考虑了一会儿,大部分人还是决定留下来先试一轮。
学生会一共有八个部门,分别是秘书处、学术部、组织部、文艺部、体育部、外联部、宣传部和检查部。这间教室留了四个部门面试,其他的则转移去了隔壁教室。
韩梦佳被叫去收拾会场了,夏绮将一摞表格放在李星河面前:“给,你一半我一半,估计十点之前能搞完。”
李星河看着面前的长队,惊了:“这么多人面试我们部门?”
他又看了眼隔壁人数寥寥的学术部。
学术部部长戴着眼镜,怒视着他:“你下午还抢我的人,你们需要抢吗?”
李星河哈哈笑道:“消消气,我怎么知道大家都这么不爱学习呢,一听学术部全跑了。”
学术部部长:“……”
李星河伸长了脖子往队伍末端看。
看了半天,也没看见那抹烟灰色。
好吧,果然是他期望太高。
赵卿北怎么可能来这么杂乱的地方,还参加排队面试。
李星河打起精神,开始挨个面试新生。
一般来宣传部面试的,性格都比较偏外向,但面对高自己一级的学长,仍然会有些吞吞吐吐。
连着好几个,都是类似的画风:
“我、我比较擅长拍照,没用过单反,手机ok吗?”
“我高中是学文科的,写作方面还可以……在杂志发表过文章,但是没带来,可以拍照传给你吗?”
……
李星河面到后来,都懒得盯着他们的脸,因为一对视他们就紧张。
他索性低头边问问题边记录,将每个符合标准、可以进第二轮面试的,在右上角打个小钩。
不一会儿,只剩下最后一张表了。
他打了个哈欠,感到有点困了:“下一个,赵卿……?”
他的嘴巴张到一半,卡住了。
一个人影在他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略微耳熟的声音传来:“学长,晚上好啊。”
李星河手一紧,那张表格瞬间皱了起来。
他这才发现,这张表的纸张和前面的不太一样,明显是最后插进来的。
他抬起头,对上了赵卿北难以分辨情绪的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前面的人都叫他学长,他没有任何感觉。但赵卿北一叫这两个字,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不是不来了吗?”他下意识问道。
赵卿北神色漠然:“我有说过不来?倒是学长,有些言而无信。”
李星河本以为两人再次相见,会是剑拔弩张的画面,但没想到他语气这么自然随意,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扔下笔,抱着手臂道:“我怎么言而无信了?”
赵卿北看了他一眼:“说要请我喝奶茶,结果连座位都不留,这不叫言而无信?”
李星河在心里呐喊,我没有要请你喝奶茶!谁说的你找谁去!
他哼了一声,讪讪地说:“又不是我们不想留,今晚人这么多,你不能早点来吗。”
他特地用了“我们”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在代表学生会,也让他莫名觉得心安了一点。
神奇的是,赵卿北居然没有再为难他,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
空气沉默了半晌。
赵卿北敲了敲桌面:“你不问我问题吗?”
李星河正胡思乱想着要怎么试探他昨晚的事,当场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
他看着赵卿北,赵卿北也看着他,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学长现在不是在面试我么。”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李星河这才发现自己差点闹了个乌龙。
“啊,你说这个。”他挠了挠脸皮。
该死的,为什么每次都在这家伙面前丢人!
“咳咳,那我问了。”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选了两个问题问道,“你大概了解宣传部是做什么的吗?”
赵卿北用手支着下巴,看上去有几分随意:“暑假的时候,你发了介绍给我。”
“是啊。”
“但我没看。”
“……”李星河心想,那你说个屁。
“我今晚回去会看的。”
“好吧,第二个问题,你有什么和宣传相关的特长吗?”
赵卿北想了想,“很多,宣传、策划、谈赞助,你知道的。”
李星河:“……那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强烈的加入宣传部的意向吗?”
赵卿北:“我得考虑考虑。”
“……”
前面的所有人,说的都是“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我”,只有他说得是,“我得考虑考虑”,好像今天来宣讲会都是给他们面子了。
李星河暗暗腹诽,顺手把他的表格放到一边。
“看来学长也没看上我。”赵卿北说。
李星河心里咯噔一下,望向他。
他左手托着下颌,垂眸看那张表的时候,睫毛黑压压地遮住眼睛。
“这里,”他用手指点了点表格上方,“学长看中的人,都给他们打了个钩,但没给我打。”
李星河哭笑不得,没想到他观察力这么仔细。
他只好在右上角打了个钩,免得到时候秦涛知道这件事要说他。
“打了打了,刚才忘了。”他随口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星河感觉他跟暑假高冷的印象好像有点差别,竟然还会计较有没有打钩这件事。
“那今天的面试就到这里了,你可以……”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轻轻打断了。
“等等,你找我过来,不是有话要说?”赵卿北问道。
李星河:“……”
他想起刚才自己好像说漏嘴了,只暴露了那么几秒,就被抓住了小辫子。
……
赵卿北哂笑:“难不成,真的是老师要统计人数?”
李星河低头骂了句“操”。
赵卿北也不说话,安静等待他开口。
终于,李星河经过一番心理斗争,鼓起勇气看向他道:“我想问一下,你昨晚发烧了吗?”
赵卿北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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