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公安纯粹是因为跟林珺的老交情,把责任揽下来了。
然后立刻打电话让秦秀上顾家来领孩子。
可秦秀一听真是顾法典带走了半夏,她居然不来领!!!
她还说:“赵公安,在我们小时候,大人总说棍棒底下出孝子,孩子就该打。现在世道变啦,人打孩子居然要罚款啦。半夏那闺女翅膀硬了,会报警找人抓她妈了,我可不敢去接她,我怕半夏唆使顾法典杀我呢,你让顾法典把孩子给我送来,孩子谁带就是谁的责任,要磕了碰了我可不收,我还要学他,报案抓人!”
被抓进公安局,挨公安们的批评,秦秀还缴了整整二百块的罚款。
这会她是真的火了,又气又羞又丢人。
她想好了,半夏个小白眼狼,哼,让顾法典亲自送来。
脏心黑肺的顾法典,等他来,秦秀要当着他的面故意打半夏两把,气死他!
……
赵公安赵霞,42岁,在分局是办公室主任。
因为目前抢劫,杀人类的大案太多,治安类案件她大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也被秦秀这种态度惹生气了。
那女人没心吧,把孩子打成那样,公安怕刺激太过适得其反,没有太过责备她,她不操心孩子的身体状况,居然还要跟顾法典较劲儿?
同为人母,难以想象。
顾法典在厨房做饭,突然说:“赵阿姨,你跟胡洁阿姨认识吧,如果不认识,我帮你介绍,咱一会去趟她家,打听点关于沈四宝的情况吧。”
赵霞略一思索,抓起了黄页:“我们原来见过,算认识,我打电话叫她来吧。”
他俩想一块儿去了。
秦秀的表现太不正常了,吴小华的死也有点不大对劲。
胡洁既跟吴小华关系好,又跟沈四宝是邻居,聊一下嘛,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电话打完,闻着味道挺香,赵霞进厨房一看,厉害了,顾法典倒了半锅油,油锅里浮着几只圆圆的鸡蛋,给炸的边缘酥黄。
他居然在炸荷苞蛋?
不过也就小孩子舍得这样霍霍油,经历过饥饿年代的赵霞看了可真心疼。
盛出炸的焦黄的荷包蛋,还要淋点酱油,小家伙做的有模有样。
“又是方便面?”
“你们大人不是说方便面没营养吗?我煮的可是鸡蛋挂面。”顾法典一本正经:“还有萝卜青菜来营养均衡呢,小宝宝是可以吃的!”
这要别人,肯定得笑话他,但赵公安心里却蓦的酸涩了一下。
这孩子自打父母离开后,一个人独居着,要不是赵公安偶尔来带他改善一下伙食,那他每顿必定都是方便面,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女孩,他都开始尝试均衡营养了?
要让这小女孩永远跟他生活在一起,那他岂不得改邪归正了?
门铃响,来的正是胡洁,还带了个女同志。
“赵公安!”
“胡大姐!”
虽然只是点头交,但因为有共同话题,她们相互奔赴。
赵霞得先支走孩子:“法典,带妹妹去厨房吃饭。”
她把厨房门关了,但顾法典轻轻拉开了一道缝儿。
回头,对着面碗,半夏已经在舔嘴唇了。
“吃。”顾法典指碗里的荷苞蛋,他给半夏煎了两颗。
有两天没吃过饭了,半夏饿的肚子咕咕叫,但还是先说:“谢谢哥哥给我饭吃,作为报答,我会帮哥哥洗碗的。”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说会帮他洗碗了,顾法典觉得很可笑。
半夏抿上炸蛋的边儿,一声感叹:“呲,好香。”
顾法典骄傲极了:“尝口面条,我妈教我煮的汁儿,味道可香了。”
半夏眼睛顿时明亮:“是你的妈妈吗,她也会来看我吗?”
按她死后看到的来理解,那也是生了她的妈妈,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猝不及防,顾法典眼圈红了。
他是亲手害死妹妹的人,因为妹妹的死,妈妈的心碎了,就算妈妈想见他,他也没脸见她。
“不会。”男孩平静的说。
半夏心里知道的,妈妈和哥哥之间有着很深的矛盾。
可她现在不敢说,也不能说,她必须先逃离秦秀,留在哥哥家才能帮助他。
“哥哥,留下我吧,我会永远陪着你的。”她小声说。
小女孩眼巴巴的看着,就见哥哥的嘴角翘起,慢慢弯成了小月牙。
他没说话,但他狠狠的点了几下头。
……
胡洁一坐下就讲开了,但讲的不是关于吴小华,而是关于秦秀的事。
“赵公安,我要实名举报,我们厂的马书记和秦秀有不正当关系,我甚至敢断言,半夏是马书记的孩子,你想啊,沈四宝啥背景,反.革命的后代,凭啥就被提拔成了副书记,还管外贸那块香饽饽的?只有一种可能,他替咱们老书记代养孩子!”胡洁开门见山,丢个大雷。
赵霞自从部队退伍转业就在东海市公安局海东分局工作。
于慈心厂很熟悉。
马书记是慈心厂的一把手,快六十岁的人了,挺正派一老干部,育有二子一女,女儿在慈心厂的药研所工作,俩儿子都在政府职能部门工作,有一个还在计委,可谓德高望重。
他会学暴发户,大款们包二奶,还跟二奶生孩子?
这多少有点匪夷所思。
“秦秀没文凭,还是个乡下姑娘,刚才我家老金翻过她的档案,学历证上钢印都没有,就是个假证!”胡洁再说:“赵公安你想,她要不是跟马书记有不正当关系,马书记怎么会把她招进来?”
“你认为秦秀夫妻虐待半夏,是因为她是马厂长的孩子的缘故?”赵霞说。
胡洁拍手:“马书记眼看退休,沈四宝要转正,半夏可不就碍了他们夫妻的眼了?”
听起来这事还真有几分道理。
看赵霞点头,胡洁又说:“我在厂卫生院上班,去年体检的时候全厂统一查过血型,我那儿有档案的,血型验亲子关系,虽然并不精确,但概率很大,咱们给半夏查个血型,看她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觉得呢?”
赵公安还在思考,胡洁已经拿出个铝制针盒来,这就要抽血啦?
赵霞忙说:“你不要乱来,私自采集别人的血液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胡洁又说:“赵公安,咱说句贴心话,沈四宝这几年一直在跟外企谈合作,准备把厂子私有化,我们这帮人的铁饭碗要保不住了。可他要是凭借不正当关系当的书记,那我们就可以上访,举报,让政府撤他的职,对不对。这事关系着我们全厂职工的铁饭碗呢,你得帮帮我们呀!”
利益牵扯,目前正值改革开放到如火如荼的阶段,很多国有大厂不是倒闭,就是私有化,而沈四宝联合外资,正准备吞掉慈心,把它变成私企。
这于他当然是好事,以后慈心归了他,赚的钱全是他的。
但于别的领导可就是灾难了,本来大家都是同事,平起平坐的,可以后大家都要是沈四宝的马仔了?本来端的都是铁饭碗,以后要成打工仔了?
赵霞是公安,不会插手企业的闲非,她把话题拉回了正题:“咱们聊聊沈四宝的前妻吧……”
她想知道吴小华的死有没有隐情。
胡洁手拍大腿:“吴小华家有银元,这事她跟我,跟林珺都讲过,后来她确实跳井死了,那可不就是沈四宝杀妻抢走的,这还需要证据?”
“银元是佐证,如果你们能找到它,再有个证人,我就可以向总局反映,重启案子!”赵霞说。
但别说目击证人,秦秀为了找银元险些打死半夏,到现在都没找到,外人哪找得到?
胡洁想了想,说:“给半夏抽血呀,只要咱们能查明半夏是谁的孩子,就算证据吧!”
厨房里的少年悄悄出了门,正听的出神,赵霞摆手说:“胡洁同志,抽血你就不要想了,不然我会拘留你的。”
既公安这样说,胡洁只好把针管收回去,偶然一转头,她给吓了一大跳:“法典,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们大人说的话,孩子不可以听的呀。”
三个女人同时抬头,齐齐看向顾法典。
男孩揩了揩鼻子,说:“我可是个天真纯洁的青少年,听不懂你们说的是啥。”
就他,逃学旷课,打架斗殴无恶不作的,居然说自己是纯洁的青少年?
……
新家属院,花坛里刺梅蔫蔫,旁边围了一群大妈,七嘴八舌。
一个五官标致,身材高瘦,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提着一只大包,疾布进了院子,却脚步一滞。
“秦秀私生活糜烂!”
“沈四宝靠女人上位,肯定是给马书记养的杂种,啧啧!”
“咱就是说,半夏那孩子生的可一点都不像沈四宝……”
男人面色一沉,旋即蹑步,飞一般上楼。
这就是副书记沈四宝了。
其人很有意思的。
他跟顾法典的父亲顾谨是同学,是改开后第一批大学生,毕业于东海大学。
而且自学一口流利的英语,也曾差点就能公派出国的,但是他的家庭成分特别差,差到即使改开后也无法平反的程度,所以当时政审,就被截留下来了。
这些年流行的就是出国,去资本主义国家发大财。
没能出国,沈四宝也曾一蹶不振过。
但风水轮流转,强人总有出头日,如今凭借外商,他在厂里可谓风头无量。
可怎么突然大家就污言秽语起来了。
当然,秦秀说她打死了孩子,这事可了不得,沈四宝虽然气的恨不能当场打死秦秀,但也已经想好了对策,在外面买好了钳子剪刀,塑胶手套等东西,准备处理现场。
既然是失手打死的,他就绞电线,把现场伪装成热水器漏电,打死的就行了。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家门,秦秀今天扎了一身刺,尤其屁股上,满是刺儿,又不敢找别人帮忙挑,这会儿正对镜撅着屁股,拔刺儿,小龙在旁看电视。
“你真把半夏打死了?”沈四宝气急败坏。看妻子那个撅着屁股的不雅姿势,又说:“打死了孩子,你还有闲心骚首弄姿,让儿子就这么看着?”
秦秀今天差点就给吓死,这会才活过来了,屁股痛,浑身痛,一瘸一拐:“她死?我才差点被她给害死了,你是不知道……”
毕竟丈夫很爱女儿,怕他责备,她遂添油加醋,把半夏说成了白眼狼。
白眼一翻,她笑了:“我就管教一下孩子嘛,是半夏太娇气,晕过去了。我有什么错,她居然找人报案,害我丢脸又赔钱。请神容易送神难,这次顾法典要不道歉赔钱,我还就把半夏送他了,我看他个小混蛋怎么办。”
“你可真是……下楼听听别人怎么议论你吧!”沈四宝说完,把装着钳子手套的包重重砸在地上,转身就跑。
……
再说老家属区。
跟几个阿姨在外面聊了会儿,再推开厨房门,顾法典惊呆了。
瘦瘦的,矮矮的小女孩踩着凳子正在揩碗。
她动作有点慢,笨拙,但是碗洗得特别干净。
洗完摞成一叠,知道自己抱不动,就把碗轻轻推到一边,打开水龙头淘洗起了抹布,再把抹布拧干,她开始擦台面了。
才五岁的女孩,家务居然干的这么熟络?
半夏回头,正好迎上哥哥惊讶的小眼神。
女孩又一次抿唇笑了,就仿佛她已经预料到哥哥会惊讶一样。
这算啥呀?
半夏今天差点就死了,但她找到了哥哥,亲哥哥,他还救了她的命!
她很快就会让他知道,她不止会洗碗,还能帮他很多事情。
可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问:“法典在不在,我是你沈叔!”
女孩语气里满是恐惧:“爸爸!”
顾法典眼睛却是一亮,他也不相信半夏会是沈四宝夫妻的孩子。
既然沈四宝亲自上门,那他必须得试探一下,套点线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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