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暇最后也没能抗争成功。


    毕竟他就算在心里再怎么“领导”“上司”地叫,这也不是他以前的领导上司。


    想要随时不高兴了、炒了老板卷铺盖走人,那基本不可能。


    这可是封建时代的皇帝,还是最最有话语权、说一不二的开国的那种。


    在这个惹了皇帝不高兴都能成被杀理由还不犯法的地方,和人家讲条件,那纯属开玩笑。


    事实上,像傲天这种愿意叫当事人来商量两句,还做出了征求意见姿态的,已经是足够开明了。要是走正常流程,方暇这会儿应该在家里一脸懵逼地接完旨,末了还得谢个恩。


    不过方暇能这么痛快答应下来,主要是距离剧情结束也没有多久了。


    现在北方已经平定,再休养一年,挥师南下,距离彻底的大一统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到这会儿,方暇已经不抱希望抓住那个泥鳅一样的穿书者了,只等着安安稳稳走完剧情,离着自己拿千亿家产的奋斗目标迈进三分之一。


    换算一下,两年三百亿。


    方暇突然就觉得这“国师”也没什么,甚至有点儿美滋滋,归根到底一句话“它给得实在太多了”。


    *


    另一边这位整整稳坐了两年钓鱼台的大将军终于松口登基,虽是早有准备,但是真正消息落定的那一刻还是在朝堂上激起了一阵小小的波澜。


    早已对此有所准备的朝廷立刻飞速运转起来,其中礼部变得尤为繁忙,特别是这位即将登基的陛下还颁布了一道同时册立国师的诏令,这个颇有些措手不及、不在计划之中的事,让不少礼官都愁掉了大把头发。


    实在是这种事难找先例,而且还是“同日同时”,光是那日帝王和仙人的位置都够礼部内吵了个不可开交。


    整个礼部开锅沸水似的闹哄哄地整整两天,连个最初版的章程都没有拟出来,只是这不断逼近的日子让他们也没有那个空闲争个对错了,准备硬着头皮上封折子问个上意。


    折子还没有递上去,倒是先等来了旨意。


    但还没等这众多礼官因为终于有了可供参考的依据而松口气,他们就听完了这旨意内容。


    一时之间,整个礼部都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来宣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尚书左仆射,杜望之。


    在尚书令空悬的现在,这位可谓是朝堂实际意义上的宰相。能让这位亲自跑一趟的,也没有别人了。


    可越是如此,场面越是静默。


    杜望之好像没有看到这一群人复杂的神色,他甚至还颇有闲心呷了半盏茶水,给足了他们消化的时间,这才语气悠然,“诸位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时之间,没人回应。


    杜望之也没介意,他又稍稍等了几息,将手中的茶盏往侧边的桌面一放,啪嗒的一声轻响,下方的好几个人都跟着僵了一下。


    “各位大人都是钻研此道多年、经验丰富,想必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顿了顿,又笑,“如果有什么不合适的,便在今日提出来。”


    杜望之带着那观之可亲的温和笑容环视了一周,那一向体察人心的能耐却好像失了灵,没有看出那明显的欲言又止。


    在并不长的等待后,他直接道:“倘若没有,本官也好回去复命。”


    ……


    等到杜望之离开之后,屋内的静默又维持了相当的一段时间。


    许久,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开口。


    “那可是封后的——”


    这话没有说完,就被旁边人一脸惊骇地捂住了嘴。


    所有人只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但所有人都不敢说出口:那可是封后的规制!


    那位主君知道,传旨的杜仆射知道,礼部上下也知道。


    待到大典那一日,百官也会知道。


    而不知道的……


    或许只有那一位而已。


    又是良久的沉默之后,终于有人咬了牙,“如此行事、实在有悖天道,我等既为人臣,就该行劝谏进言之责!”


    只是这话刚刚落,就听外面一阵行走间盔甲碰撞的声音。


    但凡经历过乱世的人对这动静都不陌生,就算是这佑安城早已安稳了数年,这声音还是瞬间唤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正惊疑不定间,通传的人仓皇跑来、语无伦次,“门口……大、大人,门口好多……将士!”


    却也不必他再传报什么,那一个个披坚执锐的黑甲将士已经进到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为首的将领上前一步,抱拳施了个军礼,“谭大人,诸位大人。”


    谭尚书看着已经将礼部衙门团团围住的士卒,勉强控制住僵硬的脸色回礼,“敢问娄将军,这是作甚?”


    那将领脸色不变,“临近大典、诸事繁杂,礼部尤是。大将军命我等来此,谭大人若有差遣,尽管吩咐将士们就是。”


    哦,原来是来帮忙的。


    ……个p啊!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


    方暇很快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答应了一个麻烦的差事,但是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麻烦到这种程度。他还没有走马上任呢,就有一个非常非常复杂、无比麻烦的流程要走。


    过来量尺码裁衣裳的人不知道来了多少趟,那真是从头到脚全都是高级定制,还要一遍遍地试一遍遍地改,让方暇深刻认识到了成衣均码是个多么伟大的创造性工作。


    当然,要是单单只当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体模型工具人,他忍忍也就过去了,但他府上还来了一位专门的礼仪指导。方暇在这里三年时间,日常礼仪还没学得非常明白呢,就要被赶鸭子上架、学起了这可能一辈子只用一次的大典的礼节。


    至于大典当天事项流程,方暇真是光听着就差点背过气儿去。


    ——这不是祭拜天地祖先,这里是把人送去见祖宗!!


    让方暇松口气的是,来指点礼仪的礼官很快就认识到他是一块不可雕的朽木,开始了对差生的宽慰,告诉他到时候每一步干什么旁边都会有司礼之人提醒,记不下来不用记也可以。


    方暇:“……”


    方暇很想安慰自己,这才是正常情况,除了专门做礼仪研究的,一般人谁能记住这么复杂的流程?但对上礼官那满脸复杂,动不动就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方暇忍不住就生出了这种怀疑:这该不会是专门为他做出的“小抄”吧。


    这就叫人非常心情郁卒了。


    *


    大典的当天,更准确的说是前一日的半夜。


    方暇等来了宫中派来的轿撵。


    方暇这才恍然,他先前光注意那复杂的流程了,还真没注意到这大典一开始是从皇宫里面出发的。


    就是这出发地点?


    方暇有点奇怪地重复了一遍那个不太熟悉的宫室名字,忍不住疑惑:“那是内廷了吧?”


    作为一个隔三差五就要进一趟宫的人,他对外朝的几个大殿还是挺熟悉的,没在里面听说过这宫名。


    要是内廷的话,他能进吗?


    不过方暇很快就放下了这个疑惑:人都来接了,这还问什么能不能进。


    大概这里面又有什么他还不知道的礼仪说法吧。


    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注意事项。


    方暇正想问一问,却注意到眼前的内侍额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天气很热吗?


    还不待方暇开口,对方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一个劲儿地道:“大人恕罪!”


    方暇:???


    他都被跪懵了。


    最后那个内侍被以“身体不适、冲撞了贵人”的理由拉下去了,另有一个人上前,祖制规矩天文地理的一通解释,成功让方暇陷入了更加茫然的状态。


    方暇:“……”


    算了,照着做就行了。


    *


    大典祭台。


    登临高阶之上,越发感到苍天浩远、大地辽阔。


    卫尘起抬手接过礼官奉上的祀香,与身旁人一同插入鼎中,在乐声之中齐身叩拜,再退后归位,此为“敬天”;待那冗长的唱词毕后,再又重新上前,接过酒樽,倾倒于地面之上,此为“告地”。


    ……


    …………


    敬告于天,酹酒于地。


    既然天地都未示警,那是不是他的所求所愿皆能得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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