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钦一开始为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僵住,但是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想要挣脱。
方暇知道他担心什么,轻拍了拍商钦过度用力而紧绷的手臂,轻声“没关系”。
这话音还没落完就被扯到了怀里,两个人的位置瞬间倒了个儿。
从黎帝命诸位皇子出宫开府之后,商钦就再也没回过兰幽宫了,但是就方暇目测观察,现在的商钦绝对长到了他当时划的线,这会儿轻轻松松的就把他摁到了怀里,然后抱着不撒手了。
方暇:?
这个姿势一点都不舒服,他稍微挣了挣,却被按得更紧了,这下子不仅不舒服,甚至都有点疼了。
……不止“有点”的程度,随着商钦手臂收紧,方暇感觉骨头都要被他勒断了。
方暇几乎是咬着牙:“放手。”
似乎是这语气太重,原本抱着他的人一僵。
方暇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但是他这会儿疼得呲牙咧嘴的,实在没有多少心情注意语气。
话虽如此,但是方暇还是尽力放缓了语气,“你松开点,疼。”
商钦果真依言松了一点——就一点,方暇都不确定到底是商钦松了劲儿,还是自己疼得太久麻木了。
方暇刚想再说什么,就听耳边一句不确定地,“阿暇?”
语气飘忽又小心翼翼的。
这态度让方暇把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算了,抱紧点就抱紧点吧、又勒不死人。
他这次让系统构建身体,不就是为了抱一抱、安慰一下心情低落的崽么。虽然现在抱和被抱的位置有点颠倒,但是目标还是达到了的。
这么想着的方暇又重复了今天第三遍,“我在。”
“阿暇。”
“在。”
“阿暇。”
“怎么了?”
……
…………
方暇数不太清楚商钦牌复读机到底叫了第十遍还是第十一遍,他已经连个“嗯”都回答不出来了,而没有得到回应的商钦却一下子急了起来,“阿暇,你还在吗?!”
方暇:“……”
他要是不在的话,商钦怀里抱着的这一大块是什么、人形抱枕吗?!
他有气无力,“在。”
生无可恋.jpg
方暇在那一声声叫魂似的“阿暇”中睡着了,就连梦里都没个消停,睡一觉起来脑子里面还有回声。方暇简直身心俱疲,只觉得这觉还不如不睡。
他都有点后悔昨天脑子一抽下的决定了。
虽然不知道商钦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儿,但是以对方的自我调节能力,缓一晚上绝对就好了,有他没他区别不大。
这么想想,他昨天晚上根本是瞎操老父亲的心,一点也没有必要。
方暇心里叹着气,抬手想要摁一摁还在抽疼的脑袋,结果一动弹、手臂居然没能抬得起来。虽然当了那么多年“鬼”,但这个仿佛鬼压床一样的感觉还是让方暇一下子就吓清醒了,睁眼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看见他醒过来,这双眼的主人眨了眨眼皮,“阿暇,早上好。”
方暇下意识的回了一个“早”字,很快就意识到,刚才抬不起手来不是什么鬼压床,是他的手臂被这个小混蛋摁着!
方暇看了一眼外面已经亮了的天色,商钦不会就这么抱了一宿吧?
方暇刚想开口问,殿门却被人轻轻打开。
是听见里面终于有了动静,进来伺候洗漱的宫人。
宫人们进来的时候,全都低着头将动静放到极轻。盖因这位主子起得一向准时,便是前一宿多晚睡下,第二日也都是卯时前醒了,这一觉睡到大天亮还是从来没有的。
可见昨天实在是气得很了,想来晨起时心情也不会多好。
这位殿下可不是个多仁善的主子,若是一个不留神撞到他气头上,那可真是死了也白死。再加这会儿大清早的,暇公子也不一定起,这要是出了错,半条活路都没有。
走在最前面的采蘩,只在进殿时迅速瞥了一眼,确认了主子的方位后,便不敢抬头,视线低着、只瞧着脚下的那一小块路,双手端着瓷盆,又轻又快地往前走,手却稳得连盆里的水面都未晃一下,她估摸着距离走到了近前跪下,视线范围内却出现了两道纠缠在一起的衣摆。
一个颜色倒是熟悉,是极艳的赤红。
黎朝乃是金德,尚白色。但是这位主子却偏喜欢艳丽的颜色,尤以赤色为最,要知赤色属火,火克金,这颜色在大黎其实颇不受待见。不过这位主子喜欢,自是没人敢劝,兴许暇公子可以说上两句,但是妖鬼大抵不熟悉人类的忌讳,便一直没有开口,旁人也没有敢提醒他的。
早先也有私下想接触暇公子的人。
毕竟谁都知道,若是在主子跟前犯了错,只要暇公子在旁多说一句话,命就能保住了,有这一点在,谁能不动点歪心思。
不过那些人的下场……采蘩稍一回想,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总之几次杀鸡儆猴下去,现下还留着的人都老老实实的,绝无人敢把主意打到暇公子身上。
就如同这次,就算是知晓主子在气头上、她们一不小心容易惹了怒,却无人敢去另一边请暇公子过来。毕竟若小心谨慎些不犯错倒不一定被迁怒,倘若真的专程将暇公子请了来,那才是必定触怒主子。
只是采蘩也没想会看见今日这一幕。
她视线忍不住顺着另一道纠缠着蓝色衣摆往上了稍许,虽不敢僭越地抬得再高,却足够看清楚,那是一个人——主子怀里抱着另一个人。
采蘩:!
震惊太过,她一时都忘了收回视线。
这么明显的注视自然被注意到了,一道视线警告地落来一瞬,采蘩只觉身上的压力一下子加了几倍,点点冷意从后背泛起来。
采蘩忙不迭地收回眼神,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只是她刚才一路紧绷着过来,抓住瓷盆双耳的手心早就汗湿,这会儿这么一点点轻微的动作,那盆就前倾着滑动、眼看着就要脱手。
采蘩瞳孔一下子缩成针尖大小。
虽然不知道主子怀里到底是什么人,但是能被主子这么抱着,必定在主子心里地位不一般,她这一盆水要是泼过去,自己绝对活不过明日。
这些想法闪过也不过瞬息之间,许是求生欲的爆发,采蘩反应极快得压着手腕往上翻,原本往前泼的水竟那么被她转过来稳住,但这一压一翻间到底是水波荡漾,前后都溅出去不少。
这点水声在一片寂静的宫殿内格外明显,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瞬息之间就跪了一地,手上的东西还举着,但是脑袋已经压的要多低有多低。
最前面的采蘩脸已经全白了,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声嘶哑颤抖的,“殿下……赎罪。”
吐字的间隙还和着牙关打颤的咯咯声。
方暇看着那群鱼贯而入的宫人,先因为商钦早上洗漱排场惊了一下。
说起来自从商钦从宫中搬出来以后,他既不用陪读、也不用去蹭早朝,早就习惯了睡到了自然醒,还真不知道商钦起来之后居然是这排场。
但是想想在黎朝皇宫的所见所闻,他居然觉得这场面也不算太离谱。
比起黎朝皇室的其他人,商钦这还算是简朴了。
方暇正努力自我说服着,只是他还没能缓过神来,就看见最前面的宫人哆哆嗦嗦、一脸惊吓地跪下。
这个宫人方暇认得,是商钦还在兰幽宫时就跟着的宫女。
但、惊吓?
方暇还真没料到能从这大宫女脸上看见这个表情。
要知道商钦身边的都是一群连大白天的凭空出现声音都面不改色、能仿佛没听见的牛人。反正方暇觉得角色互换一下,他是做不到那么从容淡定、有视灵异事件为无物的冷静心态。
连青天白日见鬼都能冷静接受,方暇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吓到她们点。
等等……见鬼?
方暇总算想起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定位,如果他是那个“鬼”的话,这会儿能被看见了,那当然就是“见鬼”——该不会是被他吓的吧?
昨天乌漆抹黑的、再加手边没镜子,方暇也没有仔细看,他这会儿突然有点担心,那个小傻子系统没给他整出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形态?
系统:[?!]
还真没受过这个委屈的系统大声:[我没有!!]
突然拔高的声音震得人脑仁疼,方暇很不走心地“嗯嗯”了两声,又熟门熟路地安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人和人的审美都不一样,别说系统和人的了。]
真的被这两句话糊弄过去的系统安静下来。
系统:错觉吗?总觉得这话里有哪里不对劲儿。
方暇已经准备起来看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了,结果一起、没能起得来——商钦还是像昨天晚上一样抱着没撒手。
方暇:?
“你——”
都抱了一晚上了,还没有抱够吗?手不麻吗?!
他险险把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主要是“抱了一晚上”这个说法,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引人误会的微妙意味。
方暇刚刚想到这里,某个想法福至心灵的冒了出来。
他看了看自己现在和商钦的状况,又看看那边跪了一地,满是“非礼勿视”、连头都不敢抬的宫女。
方暇:“……”
——淦!
还用他说什么来引人误会吗?现在就已经很误会了!!
这是在告诉他,不管哪个世界,他都逃不过出场社死的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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