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她是这样猝不及防, 邵逾青看见她放大的脸,纤长的睫毛,以及鼻尖撞在一块的时候产生的轻微痛觉, 和她逐渐凑近的唇,天生的红。
一秒钟应该很短,却又好像很长。
梁汀看着邵逾青别开脸,那双看似柔软的唇就这样退她两步。他眉目都冷下来,好像这冬日室外的凛冽长风。
在烟花之下, 他们之间流转着一种温暖的气息。但这一刻,那种气息消失殆尽, 只剩下满目的冷。
他的眉算不上皱, 只是那样冷硬地横着, 站在他深邃的轮廓和五官里,划出一道万丈深渊的鸿沟,一面是梁汀,一面是他自己。
梁汀脚跟落稳,在昏暗的光线里看不清她眼神, 但能听见她话里裹挟的叹息。
“我以为你应该有点喜欢我。”她说着, 声音因为夹杂着叹息而显得落寞,听来很失望难过。
她漂亮得很直观,却并不属于一眼能望到头的那种。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却能发现一些别的东西。漂亮玻璃杯里的玫瑰花, 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漂亮夺目,但伸出手, 你会发现捞不到。
邵逾青把刚才的一切都当成梁汀的花招, 并不想让她得逞。梁汀看明白了。
好吧, 她承认, 的确如此。
梁汀朝他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微皱着鼻梁,“不解风情。”
邵逾青漫不经心地打量她,从头到脚,反问:“风情?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上衣的兜里拿出烟盒,从中捡出一根,熟练点上。梁汀从他手边躲开,绕到他前面,抱怨了句:“烟枪。”
邵逾青看着她往前走的背影,吐出个烟圈。
他步子快,追上梁汀不需要两分钟。两个人从门口进来,正好遇上吴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梁汀嘴甜地喊人,自觉要搭把手。
可她毕竟是客人,吴妈求助地看向邵逾青,看见邵逾青点头这才同意。梁汀跟着吴妈到厨房,老宅人手不多,但足够用,多一个梁汀也是好事。
梁汀不会做饭,当然也不会切菜,吴妈给她派了个择菜的任务,偶尔也让她帮忙跑跑腿,就这么到了十一点。
中间邵逾青来过一次,看见梁汀认真地帮忙,又悄悄走了。
原本预计十二点才能吃上的年夜饭,提前了一个小时。满满一桌子大菜,看得人眼花缭乱。邵老爷子很满意,脸上挂着隐约的笑意,招呼着小辈们落座。
邵逾青扫了眼,没看见梁汀,往厨房去找,果然在冰箱旁找到人。梁汀正在收拾残局,洗过手,一转身看见邵逾青。
“新年快乐,邵逾青。”她绽开一个笑容。
十一点已经进入新年的气氛,以一声烟花为序曲,此起彼伏地拉开新年新篇章。梁汀被邵逾青安排在自己身边坐下,饭桌是大人们的主场,梁汀自觉地闭嘴,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恭维,或者吹嘘。
只不过,邵逾青却没怎么开口。
梁汀偷偷地瞟他一眼,咬着筷子,想起不久前,他脸色变冷的那一幕。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愤怒。
她对这种愤怒感到不甚理解,为什么是愤怒呢?
他可以是嫌弃,可以是惊讶,也可以是好笑,可偏偏是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他们之间无法更改的权势地位摆在那儿,她自认为也无法撼动他什么,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投怀送抱,他可以随便接受,并且不负责,也不会吃亏。
……
梁汀出神,忽然发现眼前的转盘很久没动过,这很不可思议。她正疑惑,抬眸看见了不远处推动转盘的那只好看的手。
沿着修长指节,看见邵逾青流畅好看的下颌线。
他视线落在别处,嘴里和他们应付着话,好像只是漫不经心的动作。梁汀看着面前那道大肘子,伸手夹了一筷子,转盘终于重新动起来。
吴妈的手艺很不错,梁汀在厨房已经从边角料里尝过。她对这种热闹到喧嚣的场合也并不习惯,一顿饭吃得不算好,也不算坏,等结束时刚过十一点五十。
接下来还有守岁的流程,不过不用守一整夜,两三点就可以各自去睡。在这过程中,众人又将牌桌安排起来。梁汀对此没兴趣,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就黏着邵逾青。
邵逾青今天也没有打牌的兴趣,和梁汀坐在角落里,看着无聊的电视节目。
掐着十二点,梁汀又和邵逾青说了一次新年快乐。
邵逾青说:“你已经说过一遍。”
梁汀挑眉,一副道理很足的样子:“不一样的,在零点说新年快乐,这是仪式感。”
邵逾青不知道哪里不一样,看向电视屏幕,兴致缺缺,回她一句:“新年快乐。”
梁汀笑意渐深,压低声音说:“我有一个秘密告诉你,邵逾青。”
邵逾青直接了当:“不想听。”
梁汀只当没听见:“可是我想告诉你。我刚许了个新年愿望,是成功追到邵逾青。”
她略扬着下巴,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
邵逾青慢条斯理地反问:“你在追我吗?”
梁汀皱起眉,“不然呢?”
邵逾青不紧不慢吐出一句:“不是在钓我吗?”
🔒chapter 19
他果然听见了那天晚上的话。梁汀想。
“不是一个意思吗?”她不急不缓地反问。
邵逾青看着她的细微表情,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慌乱,以失败告终。她好坦荡地把二者混为一谈,掩饰自己的虚情假意。
但钓和追, 怎么会是一个意思呢?
劣质香烟和高档香烟抽起来也不会是一个味道。
电视里刚好演到舞蹈节目,梁汀托着下巴,瞄向电视,被过分丰富的色彩闪瞎眼,赶紧转头看邵逾青洗洗眼。邵逾青的视线没有落在电视上, 也没看她,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是窗户, 或者是墙上的画。
梁汀从两只手托住下巴, 压着声音,“其实我还有一个秘密,你想听吗?”
他转过头来,仍旧兴致缺缺的模样。
梁汀笑起来,“早上的时候, 我听见他们有人敲我的门, 也听见他们说预备不带我。就像那天晚上,我也听见了梁越说打算把我扔下。”就是搭讪邵逾青的那天晚上。
邵逾青表情并不意外,梁汀叹气,略带失望:“好吧, 我承认那天晚上是故意的。但今天可不是。今天是缘分,是天作之合哦。”她捧着脸笑的时候, 天真烂漫。
邵逾青轻嗤了声, 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睡在陌生床上的一整晚, 梁汀一夜无梦。她以为自己会有一点睡不着, 却是这样好的睡眠状态,自己都有点吃惊。
甚至,她起晚了点。
敲门声连响三下,隔着门听见邵逾青的声音:“梁汀,醒了吗?”
“醒了。”梁汀应了句,打开门,邵逾青倚在门口,似笑非笑的。
“睡得挺好,楼下这么吵也没把你吵醒。”它语气里难掩揶揄。
梁汀终于从懵逼里缓过来点,后知后觉地捋了捋自己头发,好像有点炸,“是吗?”
她往回走,从镜子里看自己的头发,还好。
“早上太忙,很多琐事,所以没让吴妈喊你。”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袋早餐,放在门边的架子上,“等会儿我们要出门去,你如果无聊,可以下楼找吴妈祥叔他们。”
在梁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邵逾青已经将她安排好。
梁汀虽然不至于在这里感觉如坐针毡,但也明白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总掺和进去。简单洗漱过后,老宅里已经空出来,她下楼去找吴妈,吴妈就坐在堂屋的摇椅上,见她下来,笑着和她打招呼。
“梁小姐,你吃早餐了没有?”吴妈声音也很温柔,说着要起来。
梁汀赶紧摇头:“我吃过了,不用麻烦。”
她在吴妈身边坐下,一时无话。即便到现在,这一切还是太过虚幻。她好像跨进了一大步,又好像离邵逾青更远。
吴妈看她不说话,主动和她讲起话来,她们之间隔着年纪和阅历的差距,也谈不上什么,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邵逾青。吴妈便给梁汀讲邵逾青。
邵逾青小时候跟着老爷子长大,脾气也随老爷子,吴妈的评价是:臭得很。
“别看他看着随和,他不计较的时候倒还好,他要是计较起来,那真是没完没了,哟。”吴妈唏嘘。
梁汀对此点头,她相信这是绝对的真话。
“他和老爷子也经常吵架,谁也不会让着谁,嗐。”吴妈想起以前的事,微笑摇头。
梁汀就这么听吴妈讲了一上午邵逾青的事,吴妈心里有分寸,也没和她透露太多,只挑了一些有意思的事说。
邵逾青回来时,梁汀在客房里无所事事坐着,正和夏晓韵措辞交代这一趟奇妙旅行。她捧着手机,字打到一半,听见敲门声。
邵逾青站在门口,眉目比离开时添了几分冷,“收拾一下,等会儿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梁汀一愣,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邵逾青,“为什么?”
邵逾青眸色闪过一丝不耐烦,无非是大家族里那些腌臜事,解释起来太麻烦,对梁汀来说,也太过复杂。邵逾青选择了不解释,“有点事,我劝你最好别继续待在这儿,没谁顾得上你。”
语气冷硬到听着让人不舒服,夸张一点,甚至可以翻译成:劝你快滚。
梁汀咬唇,哦了声,没有多问。
邵逾青原本说亲自开车送她,也没能坐到,最后还是让司机送的。临走前,梁汀回头望了眼那座豪华壮观的庭院,看见天上晦暗的云层,似乎预示着有大事发生。
车子掉头的时候,她看见邵逾青站在门口抽烟,和身后的灰暗天气几乎融为一体-
回到城区时天色尚早,梁汀和司机道过谢,独自进门。梁家安静得不得了,她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看见对话框里打了半截的话,原本要告诉夏晓韵她的壮举,但现在却没了兴致。
梁汀心里闷闷的,无从说起缘由。
她往窗外望了一眼,天气更坏,阴沉闷郁,让人的心情也不好。
梁汀拿起手机,将那半截话删掉,最后只和夏晓韵说了句新年快乐。
夏晓韵回了她很多,向她吐槽自己的新年遭遇,梁汀半走神地回复着,心不在焉极了。退出和夏晓韵的对话框,却意外地发现,邵逾青竟然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梁汀点进去,看着那句通过好友验证的系统消息,忍不住扬了扬唇角。她想发点什么,又不知道该发点什么,从离开时的一切判断,邵逾青这会儿估计心情很差。心情很差的话,当然顾不上她。
她的问候打了又删,最后选择了一片空白。
先按兵不动吧。
她没动,邵逾青却动了。
🔒chapter 20
邵家总是这样, 一年到头不得安宁。邵逾青其实也习惯了,只不过这件事偏偏触了他霉头。邵家除了镇上这里,还有些别的亲戚, 都是邵老爷子看重的,哪怕邵家地位这么高,也得老老实实上门拜访。
又被留下来吃中饭,等待的间隙,发生了些不好的事。
原本是对方家中有孩子正准备高考, 有意向未来做大律师,谈起这事来, 不知道邵家三叔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竟说起邵逾青的父母。
——律师不错的, 不过要是做了律师哦,一定要明白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要是惹到什么人,像我大哥那样可就惨咯。
话音才落,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彼此对视一眼,有些紧张地寻找邵逾青身影。这话可不能被他听见,要不然少不得一场腥风血雨。
原以为他不在,想蒙混过关, 没想到一转身,正对上邵逾青的视线。他脸色冷到吓人, 看着三叔反问, 律师哪里不好?
三叔向来怕他, 或者说, 整个邵家没有人不怕邵逾青,除了老爷子。他自觉失言,试图找补,尴尬地挤出个笑容,挺好,挺好,我胡说八道呢。
他想下台阶,邵逾青却不肯,径直将他脚下的梯子抽掉,语气轻蔑地说,三叔有空还是管好自己,不要管些闲事。
这话引得三叔不满,他早些年在公司也有不小话语权,后来邵逾青得权,他渐渐再说不上话,早就心有怨怼。这会儿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了面子,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和邵逾青反驳。
“什么叫我多管闲事?我什么时候没有管好我自己了?”眼看着剑拔弩张,其余人赶紧劝架。
邵逾青冷笑了声,想着还在客人家里,没有发作,直到回来老宅,马上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说要仔细算算账。
很多事他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老爷子的话平时都装作不知道。但今天非要翻出旧账,算个痛快。
谁让他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这大好的日子里翻天覆地,老爷子顶不喜欢这种戏码,本想劝一劝,也被邵逾青驳回来。他被一个小辈训斥至此,脸色难看至极,甩手走了,也不再管。
邵逾青和他们一桩桩一件件地数清楚,一点面子没给留。起初还有人和他吵,到后来,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低着头。邵逾青目光扫视一圈,扔下一句:好自为之。
他上楼回到自己房间,天气很差,连带着房间里的采光也差。他开了头顶的吊灯,白晃晃的光照亮整个房间,但心情还是差。
这种时候会有一种毁灭欲滋生在心底,但理智终究占据上风,因此更为烦躁。他踹了一脚身旁的茶几,茶几上的玻璃杯晃动几下,发出刺耳又危险的声音。
邵逾青喉结滚动着,从上衣兜里找出烟盒,点燃后,深吸一口。
烟草味让烦躁的心情得到片刻的镇定。父母对他来说,一直是禁忌。
明明是亲兄弟,但他爸爸的死在那些所谓兄弟的眼里,却一点也不像一件悲伤的事,而是一个能拿来刺伤他的武器。
这就是外人看来金尊玉贵的大家族,冷血如此。
温暖?热闹?一应都不存在。
那些假象是人性丑恶的遮羞布。
是梁汀太天真。
想起梁汀,邵逾青难免想起让她走的时候的眼神,显然被他吓到。他当时的语气……的确很差,脸色大概更差,像凶恶猛兽。
不过他本来就是凶恶猛兽。邵逾青对自己有清醒认知。
香烟被他夹在指间,烟灰轻掸,落进透明烟灰缸里。
他心里有个念头掐芽,慢条斯理从另一个兜里找出手机,指纹解锁。微信的红点一个接一个,从公司到狐朋狗友,邵逾青一个没看,径直往左划到联系人那一栏。
往下划拉,找到梁汀的消息。
他手指停留在半空好几秒,终是点了通过。
通过之后,邵逾青对着空荡的对话框出神。
应该说点什么呢?
——刚才没有针对你。
删掉。
邵逾青吸了口烟,可他解释这么多干嘛?反正那个小丫头也不见得真把他放在心上。
最后只发了简单的一句,到家没?-
梁汀看着这句话弹出来,差点没拿住手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主动找自己说话?
梁汀碰着手机,手指很快地敲击着屏幕,到家了。
想了想,又觉得只有这么一句太单调:你呢?心情好点了吗?
她可真是温柔解语花吧。哪怕他当时态度这么差,她也更在乎他是否心情好。梁汀挑眉。
消息发送过去,并没有得到及时回复。
邵逾青看着这句话,对着空气无声地笑了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有种感觉,让他发笑。
花言巧语。
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想起第一次见面,想起她在他家说,既然是前女友的,那送给我吧,又想起她踮脚凑近。
真狡猾。
他轻啧了声,决定不再给这个小家伙机会。
梁汀自认为的温柔解语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甚至于后面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邵逾青都像人间蒸发似的。只不过,单独在她的世界里人间蒸发。
他没有再回复过任何梁汀的消息,倒是抽空上了个采访。镜头里斯文儒雅的男人,大方得体地侃侃而谈,说起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梁汀拢了拢衣襟,看着大屏幕上的邵逾青叹气,就是……心比海底针变得还快。
她拿出手机,看见对话框仍旧没有停留在她发出去的消息上,她都快刷屏了。
这段时间,梁汀回忆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为,仍旧不明白,他怎么这么若即若离。
在推开她的时候,脸色难看到她以为他们之间马上要失去一切联系,可是之后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和她闲谈。第二天,又突然凶巴巴赶她走,赶完了,还给了一颗甜枣,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
真搞不懂老男人的心思。梁汀努努嘴,收起手机,拦下一辆出租车。
已经过去十几天了,梁汀打算趁着开学之前去找一找他,向他表达一下自己的追求之心。为此,她在途经的花店里买了一大束红玫瑰,抱着那捧花去了邵逾青的公司。
邵氏集团是邵城最气派的公司,坐落在寸土寸金的繁华路段写字楼,别人是租在这里,而邵氏集团拥有这一栋楼的所属。
梁汀叫停司机,付了钱下车,抱着那一大束玫瑰花大摇大摆地走进大堂,吸引了不少道视线。她仿若未闻,走近楼下前台。
前台皱着眉,维持着面上的礼貌笑意问:“你好,请问你找谁?”
梁汀说:“我找邵逾青。”
前台有些惊讶,“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我们邵总他比较忙,不能随意见生人。”
梁汀理直气壮:“没有。”
前台面露难色:“您好,是这样的,没有预约的话,只能请您离开。”
梁汀抱着玫瑰花,“可是他认识我,不信你给他打电话。”她说这话时候的神色太过笃定且自信,前台反倒显得不够自信,竟真拿起电话询问。
前台的电话只能拨到邵逾青助理处,助理再转达给邵逾青。
邵逾青听完,只说:不认识。
前台如实转达给梁汀,脸上挂着一丝不苟的笑容,心里却已经对梁汀失去所有信任,只觉得她像个蓄意攀附的小人。
梁汀对这个答案一时哽住。
她现在能确定了,邵逾青就是故意在疏远她,不是忙或者别的借口。
她抿唇,思忖片刻,自己给他打电话。电话当然没有接通,甚至直接被人掐断。
梁汀无语,叹气一声,将玫瑰花搁在桌上,“那请你把这个送给他好吗?我姓梁,单名一个汀字。”她着重在自我介绍上。
前台看着那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愣住,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文弱的小姑娘还有更语出惊人的操作:“劳烦你转告他,我是来追求他的。”
“……好的。”前台尴尬地点头,看着梁汀气鼓鼓的背影离去,心里嘀咕不停,只觉得那束玫瑰花像个烫手山芋。
但还是将东西送去了邵总的办公室。
助理没把东西拿进来,只是请示邵逾青,简单叙述情况,“邵总,东西要直接扔了吗?”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以前也有邵总的追求者做过同样的事,送些东西过来公司。邵总的处理向来是看都不看,直接扔掉。
这一次似乎也不例外,“扔了。”
邵逾青黑着脸,脑子里还在回放“追求”一句。
助理应了声好,正要出门,又被叫住,“等等,花呢?”
🔒chapter 21
助理一怔, 指了指外头自己的办公桌,说花在他桌上放着。邵逾青沉默两秒,让他把花拿过来。助理当然照做, 只是心里难免犯嘀咕,刚才前台的小刘把东西送过来的时候,他心里还觉得好笑,邵总的魅力真是横扫各个年龄段。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儿……
助理一走神, 停在原地没走,邵逾青瞥他一眼, 他如梦初醒, “那邵总, 我先去忙了。”
“嗯。”
邵逾青拿着那捧花,又觉得无处安放,这么显眼招摇的颜色,和他一点也不搭。他低头,盯着那束花好几秒, 眼尖发现花瓣之间还藏着一张贺卡。
他把贺卡捡出来, 上面有一行手写的字迹:感情有理智所根本不能理解的理由。邵逾青,你应该试着相信我所说的感情,而不是百般怀疑。祝好。
字迹清秀而飘逸,很漂亮, 就像它的主人。
但这句话里充满了欺骗性,字里行间全是。有时候她坚定到让邵逾青产生错觉, 但他知道, 那是错觉。她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充满着功利和企图, 在靠近。
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心虚,反而很坦荡,坦荡地把虚情假意藏进所谓的真心实意里。
邵逾青垂眸,打开抽屉,把贺卡收进去。
但仍旧没有回复梁汀。
之后一段时间,隔三差五会有花店送花过来。邵总也没说拒收,搞得传闻渐起,邵总也没有任何解释的意思。
当然,也没人敢随便揣测他的意思,除非是不想干了。
梁汀连续给邵逾青送了两个月的花,从二月送到四月,可这人还是一点消息没有。至于送去的花,花店的人说,没有被拒收。
她为自己花出去的钱肉疼。
以梁汀的处境,在梁家得到的零花钱当然不多,她大多都攒着,怕有什么意外没办法应对。尽管她不喜欢梁家那些人,却也不会清高到说什么不用他们的钱,能用为什么不用?何况这本来也是梁家该给她的。
梁汀转着手里的笔,已经卡在那道并不难的题快十分钟。原本李月芸和梁志远提议,在她高考完后就让她搬出去住,从此与梁家断绝关系,不再往来。但昨天晚上,她意外听见梁志远的话,梁志远似乎是觉得她如今攀上了高枝,是个还没长毛的凤凰,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和李月芸为此争吵。
李月芸说:“你以为她发达了,还能让你捞到什么好吗?”
梁志远却很没有自知之明,“我是她爸……”
梁汀当时只想冷笑。
她有些心烦意乱,题做不下去,搁下笔。
梁汀恨他们,他们包括梁家所有人。只有圣人才能以德报怨,她不是圣人,只是圣人口中难养的女子与小人。她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譬如说,把梁家搞垮,从此翻身不得之类,那是她做不到的事情,也许可以做到,只是要耗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她美好的人生不愿意这样浪费在这些人身上。比起那个,小小地让他们难堪,让他们如鲠在喉,来得更为简单,也更为有趣。
夺走一个人最在乎的东西,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报复。梁家人就在乎他们引以为豪的门第与财富,可偏偏又高不成低不就,在邵城上流圈里排不上号。
他们看不起梁汀,觉得她上不了台面,对她不屑。梁汀就偏要让他们都笑脸恭维。
可她的对象,显然十分不配合。
梁汀三百六十度旋转椅子,回头从桌角拿手机,微信里全是她的独角戏。那个叫邵逾青的人,备注已经被她改成猪头。
猪头今天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没办法,梁汀只好去找章庭之旁敲侧击。
面对章庭之要轻松得多,因为章庭之喜欢和她插科打诨,也不会过问太多。
“章哥哥,邵逾青最近在干嘛呢?他怎么都不理我了。”她自己做了个yue的动作,好做作。
章庭之倒是配合她:他?没干什么吧,就和平常一样工作啊。至于为什么不理你,可能是……不想理你?”
梁汀:……
章庭之直接发语音,先是一串笑声,然后才是不太正经的声音,“哎,我说,梁妹妹,从你找我这些话就可以看出来,你们没什么进展。你不行啊,梁妹妹。”
梁汀挑眉,打字告诉他:谁说的,我过年跟他见家长了。
章庭之果然很诧异,声音都大了些,“什么?你不会在诓我吧?怎么可能?!”
梁汀发了个哼的表情包过去:我可没有,不信你自己问他咯。可是他邀请我去的。
章庭之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去问邵逾青了,反正过了几分钟才回复梁汀:啧啧啧,听起来你很高兴哦。
看来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最近可是在忙着相亲哦。”章庭之又笑,一副看戏的表情。
梁汀脸色沉下来,相亲?他竟然去相亲?
章庭之:“对啊,你也知道,他老大不小了,终生大事该考虑了。”
“不是有现成的对象吗?他干嘛要去相亲。”
“谁啊?你?”
梁汀敲了几个字出来,又删掉,问:“在哪儿?时间?”
章庭之爽快地给她发了地址和时间,梁汀直接打车过去,按着章庭之说的地址,还真看见了邵逾青,他身边确实站着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二人相谈甚欢,女人臂弯里还搂着一捧大红玫瑰花。
梁汀一口气哽在心口,想起自己送的那些花,又想起自己每天绞尽脑汁地给他发消息,却一条回应也得不到。
结果……
她抿唇,想跟进餐厅,却在门口被拦下。工作人员询问她是否有预约,假如没有预约,她不能进去。
梁汀当然没有预约,欲言又止,看向里面坐着的邵逾青,对工作人员说:“我打个电话。”
她背过身,踱步着,拨通邵逾青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梁汀心里压着火,他还挂电话?
她坚持不懈地再打回去,还是同样的结果。
放下手机,工作人员还眼神炯炯地看着梁汀,梁汀轻笑了声,说:“我不进去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远远地,看见邵逾青和人谈笑风生。
如果她真有她所说的那么爱邵逾青,那么此刻,她一定这里很痛苦,很难受。可是邵逾青想的从来没错,她对他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喜欢,还是因为他长得帅。
此刻的梁汀,并没有多么难过。
可是她还需要他,所以还不能这么轻易地放弃。
🔒chapter 22
梁汀看了眼时间, 心想半个小时,足够他们吃完饭了吧?她进不去,但可以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嘛。
春四月的天气时好时坏, 近来正逢倒春寒,一场大降温席卷全城。上午才下过雨,地面上半湿半干,街边的绿植上还挂着些露水。梁汀穿了件紫色短款卫衣,视线沿周边逡巡一圈, 风呼呼地往她脖子上吹,凉嗖嗖的, 又带了些吹风的舒适。
吹一分钟冷风是浪漫, 十分钟就是受罪, 至于三十分钟,纯纯是大傻子。
梁汀抱住胳膊,将帽子带上,看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几分钟。从透明橱窗往里望, 他们的欢声笑宴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她猛吸了口气, 在心里打草稿,应该以什么做开场白。太过唐突的话,也许会适得其反,可是太过婉约, 又似乎毫无意义……
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梁汀思绪运转,一抬头, 望见邵逾青起身。她也腾地站起来, 准备迎接他们。
下一刻, 邵逾青抬起头来, 和梁汀在空气中视线相接一秒钟。
梁汀可以确定,他就是看见了自己。
所以,他和那个女人走向了另一边的门。
梁汀咬牙,真绝呀。
她明明就觉得邵逾青对她有点那意思了,现在他又这样决绝。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看倒不是,邵逾青的心,才是海底的针,又像邵城四月的天气,刚才还隐约有太阳透过云层,现在却已经黑云压城。
梁汀不知道后门在哪里,费了些功夫,等跑过来,已经不见人影。
这是一次失败的行动。
梁汀站在三不五时有人路过的门口,抱着自己胳膊叹气。她浑身上下透着冷,决定不再为他让自己受罪,干净利落地离开。
不远处的车里,邵逾青还没离开,目睹梁汀毫不留恋的背影,连一次回头也不曾。
他脸色更黑。
这个小丫头,又虚伪,又没有毅力。
哪怕她回头看一眼,都能看见他在车里坐着。但偏偏一眼也没有。
他应该要走,却把车开了上去,跟在梁汀身后。熟悉的历史重演,她从以前到现在,毫无长进。轻佻,又头脑空空。
邵逾青看着梁汀上公交车,公交车钻入车流,他才不急不缓点上根烟。
呼啦啦的雨在点燃烟后从天泼下,邵逾青有些自嘲地想,她应该没有带伞,走得早也好-
清明祭祖,梁汀身份尴尬,识趣地说不想跟他们同去。就这,梁志远还不乐趣,嘀咕她说,自己的祖宗都不肯去。
真是好笑,自己从不把她当一家人,却要她老老实实认祖宗。
梁汀不认,她清明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南郊墓园。
她的妈妈,杨帆女士,两年前被她托人迁到这里,算是圆了她妈妈的一个梦。杨帆女士一直念叨的邵城,在她死后终于可以长眠于此。不过她一直爱着的男人,就不必来看她。
让她永远留着自己那美好的记忆吧,总好过破灭。
她这一辈子过得有点苦,梁汀不想让她再吃这一点苦了。
清明时节,微雨纷纷。
一向冷清寂静的墓园在这几天变得热闹,梁汀撑着伞,一步步迈上台阶。梁汀给她带了她生前最爱的百合花,搁在墓碑前,梁汀把伞往外倾了倾,不让花被雨打湿。
“我应该跟你讲过了,以后你就住在这儿,不过我不喜欢这儿,所以,要是以后走了,也不会常来看你。”听起来有点叛逆。
梁汀伸手碰了碰墓碑,没说更多话。
离开的时候人更多,梁汀撑着伞隐没在人群中,离去悄无声息。
清明节三天假期,梁家没人,只剩下阿姨和梁汀。这个家在这种时候却有种难得的宁静,阿姨每天做好饭,叫梁汀起床吃饭,梁汀吃过饭,会和她说一声谢谢,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多的沟通。
她除了吃饭,就是写卷子,三轮复习接近尾声,只剩下写不完的卷子。
在大脑放松的间隙,偶尔会想起邵逾青。
梁汀放下笔,拿手机拍下眼前,满满一桌子的卷子,一张叠着一张。她发送过去,字都懒得配,像完成一道程序。
因为邵逾青一直没理她,梁汀分得清主次和轻重,已经做好等高考结束再去骚扰他的准备。
以前的体育课总是会被各种老师以各种理由占据,而高三,却被班主任赶出教室,强迫他们去操场上走动走动。
梁汀捂嘴打哈欠,听夏晓韵这样调侃。
“重重,你昨晚没睡好啊?”夏晓韵关切地询问。
梁汀嗯了声,昨晚梁白薇不知道为什么,和李月芸吵架吵得不可开交,梁志远被波及,他们仿佛乐在其中,梁汀却不得安宁。
吵架的缘由梁汀没注意听,好像是梁白薇不满意找的关系办的事。梁汀想着,又打了个哈欠。
梁白薇念的学校和她不同,谢天谢地不用在学校里也见到她。
今天天气不错,风和日丽,惠风和畅,冷热适中。夏晓韵挽着梁汀胳膊,抬头望了眼天空,忽然叹气,“重重,你说,等上了大学我们还能像现在这么要好吗?”
梁汀没有立刻答复,她对友情也好,爱情也罢,态度一直是悲观的。世上没有绝对的永恒,只有终究要散的宴席。
但这么说出来,总显得她叛逆又格格不入。
“会吧,为什么不会呢?”梁汀笑了声。
夏晓韵点头,忽然间活力满满地说:“只有最后两个月了!!!我们马上就要解放了!!!”
话音刚落,从足球场里飞出来一个足球,从她们面前掠过,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夏晓韵拍着心口,心有余悸:“还好没砸到我头上,不然这得脑震荡吧……我们也走了这么久了,回教室吧。”
梁汀没有异议,和夏晓韵折返。
也许今天的黄历上写着血光之灾四个字,因此躲过了一遭,躲不过第二遭。三十多级台阶,梁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只记得耳边一片嘈杂,惊叫声不断,有人撞到她,再然后,她已经在医务室。
校医庆幸地说:“还好只是崴到脚,没什么大碍,不耽误你学习。”
梁汀:“……”
但痛楚却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她出了事,班主任吓得不轻,匆匆赶来,又松了口气。梁汀想起那个从天而降的足球,和这件事放在一起,她决定迷信一天:今天一定不适合待在学校。
“老师,我头也有点痛,会不会脑震荡啊?”她一脸惊慌害怕的表情,又人畜无害,“我想去医院看看,不想影响之后的学习进度。”
老师显然被说服,带着对好学生本能的偏爱与信任,点了点头:“梁汀同学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你腿受了伤不方便,我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去医院看看。”
梁汀从入学开始,就一直是品学兼优的代表人物,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当然也从来没被请过家长。一时之间,班主任竟找不到她家里人的电话。
梁汀在一旁体贴地提醒,报出一串号码,邵逾青的。
班主任不疑有他,拨通电话,客气地开口:“你好,请问是梁汀的家长吗?我是她的班主任,是这样的啊,梁汀同学她在学校出了一点意外,受了一点伤。不过您可以放心,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谁也不敢出差错,梁汀同学的意愿是想去医院检查一下,确认没有问题,您看……”
梁汀听着,忍不住地发笑,却又只能克制。
看老师的长篇大论,显然是那边并没有挂断电话,还耐心地听了下去,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
所以,邵逾青会来吗?
🔒chapter 23
老师挂断了电话, 梁汀忐忑地吞咽。
“嗯好,梁汀同学,你叔叔说他等会儿会过来。那你就在这儿暂时休息, 好吧。”
梁汀的心放下,嘴角又忍不住地上扬。
看来也不是很坚定嘛。
医务室里只有梁汀,在那场意外的混乱里,只有梁汀一个倒霉蛋。其他人一番推搡,却没有人摔倒。校医让她坐着休息, 自己有些事处理,先离开一会儿。
梁汀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总觉得头有点隐隐作痛, 在摔下来的那段路里, 撞到过一次。虽然没有流血,但也许会青紫。
有些伤表面上没有任何端倪,却能在一夜之间蔓延一片皮肤。
她是该去医院看看,万一伤到脑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梁汀惜命得很。
学校里明面上规定不让学生带手机进校园, 但鉴于如今手机通讯的普及, 老师们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过分,他们就当不知道。
梁汀也随身带着手机,只不过在刚才的那场意外里, 她的手机已经惨烈负伤,放射性裂痕从屏幕中心往外散。梁汀看见这一幕, 已经愣住。
她抱着期待, 检查了一遍, 发现是手机屏幕碎了, 而不是钢化膜。梁汀心凉了三分,长叹一声,点亮屏幕。
没成功,还是黑的。
梁汀心再次哽住。她又试了两遍,不得不确认,它就是打不开了。
为了见邵逾青一面,代价还真是惨烈-
这时候还在上课,校园里空空如也,只有零星几个行人。邵逾青把车停稳,沿着那个老师说的地址去找人,说是在医务室。
梁汀在学校出事,电话能打到他手里,这事一点也不合理。但仔细一想,又有几分合理之处。
她在梁家那个地位摆在那儿,梁家人不会帮她,她大概也不想让他们帮。听说她母亲去世很多年,也没有别的亲人,所以才会被接到梁家。
所以,只能找他。
想到这里,邵逾青心里抽了一下。很细微的,不算很剧烈。
原本要拒绝的话语也说不下去,他不知道如果他不去,她是不是会选择一个人去医院。
老爷子生病那会儿,邵逾青在医院待过一段时间,那氛围不好受。生生死死笼罩在一个空间里,沉闷而压抑。
他脑子里闪过梁汀一个人在医院走廊的场景,心里说,算了,就当做个好事。
邵逾青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却在梁汀身上积了太多德。
医务室的位置很清净,周边没有教室,很轻松就能找到。一眼看去,医务室里是空的,视线要往右边挪,才能发现那个单薄的背影。
她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正低着头,手里一本书,好像很入神。
阳光洒在灰白色的地板上,窗影划出一个十字,像教堂祷告的仪式。
邵逾青也的确如愿和神父告解完,得到上帝的庇佑。
他慢慢走近,梁汀听见动静,回过头来。
尽管在电话里,听她的老师说,只是受了点小伤,不要紧张。但来这一路上,邵逾青还是忍不住在脑子里构思出一些恐怖的画面。
尽管那些东西对他自己来说,是那么微不足道。但放在梁汀身上,却难以接受。
她只不过是一个会因为在家里过得不幸福,不想回家而哭泣的小孩子。
不,也不是小孩子。
他在心里慢慢地措辞,但开口的话当然不会是这些。
“看起来还活蹦乱跳的。”他走到梁汀身边坐下,感受到阳光洒在自己腿上。
梁汀在见到他的时候,脸上浮现出笑意,“邵逾青,你来了。”
又是有点得意的语气,好像在说,你不是不愿意见我吗?说到底,还不是来了。
又像在说,你输了。
她好像有很强的胜负欲,并且总笃定自己会赢。
邵逾青不得不小小地怀疑一下,“你不会是为了见我……”他投去一个打量的眼神。
梁汀听懂了他的意思,虽然心里在说,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值钱到那种地步,可嘴上还是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说:“谁让你一直不理我,给你送花也不理我,给你发消息也不回我,甚至——去找你,你也当没看见。”她娇俏地抱怨,像女朋友的腔调。
邵逾青没有继续和她掰扯这个话题,他站起身,“走吧,带你去医院看看,有没有把你摔成个傻子。”
梁汀哦了声,却没有站起来。
邵逾青走出两步,回头看她,她把书合上,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得寸进尺道:“我脚崴了,走不了。”
“所以?”
“你背我走吧,邵逾青。”她眼底闪烁着细碎笑意,像是刚才阳光的遗留。
邵逾青没动,空气仿佛凝滞,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昭示着时间的流动。
邵逾青冷笑说:“那你待着吧。”他转身往外走。
梁汀看着他的背影,哎了声,撑着扶手站起身,忍着钻心的疼痛,追上邵逾青的步伐。
他宽厚的背影在走廊里,梁汀有些失态,都忘了这是学校,朝他喊道:“邵逾青,你这个臭男人,我跟你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了。”
前面的身影倏地停下来,梁汀继续说下去:“你这个臭猪,老烟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自大狂,嘴巴长在你身上,只用来气死人……我告诉你,你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呀?你又老……又……”她一口气顿住,猛地深呼吸,脚上不小心用力,疼到她龇牙咧嘴。
梁汀躬身,手撑着手边的墙,闭上眼缓神。
下一秒,她却已经悬空而起。
梁汀惊呼一声,映入眼帘的是邵逾青坚毅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以及目中无人的眼。
“……你放我下去。”梁汀咬牙。
邵逾青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没有搭理她,直到把她放在副驾驶。梁汀那张嘴还在继续,她真的有太多次被他气到,想说的话也太多。
“你……你……”她有些气喘,一时卡壳,别过头看窗外。
邵逾青接话:“我什么?”似笑非笑的,听着有点危险。
梁汀认怂,声音放轻不少,“你嘴巴毒得要死,脾气也差得要死。”
邵逾青嗯了声,“你不是就喜欢我这样吗?嗯?”
梁汀沉默。
邵逾青又问:“不喜欢我了是吧?”
梁汀还是沉默,这一招叫以退为进,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玩脱。
她垂着眼,邵逾青勾起她下巴,让她抬头和自己对视:“不是要钓我吗?这才哪到哪啊?钓鱼这么没有毅力,谁教你这么钓鱼?”
他沉着声,听起来更危险了。
梁汀从他的眼神里也捕捉到危险的讯号,她是委屈的语气:“可是你油盐不进,我有什么办法?我给你送花,你没有任何的回应,每天给你发这么多消息你也不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上门找你,你也不见,我有什么办法呢?”她微努着嘴。
邵逾青竟然笑了声,但一点也没有缓和车里紧张的气氛。明明车里开了空调,梁汀却觉得有点热。
“钓一个男人,难道是送送两朵玫瑰花,给他发自己的一日三餐,做几张卷子吗?”梁汀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可这就是她的生活,分享生活,难道不是很有用的办法吗?
再说了,他的话不对,她可不止做了这些,她还主动踮脚靠近过。但是他自己推开了。
梁汀看着邵逾青,邵逾青微眯了眯眼,语气忽然变得正经:“梁汀,你最好记住,是你自己说爱我的。有些事开始了,可没那么简单。”
梁汀隐约地抓取到他话里的关键词,那很重要,却又还没完全抓住。
邵逾青已经再次开口:“我的嘴长在我身上……”他声音近乎喃喃,重复着梁汀不久前的控诉。
梁汀太阳穴忽然突突地跳起来,眨着眼,下意识地贴紧了身后的座椅。下一秒,果然危险席卷而来。
她的后脑勺被一只大掌稳稳撑住,再然后,唇瓣被咬住。
🔒chapter 24
他动作重得让梁汀有种错觉, 他不是在吻她,而是在惩罚她,像惩罚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轻微的痛楚传入大脑, 让梁汀感觉到清醒,无比的清醒。
穿过树荫的阳光闪烁着,偶尔晃着她的眼,梁汀才有偏头的趋势,邵逾青的动作就更激烈。她甚至被挤到座椅和车门之间的夹角, 衣服因为太过剧烈的动作被蹭得往上,露出半截白嫩细腰, 娇嫩的肌肤不知道碰到哪儿, 冰冰凉凉的触感, 让梁汀不由得哆嗦。
方寸唇齿间的战斗还没结束,梁汀被这两种感觉夹击,逐渐觉得脑子昏昏。她抓着邵逾青的胳膊,眼神迷离,还泛着点红。
邵逾青往后退开一步, 视线还灼^热地盯着梁汀, 说:“嘴不止能用来气人,还会吃人。”
梁汀听见了他的话,其实想说点什么。她好像得逞了,她应该高兴得意骄傲, 但是头真的很不舒服,甚至有种想吐的感觉。
邵逾青等着她的回应, 却只等到梁汀偏头干呕。
他脸色铁青, 扶着人。有这么嫌弃吗?
梁汀气若游丝, 把头靠在邵逾青肩头, 说话:“邵逾青,我好像真有点脑震荡。”
邵逾青面色稍霁,将她放回副驾驶,仔细系上安全带,“马上带你去医院。”
他自己坐回驾驶座,掉头开出校门,往最近的医院去。附近的医院还挺多,邵逾青挑了邵家有股份的私立医院,借机给梁汀开了个后门。
他在路上打电话安排,感觉到衣角处的细微动静。
扭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她脸色很不好看,眼神没有焦点。
梁汀吐气如丝:“邵逾青,你得对我负责。”
“……”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时候,他觉得她根本没有一点真心。有时候,她却表现得格外深情。
他都不知道这是她抛出来的饵,还是真心话。
不管是什么,反正他自己咬的钩。
见他不说话,梁汀继续絮叨:“我……我现在算你女朋友了吧?”
“你不会赖账吧?”
……
邵逾青忍无可忍,冷脸说:“闭嘴!”-
梁汀的确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不太严重,卧床静养就可以。
病房里,梁汀躺在床上,邵逾青坐在床边,给她削苹果。水果是他刚让助理去买的,助理一脸懵,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等过来看见梁汀,一时愣住,却很快把梁汀和那个传闻中的女主角联系起来。
梁汀看了眼邵逾青,嘴角忍不住地勾起,声音又甜腻起来,指使他:“邵逾青,我不想吃皮。”
“我不爱吃脆苹果,你找找有没有粉苹果。”角色已经无缝切换。
邵逾青瞪了她一眼,梁汀低下头,面色委屈。他收回视线,看向自己手里削了一半的苹果,有一秒的走神。不可否认,还挺好听的。
他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梁汀当然看不见。
梁汀躺在病床上,虽然轻微脑震荡,但不妨碍她想东想西。“我觉得我最近不适宜去上学,我今天还差点被球砸中,我觉得我应该和老师请几天假,你觉得呢?”她可怜巴巴地望过来。
邵逾青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梁汀,梁汀朝他笑了笑,接过,咬了一口,嘴巴还不停:“我应该好好修养几天,可是在医院也不好,我不喜欢医院的感觉,我也不想回家。我腿也受伤了,要是回家,他们欺负我怎么办?”她放慢了吐字,看向邵逾青。
一旁的助理已经看呆住,好像……有哪里不对,这个架势,老板是谈恋爱了……?
他正胡思乱想,被邵逾青冷不丁一瞪,连忙借口跑路,“邵总,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邵逾青点头,门很快被关上,他才看向梁汀。
梁汀巴巴地眨眼,“我是你女朋友了对吧?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你回家了,对吧?”
邵逾青轻叹了声,忽然俯身靠近,梁汀睫毛颤动更快,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最后一个柔软的触觉落在嘴角。
“梁汀,是不是换一个人,你也一样这么主动?”
梁汀赶紧否认:“怎么会?我就喜欢你,真的。求你了,我真不爱回那个家。”她在邵逾青心口蹭蹭,像一只猫。
邵逾青未置可否,只是在出院的时候,让他上车,走的路线却不是回梁家。梁汀看着外面变换的环境,笑又从眼角眉梢往外跑。
她的情况不严重,在医院待了半天就想走,在得到医生的准许后,邵逾青给她办了出院。
梁汀上回喝多了,根本不记得去邵逾青家的路,这一次看得认真,像要记住。
邵逾青好笑:“要这么认真吗?”
梁汀挑眉:“当然,我得记一记。”
邵逾青笑:“还能让你自己走过来不成?”
梁汀:“……”
她暗暗嘀咕:“你好不解风情。”
邵逾青轻嗤了声,坦然得很:“是啊。”
梁汀语气一转,朝他笑得眉眼弯弯:“不过没关系,不解风情好,你要是解风情,哪里还轮得到我呀。”
🔒chapter 25
不用邵逾青邀请, 梁汀已经跨进门。他家和上一回来好像没差,梁汀扶着墙,扫视过一圈。
她一副巡视领地的姿态, 微绷着一根弦,看得邵逾青好笑。
邵逾青躬身从玄关的鞋柜里找出双一次性拖鞋给她,“找什么?”
梁汀看着他挂在手上的一次性拖鞋,娇弱起来,“我脚痛。”
邵逾青挑眉。
梁汀伸手搭在他肩上, 微微地用力,把他整个人往下按。他终于领悟她的意思, 半蹲下身, 捏住她脚踝, 脱下她的白色帆布鞋,替她穿上拖鞋。
她真是会顺杆爬的人。邵逾青心想。
不久之前,明明他们俩还剑拔弩张地争吵,她叫嚣着再不喜欢他,现在回想起来, 那只是她的小小激将法。但能怎么办呢?他已经上钩了。
邵逾青正要起身, 感觉到肩上的力道又轻按了一下,清脆的少女腔调从头顶传来,像清泉石上:“走不动路。”
他抬头,对上她毫不畏惧的眼神。
邵逾青认命, 将她拦腰抱起,放下的时候作势要摔她, 梁汀感知到他的意图, 搂住他脖子, 不满地抱怨:“我是伤患。”
她是不是伤患都一样的花招百出。
邵逾青稳稳放她坐下, 半蹲在地毯上,视线和她平齐,深深地看着梁汀。空气仿佛在胶着,梁汀眨了眨眼,慢慢地凑过上身,在他嘴角亲了一下。
他表情有所变化,但显然不是说,她这是正确答案。
他明明在警告她,但她视而不见,强词夺理道:“干嘛?难道你这么看着我的意思,不是说让我亲你一下吗?”
理直气壮,带着得不得理都不饶人的娇俏。
天色将晚,六点的钟声准时响过。
邵逾青轻敛双眸,手按在她脆弱的后颈上,仿佛一用力就能将它折断。不像白天时的狂风暴雨,这个吻更绵长而温柔,梁汀的傲气一点点被抚平,到最后,甚至显得慌乱无措。
她仰面陷进沙发里,睁着眼看邵逾青,抬手抚上他的额角,似乎是喃喃自语:“你真没谈过恋爱吗?”
为什么同样是第一次,他这么游刃有余,甚至像个老手,带着她,勾着她,让人无处可逃。
“等等,”她突然反应过来,传闻只说他没有过女人,但是这和有没有接过吻,好像不是一回事。她潋滟的眸微张,盯着邵逾青看。
邵逾青知道她在想什么,“没有。”
“哦。”梁汀应了一句,慢慢地浮现出笑意。
她的手指从他眉眼间划过,带着淡淡的痒意。他们的姿势暧^昧,邵逾青撑起身,问她饿不饿。
“想吃什么?”
梁汀跟着坐起身来,双腿盘起,沉吟几秒说:“随便吧,反正现在吃什么都香。”
邵逾青转头看她,他的理智告诉他,她马上又有甜言蜜语的攻势,这是一句诱惑的词句。但他还是跟着她的引导,问:“是吗?怎么?”
梁汀一双笑眼勾着:“有情饮水饱,都有你了,当然吃什么都香,对吧。”临了,她还要反问他一句。
邵逾青轻笑了声,微偏过头,解下自己的外套,给出选项:“让阿姨过来做点家常菜?还是带你出去吃?”
他脱下外套后,只剩下里面的白衬衫,也把扣子解开两颗。
梁汀没有犹豫地回答:“家常菜,行动不便就不出门了。”
“行。”-
阿姨姓周,在邵逾青这里做了快十年,她动作利索,人也不八卦,邵逾青对她颇为赏识,待遇一年年升。尽管如此,周姨在看见邵先生家里出现个女孩子的时候,还是闪过一丝惊讶。
女孩子年纪很小,看着和邵先生差得有点多。但显然是……恋人的姿态。
虽然有些惊讶,周姨也没有多问,只问起:“小姐有什么忌口?爱吃哪里的菜?”
梁汀坐在沙发上,自我介绍:“我姓梁。我比较喜欢吃辣的,重口味一点的菜,至于忌口,不爱吃香菜,葱不要太多,别的……也没有了。”她笑容满面,很有亲和力。
周姨应了声好,心里却有些嘀咕,以她对邵先生的了解,邵先生最不爱吃口味重的菜,他饮食很清淡。现下这位年轻小姐的要求显然和他南辕北辙,周姨还是决定征求一下雇主的意见。
邵逾青只嗯了声,让她照梁汀说的做。
周姨进了厨房忙碌,厨房能听见客厅的动静,梁小姐说她要洗澡。邵先生说,让她去,难不成还要他伺候着洗澡。梁小姐笑嘻嘻地,声音被热锅滋油盖过去。
梁汀说她没有换洗衣物,也没有一应的生活用品,邵逾青看了她一眼,她又说,也没关系,可以用你的。
不等邵逾青回答,梁汀已经单脚蹦向浴室。她只是崴到脚,其实休息了这么久,早没那么痛。梁汀反手关上门,喷头稀里哗啦的声音传来,邵逾青收回视线,顿了好一会儿,给助理发消息-
梁汀动作很快,拉开浴室的门。头发用浴巾包住盘在头上,皮肤被热水冲泡过后显现出一种别样的白,邵逾青看着她走近,视线往下,只看见两条空荡荡的腿。
她只穿了一件男士衬衣,是他昨晚放在浴室忘记收的。
邵逾青眸色微沉,抬头看人。
他指间夹着根没点的烟,梁汀撇嘴,眼疾手快一把夺过,藏在身后。
“我不喜欢你抽烟,邵逾青。”她眉目间染上淡淡的忧愁。
邵逾青伸手,将人整个拉到跟前,姿势更加暧^昧。
他脸色沉着,却是把她胸口的两颗扣子系好,“头发吹干,马上吃饭了。”
他看出了梁汀的企图。年轻而美好的□□,谈恋爱的正当名义,随便做点什么当然都行。
但他总是觉得……
邵逾青从她手心里拿回那支烟,说:“我去阳台。”
梁汀看着他的背影,轻哎了声,又来了,这个善变的男人-
他家有两个阳台,一个露天,一个不露天。邵逾青去了露天的那个阳台,靠着栏杆抬头望,今晚的天空挺干净的,云不多。
他低头点烟,觉得自己像个被^嫖的。
这种心态固然很可笑,所以邵逾青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
年轻又漂亮的女孩很多,以身体交换自己想要的钱财或者地位的,邵逾青也见过不少。对这些人,他谈不上轻蔑或者看不起,因为那是别人的选择和他人的人生,和他无所谓。
但是放在梁汀身上,他却觉得这是堕落。
他不希望她这样。
尽管,这两者也并不相同。
他们现在是在谈恋爱,不是没名没分的,见不得光的那些龌龊关系。别的男人或许想要谈恋爱第一天就发展到睡眠关系,可是邵逾青不想。
刚才没想下去的话是,如果他们今天就做^爱,关系就会像这晚风,来去匆匆。
可他竟然不太愿意。
🔒chapter 26
周姨出来时, 只看见梁小姐,没见邵先生,几秒之后才看见邵先生从阳台进来。而梁小姐还坐在沙发上, 握着电视遥控器,笑得正开心。
周姨看了眼电视屏幕,是她搞不懂的节目,这年头的年轻小明星们都大不同了,她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周姨也不明白,梁小姐竟穿着邵先生的衬衣, 光着大腿。
她总觉得, 邵先生不是这么没正经的人。
当然这是主人家的事, 不宜多问。周姨老实转身回厨房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来。
梁汀听见邵逾青动静,扔了手里遥控器,扶着沙发朝他蹦去,微皱着眉,“你生气啦?”
邵逾青身上挂着淡淡的烟草味, 梁汀很不喜欢烟味, 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干嘛老要抽烟,又短命又臭烘烘。”
像是她原形毕露。
不论她原形是什么样,反正已经走到这步。邵逾青沉着脸, 将梁汀整个圈住,困在怀里, 故意凑得很近。
梁汀看出了他的恶趣味, 手推在他胸口, 要将他推远。可她哪里比得过邵逾青的力气, 推搡之间,两个人双双跌进沙发。
邵逾青做了肉垫,其实摔不着,但梁汀非要控诉:“我可是病人,我脑子还没好全呢,再摔出点好歹来,你要养我一辈子的。”她讲话不经大脑,像随口一说,却让听者想得很多。
“一辈子?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一辈子是什么概念吗?”对她来说,在十八岁的天空下,别说看到七老八十的一辈子,就是三十岁,大概也觉得很远。
不过,他们俩之间,本就隔了重重山水。
梁汀切了声,想从他怀里挣脱,没有成功。她有些恼怒,伸手摘下他的眼睛,扬手举得很高,一点皮毛的威胁。
“你不要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一辈子当然是一百岁。”她希望她自己能活到一百岁,最好是应有尽有地活着,而不是穷困潦倒。
邵逾青没了眼镜,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瞬间去了大半,隐约地显出些锋芒。他似乎也不需要这眼镜,一点没受影响。
他看出梁汀的疑惑,给她答疑:“两百度。”
梁汀哦了声,把眼镜戴回他的鼻梁,趁机又在他唇上轻碰了一下,而后飞快地挣脱,溜之大吉。
“吃饭啦。”
经过这么一番打闹,刚才那点微妙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梁汀似乎就有这种魔力,能轻易地打翻他的情绪盘。
他慢慢坐起来,扶了扶眼镜,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衬衣,走向餐桌边。梁汀已经自觉坐好,拿住筷子和勺子,等待开饭。
周姨刚才不动声色地看见他们的打闹,心里又忍不住地猜测,也是怪了,她一周在邵先生家做两天,替邵先生打扫整理,前面几次,都没看见过这位梁小姐出现,也没听邵先生提及自己有女朋友这事,可看他们相处,又像熟稔已久。
不过这样也好。周姨在邵逾青这里做得久,邵先生人也好,她早觉得邵先生年纪不小,该找个知冷热的人才好。不过梁小姐嘛,看着不大像能照顾人的。
周姨摇了摇头,不再操心这么多,回头冲邵逾青说:“那邵先生,我就先走了。”
周姨平时过来打扫的时候,也会一次做上两三天的饭菜,放进冰箱里,邵先生有需求再自己热。
“阿姨慢走,路上小心。”梁小姐嘴倒甜。
梁汀低头吃饭,再抬头时,发现邵逾青的视线正盯着自己。她奇怪:“怎么?”
邵逾青收回视线,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辣味充盈口腔,他轻皱眉头,“只是觉得,你好像已经把这儿当自己家了。”
梁汀笑嘻嘻的,没有说话-
夜里梁汀睡在客卧,邵逾青睡在主卧。
邵逾青三十年来第一次和一个毫无亲缘关系的人躺在同一个家里,尽管隔着两堵墙,却仍旧觉得被影响得彻底。他睡得不太安稳,心里忍不住想到一些别的事。
他想,不知自己这样辗转反侧,睡在客卧的小丫头是不是睡得正香,根本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她实在太没心肝,无法不令他这样想。
后来辗转反侧至深夜,终于入睡,半梦半醒,听见自己房间的门被敲响。从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邵逾青……”
他翻身下床开门,在昏昏的台灯光下,看见梁汀耷拉的委屈的脸。
“你还没睡吗?”她问。
邵逾青心已经往紧处绷,提防她花招的架势,“被你吵醒的。”
梁汀哦了声,努嘴更甚。她没那么笨,听懂他的揶揄,只是不想计较,“我感觉头有点痛。”
她扶着额角,脸色在灯光之下的确显得苍白。
邵逾青起身去找东西,马上要出门带她去医院的架势,梁汀把人拉住,摇头说:“不是那个痛,就是……撞到的那儿它肿了,就在后脑勺,我一躺下就碰到,有点痛,我睡不着。”
邵逾青哦了声,伸手捧住她的手,把房间大灯打开,梁汀眯眼往他怀里躲。他循着梁汀说的去找那个痛的地方,果真摸到一个肿块。
梁汀哎了声,“痛的。”
邵逾青松开手,“那怎么办?”这种痛,也没法治吧。
梁汀没答,又说:“还有别的地方好像也撞到了,有点痛。”她抬头,一双眼里映出细碎灯光,像星星。
“哪儿?”他认真地担心。
梁汀将睡衣掀开一角,露出半截细腰,白皙肌肤上一大片淤青。
“是不是?”吃完饭后没多久,助理将他要的崭新睡衣以及洗漱用品之类送来。
邵逾青嗯了声,听见她的哀嚎与抱怨:“烦死了,他们为什么不好好走路,非要撞到人……”
她放下睡衣,他挑的睡衣款式很严实,长袖长裤,遮到手腕脚踝。
邵逾青叹了声,觉得她在撒娇,撒娇的意思,就是要他哄人。但坦白说,他在这方面经验为零。
正如梁汀所说,他只会气人,不会哄人。
邵逾青无声地吞咽,喉结滚动,还没开口,梁汀已经说话:“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
头顶的吊灯亮得晃眼,连心都像被晃到。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也不能算全错,这应该还是她的小小把戏。但是,他不算排斥。
邵逾青终于启唇:“你痛,我又不会治,跟我一起有什么用?”
梁汀说:“但是有你在旁边,比较安心。”-
灯已经灭了很久,也许半个小时,也许更久。
梁汀侧躺着,尽量不让自己碰到痛处,第四次开口和地上的邵逾青说话,“邵逾青。”
他没有再答,似乎睡着了。
梁汀叹了声,也闭上眼。
攻略一个男人的办法,或者说,攻略一个人的办法,不论男女,一定是入侵他的空间,不论是生活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虽然她无从证实,但想必是有用的。
直到房间里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邵逾青才翻了个身。他枕着自己手臂,心想,她哪里睡不着?这么快就睡着了。
这时候忽然想到她说的那句心安,又把思绪掐断。
后半夜,睡不着的人换成他。
🔒chapter 27
梁汀睡醒的时候, 隐约听见客厅里传来动静,像是邵逾青在说话。
“……嗯,好的……”
具体说什么, 又听不真切。
梁汀撑起身,踩着拖鞋打开门,正好见他挂断电话。
邵逾青说:“你的老师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情况,我顺便向他请了几天假。”
梁汀总觉得他说话的神情似笑非笑,像话里有话, “额……好。他还说什么了吗?”
梁汀的班主任人挺不错的,对她颇为关照。
邵逾青没答, 问她饿不饿, 桌上有早餐。梁汀看他一副转移话题的态度, 越发觉得他有什么事没说,他越不说,梁汀就越好奇。
但在脑子里认真思索一番,也想不出可能是什么。老师能说什么?
她自己头脑风暴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向邵逾青求教。邵逾青坐在沙发上, 任由梁汀贴上来, 沉默两秒说:“没什么。”
只是觉得,她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一夜未归,她那些所谓的家里人, 竟然连一个电话都没打来问问。甚至还不如她的老师。
原来是因为这个,梁汀觉得好笑。
“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了吧。”她轻描淡写地说。
邵逾青皱眉, “什么死不死的……”
梁汀抢话:“我才不呢, 我偏要活得长命百岁, 气死他们。”她看来很乐观, 也很好。
这念头刚冒出来,邵逾青就在心里自嘲,他已经考虑得这么多。
她还有些犯困,窝在邵逾青怀里眯着眼又躺了会儿,才慢慢悠悠起来洗漱,吃早餐。大概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梁汀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两口就吃不下。
她空闲下来,去找邵逾青,他却很忙,已经进了琴房,临走前留下一句,“自己看着办。”
梁汀看着他背影消失在楼梯上,她看着办……在这里她能干什么?
昨天回来得急,什么都没带,梁汀想做两道数学题都没办法,她还能干什么?她回到沙发坐下,打开电视遥控器,百无聊赖。
崴到的脚经过一整晚的修养,已经几乎感觉不到痛。至于后脑勺和后腰,经过一夜发酵,痛感更甚,无法忽视。她看电视都集中不了精力,有点烦躁地起身,打量邵逾青的住处。
房子很大,虽然不是别墅,但价钱估计也差不了多少。梁汀围着房子参观一圈,从楼下到楼上,最后停在他书房门口。
邵逾青原本在处理些公事,听见敲门声先是皱眉,随后反应过来,这房子里除了他就是梁汀。
“进。”
梁汀推开门,还是那张巧笑倩兮的脸,“邵逾青,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什么?”
“我手机昨天好像摔坏了,所以,可能不是他们不给我打电话,而是打不了。”她眉目含笑。
邵逾青:“……”
他手上的事也不是很急,迟疑了两秒是带她出去,还是让助理来处理。最后还是决定带她出去,顺便送她回一趟家。
邵逾青没提前告诉梁汀要送她回家,只说带她去修手机。手机店的工作人员看完之后说,梁汀的手机修不好了,恐怕得重新买一个。
梁汀听罢皱着眉,显然不是很高兴。邵逾青想起她在梁家的处境,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当然金钱上也不会太宽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尽管挑,我付钱。”他斜倚着柜台,懒懒开口。
梁汀故作为难,“啊……这样不太好吧,搞得好像我就是为了钱一样诶。”
邵逾青抬眸,视线慵懒:“你是吗?”
梁汀笑:“当然不是。”
他低低笑了声,不知道信没信。梁汀就当他信了,毕竟如果不信,他就是冤大头。在邵城风风火火的邵逾青,怎么可能是冤大头呢?对吧。
“不过,这可以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她面不改色地瞎扯,哪有人定情信物用一个手机,还是单方面的。
邵逾青挑眉,奇怪,他已经觉得见怪不怪。
一旁的工作人员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变幻莫测,到底没有多问,认真给梁汀推荐了几款最新款手机。梁汀从中挑了一款,邵逾青结账。
把电话卡装上后,梁汀开机,很快完成一些基础的设置,和她从前的手机保持一致,把该下的软件都下载好。
开机没多久,就收到了一条未接来电的通知,是梁家的座机打来的。梁汀举着手机给邵逾青看,表情看不出高兴与否,“还行,还是记挂着我的。”
虽然她明白,无非是沾邵逾青的光。
但这光也是她自己努力沾上的。
邵逾青嗯了声,算是回应,将车掉头。梁汀低头摆弄手机壁纸,要把系统壁纸换下,但一时想不到什么能换的。她咬唇沉思,忽然抬头,看了眼手表的男人,笑从唇边溢出。
她举着手机,找好角度,拍下一张完美的侧脸照。梁汀将它设置成壁纸,等做完,才想起来问邵逾青现在去哪儿?
才刚问出口,已经看见熟悉的环境。回梁家的路梁汀当然熟。
她脸色沉下来,想开口,又把话咽回去,偏头抵着手边的车窗。
邵逾青要送她回家,因为觉得她这么住在他家不好?他倒是很有原则嘛,或者是因为也没那么重视。
梁汀心情顿时很差,不是因为不得他重视,只是单纯地对回家这件事感到不痛快。
上学的时候,每一次放假都有人特别高兴,恨不得立刻飞回去,大概只有梁汀会恨不得别放假。梁汀走神之际,车子已经越过几重山水,停在梁家大门。
她回过神来,动作迟钝解开安全带,打起精神。
邵逾青已经推开车门下车,“走吧。”
梁汀哦了声,跟着他下车,往家里走。进了门,只有李月芸和阿姨在。
李月芸对邵逾青的到访已经没那么惊讶,大方得体地招待。邵逾青接过茶杯,“我带重重回来收拾点东西。”
这话一出,李月芸和梁汀俱是一愣。
🔒chapter 28-
chapter 29-
梁汀直勾勾看着邵逾青, 原来他是……原本沉郁的脸色一点点消散,转而染上些许笑意。哼,当时躲那么远, 结果嘛……
她忍不住小小地笑了声。
邵逾青也看着梁汀,微晃着手中的茶杯,“去吧。”
梁汀应一句好,转身上了楼。
剩下李月芸原地皱眉,尴尬地笑了句, 又不知道说什么。这丫头还真是有本事啊,这才多久, 已经要搬去和邵逾青同居了, 还是邵逾青亲自上门, 明摆着是在给她们看。
梁汀的房间其实挺空的,除了那几个必要的大件,几乎没别的,连装饰品都不多,一眼就望尽。她环顾一圈, 思索着应该收拾点什么。衣服鞋子肯定是必需品, 梁汀一边思忖,一边着手收拾。行李箱被摊开摆放在床和衣柜之间,接住她从衣柜里扫落的衣服。
梁汀的衣服也不算多,比起梁白薇来说, 连小巫见大巫都比不上,顶多算个九牛一毛。她的衣柜都没填满, 梁汀从空荡的衣柜里挑出一半, 收进行李箱。
鞋子、瓶瓶罐罐、还有教辅资料……
就这些, 一个行李箱刚好装下。
虽然东西不多, 但收拾起来还有点累,梁汀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她抬手擦掉,随便地在地毯上坐下,稍作休息。
邵逾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估计是刚才她专心收拾东西,没注意听。
“好了?就这么点要带的?”他语气好像在笑。
笑什么?梁汀轻哼了声,回头朝他伸手,示意他拉自己起来。
邵逾青缓缓走近,握住她发热的指尖,将她整个人拉起来。她很瘦,根本没有重量,毫不费力。
“怎么这么瘦?”他笑着说了句。
梁汀没接这句,还在问上一句,“你故意捉弄我?所以笑是不是?”听来有些气鼓鼓。
邵逾青转身在她床侧坐下,承认得爽快:“谁让某些人提起回家都要掉金豆子。”
梁汀下意识反驳,她什么时候……
话音刚出,又哽住,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好了,收拾完了。”梁汀避而不提,在邵逾青身侧坐下。
两个人肩几乎挨在一起,体温和心跳像是能在这样的距离里传递,分不清是谁的。窗户敞着,微风将晴朗的气息送到他们肌肤上,这样好闻的味道,令人打开每个毛孔,放松自己的身体。梁汀低头坐着,左脚踝勾着右脚踝,忽然笑了声。
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狡黠笑意。
邵逾青问:“笑什么?”
梁汀咬唇,说:“你猜呀,邵逾青。”
他的名字从她唇齿里念出来,也像沾染了晴朗的味道。
“我不猜。”他不配合,懒懒地往后倒,在她床上躺下。
无非是在想,还不是落我手心里了,当时还躲这么远。
他无声地轻笑,感觉到微风拂面,人会本能地避开一些危险,这是天性,也是谨慎和理智。
他不想说,说出来只会纵长她的得意。现在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可是她这短短的年岁光阴,过得那么不愉快,给她些多的甜头,似乎也不错。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手指被人抓住,好奇地把玩。那双好看的手,终于如愿以偿变作她的片刻玩物。
梁汀抓着邵逾青的手指,认真地抚摸,很轻,又很重。邵逾青不愿意猜,她也不再说,但嘴上始终挂着浅浅笑意。
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进度太顺利,从昨天到现在,阳光都太好。
梁汀将指纹贴上他的,问:“让我收拾东西的意思,是要搬去你们家跟你一起住吗?”
她仔细摩挲他的指纹,从指尖纹路到掌心纹路。
“不然让你去睡大桥?”他不客气地回怼。
梁汀撇嘴,在他手心里重重拍了一下,惩罚他的不解风情。
烦不烦啊,一天不气人是会怎么样?
“那传出来,掉价的也是你,让自己的女朋友睡大桥,反正更丢人的也不是我。”她意欲抽回手,被宽大的手掌包住,温热的温度传递来。梁汀刚才出了点汗,现在手开始发冷。
不止手,被风这么一吹,身体也有些冷。梁汀索性跟着趴倒,躺在邵逾青身侧,头发有几缕散进邵逾青脖颈之间。
她昨晚洗澡用的是他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有那么一瞬,让邵逾青觉得那是他自己身上的味道。
就这么躺了会儿,梁汀扭头看他,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小名叫重重?”
问完,又想起那天晚上夏晓韵那么大声的话他全听见了,答案显而易见。
又改口问:“你知道是哪个重吗?”
邵逾青没有回答,只是抓起她的手,用刚才她玩弄过的手指,一笔一划在她掌心写下她的名字。
重。
这下轮到梁汀傻眼,她小声嘀咕,你怎么知道?
邵逾青笑了声,坐起身来,满足她的好奇心:“既然你这么问,那肯定不是最常见的那个虫,至于为什么是这个,因为觉得和你比较搭。”
重峦叠嶂,层层叠叠,美得很有层次。
梁汀眼前一亮,跟着坐起身,“这算夸我吧?”
邵逾青嗯了句,问她要不要现在走。梁汀点头,把行李箱合上,笑嘻嘻推给邵逾青,“你看,我还在休息。”-
回去的路上,梁汀心情大好,话语连绵不断。
“邵逾青,你说要是传出去,他们会不会在背地里议论你?”
“无所谓。”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
一进家门,梁汀迫不及待地问,“我睡哪儿?跟你一起睡吗?”她似乎很期待。
可惜邵逾青拒绝得无情,“你想得美。”
他把梁汀行李推进次卧,梁汀睡过的痕迹还没收拾,床褥略有些乱。梁汀故作失望,把箱子打开,慢慢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东西不多,收拾很快。
邵逾青是大忙人,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她耗,下午又只能去书房闭关。梁汀窝在偌大的客厅里,这回终于有事可做,刷刷写了几页数学题。
四月了,没多久就要高考。
学校里的气氛越发压抑,每个人都绷着一口气,只等着高考完再松开。梁汀念的高中很普通,连重点高中都算不上,也没有太多身份复杂的人。大家都是普通的人,走着普通的路。
邵逾青忙完出来已经傍晚,客厅里多了一个人,他在逐渐习惯。
梁汀弯着腰,在黄昏的光影里露出好看的一截脖子。邵逾青撑着栏杆,看着金色的夕阳一寸寸从她脖子上走过。
听说很多家长在孩子高考的时候会迷信一把,去求神拜佛。既然他当了一回她的家长,也替她求求神佛吧。
🔒chapter 29
回学校之前, 邵逾青又带梁汀去了趟医院,再三确认没什么大碍。早上七点的校门口熙熙攘攘,来往学生们进进出出, 梁汀解下安全带,看了眼他们,回头问邵逾青:“下午你会来接我放学吧?”
“好。”
梁汀闻言又笑,矮身下车。她穿了身白色的牛仔外套,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 奔入人潮。万千人中,背影应当似乎大同小异, 但邵逾青认得出她。
上一回在马路上认得出, 如今更认得出。那一挑马尾一甩一甩地往前奔跑着, 白色的牛仔外套慢慢变得很远,马上要进门去。这时候,她忽然停下来,回头冲他挥手。
邵逾青勾唇,看着她的白色外套穿过校门, 再看不见。
不过短短三天, 梁汀的桌上已经堆满了各科的试卷,她将试卷叠在一块对齐,收拾到一边。夏晓韵拿着书跑过来,问她情况。
“重重, 你没事吧?老师说你受伤回家修养了。”
“没事啊。”梁汀摇头,想起邵逾青, 又忍不住笑。
夏晓韵看她这样, 有些担心:“我的重重, 你不会真是摔坏脑子了吧?怎么还傻笑……”
“哎呀……”梁汀正想说, 余光瞥见来守早读的老师,咳嗽了声,“等会儿跟你说。”
老师踱步进来,语重心长地说起未来与前途之类的话语,梁汀心不在焉地听着,撑着下巴,满脑子都是邵逾青。
住在邵逾青家的这两天,梁汀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比在梁家不知道好多少。她像一尾鱼游入自在海域,可明明那也是个陌生的环境,她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她不禁思考为什么,是因为邵逾青让人觉得安心吗?
纵然这话是某种小小把戏,但也是真的。他就是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气质。
梁汀走神完,老师的话也早已经结束,朗朗读书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梁汀不得不举起课本,小声地加入,“噫吁嚱……”
因为梁汀的那一句,夏晓韵被吊起胃口,七上八下不得安宁,好不容易挨到下课,立刻前来追问。
“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中彩票啦?”夏晓韵坐在梁汀前桌的椅子上,有些着急。
梁汀故意卖关子,非要她猜一猜。夏晓韵哪里能猜到,一连猜错几次,终于不再有耐心,“你快说呀,到底什么事。”
梁汀清了清嗓子,目光在周遭转一圈,不好太过高调地讨论,她拿出笔,在空白稿纸上写下一个好看的“s”。
夏晓韵愣了好几秒,忽然瞪大眼睛,终于反应过来“s”的含义。
邵逾青!
她都快把这事儿给忘了,根本没想到还有后续。
夏晓韵张着嘴,没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声响,压着嗓子问:“你真搞到他了?”
梁汀皱眉,“什么叫搞呀,多难听。”
她反手撑着下巴,用笔的上段擦着稿纸,“这叫追求。”
夏晓韵反正只剩下惊叹和不可置信,说不出别的话,只是抬眸对上梁汀明艳照人的脸,又觉得……也是情理之中。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梁汀?
才说着,喜欢梁汀的人就来了。
“你好,同学,请让一下。”夏晓韵坐的位置是梁汀的前桌的,那人是个男生,长相在学校里数一数二,因此有一大票追求者,但他似乎对那些人没兴趣。应该说,他对任何人好像都没兴趣。
但夏晓韵认为,他喜欢梁汀。
梁汀曾经对她这种不着调的猜测嗤之以鼻,调侃说,是不是她自己喜欢人家。夏晓韵解释不清楚,哼了声,也没再提过。
“哦好,不好意思啊。”夏晓韵朝梁汀使眼色,吐了吐舌头。
有事可做并且忙碌的时候,光阴的流转仿佛被拨快了弦。不知不觉,又是夕阳满天。在所有人都奋笔疾书的课间,偶然的抬头时所看见的教室外的夕阳,总是被赋予了一些独特而浪漫的色彩。
梁汀小小伸了个懒腰,发现前桌也在凝望这夕阳。她收回视线,脑子里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放学的钟声铃铃铃地响起,意味着这一天,即将走向结束。有人脸色更焦虑,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数学题与英语题,梁汀慢条斯理地收拾东西,看了眼时间。
不知道邵逾青到了没有。
她背着书包和夏晓韵一道走出教室,讨论的话题却是关于早恋。
夏晓韵对邵逾青好奇心十足,“你们到底怎么……”
梁汀从过年那段开始讲,讲到结束,刚好走到教学楼前的文化广场。有好些男生聚集在一起,不知道要做点什么。
梁汀只觉得事不关己,正想走,却被为首的那个拦住。
“等下,梁汀同学。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梁汀懒懒拒绝:“对不起哦,我赶时间,要不明天吧?”
男生强硬不肯让步,梁汀微不可察地皱眉。
他继续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人喜欢,我……”
男生的话被人打断,“重重。”
夏晓韵睁大眼,挽着梁汀的手晃了晃,表达自己的心情。梁汀毫不克制地笑,指了指身后正走过来的邵逾青,“对不起,同学,我家长。我真的赶时间,你忍一忍,明天再说吧。”
说完,她绕过路,步子略快了些,跑到邵逾青面前。
“走吧。”
夏晓韵早已经自觉地松开手,没追上去,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渐行渐远。那个男生也皱眉,问夏晓韵,“那是梁汀的叔叔?还是哥哥?”
夏晓韵没好气,“又不关你的事,我劝你不要打扰她学习。”说完也走了-
刚出校门,梁汀就被邵逾青牵住。
“你的追求者挺多。”听着像吃醋。
梁汀撇清关系:“我可不认识他,我只喜欢你。”
她大咧咧地表白,声音不大不小,路上都是放学的学生,在荷尔蒙爆发的年纪,他们对于情情爱爱的事格外关注,听见这话当然要回头看一眼。而梁汀,应当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邵逾青皱眉,让她小点声。
梁汀故意板着脸说:“你怕被人听见?”
他怕什么被人听见,他是怕闲言碎语太多,到时候落进她耳朵,不得安宁的是她。
不说这些,“晚上吃什么?”他将梁汀的手包得更紧密,直到上车。
“让周姨做吧。”梁汀把书包放在脚边,书包有些沉,里面有她明天要交的作业。
邵逾青看见了,这种时候会有种微妙的……感,如果往前追溯年岁,他在需要紧锣密鼓写作业的年纪,梁汀刚上小学。
邵逾青掉头,晚风从窗灌进来,带来丝丝缕缕街边小摊的烟火香气。
但在他十八岁的时候,他最常做的事,不是认真学习,而是做混账事,时常把老爷子气得吹眉瞪眼,却也无能为力。漫长的年岁慢慢盖过了那些刺,让他看起来像个理智又谨慎的大人,事实上,并不见得如此。
因此,邵逾青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错事。
那一秒的负罪感也只有一秒而已,马上散在风里,而存留下来的,是享受交换津涎时的另一种微妙,它辗转于唇齿之间,也生于指尖掌心。
🔒chapter 30
夜的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拉开的, 梁汀踢了他一脚,拿抱枕挡住脸上的红晕。某些细微的声音实在太过色^情,尤其在昏暗的环境里。
借着幽微的光, 梁汀挪开抱枕,从晦暗不明里拼凑出邵逾青的轮廓。在刚才那个缠绵的吻里,她分明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兴趣。
显然,邵逾青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些天, 他们之间亲吻的次数数不胜数,他从不拒绝, 甚至似乎沉迷享受。譬如刚才, 从外面进门的瞬间, 梁汀趁其不备,将他扑在玄关的墙面上,唇压下去。原本她占据全部主导,但渐渐变成被动方,甚至被动到腿软, 脑子发昏, 几乎失去意识。
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有那种兴趣。但是他又不留余地地拒绝她的引诱,为什么呢?
因为……怜惜?梁汀晃掉这个念头,邵逾青应该不是这种怜香惜玉的人。何况, 假如把感情分三六九等,怜惜在这里面一定属于较高等级, 因为重视, 所以不会轻易。
这不属于他们之间的故事。
她开始胡思乱想, 脑子里冒出的念头把自己逗笑了, 总不能是因为……他不行吧?
所以他不近女色,这么多年也不谈场恋爱,其实逻辑还蛮通顺的……梁汀想着,没忍住笑出声来。
邵逾青忽然起身,打开客厅的主灯,回头问她笑什么。梁汀当然不能说她笑的缘由,只好打哈哈糊弄过去,“没事,想起一些学校的事。”
邵逾青没再说话,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
梁汀坐直身子,腿垂在沙发边沿,忽然想,在“搞”到了邵逾青之后,她似乎不知道该继续做什么。
然后呢?
然后只剩下情情爱爱那点东西。
除此以外,梁汀想不到什么。
她说学校,他不会感兴趣,他的公事,她也不感兴趣。这样下去,迟早会消磨掉那些好奇心和荷尔蒙带来的喜欢。
这两天,尽管他们同处一个屋檐下,可交流很贫乏。梁汀撇嘴,抬头看邵逾青。
他矮身从一旁的桌上取过电脑,似乎又要投身工作。邵逾青回头,和梁汀沉默对视两秒,“不是要写试卷吗?”
梁汀沉吟道:“是要写……”
他已经要上楼,西装外套敞着,透出些慵懒随性,“那好好写,周姨等会儿过来做饭,你和她说你想吃的。”
他没交代自己,梁汀哎了声,还是决定把人叫住:“你要去工作了吗?”
她微抬着下巴,刚才被他吻过的双唇还有点肿,邵逾青不动声色抬高视线,和她对视,“嗯。”
梁汀垂下头,心想,她只是觉得做戏应该做全套,所以……
“我想问你一点问题,关于你这个人的,可以吗?”她再抬起头来时,眼里又闪着细碎的光,笑容潋滟。
邵逾青站定,似笑非笑地说:“可以,你问。”
他从台阶走下来,干脆放下电脑,在梁汀身边坐下,等着她的发问,梁汀从自己搁在另一张沙发角落的书包里找出纸和笔,架势十足。
“你最喜欢什么颜色?”笔抵着下巴,她在斟酌问些什么。
他不喜欢吃甜的,也不喜欢吃辣的,反正那些口味太重的东西,邵逾青都不喜欢。这是梁汀从周姨那儿得知的,关于邵逾青的饮食习惯。
“黑白。”不算意外,梁汀想起他的微信头像。
“那……”梁汀又卡壳,问什么呢?这个问法,是不是太过幼稚,她咬着下唇觑邵逾青。
邵逾青却笑得粲然,笑意再明显不过。
“干嘛?”她下意识地问。
邵逾青垂眸不语。他只是觉得,她此刻认认真真得像个小学生。
梁汀一时无语,花言巧语一句接一句:“哼,我还不是觉得,我不够了解你嘛,所以想补补课,什么小学生。”她故作生气,把笔记本放下,“不问了,你去工作吧。”
邵逾青真就站起身,弯腰拿上电脑。梁汀在身后瞪大眼,一时又想骂他一句。
他走出两步,回头说:“急什么?”
背影就这么上了楼去,剩下梁汀慢慢地骂出那一句,啧-
邵逾青在工作上堪称心狠手辣,不管你是谁,和他平时是什么交情,到了工作场上,该骂你的一句都不会少。至于被邵总临时叫来开会这种事,也不少见,大家习以为常。进入线上会议之后,各个精神紧张,生怕出点差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骂得狗血淋头。
只是没想到,今天的邵总似乎……心情大好,有些平时会被计较的,今天直接逃过一劫。
一场日常会议,真的以日常结束。
他们松了口气,迅速逃之夭夭。
邵逾青合上电脑,抬手枕住胳膊,又忽然想,毕业旅行似乎也蛮流行的,不知道那个小丫头会喜欢哪儿?-
第二天课间,昨天那个堵住梁汀的男生再次找上门来。他比昨天准备更充分,侃侃而谈,说了一大堆话,那些从各处东拼西凑不知所云的东西,打动不了梁汀。她官方又不留情地拒绝,“同学,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我觉得你应该以学习为重。”
那人走后,夏晓韵过来和她说话:“这种人怎么对自己的人生这么不负责任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搞这些。”
梁汀无声地笑,她也不太负责,这种时候还在谈恋爱。
夏晓韵还在继续说:“不过,从高一到现在,追求你的男生不计其数,你一个也没心动过吗?”
梁汀嗯了声,“小毛头有什么好心动的?”
她不喜欢那些人,太肤浅。
夏晓韵故作调侃,朝她挤眉弄眼:“嗯嗯嗯,确实,他是比他们成熟太多。”
梁汀笑了笑-
摆在课桌上的日历一天撕一张,越发临近被红笔郑重标记出来的日期。教室里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响越来越大,梁汀被这种声音搞得莫名心烦,她放下笔,偷偷摸摸从兜里找出手机,给邵逾青发微信:
逾青哥哥~
邵逾青回复得倒快:怎么?
梁汀:想你了呗。
可惜才刚过下午三点,还未至放学时间,梁汀心里发着闷,无处排解。难怪每一年高三都要出那么多心理崩溃的事,哪怕她已经很轻松应对,在这样人人都努力的环境里,也难免会被影响。
她伸长一只胳膊,搭在课桌上枕着,昏昏欲睡。梁汀也没想到自己真能睡着,再醒过来时,睁眼却看见放大的邵逾青的脸。
梁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茫然眨着眼,听见邵逾青轻笑了声,“回家吧。”
🔒chapter 31
哪有这样当家长的, 带我迟到早退。”梁汀嘴上是埋怨的语气,往更深处听,只剩下骄矜得意。
邵逾青将她整个人往上抛了抛, 梁汀惊呼一声,搂紧他脖子,瞪他一眼。
“我又不是你正儿八经的家长,我是你对象。”
梁汀困倦满身,从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后, 闹着要邵逾青背。
正是课间,这一层楼都是高三学子, 即便是课间, 也不见有人玩闹, 只有零星一些人倚在走廊上背书。一墙之隔的教师办公室里,他不久前刚大义凛然地编了个理由,要带她走。他气质沉稳控场,一点也不像扯谎,老师不疑有他, 当下同意。
邵逾青和她对视着, 看着她浓密的睫毛簌簌眨动,慢慢蹲下^身,向梁汀敞开宽厚的背。
回忆起这些,梁汀趴在他背上, 笑容肆意,“就算是男朋友, 也太过……”她收了声, 从笑意盈盈的眉眼间, 浮出两个字:纵容。
邵逾青扭头, 接收到她的信息,未置可否,只是问起别的事:“明天你们放假,是吗?”
梁汀嗯了声,明天因为一些事,难得下午放半天假。
“下午让司机过来接你,明天我有点事,晚上才能回来。”
“嗯。”她以为他要忙公事,这只是件小事,梁汀也没放在心上。
她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她知道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因此平时即便对读书没那么勤奋,箭在弦上的时刻,还是打起精神来应对,丝毫不敢懈怠。哪怕那些东西她都记得,也跟着他们重复回顾,查漏补缺。
邵逾青最近似乎也忙,两个人除了早晚打两个照面,顾不上更多的交流。直到班主任把准考证发下来,叮嘱他们记住自己的考场与位置后,以免出现任何岔子,要将准考证上交给老师保管。
梁汀拿着那张小小的黑白准考证,上面的照片是入学时拍的,照片里的她没什么表情,到这一刻,梁汀才觉得自己好像脚尖着地。
到这一刻,好像有很多事情都尘埃落定,不必再昼夜努力,也不必再紧张兮兮,那根绷着的弦终于可以松懈半秒。
老师为了缓和气氛,说起一些打趣的话,教室里的笑声此起彼伏,梁汀跟着他们笑。桌上仅剩的一支笔从边沿滚落,骨碌碌落在前桌的脚边。
梁汀目测了一下距离,伸手好像能够到,她矮身。尝试了几次,指尖和笔却始终差了一厘米。
梁汀有些懊恼,正要起身,那支笔却被另一双手捡起,来自她的前桌。
梁汀和前桌的交集并不多,事实上,她和整个班级里的同学交流都不多,她只和夏晓韵熟悉,其他人都只能算点头之交,叫得出名字,认得脸,仅此而已。
她愣了好几秒,才回神坐正。
那支笔被他搁在梁汀桌上,而他已经转身坐好。
话题不知道讲到哪里,大家又哄笑起来,梁汀把笔帽拿下来,在稿纸上试了试有没有摔坏。写不出来了,半截黑墨水,半截空白痕迹。梁汀合上笔帽,有一点难受。
这支笔她用得顺手,本打算明天也用它。现在只能换别的了。
“明天早上大家一定要定个闹钟,不要迟到啊,每一年都有学生迟到,老师真是害怕了。还有,明天可以允许家长来送考,不过要注意……”
家长送考,梁汀又因这个词走神。
她的家长……邵逾青吗?梁汀笑。
他最近好像很忙,大概没有时间吧。大家都有而梁汀没有的东西,已经太多,不多这一桩。心里只泛过一丝波澜,很快平静,像掉入一粒灰尘。
下午放学很早,梁汀收拾好东西,在校门口等。夏晓韵和她一起,嘀咕起考试,她心里没底,慌得很,看梁汀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更为惊骇。
“重重,我好羡慕你。”夏晓韵叹了口气,又看外面的车流,“今天你们家那位来接你吗?”
梁汀摇头:“他最近忙。”
夏晓韵哦了声,表示能理解。毕竟那可是邵逾青啊,她爸爸那样的,工作就已经挺忙的,邵逾青当然只会更忙吧。在夏晓韵看来,梁汀能成功追到邵逾青已经很牛逼,并且是以男女朋友的关系,就更牛逼了。
毕竟在这圈子里,多得是男人养小情人儿,他们没有公开的关系,也不会长久,只有男男女女那点事。
夏晓韵原本以为,邵逾青也是那样的人之一。因为他一直没有过女人,以他的家世背景来说,公开交女朋友,可以称得上一件大事。
梁汀漫不经心地看着车来车往,纠正他:“他也没有公开。”
知道她是邵逾青女朋友的人,只有夏晓韵而已。就算他带梁汀回梁家,也并未亲口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就更谈不上公开二字。
梁汀暂时没精力计较这个,等过完明后两天,她总要让所有人知道,她梁汀如今是邵逾青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夏晓韵一愣,“好吧。不过我看他对你挺好的,应该……”
正说着,夏晓韵家的司机到了,夏晓韵的爸爸从后座探头,招呼她上车,“晓韵。”
夏晓韵的话被打岔,而现在这个时机,也不适合再说下去,她只好和梁汀告别,“那重重,我先走了,明天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嗯,拜拜。”
梁汀目送夏晓韵离开,无声地笑,她知道夏晓韵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邵逾青对她很好,应该不是随便玩玩。
男人不都这样嘛,喜欢的时候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都能满口答应,哄着你说给你摘,等不喜欢你了,你连他多一个眼神都求不来。这段时间以来,邵逾青对她的确很好,但那也说明不了什么,顶多能说明,他还没有厌倦。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一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你想要或者向往的东西。就像梁汀喜欢邵逾青,因为邵逾青有她想要的地位和权势,而邵逾青喜欢她什么,大概……是年轻、漂亮。
大家各自汲取自己想要的,等有朝一日倦了厌了,好聚好散,谁也不会吃亏。
这世上的爱情,不也都如此么?
区别只在于,他们汲取的是某些令自己愉悦的特质,而她比较世俗。
何况世人终究还是俗人多。
前来接她的果然是司机,司机略带歉意地说,“梁小姐,很抱歉,邵总让我转达,他还有些公事要忙,恐怕晚上也会回来很晚。”
梁汀摇头,矮身跨进后座车门。邵城的夏天来得早,四月底早就是换短袖单衣的季节,到这时候,已经几乎日日三字打头。车内开着冷气,安抚燥热的情绪,梁汀刚坐下,邵逾青的电话就打过来。
是叮嘱她,晚上周姨过来做饭收拾,以及,他大概十点回来,要她早点睡,不必等他。
梁汀低声应着,回以两句关切,这是女朋友的义务。
邵逾青好像笑了,本就低沉磁性的嗓音更蛊惑人心,“嗯。”
梁汀挂断电话,又想,她不仅没亏,还应当赚了吧-
周姨从前是一周过来两三次,如今几乎每天都来。邵逾青为此给她加了奖金,数目不菲。周姨对这位梁小姐更高看一分。周姨每次来,都是为照顾梁小姐。
“周姨拜拜,注意安全。”梁汀一如既往地嘴甜,送走周姨后,邵逾青果然还没回来,她自己吃了饭,把剩菜收进冰箱。
要用的东西必须再检查一遍,不要出任何岔子才好。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在书桌旁,梁汀去洗澡,再自己躺下。
她不紧张,睡得很好,连邵逾青晚上几时回来也没察觉。
梁汀打着哈欠,听见门外传来声响,她以为是周姨过来,一句周姨还没说完,对上邵逾青的视线。
他竟然还在?前些日子,这个点他早都出去了。
“早呀,逾青哥哥。”以前邵逾青说这个称呼膈应,现在好像也慢慢习惯。
“早,吃早餐吧,吃完我送你过去。”
梁汀往洗手间去的脚步一顿,回头:“你送我?”
“嗯,怎么?太感动了?”
梁汀愣了一秒,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可不是嘛,逾青哥哥最近这么忙,还抽空送我,也太令人感动了吧。”
她挤上牙膏,很快满嘴的泡沫,听见邵逾青回答说:“终于赶在昨天忙完了。”
这话又让梁汀动作一顿,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弦外之音是……他特意为了今天,把那些事情堆在一起忙完。
牙膏味道是清新的薄荷,却忽然有点刺鼻。梁汀动作加快,随便洗了把脸出来。
邵逾青把餐盘递给她,视线盯着桌上的粥,“别人家都有人送,我这个做家长的,总不能落后吧。”
别人都有的,她也该有。
梁汀捏着白瓷勺子,垂着眉眼,笑说:“哥哥真好,更爱哥哥了。”-
去各大考场的路段,都有交通管制,他们抵达考场门口时,已经聚集了不少学生和家长,乌泱泱地挤在一起。梁汀找老师拿准考证,老师看见她身后的人,职业病发作,又多说了几句。
“梁汀啊,你叔叔今天来送你啊?你是个好苗子,肯定能考得很好,今天千万别紧张……”
梁汀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话好笑,紧张的大概是他。
等他说完,梁汀决定小小地放肆一下。
“老师,感谢这几年您对我的栽培。您放心吧,我不紧张。还有,老师,其实他不是我叔叔,他是我男朋友。”
🔒chapter 32
老师瞪大眼, 张了张嘴,直直盯着她身后高瘦的男人,脑子里反复回味着梁汀说的那一句话, 男朋友……叔叔……男朋友……男朋友……男……!
梁汀说完,怕老师生气,已经拉着邵逾青火速逃离现场。校门口人多,她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笑声清脆。
邵逾青的手被她牵着,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觉,源源不断地传递着热意。清晨天气尚凉爽, 不过经过这么一通, 手心里还是出了点汗。
梁汀跑得急, 不小心撞上人,连连说对不起。她拉着邵逾青到一处树荫下,总算可以喘口气,她撑着腰,笑声不止。
“完蛋了, 郑老师大概以后都会记住我。”明明还没出什么太阳, 邵逾青已经被晃到眼。
他跟着轻笑了声,“就算你不说,你的老师肯定也会记得你。”
梁汀就当他这是夸奖之语,笑意更深。她低头看时间, 马上就要进考场,人头攒动着, 涌向大门口。梁汀也打算过去, 跳下台阶, 手腕被人捏住。
她回头看邵逾青, 手心里被塞了个东西。梁汀摊开手,发现是一个平安符。
她愣住,呆呆地看着那个平安符好几秒。大门应当开了,他们都往门口移动,熙熙攘攘。
邵逾青的声音清晰入耳:“听说银台寺一直很灵,难怪香火这么旺,几乎没有落脚之地。”
那天他说有些事,就是去了一趟青城银台寺。临近高考,前来求神拜佛的香客翻了好几倍,人潮拥挤到连空气仿佛都变稀薄。香烛燃烧的气味,人身上的汗臭味,混合着另一种人身上的香水味,再混合着空气中的青草香味,不断地刺激着鼻腔。
从山门一步一阶,走到银台寺前,在这里要先虔诚鞠躬,再上一炷香。再跟着人流,往银台寺里走,银台寺中大小神殿七十余座,每一座他都去过,在神像前的蒲团前虔诚拜过,手中拿着一支香烛,学着旁边的人,小声地祈祷:
神明在上,愿梁汀心想事成-
教室里不能开空调,也不能开风扇,只剩下两面的八扇窗户送来缕缕清风,热得人心烦意乱。梁汀端正坐着,那个平安符被她收在裤子右边的口袋,仿佛发着热。
“重重,原来求神拜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们说,这种事只能自己亲自去,才够虔诚。”
邵逾青轻笑说的话,在她脑中回放。
梁汀忍不住地想象着他如何跟着人流,一步一步认真拜过。红墙撞钟,参天古树,即便万千人中,她觉得邵逾青也不会被淹没,他仍然会是亮眼的那一个。
他是为她求的:愿梁汀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吗?她有什么想的呢?想要平静安宁快乐幸福的生活,想要温暖的足够的爱,但是……没有和邵逾青有关的东西。
她只觉得邵逾青是故意让她心烦意乱,不能安心考试。
梁汀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静下心来。教室正前方挂了一个原钟,滴滴答答,直到老师进来提醒-
邵逾青回到车上,又觉得心痒,抓心挠肺,想抽烟。都已经打开夹层,捡出根烟,想起那个小丫头说的不喜欢烟味,又把打火机放了回去,只把烟放嘴边叼着,过把干瘾。
抽烟是十八九岁时养成的坏习惯,后来慢慢成为习惯。要把一个习惯戒掉,需要克服自己的惯性。更何况,烟瘾还多一道瘾。
没那么容易。
一堂考试就要两个多小时,里面的人奋笔疾书,外面的人只能着急干等。邵逾青趴在方向盘上看外面的家长们,有一些趁着伞,有一些则站在树荫下,反正没有一个表情悠闲的。
他无声地笑,这样看起来,他是个合格的家长。
章庭之得知他要陪考,已经惊得快掉下巴,调侃他提前熟悉养女儿的流程。要是他女儿像梁汀这样,还是别了,一点也不让人省心。
得知他特意亲自去了一趟银台寺的时候,章庭之还说,你完蛋了,真的。
邵逾青低头,额头抵着方向盘,无声叹息,觉得章庭之大惊小怪。就这点程度,到不了完蛋的程度。
他睁开眼,视线忽然被眼前的东西吸引。
那是他的衬衫第二颗扣子。
一颗绣着玫瑰花的扣子。
醒目的红线,配着深沉的线,绣出一朵永不褪色的玫瑰花。
难怪小丫头今天在路上一直忍着笑,邵逾青轻呵了声,捏着那颗扣子,轻轻摇头,从后视镜里看见那朵玫瑰,和捧着玫瑰笑着的人。
🔒chapter 33
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绣上去的, 大概是昨晚?今天早上他随意地穿了身衣服,也没有注意过扣子的问题。
倒是梁汀今天从早起便心情大好似的,邵逾青还以为她是想着高考完就可以解放了, 还在心里调侃,到底是小丫头,和那些孩子也没什么区别。都以为高考完,仿佛就到了怎样不同的人生。
原来……却是因为别的。
邵逾青忍不住又要笑起来,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扬起的嘴角, 克制着掩嘴。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梁汀已经进去一个多小时, 再有一个小时, 估摸着就能出来。
该计划今天的午餐了, 邵逾青嘴角始终噙着笑,给助理打电话,让他订吃的送来。从考场回他家来回要些时间,以防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意外,邵逾青早让助理在附近的酒店订了最好的房间, 以供梁汀中场休息。
“麻辣……不, 还是以清淡口味为主。”万一吃了太辣的东西,到时候肠胃不舒服,那可真是得不偿失,邵逾青决定掐断这种风险。
他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梁汀待会儿需要的一切, 挂断电话,想起章庭之的话, 倒真像提前养女儿。
他又想起梁汀的爸爸, 那个叫梁志远的, 邵逾青对他其实没太多印象, 为数不多的几次照面,更没好印象。他没有一点像是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所以,小丫头显然也没感受过父爱。
邵逾青捏着那颗扣子,轻轻摩挲着边沿,纵然她是为着别的……他对自己的魅力尚且有点信心,时间还长,不急。
手机铃声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邵逾青瞥了眼屏幕,看见是章庭之的电话。
章庭之是打过来调侃:“体验当爹的感觉怎么样?”
邵逾青头往后仰,靠着座椅,声音慵懒地回答:“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对象感觉确实挺不错的。”
他歪头看向自己指间的纽扣,眉目里泛出淡淡的笑。
何止眉目里,都隔着听筒传到章庭之那儿了,章庭之低骂了两句,“邵小五!你别得寸进尺啊,你以为你这话能骂到谁啊?不就能骂到你自己。谁像你啊,三十岁的老处男。”
话题逐渐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去,“挂了。”
他掐电话毫无征兆,章庭之对着听筒气笑,“嘿,这邵小五,越来越不像话了。他还秀起恩爱来了。”
闻言,包厢里坐着的另外几人都来了精神,坐直身子,小声地问:“章二,邵逾青他真和那个小姑娘好了啊?我还以为……传言不可信呢。”
章庭之扔了手机,拿起瓶酒,轻笑了声,“你们想知道啊,自己去问呗。”
他们听见这话,悻悻坐回去,谁敢去问邵逾青啊,没事找事,活腻歪了。
不过也不急,左右大家总在这圈里,要真有这么大本事,迟早会见-
梁汀放下笔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下考还有十分钟。她将试卷翻过来检查一遍,确认没有犯下什么低级错误,待检查完,刚好下考的铃声响起。
梁汀收拾东西往外走,从人群中经过的时候,不时听见有人议论考题,有人欢喜有人愁。她顺着人流走出校门,远远地看见邵逾青倚在车门旁,冲她笑着。
她切了声,小跑着走近,控诉他:“我觉得我要是发挥不好,你一定是元凶祸首。”
邵逾青皱眉,“我又没碰你,好吃好喝供着你,陪着你,我还成元凶祸首了?”
梁汀拉开副驾驶车门,理直气壮地说:“你撩拨我的心,我差点不能专心做题。”
她说着,要扭头看人,没成想邵逾青在守株待兔,宽大手掌已经桎梏住她的脸颊,薄而软的唇从她双唇一触即离。
梁汀瞪大眼,听见他慢慢回神,悠悠哉哉地说:“现在你指控的罪名我认了。”
……
真是……
梁汀抿唇,把安全带系好。
“去酒店吧,我让小杨把吃的送来了,应该刚好能到。”
“好呀,吃什么?”
很快梁汀知道答案了,清炒时蔬,丝瓜炒蛋,以及白斩鸡。怎一个寡淡可以形容。
她耷拉着脸抱怨:“好没有食欲。”
邵逾青拧开矿泉水瓶放在她手边,“要是吃得太辣,你到时候拉肚子或者肚子不舒服,怎么办?快点吃,吃完好好睡一觉,到时候我叫你起来。”
“哦。”梁汀撇嘴,五分钟解决掉午餐,不过精神抖擞,完全睡不着。
酒店房间是落地飘窗,梁汀走到窗边的秋千上坐下,看向那两张床。她视线在房间里飘忽不定,显然在找什么东西。
邵逾青故意装作不知道,等她自己沉不住气开口问:“你就没有发现,今天你自己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吗?”他装傻。
梁汀说:“你没照镜子吗?”
“没有。”他说着,往镜子旁边去,还是装作没有发现,“有吗?”
梁汀努努嘴,站起身来,和他挤进狭小的卫生间里。这间酒店是综合了地段、距离后挑的最大的酒店,但比起那些五星级大酒店来说,微不足道,浴室也小得可怜,容纳下两个人后,连转身都困难。
梁汀气势汹汹,揪着他衣领说:“现在发现了吗?哥哥。”她手指指着那颗绣着红玫瑰的扣子。
话音未落,邵逾青忽然转身,将她困在洗漱台和墙角之间。他毫无预兆,让梁汀吓了一跳。
看着他步步逼近,梁汀吞咽一声,以为他要做点什么。但邵逾青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快去休息。”
梁汀一颗心往下落了落,其实她有点喜欢和他亲吻的感觉。尽管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此无师自通,但感觉很不赖,身心舒畅。
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们都忙于彼此的事,除了不久前在车上那个蜻蜓点水的吻以外,再没有别的亲密接触。
梁汀哦了声,从卫生间出来,往床上躺下,定了个闹钟。困意慢慢袭来,她很快睡着。
邵逾青放轻了步子,将开门的动作放到最轻,去走廊里的抽烟区抽烟。他看出了她刚才的想法,无声轻笑。
在等她出来的时候,他在脑子里想,恨不得把她亲到搂着脖子求饶。但是今天这日子,还是别了-
下午和第二天的考试梁汀稳定发挥,考完出来的时候,竟然下起大雨。梁汀没带伞,淋着雨冲向邵逾青。
不少学生都像疯了似的,梁汀没空欣赏,矮身上车。从考试的楼栋到这里,她已经被淋成落汤鸡。梁汀抽出几张纸巾擦拭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水渍,悠长一声叹息,“现在终于觉得,我是个大人了。”
邵逾青调转车头,顺着她的话调侃:“小大人。”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梁汀坐在考场里被汗味腌入味,她受不了那种感觉,迫不及待去洗澡。洗完澡一身轻松,梁汀窝在沙发上吹头发,问起周姨怎么还没来。
都快七点,还不吃晚饭吗?
“换身衣服,出去吃。这种时候,不应该好好庆祝一番吗?”
梁汀闻言睁大眼,问去哪儿。邵逾青非要卖关子,说到了她就知道了。梁汀只好忍着好奇,跟他走。
尽管梁汀在邵城待了八^九年,但她对邵城的了解实在寥寥。一方面,邵城很大,而梁汀并没太多机会出门探索,另一方面,她也没有兴趣探索这些。
所以梁汀根本不知道,原来邵城还有这种地方。
居高临下,俯瞰全城,万家灯火时。美得震撼人心,像一幅巨大的画卷。不同的是,眼前这一幕是动态的,晚风拂面,此处灭彼处亮。
下午那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空气中只剩下潮湿和燥热的夏天的气息。梁汀笑意盈盈,回头时,邵逾青已经走近。
她踮脚,揪住他的衣领,得意地说:“现在你躲不开我了。”
她说的是那天晚上,在邵家老宅,烟火和长夜,以及那个被拒绝的吻。美貌的人从来知道自己美貌,且多数引以为傲,所以梁汀对他的拒绝耿耿于怀。
唇贴着唇,呼吸交换,津涎交融。
梁汀感觉到腰上的那只手越发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似的。
“不躲。”他呼吸喷洒在梁汀脸颊,轻声呢喃,“我是清醒地沉沦。”
没关系,捂不热石头,总捂得热人心。
梁汀没听清他后半句,疑问出声,邵逾青不给她过多思考的机会,极具侵略性的吻再次落下。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梁重重。”他声音轻得像气声,提醒她。
梁汀,是你要我的。你最好记得住。
🔒chapter 34
这是一处别墅的露台, 这样美的风景,在她的印象里,却好像没听见过多少人提起。按理说, 在如今这个互联网时代,早就被炒上天才是。
“这是邵家私产,不对外开放。”邵逾青贴着她鼻尖回答,这样近的距离,声音仿佛直接飘进灵魂深处, 低沉微哑,令人轻^颤。
梁汀不由得耳根发软, 跟着他的步子, 悠扬的古典音乐从一旁的唱片机里传出。这首曲子梁汀也听过, 只不过是在手机上。
但此时此刻,这首曲子仿佛变得不同了。
它更优雅,也更直击人心。
餐桌上的食物所剩不多,烛光还在燃烧着,偶尔经风一吹, 会剧烈地跳动, 影子映在他们脚下,一点点地将人包围。
梁汀有种感觉,今晚注定要发生点什么。她不觉得慌张,甚至于一往无前地勇敢, 隐约地期待着。
她不会跳舞,不知道第几次踩到邵逾青的脚尖, 索性扔了鞋子, 踩在他脚上, 让他带着自己走动。梁汀踮起脚, 圈住邵逾青的脖子,面对一个迷人的男人,不需要矜持。
尽管这个男人有时候很气人。
“昨天,为什么不亲我?”她质问。
邵逾青反客为主,攻占她的方寸唇舌,如狂风如骤雨。梁汀失了力气,被他圈住,拉得更近。他的回答,是跌跌撞撞从露台往楼下去。
邵逾青把梁汀放在长桌上坐下,手掌还在她后腰处虚搂着,另一只手捏着她单薄而柔软的耳垂。梁汀感觉到耳垂上发着热,微仰起头承受他的吻。
邵逾青将人拉得更近,梁汀双眸潋滟,感觉到什么,脸慢慢地红起来。她伸展开双臂,抱住那截窄腰,脸颊贴在他心口,听他的心跳。
比平时更快一点,也更重一点。
梁汀起了逗^弄的心思,指腹隔着衣料,轻轻撩拨,很快被人按住。
“重重,别太主动了。”他的笑容好像也被烘得发热,烧红她的耳朵,“我会控制不住。”
梁汀忽然觉得口渴,想喝点凉水。空调温度调得很低,她感觉到自己后背一点点地起鸡皮疙瘩,腰背绷着,紧张延伸到脚尖。
“重重,我也只会纸上谈兵,所以,告诉我好吗?”他语气忽然变得无比温柔,从没有这样温柔过,像诱哄。
他知道梁汀并不像她表现得那么轻松,她在紧张,她的心跳得很快,指尖发着凉。紧张也寻常,毕竟,她需要做的是包容他。
小姑娘那么小,他们之间相差这么大,他几乎用尽了这辈子的温柔和耐心,哄着她。
她的小腿无助地垂在桌沿,鞋子刚才早扔了,指甲盖透着粉,脚尖绷紧又松开,心也一样。她有些茫然地睁眼,看见他衣冠齐整,神情坦然,唯有那双如墨的眼眸里的浊色,出卖了他。
那张四方的长桌,在此刻化身一张砧板,梁汀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她的脚踝被抓住,往上提了提,要她画地为牢,圈住他。
厅里的灯没开,仅剩下庭院里那盏孤零零的路灯亮着,照不进温柔乡。楼上的音乐还在兀自响着,盖住几声不分明的嘤咛,更不分明的模糊而暧^昧的声响,只有墙上滴答的钟听见。它把时间拉得这样漫长,梁汀心软得一塌糊涂,想起那天夜里看过的烟火。
唱片机里的歌才到前奏,梁汀一头青丝散乱,垂着眼,恍惚被人喂进一丝清凉。她意识到是什么,慢慢睁眼,看见邵逾青的笑眼。
他像在说,就这点出息。
梁汀喜欢将他修长的手指当作无聊时的玩具,现在,玩具在玩她了。她有些气恼,牙齿用了点力,咬住他指节,不让他随心所欲。
邵逾青垂首凑近,笑意吟吟:“怎么都这么爱咬……就这么舍不得让它走?”
梁汀炸毛,听出他的揶揄。她松开牙,推他胸膛。
完全只有她在……
她已经不成体统,可他还齐齐整整,一点都不公平。
邵逾青失笑,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他的苦心。他分明是为了她,却被全然不领情。
她足够心软,才能减轻些过程的苦楚,不是吗?
可是不领情也没办法,谁让自己在清醒地沉沦。
邵逾青欺身吻她,“疼疼我吧,好重重。”
他抓住梁汀的手,带着她解下他的一切枷锁,只剩下坦诚。梁汀好不容易回复的一点力气,很快又被消磨。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有这么多,仿佛能将她自己都淹没,连同邵逾青一起沉没。
邵逾青在这些事上,向来将她当做对立面的敌人一般,他的温柔仿佛也成为幻觉,只剩下无尽的鞭笞。
她像一艘船,无数次撞过冰山,最后只剩下魂飞魄散。唯一的区别是,船是死的,可她是活的。她有一切的知觉,明白什么是痛楚,什么是愉悦。
岸是何时上的,日出是何时升的,梁汀全然没有印象,她的思绪里被波浪的推拉填满。最后只记得,隐约有人在烟火之下和她说话。
“晚安,我的小大人。”-
梁汀这一觉睡得很沉,再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嘶了声,记忆回潮。身侧的人似乎还睡着,微微的起床气作祟,梁汀轻踹了他一脚泄愤。
邵逾青皱了皱眉,眼睛还闭着,抓住她手腕,送到嘴边,敷衍地亲了亲,又张开双臂,将人抓进怀里。
他缓缓睁眼,看见小丫头瞪大着眼,显然有很多话说。
邵逾青蹭了蹭她脸颊,嗓音带着晨醒时特有的慵懒,“……完了就翻脸?什么坏毛病。”
梁汀欲言又止,感觉到他的变化。
她想挣开邵逾青的怀抱,但男人即便没用多少力气,也占据绝对压制地位,梁汀动摇不了分毫。她脸红起来,决定改用软的,她彼时的嗓音也带了些慵懒,说话时放轻了些,更显出别样的甜。
“哥哥~”
邵逾青轻笑,声音震荡进梁汀耳朵,“别叫,别勾我。”
梁汀好笑,这个人以前说别这么叫,嫌膈应,现在倒又成了勾引。
不容她多想,邵逾青潮热的气息已经将她紧紧包围,铺天盖地的成年男性的荷尔蒙,掌控着一切,把握着一切。
邵逾青没太弄她,但时间也消磨得这样快。等收拾好,再回到家,已经临近中午。
梁汀在车上全程补觉,下了车,才想起来看一眼手机。其实也没什么消息,只是夏晓韵发来的一些没什么营养的消息。
梁汀一条条往下划,最后是夏晓韵问她想不想出去玩。
「重重,我爸说随便我去哪儿玩,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毕业旅行是当下的潮流,班级群里的同学们也大都计划好要出去,不过梁汀还没想好。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嗯,藏南?或者甘城那边吧,我老早就想去了。」
「挺好的。」
「哎,对了,你昨晚怎么都没回我消息,出去玩啦?」
昨晚?梁汀冷笑,昨晚她哪里有时间看一眼手机?
她到最后百般求饶,可是邵逾青就是不肯,还哄她……
她想起那些,脸又热起来。
梁汀弓起膝盖,又忍不住笑。她知道喜欢邵逾青的女人很多,可是她们都没成功,只有她,她得到了邵逾青的第一次。
这当然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邵逾青送她回来后,接了个电话又出了门,似乎是邵爷爷的电话。梁汀对邵老爷子的印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她清楚邵老爷子对她的印象一定不算好。
要是……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是邵逾青的女朋友,老爷子当然也会知道。他看起来那么不喜欢她……梁汀脑子里冒出了一些豪门玛丽苏的经典操作:卡里有五百万,离开我孙子。
噗……她被自己的脑补逗笑,邵逾青应该不止值五百万吧?
不过,也许根本到不了那一步。因为老爷子只会想,他的孙子只是玩玩而已,并不需要认真。
梁汀掐断思绪,起身伸了个懒腰。
她腰酸腿痛,只觉得这爱做得,运动量真大。如果要减肥,是不是个不错的选择?-
兰姨说老爷子测血压的时候有点高,又非要固执己见,不肯好好休息。她拗不过,只好打电话给邵逾青求助。
这家里,他们俩一老一小两个魔王,也只有彼此能治。
老爷子原本还僵着脸,梗着脖子和邵逾青横,邵逾青也没多说,就拿了根黄瓜坐旁边,悠哉地看他闹腾。最后老爷子先绷不住了,骂他不孝,“你个小兔崽子,是不是就盼着我有点什么事,这世上就没人管你了?”
老爷子不久前才因为身体状况进过一次医院,出院的时候医生说,情况不算太坏,不至于影响太大,但必须注意休息。也是因此,当时老爷子挂在嘴边说自己要死了,要挟邵逾青去相亲。
邵逾青微呻,“我看您身体硬朗得很,还能这么折腾,急什么?”
老爷子被他气得吹眉瞪眼,骂了好些话,骂完了,那口气也消下去,不愿再闹,乖乖地坐下。
邵逾青手里的黄瓜啃完,终于消停,他站起来要走。老爷子见状,道:“你这就要走了?”
邵逾青只说:“我可忙得很。”
“你忙什么?”
邵逾青没回,只是回头扔了个东西给他,老爷子稳稳接住,摊开手掌,看见是串佛珠。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也不信这些,年纪大起来之后,倒是信起来。
人已经走远了,老爷子把佛珠戴上,还和兰姨说:“他怎么有这种空了?”
兰姨知道他心里高兴着呢,只顺着说:“兴许是特意为您去的。”
邵老爷子哼了声,没再说话,只是打开了自己那台老式收音机,听起戏来-
从老爷子那儿回来的路上,邵逾青记挂着家里的小丫头,车都开得快了些。在等红灯的间隙,他认出那家梁汀待过的蛋糕店。
他将车停在蛋糕店附近,下车进店,循着记忆,买了个梁汀喜欢的蛋糕。
梁汀当然惊喜不已,“你不是不爱吃蛋糕吗?难不成是为了庆祝……?”
他是不爱吃,可是有人爱吃。
梁汀已经打开蛋糕盒子,拿下一块巧克力送进嘴里,又听见他问:“庆祝什么?”
梁汀咬着巧克力,“庆祝你……和我的甜蜜第一次?”她及时改口。
邵逾青微眯起眼,显然知道她本来要说的话是什么,他轻扶了扶眼镜,“嗯,值得庆祝。”
梁汀呵呵笑了两句,把切好的蛋糕赶紧塞进他手里,转移话题,“快吃蛋糕啦,尝一口。”
邵逾青显然没那么好打发。
🔒chapter 35
梁汀低着头, 有些心虚,怕邵逾青计较下去。她刚才就是想逞一时口舌之快,并且未遂。手上的蛋糕味道不错, 奶油入口即化,巧克力的甜与奶油的香在她口中交融,梁汀喜欢这种味道。
她低着头,当然看不见邵逾青的动作。邵逾青放下了手里的蛋糕,视线落在梁汀手里的蛋糕上, 虎视眈眈。
梁汀见人很久没动静,抬起头, 正要说话, 她手腕便被人抓住, 原本叉下一块奶油预备送进自己嘴里,就这样喂进他嘴里,并且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梁汀亲手喂他吃的。
梁汀僵住两秒,看见邵逾青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挺不错的。”
梁汀总觉得这一句不是在说蛋糕, 而是在说她。
好在这么一遭之后, 邵逾青显然不再和她计较那个话题。梁汀松了口气,安心吃蛋糕。
他买的蛋糕很大,梁汀吃了一半就吃不下,还剩一半, 邵逾青除了作弄她吃了两口,再没动过, 他不爱吃这些, 显然也指望不上。梁汀想了想, 把剩下的蛋糕收进冰箱。
沙发上慵懒坐着的邵逾青的声音飘过来:“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放假?”
“还要一段时间吧……”梁汀对这些记得不太清楚, 打开手机查阅了一番。原来距离出成绩还有将近二十天。
“这么久?”邵逾青轻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梁汀实在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刚才还怂得像小鸡仔,现在又忍不住想揶揄邵逾青。
“哥哥是不是毕业太久了,完全不记得了?”她眨了眨眼。
邵逾青挑眉,听出了她话里的言外之意,不就是嫌他老吗?
诚然,高考于邵逾青而言,已经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何况对他来说,这件事也并没那么重要,因此记忆实在不够深刻。
梁汀掩嘴低笑了声,怕他又要找麻烦,决定先溜为上。才刚迈开腿,就已经被邵逾青逮住,两个人闹到沙发里。
梁汀处于绝对的占下风,她苦兮兮求饶,“逾青哥哥~”
邵逾青低头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梁汀疼得闭眼,听见他无奈的叹息。
她正要松口气,唇刚微张,便被撬开。带着急切的某种气息,柔软的舌钻入她口腔,扫荡一番,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梁汀大口喘^息,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邵逾青衣领,一双眼中满含迷离,他心满意足退出来,从身后搂住人,没再动。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梁汀耳畔,惹来细碎的痒意,梁汀偏头躲了躲,被邵逾青咬住耳垂,“想去哪儿玩?”
她实在怕腿侧的东西,不再乱动,“唔……”但也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思考,脑子里不住地回忆起某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不知道。”梁汀老实回答,她本来就不知道,现在也没办法思考。
她往沙发边沿挪了挪,实话实说:“邵逾青,你……再抱下去,确定不会……吗?”她含糊掉中间几个词。
邵逾青不给她往外跑的机会,反而搂得更紧,整个人贴上来,也答得很诚实:“会,所以你最好别乱动。”他声音含着笑意,渲染暧^昧。
梁汀心说,分明是他没有自制力,倒像是她的罪名了。
不过她实在不想这么快再来一遭,受不住,真受不住,她现在腿还酸着呢。虽然……还是挺舒服的。
因此梁汀真乖巧起来,和他就这么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邵逾青提了些地方,问她意见。
梁汀每一个都想去,无法做出决定。
既然邵逾青这么问,那就是想带她出去玩的意思吧。她有些走神,小的时候,她跟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家庭条件很一般,维持住温饱后,再没力气想更多,出去玩更是不可能的事。
后来来了梁家,他们一家人倒是时常出去玩,但梁汀作为一个身份尴尬的入侵者,理所当然不被带上。有一回,梁白薇恶作剧一般,主动要带上梁汀一起去玩。一路上,梁白薇全在展示她的优越感,她从小拥有什么,听得梁汀默默翻白眼。再后来,她就不答应梁白薇的这种要求。
但现在,邵逾青要带她出去玩。
梁汀背对着邵逾青,勾了勾唇,往他怀里蹭了蹭。她短暂地,特别喜欢邵逾青。
平时都是有点喜欢邵逾青。
因为梁汀做不出决定,讨论也就不了了之,只好稍后再议。
在此之前,还有一场毕业典礼。
邵城流行毕业典礼,不管是贵族学校还是非贵族学校,每一年送走高三生,都要举行毕业典礼。对毕业典礼的期待,不在于毕业典礼上那些老师们关于未来和过去冠冕堂皇的演讲稿,而在于结束之后,他们班约了老师们一起去饭店吃饭。
好像到了这一天,终于老师们不再高高在上,而成为他们能攀谈和调侃的对象,所有人都很兴奋。当然,不包括梁汀。
梁汀其实不太喜欢这种场合,不过因为她是班里的班花(不知道谁封的),又是第一名,被班长极力邀请。夏晓韵也要来,和梁汀撒娇,梁汀这才答应。
邵逾青问了她一句:“要我陪你一起吗?”
梁汀拒绝:“不要。你会招蜂引蝶,我会不高兴。”她表现得像吃醋,斤斤计较。
邵逾青很满意,挥挥手让司机送她过去-
上回和郑老师的玩笑并没有别人知道,梁汀顺着包厢号找过来,已经来了大半的同学,夏晓韵比她先到,替她占了位置。
看见梁汀,和她招手,“重重,这里。”
夏晓韵坐在朝着门的那边,要绕一下,梁汀走过来,才发现身边是她的前桌。挤进座位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梁汀道歉。
他只冷冷地说了一句:“没事。”
梁汀挑眉,转过头,又见夏晓韵在挤眉弄眼,“重重,我敢打包票,今晚肯定很多人要跟你表白!”
毕竟高中生活已经画上句点,只剩下这最后一点交集,此时不表白,更待何时呢?
梁汀没兴趣,摆弄着碗碟,“别吧,一个个拒绝也挺累的。”
夏晓韵啧了声,又问起邵逾青:“那谁呢?”
梁汀说:“在家呀,他最近都不怎么忙。”
夏晓韵已经知道他们俩同居的事,当时刚知道的时候,脑子里只有震惊。谈恋爱已经很让人震惊,同居就更震惊了。
毕竟邵逾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女人,突然就有了个梁汀,还火速同居了。很难不让人多想。
夏晓韵隐约有点兴奋,“他对你这么好,说不定你们能结婚哎。”嫁给邵逾青,夏晓韵光想一想就要爆炸。
梁汀只笑着反驳:“得了吧。”
夏晓韵也就是这么一说,她只是觉得邵逾青对梁汀真的很好,好像很不一样。不过她们本来就是男人三心二意的产物,很早就见过承诺和爱情的破裂。
夏晓韵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没多久,同学们都到齐,这算是一场谢师宴。
大家都说了很多平常不能说的话,和老师,也和同学们。郑老师作为班主任,当然不可能缺席,他一直格外喜欢梁汀,一直也觉得梁汀不是个需要人操心的孩子,可上一回那个事,又让他不确定了。郑老师想了很久,还是叮嘱了梁汀几句,无非是女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以及一定要有自己的梦想和事业。
梁汀应着,心里有些感动。
后来,如夏晓韵所料,有好些同班的不同班的男生过来找梁汀表白。梁汀通通拒绝,理由千篇一律:对不起,你是个很好的人,但我不喜欢你。
再后来,气氛热起来,大家甚至喝起酒来,夏晓韵和梁汀也在气氛的催使下,跟着喝了几杯。夏晓韵酒量不行,早早醉倒,好在她爸爸亲自过来接她。
那时候已经快散场,梁汀目送夏晓韵离开,同学们也走了大半,热闹突然变得落寞,梁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感伤。她想起夏晓韵的话,在饭店前面的花坛边坐下。
邵逾青对她真好,她也这样觉得。
梁汀脸有些发热,她也喝了几杯,她自认为没醉,不过也有点晕。所以,也有点想念邵逾青。
手机在包里,梁汀拿出来,给邵逾青打电话。
忽然有个人影忽然停在她面前,正是梁汀的前桌。
梁汀愣了一下,问:“有什么事吗?”
前桌看着她的眼神梁汀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想她真的没醉,她很迅速地想起了夏晓韵说过的话,又想起今天那些男生们。
也许夏晓韵是对的。
梁汀费劲地在脑子里想他的名字,好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林正阳。
她已经开始措辞如何拒绝,但没想到,林正阳的开场白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梁汀,我以前喜欢你,你应该知道吧?”他想起在宴席上听见梁汀的那一句漫不经心的话,一个个拒绝也挺累的。那种语气,让他特别不舒服。
“别人的真心,应该值得珍惜。”他留下这么一句后,就走了。
梁汀看着他的背影,先是觉得莫名其妙,他是在指责她吧?好奇怪,她有些恼怒,风慢慢地吹过她脖子,梁汀意识清醒了些,又觉得他的指责没有错。
她的确不珍惜那些情谊,她就是这样的人。
明明是六月,梁汀却觉得,这风快把她的血都要吹凉了。
她终于拨通邵逾青的电话,撒娇一般:“邵逾青,我喝酒了。”
电话那头的人轻嗯了声,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梁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今天好多男的跟我告白。”
她说完,从身前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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