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点,你饿不饿?我弄了些吃的来。”陆小凤端着东西从外面进来。


    陆点侧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这家客栈的住宿条件很好,被褥都是崭新的,温暖柔软,有股太阳晒过的味道。


    昨天晚上他一直在复盘和木道人的决斗。


    木道人不愧是江湖有名的高手,出手前的每一个动作,甚至他的眼神压迫,呼吸的节奏,都值得陆点学习。


    面对木道人时,陆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离死亡这么近。或者说,理智上他很清楚,但是没有真的面对死亡,是感受不到恐惧的。


    不过也有好处,负面情绪没给陆点拖后腿,当时他做出的所有反应,都是最理智权衡的结果。


    如果陆小凤没有出手,他是有时间拿出热武器把木道人轰成灰的,但是在做出那个决定之前,陆点就已经把二人武器的长短做了对比,并且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判断,确定自己可以取胜,放弃了热武器这个选项。


    现在想想,要是没有这些杂乱的思绪,说不定他还不会受伤。


    不过最后的结果都一样,他是不会死的。


    难怪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斗的时候要报出剑的长度,这玩意可太重要了。


    陆点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现在困的不行,根本没听到陆小凤在说什么。


    陆小凤见他没反应,手指伸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陆点拍开他的手,陆小凤又凑了过来。


    陆点含混道:“别闹……”


    “你怎么这么困?”陆小凤往床上一躺,按着陆点的肩膀,把他往外面扒拉,“醒醒,已经晌午了。”


    “再睡会儿。”


    “再睡天都黑了,你不是急着回去吗?”


    “不急。”陆点翻了个身,把被子拽到了头顶。


    陆小凤无奈地摇头,没再催他起来,一个人把饭吃完,到下面找人聊天去了。


    他刚在这间客栈里认识了几个江湖上的朋友,这些人都是从南边过来的。


    叶孤城继位后,增加了对南边的管理,现在很多人都意识到新君来自南海,对那边尤其重视,有些和白云城有仇怨的,提前搬走了。也有一些想和官府示好的,也在往京城跑。


    他们对朝廷上的事格外关注,而且消息灵通,知道不少东西,陆小凤三言两语就打听出来了叶孤城继位后制定的政策,还有近期江湖上的一些大的动向。


    战争还没结束,从前起义的军队都被叶孤城收拢到了一起,没再继续召集兵力。


    彭明侃侃而谈:“他真是走了大运,能被那位看中。”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各个地方的军队分散,想把他们聚集起来很难,就算叶孤城是白云城主,也很难做到这个地步,很明显他是沾了陆点的光。


    “或许叶孤城真的能结束这乱世。”陆小凤说。


    “我说句不好听的,有那位相助,别说是白云城主,换成谁来做,都是顺顺利利的。”说着又是对陆点一阵吹捧。


    比起叶孤城,彭明明显更加尊重陆点。


    陆小凤听着他口中算无遗漏,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人,心里想着把自己裹成一团,在床上翻滚耍赖的人,神情变得柔和。


    “想心上人了?”旁边的汉子看到陆小凤的表情,打趣道。


    心上人……陆小凤回味了一下这个词,大方承认:“对。”


    “哈哈哈哈少年多情,少年多情啊。”彭明拍着陆小凤的肩膀说。


    陆小凤附和了几句,听到彭明说:“要说起感情,曾经比肩的两大剑客,叶城主春风得意,西门吹雪可是颇为不顺啊。”


    旁边的汉子道:“陆小凤向来以侠义著称,江湖中朋友众多,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那可是西门吹雪,我看他真是色令智昏,连命都不要了。”


    陆小凤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彭明说:“谁说不是呢。不过能让西门吹雪那样冷冰冰的人动情,见多识广的陆小凤都把持不住,那位花管家,可真不是个一般人。”


    “书上不是写了吗,花堪折温文尔雅,清润隽秀,举止大方,思维缜密,向来是细心周到。”


    “文绉绉的。”


    “可不是,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蝙蝠公子》已经传阅这么广了?陆小凤摸着胡子。


    “你记性真不错。”彭明说,“我怎么记得书中的陆小凤与叶朝云走得很近,怎么反而跟花堪折混在一起了?”


    陆小凤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干咳了两声:“书上写的东西,怎么能当真?”


    “怎么就当不得真?贤弟没看过《蝙蝠公子》吧?那本书中的人与事都是真的,书里的陆小凰……你的模样倒是与传闻中的陆小凤有几分相似。”


    陆小凤问:“传闻中的陆小凤是什么样子的?”


    “当然是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彭明打量着陆小凤,“你该不会就是陆小凤吧?”


    “当然不是!”陆小凤果断地否认了,他深知流言蜚语并非语言可以澄清,说不定还会随着他的出现,让误会加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提起,等过段时间,江湖中有了新的逸闻,再让西门吹雪和花泽睿澄清事实更为妥当。


    而且他一点都不想和“陆小凰”扯上关系,至少现在不想。


    陆小凤说:“陆小凤正忙着躲避西门吹雪的追杀,我怎么可能是陆小凤呢?”


    “那你这胡子……”


    “巧合,都是巧合。”


    陆小凤陪着彭明聊了一会儿,兴致越来越高,要了几坛子酒,边喝边聊。


    “陆小凤,你交到新朋友了?”陆点从屋里出来,就听到了下面大声说话的声音,他走过来,直接问道。


    彭明闻声看去,见到陆点后呆了一下,友情值达到了5,爱情值涨了1,出现在陆点的好友列表里。


    彭明眉头一跳,看向陆小凤:“你还说自己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讪笑。


    彭明看向陆点:“花堪折?”


    陆点沉默了一下:“不是。”


    陆小凤觉得,彭明看自己的眼神一下子充满了钦佩,虽然没有明说,眼睛里准确无误地表达出了“不愧是陆小凤”这个意思。


    陆点也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陆小凤,等着看他笑话。


    陆小凤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点喊了店小二过来,又添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要了一壶茶,又要了个果盘,饶有兴趣地开始吃瓜。


    陆小凤幽幽看了眼陆点,在彭明的催促下,解释清楚真相。


    陆点用签子插着水果,突然想起来,原著里没提过陆小凤调戏西门吹雪妻子的流言是怎么解决的,不过孙秀青出面,谣言很快就会不攻自破。


    现在的孙秀青还在峨眉派跟着师父修行。


    大行和蒙古打了这么多年,原著中小小的金鹏王朝早就四分五裂,钱财更加难以保存,那位小王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根本翻不起风浪,独孤一鹤他们到现在都活的好好的。


    陆点全程安静地听着,偶尔会和陆小凤有眼神交流。


    彭明最初只是猜测,看清两人之间的氛围后,已经可以确定他们两个就是那种关系!


    被两个喜欢男人的男人环绕,他忽然就不自在起来,他压力倍增,不敢再和陆小凤一起喝酒,随便找了个借口,结账离开了。


    陆小凤说:“你可得帮我澄清,我和花泽睿真的没有关系!”


    “当然。”陆点只是想看陆小凤的笑话,又不是真的想抹黑他。他把瓜分给陆小凤,“你不止跟花泽睿没有关系,跟我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


    陆小凤正要把瓜接过来,就看到陆点俯身,把手上的瓜咬掉了一大块,剩下的部分放到了陆小凤手上。


    陆小凤呆了一下,看到陆点用冷峻的目光注视着他,心头一动,抬手用袖子遮挡,一手按住了陆点的后脑,靠近他,亲了一口。


    他若无其事地放下衣袖,端正做好,另一只手中仍旧拿着带着陆点牙印的瓜,陆小凤吃了一口,“不甜。”


    陆点说:“不甜就别吃。”


    陆小凤道:“你的那块甜。”


    陆点:“不给你。”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吃完饭后退掉房间,继续启程赶路。


    叶孤城登基后事务繁多,没有再前往前线,他虽然有心防备虎斑湾的人,无奈手下能用,且跟陆点没有交集的,很难找得出来,他只能继续派遣方应看与顾惜朝他们前往前线。


    陆点才不会站在叶孤城的角度替他分担烦恼,他这几天一直在练剑,偶尔也会抓陆小凤比试,新解锁的剑法熟练度缓慢增长,距离升级还有很大一块距离,短时间内不太可能提升了。


    陆小凤从周围人的态度,还有陆点的身上发现了一点不寻常,他没有明说,表现得很轻松,陪陆点练剑。


    花了几天时间从幽灵山庄来到北边的军队这里,花泽睿带着人出来迎接,他笑意吟吟,目光扫过陆小凤,落在陆点身上:“主人一路舟车劳顿,实在辛苦了。”


    陆点说:“辛苦的是你。”


    花泽睿大概很久没有睡好觉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带着疲倦,皮肤虽然没有晒黑,被风吹得略显粗糙。


    他要操劳的琐碎杂事很多,人手不够的时候,还会亲自领兵上战场,花泽睿热衷于此,向来不会推脱,虽然劳累,但也在军中积累了不小的威望。


    花泽睿微微一笑:“主人这边请,我已备好热水,随时可以沐浴更衣。”


    陆小凤被他挤到了旁边,“那我呢?”


    花泽睿道:“你想同主人一起?我以为你更想见去找朋友叙旧。”


    “朋友?”


    花泽睿道:“西门吹雪已经在此地停留许久了,不去见见他吗?”


    陆小凤对上他揶揄的微笑,“我算是发现了,你和陆点一样,都爱看我的笑话。”


    花泽睿道:“我自然是要追随主人的。”


    陆小凤说:“我也要沐浴!”


    花泽睿微微一笑:“请随我来吧。”


    陆点道:“西门吹雪过来多久了?他在做什么?”


    他偶尔会切到小号挨个看看,把所有人的情况都掌握好,不过自从杀了木道人,陆点主要在提高本体的剑术,就没怎么关注过其他人那边。


    花泽睿说:“他是七日前来的,过来这几日独自出城,杀了不少蒙古人,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做别的。”


    陆点问:“西门吹雪的剑法有没有精益?”


    陆小凤神情微变,见花泽睿依然温柔沉稳,定了定心思,很快恢复平静。


    花泽睿说:“没有。”


    陆点:“你是怎么想的?”


    西门吹雪的剑法更进一步,他就会抛下感情,成为真正的“剑神”。他的牵挂已经不再是原来的妻儿,而是眼前这个人。


    花泽睿笑着说:“我觉得,无论怎样都很好。”


    陆点道:“我明白了。”


    军中有将士认识陆点,看到他后纷纷向他行礼,他们对陆点的好感很高,也有一些人,因为救命之恩,对他的崇拜近乎狂热。


    只是陆点的性格冷淡强势,就算容貌出众,也让人不敢放肆,他们顺利地来到了花泽睿准备好的住所,这里已经提前备好了水,达到时温度正合适。


    花泽睿准备好沐浴用的东西,安静退了下去。


    陆小凤和陆点相顾无言。


    陆点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便开始宽衣解带。


    陆小凤道:“要不要我去其他房间?”


    陆点说:“随便你。”


    这个语气,陆点又不高兴了。


    陆小凤道:“那就算了,花泽睿已经离开,这里又没有其他人在,还是让我来服侍陆城主吧。”


    陆点摘掉头上的发冠:“不用勉强。”


    “这一路我想了很多。”陆小凤说,“有件事情,我可能一直都想错了。”


    “什么事?”


    “我一直在思考,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有时我会觉得,我是你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有时我又觉得,你随时都可能弃我而去。”


    陆点把衣服丢到了旁边简陋的木头屏风上面,迈步进入浴桶中,温水没过他的胸口,舒缓了身体一的疲惫,“你想明白了吗?”


    陆小凤没有动作,站在他的对面,“是我错了。我从未与男人谈过情,自知多有不足,但是心中仍旧会将你当做女子看待,认为你希望得到的答案,是我为你停留,与你成家。”


    “原来你是在为了这个纠结。”陆点恍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既然选择跟你在一起,当然不会强迫你为了我,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


    “的确是这样,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一点。”


    陆小凤觉得陆点心里没有他,就是因为陆点从来没有为他做出过改变。


    陆点不会为了他放弃拥立叶孤城登基,也不会为他放弃虎斑湾。陆小凤以为,做出改变的会是自己,他又不能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后悔,因此总怕辜负了陆点的情谊。


    毕竟陆点在感情方面格外单纯,一旦分开,也比他这样的浪子伤的更深。


    等他想明白陆点为什么看似深情,却又十分疏离,才明白了,他也无需为了陆点做出那样的改变。


    陆点说:“你纠结的事情好无聊。”


    陆小凤笑着道:“对对对,难怪陆城主总是骂我笨蛋,我可不就是个大笨蛋。”


    陆点问:“其实我很想让你入赘虎斑湾,给你一个家。可是一想到虎斑湾的产业遍布各地,我没有固定的住所,就觉得有没有那个地方,都无所谓了。”


    陆小凤震惊:“入赘?!”


    陆点淡淡地看他一眼:“不然呢?把城主的位置让给你?都是一家人,就不用计较这个了吧?”


    陆小凤道:“话不是这么说的……”


    陆点:“你还洗不洗?”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


    明明他才是身经百战的那个,面对陆点时,竟然像个毛头小子那样紧张。


    “洗!”陆小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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