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并不打算花太多能量在一块垃圾身上。
不值得。
司磊一瞬不瞬盯着许意的操作。
很好, 一开始就用中速。毕竟这段星轨很平，没毛病。
换了他也是这么操作。
只不过，她确定不开光脑吗？
星轨连绵起伏, 这么长一段, 上面的每个点她都记得？
差不多过完这段平缓的星轨，前面是第一个陡降, 一般机甲都会放缓速度。
许意已经能看到那架红木色机甲。
大概是不熟悉伏顿星的星轨, 又或是为了稳妥起见，那架红木色机甲慢下来的速度不止一点点, 而是接近于停滞不前。
许意就在后面看着它一点一点地下降, 它就像在认真地诠释何谓伏顿星。
一伏一顿，再贴切不过。
但这个速度, 跟死老头的嘴皮子功夫, 严重成反比。
如果这不是死老头的正常速度,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他在故意拖时间。
大抵是害怕她对他肆意报复，他二话不说就开跑了。
反正他开着扩声跑一遍伏顿星就完事了, 又没规定他多少时间内跑完，根本没有任何压力。
不过是有一丁点丢脸罢了。
许意心想, 死老头的日子可能太顺了, 自己恶心完别人，完了以为这世界对他充满爱与善意。
愿赌就要服输, 哪有这么多侥幸？
谁也不是傻子。
他这第一个陡降就用了这么久, 等真的走完一遍伏顿星, 填埋区早都满了，收不下他了。
许意抿了下唇，突然加速。
后头小舱位的司磊一怔。
这是个陡降，她不减速就算了，反而加速？
然后，机甲突然往下坠。
就像本来在正常飞行的鸟，突遇气流漩涡，被狠狠地吸进去。
是速度太快失控了吗？
司磊顿生一种失重坠落感，跟军校做紧急跳落特训似的，他下意识就要去抽逃生舱里放的紧急降落装备。
然而他看到反射镜里的许意，神色淡定，她平静得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似乎这样的操作，再平常不过。
司磊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那句“怎么回事”咽回去，同时坐直了身体。
这不是特训，他也不是在他的259上面。
他此时正坐在一架257上，看别人操控机甲。
司磊迅速把呼吸调整过来，谁知他又看到难以置信的一幕。
许意的手在做什么？
她什么也没做。
这么近的距离，他没有看错。继加速之后，她的手完全离开操控台，也就是说，她现在是零操控状态，任由机甲坠落。
司磊：瓦特？
等等，自由落体这个操作，他们不是没有练过。
但是几乎不会用在这种起伏不定的星轨上，而且陡升陡降的幅度太大，异常危险。
但是许意不光这么做了，她还…稳如老狗。
这意味着，像这样的操作，她根本就做了无数遍。
司磊的脑子有一瞬间停摆，耳边只剩下嗡嗡的声音。
这才第一个陡降，他得把紧悬的心咽回去才是。
别整得自己像没见过大场面的愣头青一样。
司磊重新定了定心神。
嗯，这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不过是一个分神，机甲已降到最低点。
他下意识瞄了眼时间，心情难以言喻。
足足比他快了一倍。
他的身体紧绷，但舱位的逼仄根本不是主要原因。看前面那个人操控机甲才是。
他恨不得多长几双眼，就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来了。紧接着就是陡升。
几乎是在机甲踮地的同一时间，许意切换旋转模式，速度未减，机甲像蹲伏起跳一样，旋转着飞升，有种挣脱牢笼的疯狂。
司磊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堵了一块铁。
他的身体在颤抖，根本控制不住似的，随着机甲的运动而颤抖，那股头顶凝聚着气旋迸出去的感觉，好像用尽毕生力气一样。
很刺激，很恐怖，但是也像，身体被掏空。
一滴汗从他的额角滑下来，他甚至抬不起手去擦。
因为他的手臂在微微酸胀，是身体过于紧绷的原因。当然，舱位小在这时候可以作为他最大的掩饰。
司磊的心跳，快得如同机甲的速度。
他怀疑再快一点，可能要跳停了。
可更刺激的现在才开始。
因为许意突然开了传声，对准落在后面的红木色机甲放话：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红木色机甲上的老头吓个半死。
刚才光脑播报那架257快撞到他时，他整个人都快昏过去。
他以为道歉就完事，哪里会想到外卖仔竟然追上来了。
所以，外卖仔真正想做的是，撞毁他的机甲？
老头出了一身的冷汗，那架257传声给他后，他看到257的机甲头上放了一把高频星矿石冲击钻。
他的脸一白，几乎操控不住机甲。
257传声：刚才你儿子让我六架机甲，我让你七架机甲。现在开始，用力跑，不要让我抓到。
抓到一次我刮你机甲一次。用这把星矿石冲击钻。
老头腿都软了。他用的是星矿石条，外卖仔用的是星矿石冲击钻，还是高频的，就是他的机甲有257的三倍厚，也扛不住这一钻下去啊。
更别说要是多来几钻，他可以直接埋在顿伏星。
老头也打开传声，几乎是求饶：可我都要赔你一千星币了，又答应开着道歉的扩声跑一遍伏顿星，也差不多了吧？
257的回应是：我没跟你说过，这就算完事。一架破257，又让了你七架机甲，你没有信心吗？
还有，你自己不是说过吗，不小心蹭到几下，修259五百星币都不用。
老头：我……
257传声：别废话。开始吧。
老头还没缓过来，就看到那架257气势汹汹地冲过来，那把冲击钻如同地狱来的斧头，他连多看一眼都揪心。
不能被抓到，就是死也要死在别人手里，绝对不能死在外卖仔手上。
老头开始不顾一切地加速，有多快开多快。
许意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前面的机甲，嘴里数着：“一…二…三”，一直数到七，机甲开始加速，旋转带起的气流，跟飓风过境。
司磊：眼睛有点看不过来，身体好像悬空了一样。
这个速度，明显比刚才快，像用力把人甩掷出去又捞回来，如果说脑子还能思考的话，那么大抵只有一个想法，头快断了。
不知这种头快断掉的时间持续了多久，司磊双手握拳，仍然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像是被拼接的积木，随时有被拆开的危险。
此时他才发现，他的意志力真的很不错。
至少，他没有吐，也没有吭过一声。
总算熬到机甲减速，停下。
司磊的意识在涣散的边缘，还记得去看一眼所处的位置和时间。
这是第三个陡升的最高点。用时大概是他走一个陡升加一个陡降的时间。
司磊连叹气都觉得难受，为什么感觉过了很久很久的样子？
他好像经历了回炉重造一样。
他连目光都带了一点呆滞。
不过，他猜到许意要做什么。
银灰色257关闭了所有灯光，静静地停在这里，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的那一瞬间。
许意单手支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在司磊看来，她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如果不是知道她才二十岁，他会以为，这是个经历过沧海桑田、有很多故事的人。
可她操控起机甲来，根本就让人热血亢奋到死。
为什么两种感觉放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一点也不矛盾？
好奇怪。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猎物登场。
那架红木色机甲，在奋力地飞升。
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忽然眼前亮如白昼，一架银灰色的257像天神般降临。
不，这不是天神，是地狱使者。
老头眼眶都要裂开来，光脑明明就没有播报，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开传声的时候甚至误操作成扩声：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看到257，我滚，我滚得远远的。
那架257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倒是老头颤抖的声音传遍整条星轨。
所有人：这应该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了，听起来有种屁滚尿流的恐惧感。
乔让：老头被那架257怎么了？很不对劲。
乔让叫人把感应系统的实时画面打开。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既粗暴又直接的一幕。
那架被称为老古董的257，突然毫无预警地冲向红木色机甲，速度之快，绝对能将红木色机甲撞毁。因为257占尽了上风，它在最高点，而红木色机甲在它下面。
所有人都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这是最惨烈的报复。
乔让跟疯了一样嘶吼：“不！”
他刚才应该跟上去的，不管如何都要阻止那架257，那个外卖仔根本就是个疯子。
然而，意料之中的巨大的撞击声并没有出现。
反而出现了一阵尖锐的，但是并不算很响的奇异之声。
画面一闪，那架257已经从红木色机甲旁边掠过。
红木色机甲还是在原来的位置上，什么变化都没有，只除了机甲壁上多了一个严重凹下去的口子，接近被击穿的样子。
老头惊魂未定，刚才那一瞬，机甲晃了一下，他以为他跟着机甲一起坠落了。
原来，他还在。
只是靠近他驾驶位的机甲壁上，被钻出一个大口子。
他浑身的力气已经被抽走了，再也操控不下去。
要不，让那架257泄恨吧，怎么来都行，总比他受这个煎熬强。
老头还是以为自己开的传声：我认怂了，行吗？你想怎么报复我的机甲都行，我绝不会追究，哪怕你砸了它都行。
整条星轨又一次听到老头的求饶。
乔让：老头快撑不住了。那架257，实在可恶。
然而，257迟迟才给出答复，并且是扩声：说好让你七架机甲的，为了尊重你，我不会放水。
继续，走到终点。
所有人：老头好像快断气了，还能撑到终点吗？
乔让死死捏着拳头。走到终点这四个字，不止是给老头的警告，也是对他的讽刺。
真他妈的搞笑，搞笑透了！
其他人怎么想，司磊无暇顾及。还在257上面的他，终于偷得这一口气喘息。
刚才那个角度，他看到她是怎么操控的。
手离操控台，只用辅助器拉开一个不大的角度，斜着从那架红木色机甲旁边闪过，让257机甲头的冲击钻正好对准对方的机甲壁，来了第一击。
有种手起刀落的利落感，也很痛快。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后面还会有好几波这样的重击。
像他曾经在作战空间的对战一样。
然而实际情况是，这把星矿石冲击钻，如无意外应该是许意自己焊上去的，在对战的武器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她偏偏就杀出了不一样的气势。
司磊想笑，但他实在笑不出来。他浑身都很酸。
而离终点，还有一大段。
虽然很不应该，但他还是想到了那句话：惹什么千万别惹女人。
特别是开257，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快的女人。
作者有话说：
司磊有了新的感悟，要尊重对手，特别是异性对手。
有很多话想对大家说哈，不过我今天事情太多，说不过来。
留言我都会看的。晚安。感谢在2022-05-05 00:25:39~2022-05-06 01:04: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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