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仔细看了好一阵子, 才发现那银灰色的目标。
它已经走到最后一个关卡。
但它有点奇怪，好像害怕被人发现似的，它没走赛道中间, 而是走赛道的边边。
罗赛已经彻底猜不出来它会怎么跑。
不说他，连韩克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最后一关，是所有考验的集合。
它由十几个大小不一的立体圆环, 各自在做不规则的运动, 组合成一整个空间，要求机甲通过这个空间时, 零触碰、无停顿、一次到底。
它模拟的是动态的星际运动环境, 若想顺利通过这一关，抗阻碍、速度、反应、判断力、操控技巧, 缺一不可。
这是刹凡星军用基地设置赛道以来, 最难攻破的一关。
已经有七成接近作战空间的考验。
光是那些圆环的不规则运动，就已经叫人眼花缭乱, 转的, 摆的, 晃动的，上下打桩的，随便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有难度, 集合在一块，群魔乱舞。
假如前面的关卡偷得不少时间, 那么这最后一关就可以慢下来, 稳中求胜。
只要不出差错走完，先保证通关, 再谈速度。
但是, 这是对一般人而言。
许意和她的257, 貌似从来不走寻常路。
罗赛：“前辈，你觉得它完成赛道用时多少？”
韩克蹙了下眉说：“向来赛道的设置以一星秒为基准线，一星秒内的可算是优中之优。你当时的成绩应该不超过一星秒？”
罗赛称是，“刚好一星秒。”
韩克：“嗯。那么我猜，这架257会在1.2星秒左右完成全赛道。”
罗赛微愣，“用时反而多了？可它前面几关已经录得最快记录。”
韩克眼中带笑，“你看它像用力闯关的样子吗？最后一关它甚至一直在边上磨蹭不走。”
罗赛又是好笑又是无语。
换言之，257通过赛道的用时，必须减去它磨蹭的时间，才算真正成绩。
韩克突然打了个响指，“它动了。”
罗赛定睛一看，只见那架257也不改位置，就直接在赛道的边边进入这个“星群空间”。
本以为它会稳扎稳打，各个击破，反正它在前面几关已经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到了最后一关，即便它用低速通过，总成绩也不会差。
然而，罗赛的想法只能代表他自己。
代表不了那架257。
它又加速了。
没错，它从刚才的磨磨蹭蹭直接加到超高速，然后沿着几个圆环的外围做包围式飞行。
罗赛倒抽口凉气，这样不行！
它肯定会碰撞到其中的圆环，毕竟这些圆环的运动出奇不意，就是为了阻挡机甲的通关。
257怎么会选择这样的路径？
明明一个个来，稳着发挥就走完整个赛道了。
罗赛不无可惜地闭上眼，等待着感应系统发出犯规的指示，然后将257淘汰出局。
如果不是许意故意这么做，这大概是个低级错误。
可是，罗赛没等来感应系统的发声，反而听到旁边的韩前辈在喃喃地数着什么。
罗赛睁眼，那架257竟然通过了半个星群空间！
这意味着，剩下的那半个空间，根本不足挂齿。而它即将到达终点，一切就要结束。
罗赛的心怦怦怦地跳得急促，比他自己通过作战空间还有紧张。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
他完全看不明白，许意和她的257是怎么通过这半个空间的。
257正在通过剩下的半个空间，罗赛只看到那个银灰色目标，似乎在走既定的角度和路径。
它又加了一次速，就像是走出了感觉，不想浪费时间，想一口气走完。
然后，它做到了。
钟声骤然响起，感应系统的播报响彻整条赛道：恭喜完成赛道挑战。本次挑战，用时1.1星秒，刷新全赛道用时纪录，刷新所用机甲纪录，刷新全赛道单项关卡最快纪录，刷新通过关卡路径纪录，刷新……
罗赛终于体会许意之前说的那句话“感应太多，听得耳鸣”。
这一连串的播报，脑子慢一点都跟不上。
用时1.1星秒，跟韩克前辈的预料差不多。
韩克前辈顺便在旁边提醒：“不算它磨蹭的话，1星秒吧。可能0.95星秒也说得过去。”
“不过，那架破机甲连成绩也不看，早就跑了。”
罗赛一个怔愣，赛道上果真没了257的影子。
他突然反应过来，它刚才磨磨蹭蹭，估计不是在研究怎么通过最后一个关卡，而是为了通过之后溜之大吉。
毕竟在赛道的边边，随时说走就走。
韩克边叹气边摇头，“军长，你的用心，那人体会不到。跑这么快，大概是怕你叫他赔偿赛道损坏。”
罗赛：“……”推理合情合理。
高速转盘可不就是坏了。
韩克耸耸肩，“这怎么办呢？”
罗赛镇定得很，“我赔。”
罗赛：“对了，前辈，它在最后一关的跑法……”
韩克：“我也看不懂，不如去主控室看看？”
两人正要去主控室，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们走来。
是联邦军校最严厉的教官，如今的训导主任曹正。
他向罗赛敬了礼，又面向韩克，“聊几句？”
罗赛先去主控室，他们二人就在观众席聊了起来。
曹正：“刚才过赛道那架257，你带的？”
韩克无声笑笑，“怎么就是我带的了？”
曹正：“又快又另类。就像那个人。”
韩克不作声了。
曹正拍拍他的肩膀，“老韩，没人希望发生那样的事。”
韩克：“我知道。你这次让我过来，有什么事？”
曹正：“想你带两个人，狄修，叶明昊。”
韩克没有任何犹豫，“不带。”
曹正：“老韩，他们真的很优秀。”
韩克突然露出个深意的笑，“我有想带的人了。”
曹正一愣，“刚才那架257？”
韩克：“你看到了，很秀吧？”
曹正：“……你好歹让人从258开始。”
韩克愁怅得很，“不是我让的。那小子又傻又迟钝，未必肯让我带。”
曹正不知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老韩的意思是，那架257无师自通，他没理解错吧。
这样的速度，这样的赛道纪录，要是再有个师傅带一带，得牛成什么样子。
但现实也很残酷，老韩想带，人家未必肯。
所以说磁场这东西，另类的才能吸引到更另类的。天才和白痴，一线之差。
韩克去了主控室，见罗赛静静地在思考什么，他随口问：“军长找到答案了吗？”
罗赛点头。
空中屏幕中的画面，被定格在赛道最后关卡。那架257，在星群空间里看起来那么小，那么不起眼。
可它是第一个一次到底通过星群空间的。
并且是第一次跑就通过。该叫天赋异禀吗？
罗赛跟韩克解释：“257根本没想过一个个地去通过这些立体圆环。它是趁几个圆环运动挤压在一块时，以六边形路径过关的。”
韩克惊得话都说不出来，六边形！
最直白的理解是，那架257将这些圆环当成了一个个水泡，当它们运动得无限靠近甚至扎堆时，很自然形成六边形。
这是最稳固的形状。
257便趁圆环挤压扎堆时，争取到通过的时间。它直接走六边形，这比起逐个击破快多了。
十几个圆环，大致能形成四到五个六边形，257连衔接都不用多想，顺着这些六边形走，就能到达终点。
它唯一需要做的两点是，一瞄准同时靠近的几个立体圆环；二以足够快的速度通过刚形成的六边形，以防这些圆环分开后对它造成的阻碍。
韩克被震得里焦外嫩。
“这种傻子，大概全星际没有几个。”
为什么叫他傻子呢，那是因为这么留意生活，并且受到生活启发开机甲的人，几乎绝种了。
现在的机甲，只要打开光脑，连一条虫都能操控，哪里需要有判断力这种东西？
更不要说动脑子了，全部是傻瓜式操作，反正撞了也不会死，安全装置的级别越来越高，完全能让星民倚仗。
罗赛还在想他的心事。
如果没有亲眼看过257通过赛道，没有掌握过它的实时数据，那么许意的拒绝，他最多失落一阵子，再想办法去说服也就是了。
可现在，他见识过了，就更加不想让这颗沧海遗珠走掉。
完全就是为军校而设。
明明就优秀到毫无争议。
为什么偏偏就拒绝加入军校？
罗赛：“韩前辈，你觉得体能会是拒绝加入军校的主要理由吗？”
韩克显然没缓过神来。
军长果然想让那小子加入军校。但是那小子拒绝了！
哎，他就知道，他的直觉强得一逼。
要不然也不会被那小子刺激了好几回。
韩克沉吟了一会儿说：“不管是什么理由，他不愿意你也强迫不了。”
罗赛：“我会觉得可惜和遗憾。也不想放弃。”
韩克：“可那小子，就跟他的257一样，看着不咋的，却异常顽固。”
罗赛叹气，“前辈，许意，是女孩子。”
韩克差点咬到舌头，“女孩子？开257快到吓死人的女孩子？我嘞个去！虎成这样！”
罗赛：“军校的女生十分优秀。”
韩克：“我知道，但她们都不是开257的，并且不是人人会拆257。”
罗赛：“前辈有什么办法说服她吗？”
韩克抿了下唇，才意味不明地说：“还能怎么着，你试着诱惑一下？”
罗赛：“嗯？”
韩克指了条挺笋的路子，“先用机甲零配件，再用机甲，要是都不行，那大概你本人上，也没辙了。”
罗赛眉头皱得死紧，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作者有话说：
韩克大叔，你邪恶了喂，这什么虎狼之词？
大叔也很愁，想带个人吧，人家只当他二手摊的档主，整天吹牛啤。
小姐姐最后那一下赶紧溜，没别的，就是怕赔钱哈。
晚安咯，明天见。
等我加满能量，看看能不能调整回来，哎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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