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没说话, 漆黑深邃的眼瞳移向眼角看向许彤，无声的凝视像黏腻的沼泽让人喘不过气，许彤这才发现陈薇并没有秋柔云形容的那么好说话。
即使陈薇一句话也不说, 依旧让她后知后觉的感到害怕，有那么一瞬间, 她甚至觉得陈薇是那种会突然悄无声息抹断她脖子的那种人。
如果陈薇这时候反驳她，又或者是对她冷嘲热讽, 那许彤就有理由列举出一条又一条的例子和原因, 全方位从各个角度打击对方。
严格来说, 其实也不叫打击，只是陈诉事实。
许彤担心陈薇会一个不爽站起来甩她巴掌，犹豫片刻站在离陈薇远一点的地方，又等了会儿都没见陈薇说话, 一直提起的心脏就又悄悄松落, 觉得陈薇可能就是长的漂亮了点, 看着有些高冷凶狠, 实际上和其他女生也没什么区别，和以前也还是一样, 是个只能靠家里的享乐草包。
她垂着眼，是平常打量人的不屑目光，只用余光看人。
“我记得初中你们两个虽然是同个学校, 但是不在一个班级……也就是后来你们成了邻居稍微熟悉以后, 上高中才死皮赖脸要来我们班的？”许彤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嗤笑，“最后还是家里给捐了楼才进的班里。”
陈薇依旧没说话，她掀起眼皮看了许彤一眼, 语调冷淡：“想说什么？”
陈薇不搭理还好, 一开口许彤就觉得战斗意志上来, 说起话也越发有力量：“以前的事重复提也确实没意思，但你想让我说小秋的‘优秀’，那确实太多了。”
作为校内风云人物，那些各种头衔都不用再说，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发光体，不管是从外在荣誉还是家庭背景，是随便拎出去一个都会让人觉得赞叹优秀的程度。那些学生代表和社媒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小奖拿个遍，参加过的展比别人看过的还多，不管是出名的还是籍籍无名的，都爱说自己是秋柔云的挚友。
“如果说这个世界是一部小说，那她就是天生的主角。”
许彤感慨一句，陈薇目光微动，依旧没有说话，于是许彤继续抒发情感：“刚成年能做什么？像我们这个圈子的人能做的也有很多，但无非就是在社交上更优于普通人，获得更多的知名度，通过各种方式渠道进入更高层次的圈子，好为以后的事业或者家族拓展人脉。”
“稍微差一点，我们念的大学又会差点哪儿去？大学里的那些潜力股在未来有一天也可能会帮上忙，况且像我们这些人也不会局限在国内。”
许彤拍拍陈薇的肩膀：“好好珍惜现在大家还以同学身份的聚会吧，以后要是再见面，其他同学身上贴满各种优秀发光的标签，而你还是个一事无成的‘富二代’，希望到时你还能安慰自己平凡可贵。”
似乎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也许有优越感，但这份优越感平时很少会体现出来，只是在一个对比下，许彤忽然就觉得心态平衡了很多，她勾唇笑了笑，觉得陈薇这会儿看着也不碍眼了，只觉得她有点可怜。
“不说和小秋对比，你就和其他人对比，你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吗？背景，还是你这个人？”许彤站姿放松，轻轻靠着后面的桌子，双手环抱居高临下地俯视陈薇，“你是不是觉得，还是有挺多人喜欢你的？”
“这也确实是事实，但他们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还是喜欢你的脸，又或者是你背后的陈家，你想过这些吗？”许彤自认为已经看穿这份喜欢背后的肤浅，忽然觉得这样针对陈薇也没什么意思，她松开双手插进裤兜，耸了耸肩：“人都有慕强的心理，现在小秋喜欢你只是因为一时的荷尔蒙，等到以后想要再维持这单薄的喜欢，就需要一方竭力去维护，甚至放下自我。”
“当她去往的天空更加宽阔，认识的人更多的时候，你在她眼里也就不再具有任何吸引力，没有人能接受另一半的碌碌无为。你眼里的‘爱情’，在以后她的眼里，也终究会变成曾经的不成熟不懂事，这才是真正击碎你们感情的利刃。”
许彤扯了下嘴角，秋柔云不在，她连假笑都觉得多余，漫不经心地站直身体离开。
“毕竟结婚都还有离婚的，你说对吧？”
从头到尾陈薇都只说过一句话，她冷硬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话太少，透露的情绪也太少，不过许彤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管如何，相信她那些话对陈薇来说肯定是有影响的。而且自己的判断也一定是对的，像秋柔云这种不断要求自己的人，真的能接受另一伴一辈子的“平庸”吗？
抛却陈家带给陈薇的背景光环，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个闪光点，连班上最普通的学生都比不上。
哦对，她还有一张脸。
但仅靠浅薄皮囊的喜欢，也会同样因为皮囊和浅薄而失去这份喜欢。
如果要说许彤是背后挑拨离间的小人，那可不一定，她只是将事实以更加残忍的口吻说出来了而已，即便她现在不说，两个人未来也一样会遇到这样的问题。
没一会儿，秋柔云就和许彤、刘悦有说有笑地从卫生间的方向走过来，当看到陈薇还在原地等自己后，秋柔云又对两人说了什么，便和对方分别，转而朝陈薇走过来。
许彤走前意味深长地看过陈薇一眼，又扬声对秋柔云道：“下个月舒扬的音乐会你一定要来，你不是挺喜欢舒扬的吗？这些票都是我好不容易抢到的。”
秋柔云眼睛明亮，如同正在发光的星辰，她略显矜持地点点头：“会的，到时候我和薇薇会去F国的。”
许彤笑：“那就一言为定。”
旁边的刘悦眼里满是羡慕，但为了一场音乐会花那么多钱，还要办签证出国订酒店这些，最后压力还是压在父母身上，虽然她已经靠自己拿到的奖学金分担了很大一部分的压力，最终还是舍不得，也去不了。
“你们去过就当我也去过了。”
刘悦笑着说，脸上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平衡和自卑。
陈薇坐在离三人远远的木制长椅上，幽深的目光如同一把穿过时间隧道的钥匙，她清晰地看到也听到，三个人口中说的只是一场音乐会，冥冥之中她却像是看到三个人未来的人生轨迹。
在她们还天真以为只是讨论了一次简单随意的行程，实际上已经是在分道扬镳。
她见过太多走出县城的人再也没回来过，被留下来的人终其一生都被困囿在原地。
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当下现在每一个无心之举会不会也在以后，无声无息地命中自己。
许彤和刘悦一起离开，许彤的目光复杂中掺杂有怜悯，刘悦则是面带揶揄，满脸“我们都懂”的深情，很快就拉着许彤离开。
秋柔云朝陈薇走过来，随口说起许彤过来找她的事，说是早就给她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本来很以为差点就送不出去了，其中还有其他同学准备的，她后来才知道，这群人是打算再给她“补”一个。
关于秋柔云休学这段时间说法有很多，很大一部分都认为秋柔云是出国深造，也有一部分说在别的地方看到过秋柔云，说她其实没有出国。
在另一个圈子的流言蜚语，匪夷所思的并没有人讨论。
秋柔云惊讶之余点头同意，神情有些复杂：“还挺……”
她没有说完，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到。人生是同样需要阅历的，光靠别人嘴巴说和纸上看到的还远远不够，只有切身体会以后，才会懂得这份友情的珍贵。
秋柔云很清晰地知道，这份友情只适合保存在回忆里，因为当那群同学知道她和唐震的传闻后，就不会再用现在这种眼神看待她。而另一部分也会因为利益不一定会疏远她。
话没说完，陈薇已经看出她的意思：“我先订房间。”
其实回去也无所谓，来回都有司机接送，况且景市治安很好，并不担心路上会有什么事。路程远也没关系，晚上车少闭上眼休息一会儿，也能很快回去。
秋柔云复杂的神色很快收敛起来，对陈薇低眸浅笑：“那我们先过去吧。”其实她倒不觉得有需要在这边酒店留宿，只是以防万一。
说是在毕业聚会之余又给秋柔云补一个生日蛋糕，所有人情绪都很高昂，先前本来是准备瞒着给秋柔云一个惊喜的，但没想到许彤竟然会提前告诉秋柔云，于是一群人只能提前开始轰轰烈烈布置包厢。
看起来大家为秋柔云补生日兴致非常高，几乎都不需要秋柔云做些什么，但不知道是不是看陈薇心里不爽，又或者是出于别的目的，这群人也没少使唤陈薇。
只要陈薇想要撂挑子，这群人就会搬出“你不想给秋柔云亲手布置她的生日吗”，虽说陈薇和家里人都给秋柔云举办过生日，但一想到这么一大群人，也代表秋柔云过去的一段美好回忆，似乎也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和这一群人太过计较。
这群人也还算是有分寸，捉弄人也没有太过分的，也可能是顾忌秋柔云心情，对陈薇最多是小事上刁难一下。
至少这群人是这么想的，只是当陈薇走神直接用打气筒打爆一个气球后，一个个子有些高挑的女生立马出声指责陈薇，她翻白眼语气不耐道：“怎么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不会是故意的吧？”
她声音不大不小，周围嘻嘻哈哈的人听见了也当没听见，没有一个人要搭理解围的意思。
都是一个班的，身份差距就算有但也不算太大，里面还有一些以前本来就看不起陈薇的，如果不是陈薇和秋柔云走得近，平时他们都不会多给陈薇一个眼神。
现在有人想给陈薇难堪，其他人也不会阻止，看似在各忙各的，实则都在偷偷观察，他们不介意在陈薇“反抗”的时候再扔一块石头。
只是陈薇的确是比以前漂亮很多，哪怕她只是坐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做那没有人愿意做的打气球的活儿，依旧有不少人在偷偷看她，还有人想要拿出手机拍几张照片。
和秋柔云一样，陈薇在学校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对比那些流传在论坛的神图来说，陈薇本人已经越发漂亮，也越发高冷。有人找她说话，陈薇也依旧是爱答不理的样子，偏偏找她搭话的人只听到她说一两句话就心满意足了。
而另一部分在暗中观察的则越发心里不满，陈薇凭什么站在秋柔云身边，除了一张脸和投个好胎以外，又有哪一点配得上秋柔云的？
听到那女生冷声嘲讽，陈薇将打爆的气球随手扔到垃圾桶里，掀起眼皮不冷不淡地朝那女生看了一眼。
陈薇没做过的事情太多，做过的事也太多，只是打气球而已，对她来说还算不上侮辱。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来这边太久，以至于她也开始渐渐把自己当个人了，换做以前别人说这种话，没人罩的直接当面把人打一顿；有人罩的，那就私底下偷偷找机会套麻袋把人打一顿。
现在，她连这女生是谁都不知道，背后又是哪个大家族更是一无所知，但不妨碍她现在就把人教训。
说实在的，不用瞻前顾后地教训人，这种滋味确实让人很难放手，如果就这样“回去”，想来她肯定很快也会死在某次和别的势力交火中，也可能是在经过某条无人小巷的时候，莫名其妙就“失踪”了。
她见过太多这样“失踪”的人，也无法保证下一次失踪的会不会是“她”。
想到这里，陈薇忽然又觉得一切怪没意思的，手里的打气筒被扔到地上翻滚两三下终于停住，那一小袋的气球被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被压下去的塑料袋声响。
当陈薇这样做的时候，先前还在嘻嘻哈哈、各聊各的人终于停下他们的动作，全都看向陈薇，也不知道是想看陈薇发脾气，还是看陈薇委屈服软。总之，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都在等陈薇的反应。
陈薇坐的位置是这群人临时找出来的一个独凳，刻意放在沙发对面，就像摆明各自立场一般。陈薇坐下的时候没说什么，被分配打气球的时候也是一句话都没说就接受了，于是让这样人产生一种她很好欺负的错觉。
这会儿陈薇坐在凳子上没说话，伸长腿，气定神闲地看着众人，唇角轻勾，若有似无地笑了下。
坐在对面的人情不自禁感到一阵害怕，被裹挟着的刘悦这会儿终于察觉到不对，先前她也问过，让陈薇一个人来打气球是不是不太好，被这群人以“陈薇不是什么都没说吗”给堵回去。
后面刘悦说她可以和陈薇一起，又被另外的人给拉走。
先前还只是觉得奇怪，那么现在刘悦终于发觉不对劲的地方，他们班的氛围不说特别好，但这种泾渭分明的立场还是非常少见的，印象中每个同学都很和气。更别提霸凌的事，她在这里念了三年书，哪怕是隔壁班有，他们班也是没有的。
刘悦莫名感到紧张，她咽了咽口水，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是我来吧，反正我也没事干，我打气球还挺在行的。”
她刚要往陈薇这边走，就猛地被人拉得失力重又坐到沙发上。
拉她的人声音冷冷的：“需要你去？”
刘悦尴尬笑了笑：“都是同学，谁做都一样……”
话说到一半，拉她的人嗤一声笑出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坐在对面的陈薇忽然就站起来了，吓得坐在沙发上的一群人如临大敌似的往后缩了缩，似乎觉得被陈薇一个动作吓成这样很没面子，又很快坐直身体。
陈薇倒是没说什么话，她只是扫了这群人一眼：“气球你们自己打，爱搞不搞。”
反正她是没兴趣和这群人打嘴仗，如果有人能在这时候跳出来，她倒是能顺势把人给打一顿。这里好像和她以前的世界也没什么区别，虽然这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知道的事。
陈薇转身就走，她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不冷不淡，和谁都说不上亲近。
以前和秋柔云关系好的时候，给人感觉也没那么的生人勿近，只是有半个多月没见，再见面时，其他人都还一身学生气，陈薇却犹如脱胎换骨一样。如果不是她实打实地和他们同窗三年，这些人还真不敢相信面前的是陈薇，更像是小说里金盆洗手的□□老大，又像只存在历史上的黑手党教父。
她不说话时就隐匿于黑暗中，存在感低得可怕，可当她站起来时，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关注她，警惕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感觉到诚惶诚恐，仿佛这个包厢里的所有人都是陈薇说了算。
之前还存有想要找事的人都要歇了这心思，甚至不敢再萌生阴陈薇一手的想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陈薇站起来走到门口，她动作随性又潇洒，拉开门的时候不带一点犹豫，仿佛被她抛在身后的都是不值得她看一眼的垃圾。
当门被拉开到一半，一个被团成一团的废纸直接砸在陈薇背后。
力道不大，侮辱性极强。
陈薇回头，坐在沙发上的一群人仿佛被吓傻了一般，下意识集体摇了摇头，几乎异口同声道：“不是我。”
目光从沙发扫到对面，是先前冷声嘲讽的那个女生，对方抬了抬下巴：“是我，怎么了？要不要哭着给你姐姐告状，是不是还要‘天凉王破’？”
陈薇挑眉，她对这个女生其实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也是班上的，家境很优渥。
王琪冷冷地看着陈薇，见她不出声又继续道：“你除了靠家里人，你还有什么用？去给秋柔云告状？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废物，没有陈家，没有秋柔云，你就是地上的一滩烂泥，你根本就配不上任何人，也就比投胎技术好一点。”
“我说你打个气球都打不好，有哪一句是说错了？”王琪面无表情地盯着陈薇，像是要证明自己说的话，她走过去捡起丢在地上的打气筒和那袋气球，随手将气球口插在气筒上，一边压气一边道：“多说一句话就是在欺负你，你是不是就是这样以为的？”
将气球打好，王琪给气球扎紧往前扔到陈薇面前，她冷笑一声：“你问问身边人，有哪一个是真心觉得你和秋柔云般配的？”
“既然做不好，那就滚吧。”王琪说着，又拿出另一个气球打气。
陈薇眯了眯眼，笑了下：“说完了？”
王琪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陈薇转身把门关好朝王琪这边走：“你说完就该轮到我了。”
在王琪还没反应过来，陈薇已经将先前砸在她身上的那团废纸给用力扣在王琪脑袋上，伸手掐着人后颈按在地上，在其他人惊呼想要过来拦住的时候，又将一个气球塞到王琪嘴里：“这么喜欢吹气球？这么喜欢砸人？喜欢CPU？要不要我帮你CPU个够？”
“对，我就是投胎技术好，你要是不服气就去cpu王家，让王家业绩超过陈家。就是脸长得好，你嫉妒你去整容啊，你看秋柔云会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喜欢你。”
其他人已经从沙发那边冲过来，七手八脚地想要将陈薇给拉开，却在这时候发现陈薇力气大得可怕，王琪脸被压在地上根本动不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
“不是喜欢在沙发上看吗？怎么，你们也想过来吹气球？”陈薇扭头扫一眼过来想要帮忙的人，她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人就是这样，不管放在哪个地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只要你表现得好欺负，那么什么臭虫都敢过来踩一脚。
她目光停在许彤身上，许彤被她目光吓得浑身一冷，生怕下一个被按在地上吹气球的人就变成自己，吓得连连后退，只能躲在其他人身后。
陈薇深呼吸喘了口气：“来一个就差不多，没完没了是真当人没脾气？是不是非得发火才知道怎么尊重人？”
刚刚那群一脸霸凌犯样的人这会儿都跟个鹌鹑似的，瑟瑟发抖地看着陈薇，陈薇重新转回头，似乎还能听到那群人松口气的声音，她低头去看被她按在地上的人，王琪已经不复刚刚桀骜不驯的样子，嘴里咬着气球呜呜哭着，涕泪横流，身体也因害怕不自觉颤抖。
陈薇深呼吸平缓下来，她重又低头去看王琪，伸手将她耳发给别到耳朵边，看到对方眼睫毛和碎发都打湿一片，她声音很轻，但在现在极度安静的包厢里却清晰得每个人都能听到她说话。
“不是喜欢打气球吗？不是很会吗？你把这个气球吹起来扎好，我就松开你。”
陈薇力道不大，经常和人动手，自然而然知道一些巧劲，有的是办法能将人死死压在地上。她抵着王琪冲刘悦招了招手，声音有些低沉：“麻烦帮我倒杯酒。”
其他人不敢动，刘悦抖着手倒了一杯给她端过来，边上有人悄悄拿出手机发消息，陈薇看过去，那人吓得手机掉在地上都不敢捡，生怕陈薇“发疯”把她也抵在地上吹气球。
王琪这会儿心里怕得要死，呜呜哭了会儿见陈薇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只能一边哭一边吹气球，每次抽噎的时候刚刚吹起来一点的气球就会漏气，她只能忍住抽噎将气球一点一点吹起来。
陈薇倒是没怎么看王琪，她另只手接过杯子呷过，仿佛不知道这个包厢的人因为她的举动而变得一片死寂，她觉得这群人不懂尊重，她不介意给这些人上一课。
其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王琪被压在地上吹气球，这时候有人希望王琪吹快一点，好让陈薇满意赶紧离开这里。总之，挤满人的包厢里除了陈薇，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在王琪吹到一半时，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束光从外面照进来。
过来的正是先前有人偷偷发消息通知来的秋柔云，像是看见救兵一样，站在靠近门一边的人立马喊了声秋柔云，紧接着开始告状。
“陈薇疯了！就因为王琪说让她打个气球，陈薇就把王琪按在地上让她吹气球！”
其他早就被吓懵的人这会儿也像是终于找到主心骨，不管事实是不是这样，也都还是跟着七嘴八舌添油加醋控诉陈薇的行为，不管到底是谁挑事又或是火上浇油，像陈薇这种情绪极其不稳定的人，他们都希望秋柔云能再好好考虑下两个人的订婚。
“让她赶紧把王琪放了吧！她刚刚还想打王琪的！”
“就是，她还说要把王琪家里也给搞破产！”
秋柔云听了几句，目光很快就落在背对包厢门的陈薇身上，以及被压在地上的王琪，对方看到她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直接吐掉嘴里的气球大哭起来。
第122章 疯了 ◇
王琪哭得凄惨, 又像是故意示弱，这会儿也不想着吹气球，哪怕脑袋还被人按在地上。
陈薇像是不知道秋柔云进来了一样, 她将空掉的酒杯放到旁边的地上，残留的酒液顺着杯壁流回底部, 细长的手指很快就收回来，按住王琪的力道也松开。
察觉到脑袋骤然一松, 王琪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头发被眼泪打湿黏成一团,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秋柔云身后。
陈薇看着那姿态，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都像是踩了一条狗后，这条狗灰溜溜地找主人。
目光在秋柔云身上扫过一眼又转向沙发那一片区域，见她看过来, 那一群人立刻噤声, 就像是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秋柔云都无法带给他们漫漫的安全感。又或者在他们眼中, 陈薇就是一个随时可能会暴起激情杀人的、情绪不稳定的人。
虽然陈薇一直都觉得自己算不上什么好人,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摆裤子上不存在的灰，对秋柔云扯了扯唇角：“他们在给你吹气球, 说是要布置下场地。”
对面的一群人错愕地看向她，似乎不懂怎么到这时候陈薇都还有脸说出这种话——被另一半发现自己阴暗、不好的一面，不想着怎么找补或者是直接跪求原谅就算了, 这人怎么还这么镇定？
他们几乎是笃定秋柔云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陈薇, 说不定下一秒就会说出分手的话。
包厢里一直都是开着氛围灯，陈薇突然发难来不及把灯光亮度调到最高，等反应过来已经没人敢去开灯, 以至于外面走廊的灯都比包厢明亮。
秋柔云突然进来还有些不适应, 实际上她也没太看清包厢里都是些什么情况, 只是看到有个背影很像陈薇。没等她弄清楚是什么情况，就有个女生呜呜哭叫跑到她身后，一抽一抽地说话也说不太清，只能听到“陈薇”的名字。
见她没反应，靠近门边的几个人这会儿像是反应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个不停。
“也不是想在这时候挑拨你们两个的关系，只是陈薇脾气也太大了，关于订婚，最好还是想清楚。”
“这会儿分手都还好，真等到订婚被她套牢才是吃尽苦头，她一看就有暴力倾向。”
“搞不好还有人命在身上……她刚刚对王琪动手的那个眼神你们有人看到过吗？以前肯定虐狗虐猫了。”
……
陈薇看向秋柔云，背光让她有些看不清秋柔云的表情，但她也没有再继续探究的想法，收回目光走到茶几旁边，伸手抓起酒瓶和没人用过的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喝下。
那群人被她动作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有腿软的靠近门边的直接拔腿就跑，见没人拦跑得更快。
许彤见没人说话，思考一番笑着对秋柔云道：“都是些误会，一点口角问题……你劝劝陈薇吧，大家都是好心想给你准备个生日聚会的，没想到陈薇可能脾气有点大吧。”
许彤多少还是有点怕陈薇，一边说一边靠近秋柔云，想着如果陈薇真要动手，有秋柔云在肯定多少会收敛一点。
刘悦在一旁露出诧异的目光，她看向许彤，又看向陈薇。
听到许彤话的王琪嚎得更大声，十分吵闹，但这会儿也没人有心思说什么，有几个和王琪关系好的倒是出声安慰让她别哭了。
陈薇喝完一杯，过长的碎发倾到脸侧遮住眉眼，在昏暗的室内越发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又或者她根本就不在意。她将杯子放到桌上，声音淡淡：“我先回去，你们玩。”
陈薇根本就不在意其他人是怎么看她的，如果真要去在意、去想，那她也只会是别人眼里的杂草烂泥和蛆虫，许彤和王琪也没说错什么，她会动手也不过是被人说中心事。
许彤没说错，她也就是投胎技术好一点，投了个大富大贵的家庭，所以才会导致她有些忘乎所以，换做县城里一事无成的陈薇，压根连屁都不敢放。
当然，哪怕现在“投了个好胎”，她也一样一事无成，和秋柔云比起来，她的确就是阴沟里的烂泥，莹莹之火又怎么匹配得了高悬于天上的明月？一个短暂的梦，让她误以为自己拥抱了月亮。
就连她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白头偕老”，那些都是只存在于传说里，就像许彤说的那样，等秋柔云去到更加广阔的世界，她自然而然就会认为陈薇配不上她。
她会遇到能提供更多帮助的朋友，更加志同道合的知己，而少年时期的爱恋则会渐渐被这些逐一取代。她不过是在秋柔云无助的时候恰巧陪在她身边，所以才虚伪得到神明的垂青。
如果是之前，陈薇或许会再掩饰一下，或者解释一两句，但现在她忽然觉得没有力气再掩饰下去，她天生就是不被人期待的存在，也不被任何人喜欢。
她甚至已经做好秋柔云会和她提分手的准备，又或者对方会躲着她，但好像一切都不重要了。
见她要走，一群人面面相觑，觉得这也太轻拿轻放了，怎么也该让秋柔云逼着陈薇给王琪道歉才对，许彤也有些意外，她还以为陈薇会和王琪大吵一架。
她打从心里认定哪怕最后是王琪没理，但在秋柔云心里，对陈薇的印象肯定会变得很差。
许彤觉得自己必须得说什么，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哭得满脸泪的王琪惊讶地瞪大眼睛，她圈住秋柔云的胳膊不可置信道：“她刚刚是怎么对我的，小秋你没看到吗？！她今天就能动手打老同学，明天又会怎么对你？”说到最后她又哽咽了一下：“我们只是想给你过个生日，没有要针对她的意思……她就好像要限制你的交际。”
陈薇像是没有听到，也没有阻止王琪继续说下去，只是在走到门边就要出去时，秋柔云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陈薇诧异地看过去，秋柔云抓住她胳膊的手一松，往下牵住她的手，秋柔云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也很冷静，她对陈薇笑了下：“等一下。”
陈薇思索片刻，最后在原地站定没走，垂眸看向秋柔云。
见陈薇没有要走的意思，秋柔云这才将目光转向包厢里的其他人，她微微歪头对众人笑了笑，开口道：“谢谢你们想帮我过生日的好意。”
话音落下，她抽出被王琪抱住的胳膊，反手给了王琪一耳光。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室内响起，不只是王琪，包厢里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秋柔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震惊一向柔柔弱弱的秋柔云会突然动手打人，还是该错愕于秋柔云竟然什么都不问，直接就给了王琪一耳光。
秋柔云的力道并不轻，也可能是王琪脸皮薄，王琪脸上很快就出现一个清晰地巴掌印，估计她还有些就反应不过来，伸手捂着刚刚被打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秋柔云。
秋柔云笑着继续道：“不过今天就算了，以后如果没必要，大家也不用再联系我们。”
不等众人回过神，秋柔云几乎是温柔又坚定地拉住陈薇的手，带着陈薇一起转身离开包厢。
愣住的不只是那群人，陈薇也同样如此，她总觉得心脏的位置像是破了个洞，有什么暖融融的东西流了进去，被人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维护是这样的感觉吗？
往电梯那边走的时候碰到其他人，这些人见秋柔云和陈薇一副要离开的样子，纷纷诧异地询问怎么了。陈薇以为秋柔云会停下来和人解释，结果没想到秋柔云竟是一路上都没再搭理任何人，只牵着陈薇往电梯那边走。
从一开始的窃喜、舍不得放手，到后面陈薇的心忽然一点一点沉下来，她不可避免的想到许彤说的那些话，尽管那些都是挑拨离间的话，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彤说的是有道理的。
今天秋柔云因为维护她和这群人闹掰，但以后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一天，因为某些项目的原因，秋柔云不得不拉低身段去寻求这些人的合作？会不会觉得当时为她和这些人撕破脸一点都不值得？
陈薇说不清，鲜少地再次感到茫然。
两个人站在电梯面前谁也没说话，过了半晌陈薇主动问秋柔云：“你心里有什么是没放下要做的吗？”
秋柔云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上去有些走神，听到陈薇的话，目光对上光滑电梯门映照出的陈薇的影子，她忽然笑了起来，像千千万万朵梨花骤然绽放，芬芳的香味扑面而来。
“和你结婚算吗？”
她半开玩笑的话在这一刻如同蜜水，流进陈薇的心间，陈薇神色微动，很快又从这样的甜言蜜语间清醒过来：“我是说认真的。”
她侧眸看向秋柔云，同样也是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不定我就能帮你实现。”
秋柔云笑道：“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我实现。”
见陈薇脸上没什么变化，秋柔云神色一正，认真想一会儿才说：“有太多没放下的。”
以前她并没有“一定要做”的事，很多时候给自己规划的无非是有生之年要和某位大家合作合影；但在经历和“家人”撕破关系后，她要做的就太多了，仿佛被仇恨蒙住双眼——也只看得见仇恨，仿佛这些才是支撑她一路走下去的动力。
但现在又不一样了，她偶尔也会把秋家人给抛到脑后，甚至认为，如果能和陈薇在一起，那么让她放弃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无所谓。
就像刚刚那样，她不在乎谁对谁错，她只在意陈薇。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出来，看向陈薇：“你是不是觉得我说想和你结婚，是在开玩笑？”不等陈薇回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我可能是疯了，哪怕你叫我帮你杀人，我也会去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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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需要 ◇
秋柔云的目光总是轻轻柔柔, 与人发生争执她也永远是柔弱的那一方，任谁看到她的模样和眼神，都会情不自禁地站在她这一边, 对她天然地就新生保护欲。偶尔就连与她发生矛盾的人，也会疑惑是不是自己做过火了一些。
“面具戴久了, 好像就摘不下来了。”秋柔云笑着说出这句话，带着一股风轻云淡。
陈薇回想起自己和秋柔云刚见面的时候, 在她看来秋柔云是那么的好掌控, 即使对方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拥有, 却又要时刻担心失去所有。
听到秋柔云说的话，她并不相信会有人愿意为这样的自己去做任何事。
她转头朝秋柔云看去，秋柔云的目光柔情潋滟，灯光昏暗下显得她瞳色越发深沉, 似在眼底浓聚着一丝疯狂, 就像是在印证她自己的话那样。
就像出乎所有人预料给了王琪一耳光的时候, 会让人产生一种“这是秋柔云会做的事吗”的感觉。
就连陈薇也变得摇摆不定, 不确定自己做的决定对于秋柔云来说，到底是好, 还是坏。
电梯叮的一声响起，秋柔云笑起来，人畜无害一般, 她亲昵地挽着陈薇的手臂, 手指微微用力掐住布料下的血肉：“薇薇，怎么不说话？”
感受到疼痛的陈薇蹙眉，很快又松开, 拉着秋柔云进入电梯。
电梯里空无一人, 秋柔云脚步缓慢地跟着进去, 过长的碎发遮住她脸上的情绪，透过电梯光滑的镜面反射，陈薇仔细打量着秋柔云的表情——那是秋柔云难过时会流露出的表情。
很像麻木以后的面无表情，眼圈也会很快红起来，眼泪却半天不肯掉下来。
秋柔云是个很自傲的人，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
——只有在陈薇面前例外。
陈薇感觉心脏就像是密密麻麻被针扎似的，她静静凝视倒影里的秋柔云，忍不住暗自询问：秋柔云以后也会像这样难过吗？
系统捕捉到她的问题，冷不丁冒出来道：【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呢？就连身为系统，我们也不能确定每一次的宿主都能完成任务。】
秋柔云忽然深呼吸，扭头看向另一边，陈薇下意识跟着她转头。
两人的目光在倒影里相逢。
秋柔云的眼睛是漂亮柔美的，明明经历过很多事，却依旧透着一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眼睫被未掉的泪水濡湿，形成一条深色的线条，显得眼神越发深邃而疏离。
陈薇的目光专注而淡漠，让秋柔云无法从中寻找到想要的痕迹。
如果来自“家人”的爱与眼神可以伪造，那么深情也可以；但如果连这样的假装都找不到了呢？
她也许可以承受来自“亲人”的背叛，但不一定能再承受第二次。
秋柔云在封闭的电梯里感到手足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又该去哪里，又觉得自己好像灵魂都已经抽离。
总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对照出别人的人生，甚至忍不住开始无数次怀疑自己的存在。
就在秋柔云就要克制不住时，陈薇忽然开口，声音在封闭的电梯里有些沉闷。
“为我不值得。”
秋柔云怔神，随即笑出来，眼里满是自嘲：“那你觉得谁值得？”
话出口，脑子里却还在想陈薇的这句话——陈薇是不是并不爱她，这句话就是在委婉地告诉她该放手了？或许对方只是被先前的那一幕给吓到了，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在陈薇面前展露出这样的一面，所以陈薇可能是因为她这样而觉得后悔了。
秋柔云在心中暗骂自己，或许她当时不应该这样。
现在的她有权有势，想要整治王家有很多办法，不管是从合作、还是从别的方面，只要她稍微暗示，多的是有人帮她教训，根本用不着在陈薇面前这样。
或许陈薇还是更喜欢柔弱的她？
也对，不管什么样的人在知道自己伴侣是这样的人，都会忍不住疏远，可能陈薇也是这样。
她只需要和以前一样，做任何事都只要在陈薇面前流露出柔弱的样子就可以……
“为谁都不值得，”陈薇说道，她伸手抱住秋柔云，深深嗅闻秋柔云身上的气息，“除了你自己。”
以后的秋柔云肯定会有真心的朋友，和关心她的“家人”，可陈薇还是忍不住自私地说了这一句，希望秋柔云以后永远都不要为任何人抛弃自我。
秋柔云有些呆住，她靠在陈薇的怀里，能感觉到陈薇的长发滑进她的脖子，冰冰冷冷的，大脑有些转不过弯：“为什么？”
像是意识到自己这句问的有些莫名其妙，她语涩地补充：“你也不值得吗？”
陈薇嗯了一声，带着些许鼻音，又像是秋柔云的错觉。因为陈薇很快就非常自然的，带着点玩笑地跟她说：“如果有天我需要你为我付出很多，那我肯定就不值得你这样做。”
她根本舍不得秋柔云为她掉眼泪，也舍不得秋柔云为其他任何人这样。
顿了顿，她又说：“也没必要对他们那样。”
陈薇说的话太过跳脱，偏偏秋柔云却听得明白，她心脏酸酸涩涩，又像是有朵花在心间慢慢绽放，她细细品味，一边道：“没有什么必不必要的。”只要她觉得好，这就是有必要的。
陈薇笑了下，看上去有些浮于表面，显然没有把秋柔云的话给放在心上。
同样的，秋柔云也没有把陈薇的话放在心上，她暗道，用什么手段来保护陈薇都不为过。
电梯很快打开，装潢华丽的走廊静悄悄一片，偶有侍者无声无息地经过，琉璃镜面似的墙上倒映出秋柔云的模样，长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前，漆黑的眸子宛若黛蓝天空上悬挂的星辰，望向陈薇的目光是大雨浸湿后的平和。
陈薇和司机联系过，对方就在会所外面等她们。
侍者见到两人有些惊讶，在他们看来聚会似乎也才刚刚开始。
秋柔云已经在心里把这家会所给拉黑，挽着陈薇的胳膊往外走，一名侍者看到她时忍不住询问：“听说今天专门为秋小姐准备了生日惊喜，这么早就要离开吗？”
蛋糕还有很多工具都是和会所的一些侍者一起准备的，要让这群少爷小姐亲自动手肯定还是有些难度的，只是会所其他侍者还没有接到通知，眼看作为“寿星”的秋柔云就要走，下意识就问出来。
秋柔云闻声看过来，觉得这人有些眼熟，随口道：“不用了。”
两人避开侍者就要离开，侍者却又追问了一句：“听说秋小姐的姐姐也来了。”
秋柔云一顿，她确实有个姐姐，甚至还有个哥哥。只是秋家做的事几乎人尽皆知，认识她的人都不会当面提起这些事，更别说明目张胆地当她面提起她姐姐。
让她更意外的是，“秋瑞波也来了？”
侍者也愣了下，下意识回道：“好像不是这个名字……”
话音落下，秋柔云皱眉，紧接着就听到电梯门打开的声音，随即就是一阵嘈杂人声，陈薇和秋柔云看过去，就听到侍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是那位。”
“秋小姐的同学都说她是您的姐姐。”
这次来的基本上都是秋柔云的同学，其次就是另外个班的学生，只是秋柔云和那个班的人没什么交情，认识的人也不多。但从电梯里走出来的人群里面，恰好就有一个陈薇和秋柔云都认识的人——于遥。
不管是不是出自本意，秦言和于遥都如众星拱月一般被挤在人群中心的位置，也几乎是第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秋柔云和陈薇，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秋柔云扫了一眼围着于遥的那群人，牵起唇角：“看来你同学很关心我们的‘感情’。”虽然她和于遥的关系在学校里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想到对方的“朋友”能把这种关系连会所侍者都知道。
于遥没说话，秦言大大咧咧地往前一步挡在于遥前面：“那你想怎么样？用你之前的办法？”
说完，他将秋柔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刻意露出轻蔑又挑剔的目光，语气也满是轻视，“可惜于遥是女生。”
于遥皱起眉心，伸手扯了一下秦言。
秋柔云脸色冷下来：“别人叫你一声太子爷，你还真把自己当太子了？”
秦言笑起来，正要说“也总比爬大自己好几十岁老头的床”，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站在秋柔云旁边的人影突然走出来，当秦言认出这是最近“很有名”的陈薇时，心里一惊，立刻戒备起来，但又因为陈薇是女生，又有些轻视。
秦言挑眉：“怎么？陈薇你又要帮秋柔云打人吗？”
陈薇没说话，她扫了秦言一眼，点点头，在秦言还没反应过来时，伸手揪起秦言的衣领往上一抽，蒙住他的脑袋，二话不说一拳头就砸过去，砸得秦言脑袋昏沉，只隐隐约约听到陈薇嗤道：
“知道还傻站着挨揍？”
最近撸铁锻炼的时间少，但底子还在。秦言虽然比普通人反应要快一些，但由于衣服还罩在脑袋上，他扯动衣服的时间里很快又被人用手肘肘击肚子，在疼得弯下腰的时候，又是一肘击压在他后背，秦言顿时就站不住，感觉胆汁都要被人打出来。
更关键的是，他感觉不出来自己脑袋被人打了几下。
陈薇动作太快，一套下来只来得及看见秦言腿软蜷缩躺在地面。
于遥呆住，反应过来后立马就去阻止陈薇，“别打了！”
其他人都不敢上前拦，就怕陈薇没打尽兴拿他们这些路人发脾气，见于遥把陈薇拦住后，才七手八脚地把秦言给从地上扶起来。
秦言在众人的搀扶下咳嗽几声，感觉嘴角都破了，像是被七八个人拳打脚踢过，心里暗道陈薇力气怎么这么大，该不会是其他人也趁机偷偷给了他几拳吧？
有人将罩在他头上的衣服扯掉，秦言发誓以后都不穿皮夹克了，他望向陈薇的时候都还感觉嘴角在隐隐发疼。
陈薇云淡风轻地站在他面前，也不知道是刚刚好还是刻意的，总之是把后面的秋柔云给挡得严严实实的，秦言也只能看到秋柔云的一点衣角。
秦言嘶了一声，又咳出带血的血水，估计口腔里面被人打破：“陈薇，你干什么动手？说几句话至于这样？”
身上太疼，秦言身体都站不直，还好于遥一直扶着他，才没让他更加丢人。
秦言说话时，于遥也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
陈薇甩了甩手看向她，声音有些沙哑：“你以为我不会打你就试试。”
于遥沉默，片刻后她扯了扯秦言的手，劝道：“秦言，算了。”
扯到嘴角的秦言冷抽一口气，他脸色难看地，像是有点怕陈薇，但又有些不甘心，讽笑一声，“你除了打人，你还有什么用？以后秋柔云和人谈合作，一言不合你也在旁边动手打人吗？”
陈薇抬眸看向他，秦言下意识后退一步，就在他以为陈薇又要动手时，会所的保安连忙跑过来将众人隔开。跟在最后的是许彤几个人，他们先看了看场合再一脸担忧地看向秋柔云。
刘悦没见过这种场面还有些害怕，快走几步靠到秋柔云身边：“柔云，你没事吧？许彤说看到你们在大厅和人发生矛盾，就叫了会所的经理来处理……”
会所经理带着保安询问秦言几个人，来这里的一圈人他基本都认识，看到发生矛盾的是秦言和陈薇，只觉得头都大了，尤其是在看到秦言脸上明显的挨揍痕迹，更是嘴角抽抽：“有什么话大家不能好好坐下说说吗？”
秦言到现在都觉得脸疼，他冷哼一声：“你自己好好问问，到底谁先动手的。”
于遥站在旁边没说话，只扫他一眼，秦言一顿挥开对方谄媚想要搀扶的手，“这事就算了。”本来对方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准备走的。
于遥拉着秦言离开，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就在将要走出大门时，秦言回头对陈薇道：“有种你就打一辈子人。”
陈薇转身的脚步停下，她扭头看向秦言，伸手挽起落于颊侧的长发，声音不大不小：“那我是不是还得说句，让你以后谈判桌上也带个扩音喇叭，循环播放‘我是太子爷’？”
周围有人没忍住笑出声，秦言脸色难看还想再说什么。
陈薇四处看了看，伸手拿起前台的座机，扯得电话线绷紧，一副就要砸向秦言的样子，秦言被她举动吓了一跳，字面意义上的缩头和其他人离开会所大门。
经理眼见送走一尊大佛松了口气，继而深呼吸准备继续面对另一尊，就见陈薇和秋柔云也已经打算离开的样子。
经理愣在原地，比他更懵的是许彤，班上很多人和秋柔云的关系也只能算得上是同学，也就许彤自诩和秋柔云关系很好。现在她明明帮秋柔云解了围，秋柔云怎么能一句话都不和她说，就跟着陈薇离开？哪怕她们之前有误会，秋柔云也不该这样才对！
眼见秋柔云和陈薇就要离开，许彤终于没忍住喊出来：“柔云！”她觉得自己要是这次不问清楚，可能以后就没机会了。
陈薇和秋柔云回头，秋柔云的眼神非常冷漠，那是一种许彤从来没有见过的，不像是在看陌生人，而是在看一种令自己感到厌烦的东西，许彤愣在原地，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陈薇拉开秋柔云挽着自己的手，声音有些轻：“你和她们说话吧，我去外面等你。”
手被拉开，秋柔云内心升腾起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明明陈薇和所有人都是同学，可不管是陈薇还是许彤，都表现得仿佛她们不是同学，而是什么仇人一样。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
秋柔云重新握紧陈薇的手，对许彤道：“还有什么事吗？”
许彤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刘悦小心翼翼地问了句：“柔云，你不继续参加同学聚会了吗？”她又看了眼许彤，“之前都是误会，对吧？”
刘悦：“陈薇，你也回来吧？”
许彤站在原地没动，她总觉得面前的既是秋柔云，又不是秋柔云，对方上一秒还在和她说舒扬的音乐会，下一秒就仿佛在看陌生人，甚至比陌生人还不如。
刘悦还在说，许彤已经受不了，她在会所大堂直接喊了出来：“秋柔云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为了一个陈薇值得吗？她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你心里没数吗？！除了家世和一张脸，有什么是她拿得出手的？”
“就因为她，就因为这样一个烂人，你是所有朋友都不要了是吗？！她有什么好的？就因为她能帮你打人吗？你这么缺爱你早说啊！我雇百八十个保镖寸步不离！你要是喜欢长得好看的又不是找不到！”
吼得太用力，许彤感到大脑有些缺氧到眼前发黑，缓了一口气她用稍微平缓了点语气，“像陈薇这样的家庭，你觉得她真的能陪你一辈子吗？你家里的那点破事谁不知道？你爸妈能卖你一次，陈薇也能卖你第二次！”
秋柔云大脑嗡的一声僵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像是坠入冰冷河川，短暂的耳鸣让她只能看到许彤嘴巴一开一合。
其他人更是被许彤的话惊到围上来，纷纷询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许彤，你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秋柔云她爸妈卖她？”
“不会是和于遥，还有她男朋友有关吧？我一直觉得他们对秋柔云恶意很大。”
“柔云，你家里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们帮你？”
“对啊，都是朋友，只要你说我们一定会帮忙的。”
会所的经理已经彻底懵逼，他总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做到头，还没来得及让保安把这群人劝回去，就见“以德服人”出名的陈薇突然快步朝许彤走过去。
许彤看到陈薇朝自己走过来，止住声音往后退了几步，但这几步很快就被陈薇给撵上，其他人连忙凑过来想要阻拦陈薇，还有人直接惊喊陈薇的名字让她冷静。
无数双手伸出来，却没有任何人能挡住陈薇，陈薇伸手薅住许彤的头发，将她脑袋拽得不得不低下头，双手去掰陈薇的手。
“这是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你以为你们真的能走到最后吗？你以为你们的订婚宴办得足够大，来参加的人足够多，别人就会真心祝福你们吗？指不定别人心里是怎么在笑你们！”
“许彤你别说了！”
“陈薇你也冷静一点，大家都是同学，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陈薇手上发狠，许彤很快连声音都快发不出，前面还在骂骂咧咧咒骂陈薇和秋柔云以后肯定会分手、闹得很难看，到后面只能痛哭流涕说自己错了，求陈薇放手。
其他人实在拦不下来，加上许彤说话太难听，也渐渐松手，谁也没想到本来该是一场大家都好的同学毕业聚会，结果会闹成这样。
陈薇松了松力道，许彤缓过来努力抬起眼睛瞪着陈薇，陈薇对上她的目光笑了起来，声音轻轻的：“你不服？”
许彤也笑了，脸上满是泪痕头发凌乱：“你以为秋柔云喜欢的是你的什么？”她声音越来越大，歇斯底里地喊：“你不过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填补她的需要，一旦她不需要，你凭什么觉得秋柔云还会继续‘喜欢’你？”
“那你又凭什么随便践踏轻视我和陈薇的感情？是因为我不像你这么‘高尚’？不像你有光明远大的前途，不像你有清白高洁的人生履历，还是不像你有可以信任的家人和朋友？”
“所以我就不配得到一句虚伪地祝福？”
秋柔云脸色苍白，像个放在橱窗里落了灰的、黯淡的陶瓷人偶，她扯了扯身上的连衣裙，笑着问许彤：“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穿这种裙子很骚？”
陈薇看了许彤一眼，松开手转身去拉秋柔云，“我们走。”
秋柔云挣了挣，陈薇便没有再拉她，顺着秋柔云的目光看向许彤，许彤被放开显得还有些傻，她张着嘴看向秋柔云，好半天才开口：“我没有……我不是这样想的。”
她只是想，让秋柔云能多依赖她一点。
秋柔云等了等，见她没有再说话才开口，她本来想说的有很多，但开口时才发现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她声音不大，许彤却听得很清楚。
“以后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秋柔云说完，主动拉起陈薇的手转身离开，当两人跨出旋转门的那一瞬，许彤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得像能穿透人的耳膜：
“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陈薇感觉到秋柔云牵着自己的手用力，指甲掐进肉里，恍惚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伸手揉搓被掐出深深指印的地方，一叠声地和陈薇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疼吗？”
陈薇拉过秋柔云的手把人搂进怀里，抬手按住秋柔云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头，哄小孩一样左右晃了晃。
“不疼。”
肩膀单薄的布料很快就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如果不是切身感受到，恐怕很难有人知道秋柔云在哭。
陈薇心里沉闷难受，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让秋柔云不再像这样伤心受到伤害，担心以后自己不在，秋柔云伤心了是不是连个安慰她的人都没有，连个拥抱也没有。
她再次对自己感到厌恶，如果她不是出生在一个山穷水恶的地方，不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弃婴，如果真的拥有像现在这样的家世，是不是就能给秋柔云提供一丁点的帮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所有人提到的那样，只能靠打人来解决表面的问题。她不可能在秋柔云的谈判桌上打人，也不可能靠暴力解决一切千难万阻。
可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拿得出手的，能给秋柔云的。
却不是秋柔云最需要的。
真可怜，秋柔云喜欢上她真的是，挺倒霉的，陈薇心想。
没有好的家人朋友，也没有能提供任何助力的伴侣，好像命运没有给秋柔云任何一丁点的幸运。那些看似“配备齐全”，其实都是在给秋柔云挖坑，只等某个时刻狠狠捅下去，捅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的女孩？
陈薇将头靠在秋柔云的肩头，像两只交颈的天鹅在互相舔舐伤口，她深深嗅闻秋柔云身上的气息，想要将这些深深地刻进到灵魂里。可惜她一无所有，就算系统愿意，她也没有能和系统交易的东西。
她真的好没用。
陈薇感到烦躁，那些焦躁汹涌的情绪像蚂蚁在啃食她的身体，直穿灵魂，让她不得不用力抱紧秋柔云。
只有这样，她才能肯定秋柔云还在身边，还在她怀里。
秋柔云艰难地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伸手搂住陈薇的脖子，像是在索取陈薇温度的同时，也试图带给陈薇安慰。
她抬起脸给了陈薇一个混合着眼泪的吻，声音有些哽咽，带着难以察觉的祈求：“陈薇，你是我的月亮。”
只有她才需要月亮，月光只要照在她身上，她就能被救赎。
她不需要陈薇为她做任何事，只要陈薇一直在看着她，月光一直照着她，她就能咬牙踏过任何险阻。
第124章 教学 ◇
一场大雨毫无预兆地落下, 陈薇和秋柔云躲进车里，道路昏暗不清，只能看到马路也变成深色, 路灯在雨幕中隐隐绰绰犹如鬼火。
她们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下车，司机和泊车员的交谈掩盖在磅礴的雨声中, 秋柔云和陈薇进到酒店里时，身上也已经被雨水湿透。
秋柔云伸手拒绝前台小姐的服务, 瑟瑟发抖地钻进陈薇的怀里, 陈薇用力揽紧她的肩膀, 顶着湿透的长发在秋柔云的头顶落下一枚吻，伸手接过前台递过来的毛毯，道了声谢，用毛毯将秋柔云给包裹住。
到房间里, 陈薇刚要开口让秋柔云先去洗澡, 秋柔云已经挣脱她的怀抱将她推向门板, 把她抵在门板接吻。
湿滑的舌头伸进来, 柔弱无骨的手探进湿透的衣服，像是被一条水蛇给缠绕, 让人呼吸也变得急促。
两个人对彼此都太过熟悉，以至于秋柔云轻易就能挑起陈薇的心中欲念。
陈薇忍耐着，伸手按在秋柔云的肩膀——仅此而已, 趁着秋柔云放开她的间隙道：“你先洗澡, 不然明天会感冒。”
秋柔云淡色的嘴唇，让人分不清上面是雨水还是别的，她伸出尾指将湿发从唇角勾出, 有着说不出的魅惑。
目光在只亮着壁灯的空间里深邃而勾人, 像是最火辣的舞娘, 而陈薇就是那根被舞娘贴身的钢管。被大雨淋透的陈薇在冷气的促使下应该感到浑身发冷才对，可此刻她对上秋柔云的目光，却觉得身体像靠在熊熊的篝火旁，除了温暖，还觉得燥热。
“一起。”
秋柔云发出邀请。
这不仅仅只是某种邀请，更有着某种急需确定的要求。
当热流从头顶流下，当灵魂相拥，那些被陈薇无法接受的东西，无数个日夜的自我唾弃，对身体的厌恶与仇恨，似乎在此刻终于瓦解。像是洗涤掉过去丑陋印记，重新萌发出新的，粉色的嫩芽。
与之一起生长的，还有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在热水流过面颊产生的窒息里喘息，偶尔间拉扯到头发时的疼痛，以及在濒临某一刻的失神，最终肌肤相贴地靠在一起。
她们湿漉漉地走进来，又走出去，在沙发上汗湿，抱枕掉到地上也无暇顾及，扯着厚重的窗帘摇晃，时不时透出外面大雨敲打在窗户上的痕迹。
直到一边滑轨被扯落，宽大的窗帘从高空落下盖在两人身上，视线陡然变黑，只有残余灯光透过布料散发出浅淡的光晕，明明灭灭，就像公共场合人们的窃窃私语和投射过来的视线。
秋柔云湿滑的手伸过来，像是被人蒙住双眼只能依靠双手去摸索，需要确定陈薇的存在才会感到安心。陈薇俯身靠在她身上，低头咬住她的后颈，湿热的口腔能感受到细腻的肌肤和缠绕而上的发丝。
秋柔云就又软下去，和窗帘搅在一起，隔着窗帘和陈薇相拥，抚过对方的脸庞。
秋柔云喊她的名字，不管喊几次，是意识清晰还是昏沉，每一次都会有回应。
她站不起来，也并不拢，陈薇就拥着她靠在床上。
过不了多久，陈薇又会压在秋柔云的背上，修长的手指按在秋柔云的后颈，秋柔云呜咽着脸被压到枕头里，像小兽在啜泣。
可能是陈薇带来的感官，也可能是借着疯狂倾泻眼泪。
一旦陈薇想松开手，秋柔云又会反手抓住陈薇，让自己陷得更深，与陈薇纠缠得更加紧密。
只有这样，只有这样……
打火机啪嗒一声响起，阴冷的房间短暂划过一丝明亮。
这是陈薇从兜里掏出来的，不知道陈雅什么时候给她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对方总会给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像是在弥补什么，虽然陈雅不欠她任何东西。
可惜她不抽烟，这个限量版的打火机，也只有在给秋柔云点生日蜡烛的时候用得上。
秋柔云是累狠了，陈雅给她打来电话，直到电话挂断都没能把她吵醒。
陈薇一只手拿着手机听陈雅在那边说起秋凌云找到她的事，很快又提起昨天在会所那边发生的事。
“……要不怎么说是太子爷呢？发生在景城的事，隔着这么老远，人家都要为‘太子爷’出气，是不是很不讲理？”陈雅笑意盈盈，语气轻佻。
“不过也正常，”陈雅语调一转，“像那样的庞然大物，做到这个位置，不就是为了给家族蒙荫吗？没点特权，拼死拼活有什么意思。”
陈雅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把这些事当“故事”一样讲给陈薇听，并没有指望陈薇能给出解决办法来。她只是希望陈薇不会真的被养废，对这些世家利益关系不至于两眼一抹黑，至少这些东西她讲给陈薇听的时候，陈薇会多少有点兴趣。
“只有被利益纠集在一起的才是最牢固的朋友，秦家还是和以前一样，是很多人巴结的对象。”陈雅意味深长地笑道，“但它的对手并非一成不变，傲慢总会为傲慢付出代价。”
陈雅话说得很明白，在不动声色变相地安抚陈薇，她会帮陈薇解决一切麻烦，就像她承诺过的那样，不论陈薇想要做什么，陈雅都会支持她。
陈薇没说话，手指划过秋柔云的脸颊，依稀能回忆起眼泪落在身上的灼热，让她一边心怜，一边失去理智，把人往死里折腾。
她的手压住秋柔云的手，挤进指缝，与其十指相扣。
“这个点我该去公司了，接下来这段时间，估计有得小云忙的了。”陈雅显然是知道点什么的，毕竟她和秋柔云合作上的来往也不少。
就在陈雅将要挂电话时，一直都不怎么出声的陈薇忽然开口，说出一句让陈雅颇感意外的话。
“姐，你可以教我吗？”
陈薇询问的并非是商场的那些经验，陈雅甚至宁愿她问的是这些，也不至于让她这么为难——陈薇问的是一个人该怎么去保护自己喜欢的人。
“其实我们陈家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陈雅的声音难得有些迟疑，她怀疑是不是自己还是没有给自家妹妹说清楚，陈家在景城的底蕴，那是有很多和政府都有项目的关系，牵连的人还不少。
陈薇：“所以我需要依附陈家才能给她那些保护。”
“如果依靠家里的关系让你感到难以启齿，”陈雅似乎被她的话惊了一下，好半天才道，“那是我们作为家人的失职，在某些地方让你有了这种感觉——”
“并不是。”陈薇打断陈雅的话，她知道不是陈雅的问题，只是她从来没有过家人，所以才会感到陌生，无法心安理得、自然而然地使用陈家的资源。
哪怕系统说她是被意识填入的一个灵魂，就像一串临时编入的代码。可因为从来没有过，所以才更难投入感情，不管怎么做都会觉得怪异。
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再传出声音，陈薇心道这个话题也许不太适合，而且总是询问陈雅，不仅麻烦对方给人带去困扰之外，也让她自己感到不适应。她以前可没有这么好问过。
陈薇：“没事……”
话没说完，陈雅的声音再度响起，一如既往的沉稳可靠：“我知道了，你现在有空吗？”
……
陈薇一晚上没睡，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眼下有黑影，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陈雅目光一直盯着她看。
但当陈薇看过去时，陈雅又会若无其事移开目光，再挪回来，对她微微一笑，抬了抬手指，指向对面局促站立不安的秋凌云点了点：“秋凌云，印象很深吧？”
陈薇掀起眼皮看她，又看向秋凌云。
她见过秋凌云的次数不多，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脸上的神情已经有些模糊，只记得大概是尴尬，又作为大家长面子挂不住，最后将这份复杂的情绪一股脑推到秋柔云身上，强行让对方接受。
陈薇拉开陈雅旁边的凳子坐下，与对面的秋凌云对视上，她颔首对陈雅道：“很深，我医药费应该有赔付。”她转头看向秋凌云：“对吗？秋先生。”
秋凌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快就平复下来，陈薇的这句嘲讽在这些天受到的刁难里面，其实算不上什么，只要让秋氏渡过这关，被人说几句又怎么样？他笑起来，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谄媚和小心翼翼：“那是一场误会，是叔叔的问题。”
这种过于熟悉的场面让陈薇皱眉，陈雅眼角余光瞥见她的表情，抬手随意整理面前的文件，往秋凌云那边推：“我也不刁难你了，也不用搞得我好像是个什么恶人一样。”
秋凌云立马接道：“那当然不是，都是我的问题，我的问题，是我麻烦陈总。”
陈雅抬手示意他安静，秋凌云立马噤声，她曲起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那叠文件：“帮你也不是不行，把这些签了就可以。”
秋凌云如临大敌地盯着桌上的那叠纸，好半天才在陈雅的催促下拿起来。在看清内容后，他脸上的凝重迟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转而变成看到秋氏渡过危机的希望与狂喜。
像是不敢置信，捏着文件的力道大到将文件捏出褶皱痕迹，他将文件反复看了好几次，脸上没有任何不舍，只有惊喜和意外，最后确定似的抬头看向陈雅：“只要我签了，你就会帮我？”
陈雅点点头，脸上是精致优雅的轻松：“当然，你要的又不多。”
秋凌云附和她的话，像是说给陈雅听的，又像是说服自己，拿起旁边的笔扯开笔帽，一边签字一边喃喃道：“毕竟我要的不多，只是一部分资金。”
他明白在银行不肯借的情况下，他只能问别人，但一大笔资金别人轻易不会借，也未必有这么多的流动资金，所以他只能拆分多问几个人，这样别人会借给他的概率大一些，就像陈雅一样。
不过陈雅这种情况又是比较少见的，秋凌云把签好的文件推回去，笔帽盖上，姿态儒雅：“签好了，陈总请过目。”
陈雅没有伸手，她朝陈薇看去，陈薇面无表情地回视，陈雅就笑了下，继而看向秋凌云：“这里面还有秋夫人的一份，她什么时候签字，我的承诺就什么时候生效。”
秋凌云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他捏紧拳头又松开，问陈雅：“我现在打电话叫她过来，可以吗？”
陈雅看一眼腕表，笑意不减：“我最多还能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她赶得上，当然可以。”
随即秋凌云就拨通周蓉的电话，就连去会议室外面打电话都不敢，生怕自己的一个转身，陈雅就会反悔。他极力压低声音催促周蓉过来，恰巧周蓉就在附近刚和曾经的一位友人谈完话，接到电话后匆匆忙忙和对方道别就往陈氏这边赶。
挂断电话，秋凌云依旧坐立不安，他拿起文件假装逐字逐句地细究，实则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对面的陈雅身上，陈雅则是对着陈薇说话。
陈雅问道：“昨晚没睡好？”
陈薇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雅又问：“难道是婚前焦虑？”
陈薇翻看手机的动作停顿一瞬：“那是订婚。”
陈雅笑了：“那和结婚也差不到哪儿去。”
陈薇盯着手机，像是没听到陈雅的话，陈雅也没有再逗弄陈薇，起身拿起手机走到外面。
秋凌云收回目光，开始认真研究这份断绝关系协议书，琢磨起这份文件到底该不该签，是签了以后的利益大，还是不签的大。他很快就想到，签了很快就能填补上现在的资金缺口，等到需要的时候再找到秋柔云，按照秋柔云的性格，肯定狠不下心对他们不管不问。
先前去找被拒绝，是因为时间还没有冲淡秋柔云心里对他们的恨意。
为什么恨？因为在意！秋凌云想明白以后，又将协议书放下，拿起手机等着周蓉给他打电话。
……
周蓉签下名字的时候，眼泪全滴在协议书上，被秋凌云焦躁地瞪视和小声警告后，才抖着手艰难地写上自己的名字。
签好的一瞬间，秋凌云立马拿起协议书想要给陈雅看，周蓉却是完全控制不住地哭出声，引得会议室里的几人都朝她看过去。
秋凌云吓了一跳，他精神紧绷，先是看向陈雅和陈薇，紧接着转头低斥周蓉：“你哭什么哭！”似是还想说什么话，最终因为陈雅和陈薇的存在给忍住。
周蓉伸手略显狼狈地擦掉眼泪，泪眼模糊地去看被秋凌云递过去的协议书，这画面像极了她第一次把秋柔云推出去的情形，但不管是第一次还是这一次，她似乎都没有作为一个母亲的勇气。
她过于软弱，又不像秋凌云那样狠心。
秋凌云实在忍不了，他扭头几乎是低吼出声：“你出去！”
周蓉被他的怒气吓了一跳，下意识去观察陈雅和陈薇，见两人都没什么反应，低下头拿起包抹着眼泪出去。
会议室的门传来咔哒一声响，周蓉走后秋凌云明显放松下来，他将协议书往陈雅那边推了推，陪笑：“陈总，你看……”
陈雅淡淡扫过协议书，说道：“我知道了，没事你就先回去吧。”
秋凌云还捏着协议书的一角，闻言立刻拖着协议书拉回来，脸色微变：“陈总，你先前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说只要签了字就立马……”
陈雅看他把协议书捏在手里也不着急，只是挑了挑眉：“我只承诺今天下午五点前能到，你要不能接受，就拿着这份协议书找愿意借给你钱的人。”
陈薇以为，在把秋凌云送走后陈雅就要去开会，结果没想到陈雅把秘书小姐给叫进来，将刚刚秋凌云待过的地方给简单收拾一遍：“顺便准备一些吃的。”
这些吃的是给陈薇准备的，另外的咖啡则是给待会儿的客人。
陈薇挑眉：“还有人？”
陈雅喝了一口咖啡提神，她点点头随意道：“事情发生了就要早点解决，越早越好。”
想到刚刚那份看到的协议书，陈薇对亲情没有太多概念，但因为秋柔云，她的考虑就多了一分：“那份协议书有用吗？”
陈雅似乎认真思考陈薇的问题，片刻后道：“对秋柔云的影响可能会很大，也许是有用的，也许是无用的。”
会议室门被敲响，新来的客人陈薇并不认识，只觉得有一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直到她听到陈雅对对方的称呼和聊天内容，才发现这是许彤的家里人，对方和陈雅相谈甚欢，丝毫看不出昨天她和许彤的不和。也和她想象中的兴师问罪不一样，坐在对面的不像家长，更像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
也对，陈雅本来就是生意人。
陈薇坐在旁边，只觉得几人聊天的内容有些“无聊”，像那些参加宴会的宾客们，总会说些有的没的。一直到后面又来了几位，陈雅才微笑着拍拍手道：“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请各位来这里，想必大家都知道为什么。”
陈雅刚说完，就有几个人神色微变，连带坐姿也跟着改变，一副侧耳聆听的模样。
陈薇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秋柔云发来的短信，问她去哪儿了。
没等陈薇回复，秋柔云又发来消息-
我饿了-
衣服穿不了。
陈薇：我马上回来。
发完消息，陈薇下意识起身就要往外面走，没料到刚一起身就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她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目光转向陈雅。
陈雅微笑示意：“应该是去陪女朋友。不用在意，我们继续‘聊’我们的。”
听到“女朋友”这个词，其他人明显都愣了下，然后才想起前段时间陈家发的请柬，随即表情变得微妙，他们还以为这是陈家的二小姐自己“胡闹”的，没想到陈雅竟然一副很欣然的样子。
几乎是陈薇刚一走出会议室的门，秋柔云的电话就打了过来，陈薇按下接听道：“我马上到，你等我一会儿。”
秋柔云愣了一下，突然笑出来，声音柔弱有些抓耳朵，像是有人用花朵触碰耳朵，她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像是甜甜的糯米：“我打电话不是催你，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陈薇安静了一下，开口：“那你听我说话就行，你喉咙不舒服要多休息。”
秋柔云嗯了一声，又说：“腰疼。”
陈薇再次沉默，然后：“等会儿我给你按按。”
秋柔云：“腿站不直。”
“那我抱你？”陈薇感觉脸有点烫，转移话题道：“衣服等会儿我回去的时候，去商场重新买一套，先将就着穿。”
秋柔云轻柔地笑了下：“也对，你知道我的尺码。”
陈薇再次安静下来，她深呼吸被秋柔云听出来笑了好一会儿：“你去陈雅姐姐的公司干嘛？你要进公司吗？俱乐部的事不做了？”
陈薇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秋柔云，陈雅“约谈家长会”的事，犹豫了下说：“是关于订婚宴的一些事，她叫我过去看看。”
如果秋柔云追问下来，陈薇估计自己也只有坦白的可能，况且她也不太想隐瞒秋柔云，只是觉得这事说起来有一点怪异。
正当她想着该怎么开口，就听到秋柔云在电话那头说话：“我收到陈雅姐姐发来的礼服照片了，她问我们今天下午有没有时间去试礼服。”
说完秋柔云停住声音，像在等陈薇回答，陈薇想了下说：“明天吧，你腰疼。”
秋柔云：“你给我按按就好了。”
陈薇唇角牵起：“试礼服要很久，你站不住。”
轮到秋柔云安静，她细声细气地说：“那你抱我。”
陈薇刻意等了一会儿，直到秋柔云就要忍不住时，才终于道：“那就下午。”
秋柔云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不太矜持，脸颊发烫，像是掩饰一般飞快丢下一句：“那你快一点回来，我没衣服穿。”
陈薇应了一声，电话就被人给挂断了。
叮咚一声，久违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反派当前黑化值降至3。】
陈薇唇角的弧度骤然消失。
第125章 紧张 ◇
到酒店时, 秋柔云自己已经差不多收拾好，她接过陈薇带回来的袋子，当着陈薇的面换上衣服。
透过窗帘映照出来的光影, 将她的身材曲线勾勒到近乎完美。
也让陈薇想起昨天的荒唐行径，透过冰凉面料触碰到的柔软, 发丝汗湿贴在皮肤上，手臂如水蛇缠上自己的胳膊、压低。
秋柔云换好衣服对着全身镜整理, 手指抚过脖子, 转身抱住陈薇索吻。
软滑的舌头探入, 勾勾缠缠，呼吸也跟着紊乱。
当秋柔云抬腿挂在她腰上往下倒时，忽然嘴唇被陈薇用力咬了下。
秋柔云吃痛后退，陈薇揽着她腰防止她摔倒。
陈薇垂眼看她, 室内太过昏暗让秋柔云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陈薇亲了下她脸, 拍拍她的后背, 示意她起来。
“还得去试衣服。”
秋柔云总觉得意犹未尽, 但开口要求，又显得自己不太矜持。
她站起身, 整理有些凌乱地衣服，转身将收拾好的东西一样一样往纸袋里装，一边说起昨天晚上陈薇像发疯了一样。
“虽然我没有受伤就是。”
秋柔云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带着一点害羞, 手无意识去扶腰, 仿佛透过衣服能感受到昨天被掐出来的痕迹。
秋柔云说完，没有等到陈薇的回应，她停下手上的动作, 扭头去看陈薇：“薇薇？”
陈薇还在无意识收拾其他东西, 她手上还拿着秋柔云昨天穿的衣服, 像正在完成指令任务机械地把衣物放进袋子里，听到秋柔云喊她才骤然回过神：“怎么了？”
全然一副没有听到她说话的样子，秋柔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笑起来说：“我就是说，上次你给我送的小蛋糕很好吃。”
陈薇没少给秋柔云送零食送其他的，闻言点点头，“都是家里做的，打电话晚上再做一份。”
秋柔云笑了笑，收拾好东西去挽陈薇的手臂，脑袋靠在陈薇的肩上，像一只慵懒蜷缩的猫咪。
“那还是算了，晚上吃太多容易长胖。”
陈薇嘴上道：“不觉得胖点好吗？”
她却是忽然想起，唯一一次送的甜食，秋柔云说胃口不太好，转而分给秘书她们分享了。
陈薇忽的停下脚。
她看向秋柔云，秋柔云因为她的动作跟着停下来，眼神疑惑地看着她，仿佛在问“怎么了”。
陈薇心里一紧，又缓缓放松下来，她张了张嘴，想问秋柔云先前到底说了什么。
可对上秋柔云的目光，她又怀疑秋柔云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能感受到秋柔云挽着她手臂的手在收紧。
这是在紧张。
秋柔云在紧张什么？
紧张她要说的话？
她以为她要说什么？
像是有些受不了，秋柔云眉心微蹙，笑着问她：“薇薇，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小动作，陈薇心神微动，她摇摇头：“没什么。”
牵着秋柔云往电梯的方向走，秋柔云听到她这样说也没有再问什么。
等电梯下行，陈薇盯着上面红色数字出神，那一层一层往下降的数字就像是秋柔云的黑化值。
“薇薇的俱乐部做的怎么样了？”
“准备订婚以后再考虑。”陈薇声音略低地回答，她发现她说对这个不感兴趣以后，还是有很多人来问她，索性换个说法。
“最近打游戏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人吗？”
秋柔云说话时依旧靠着她，身上是属于她和她的香水味，仿佛她还在她的身体里面。
陈薇忍不住多闻了两下，刚想回答问题，又忽然意识到秋柔云为什么要这样问，她唇角掀起弧度：“这几天晚上都很‘忙’，没时间打。”
秋柔云一顿，抬眼去看电梯镜面里的陈薇，手指拧了拧陈薇，直到陈薇皱眉这才松开手：“其他人说的话很重要吗？”
“有时很重要，有时候不重要。”陈薇说，她看了看秋柔云，继续道，“比如许彤她们几个，我都当她们在放屁。”
她听过的闲言碎语很多，但她对秋柔云的爱不会动摇。
秋柔云笑了下，笑容又很快黯淡下来。
“陈薇，你爱我吗？”
“会爱我到死吗？”
“你会变心吗？”
你是不是后悔了？
第126章 婚纱 ◇
过往的经历不会随着时间淡去, 它会在某一时刻，山呼海啸地朝你涌来，将你卷入其中, 让你在窒息中痛苦，自我折磨, 历久弥新。
像一个诅咒，直至彻底疯魔。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 秋柔云觉得自己快要变成一个疯子。
“我就是随便问问, 我知道你很爱我。”
秋柔云微笑道, 脸上的笑容温柔可人，抓着陈薇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当然爱你。”
陈薇抱住她，略微垂头，脑袋枕在她肩窝, 呼吸间喷洒出的热气将她皮肤染红。
她爱她愿意付出生命。
“我就是为你而来的。”
她不知道秋柔云有没有因此感到心安。
秋柔云用力挤进她怀里, 用力到像是要将自己的血肉都和她融合。
秋柔云的声音从她怀里发出, 带着笑意：“我刚刚还以为你要和我说分手。”
陈薇的手拍抚她的后背, 不带任何□□，只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安抚的意味。
“如果我这样说了……”陈薇的声音忽然停住, 她想说那这样的她就不值得被秋柔云喜欢，但又反应过来什么。
秋柔云不会想要听到这样的话，她就像是被铁丝缠绕脖子血肉模糊的猫咪, 在面对同种情况下会变得应激。
“除非我死了, 不然我不会说这种话。”
陈薇说这句话的语调像是在开玩笑，也不知道秋柔云信没有信，她紧握陈薇的手也终于松开, 精致的面容流淌出缱绻温柔的笑意, 她状似天真地说：“我之前看到过一个故事。”
“为了不让恋人离开自己的身边, 所以主人公把对方杀死又吃掉。”秋柔云刻意停顿片刻，又笑着问陈薇，“你觉得我会是这样的人吗？”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陈薇手臂挡着门让秋柔云先出去，她声音有些低，落在秋柔云的耳朵里像是一阵自由的风。
“我会很开心。”
秋柔云表情吃惊地看向她，随即又笑出来，“你还当成真的了？我只是开玩笑吓吓你，我怎么会杀你？”
陈薇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地下停车场阵阵冷风，她用力扯过自己的外套往秋柔云身上遮，声音也似在冷风中瑟瑟发抖：“那可惜了，不然我们俩就能永远在一起。”
带有陈薇温热体温的衣服盖过来，秋柔云感觉一直在发冷的手臂终于暖和了一点，她伸出细细的胳膊圈住陈薇的脖子，仿佛真的要下一秒掐死陈薇。
但她只是圈住陈薇，微笑恣意地评价两人的姿势：“这样好怪。”
陈薇另只手缠绕她，就像是藤蔓将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被裹住的人会觉得不舒服，像被大树压住，秋柔云却不这样觉得，她蜷缩身体像要躲进陈薇的血肉里，笑声从宽大暖人的外套里传出，在宽敞的地下停车场被无限扩大，莫名就带上一点悲凉的意味。
秋柔云这段时间去公司的次数不多，她全身心放在和陈薇的订婚宴上，只除了新项目的事，其他工作都交给别人。
陈薇开车，秋柔云就坐在副驾驶位用笔记本处理工作上的事，细细的眉蹙在一起，像是遇到什么麻烦事，片刻后又敲敲打打起来。
过了会儿，她咬着手指盯着电脑，像是在思索什么，几秒后，又扭头看向陈薇。
陈薇感觉到秋柔云在看她，当车因红灯停下时，她扭头看向秋柔云：“怎么了？”
陈薇能明显感觉出来秋柔云是有话要说的，只是在看向她的几秒后又停住，笑笑道：“没什么。”
礼服一般都是男女款，秋柔云和陈薇是因为陈雅提前打过招呼，所以给两人看的照片都是女女成套的，不管是搭配还是细节都很精致，照片和画册都有，还有制作好的样品衣。
礼服师陪在秋柔云旁边，仔细询问秋柔云的喜好和需求，随即将准备好的款式翻给秋柔云看。
秋柔云在两套浅色系的礼服中犹豫不决，最终拿着平板问陈薇：“薇薇，你喜欢哪一款？”
陈薇又在走神。
她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落在旁边挂着的样衣，看似在看衣服，实际上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
秋柔云跟着礼服师去看过样品衣，转身喊了两三遍，陈薇才有所反应。
礼服师跟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两人的神色，就见秋柔云拿着平板走到陈薇旁边坐下，陈薇顺势舒展手臂将她揽在怀中，低头去看秋柔云说的礼服。
那两套礼服非常相像，只是在细节的地方太让人难以选择。
秋柔云目光落在平板上，长长的头发柔顺地贴在肩颈，手挽着陈薇，脑袋也搭在她肩膀上，那两套让她难以选择的礼服在此刻也显得不太重要。
陈薇指出其中一套：“这套怎么样？”
秋柔云盯着陈薇说的那套看过一眼，将平板递给礼服师，微笑道：“那就这套吧。”
最后又是确认订婚宴上的流程，这些基本上都已经被陈雅安排好，陈薇和秋柔云只需要再看看还有什么想要安排的。
毕竟只是订婚宴，哪怕是按照最高规格办的，也不可能像结婚典礼那样华丽，在某些细节的地方也可能会有些潦草——至少在陈雅来看，按照比普通人高的流程就行，不然再举办结婚典礼就很难再弄到声势浩大。
陈雅找的工作人员也不是没有做过类似的订婚宴，只是负责和陈薇、秋柔云沟通的工作人员万万没想到，两个人竟然会因为一个订婚宴和她一直抠细节。
张淼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其实这里我觉得不太需要……”
陈薇面带疑惑：“做不到吗？”
秋柔云靠在陈薇怀里，微笑道：“忙不过来，也可以找别的公司一起做。”
倒不是张淼觉得这两位看似好说话的客户难搞，更难缠的客户她也不是没有遇到过。
前面这两位提出的问题她都能一一满足——毕竟钱到位，什么话都好说。只是越到后面她越发觉得离谱起来，不是公司做不到，而是这样操办下去，就不像订婚宴了。
张淼小心笑道：“只是按照这样全都改了，那这就成结婚典礼了。”
除了婚纱礼服外，她确实觉得这和结婚没什么区别。
张淼以为自己这样说，陈薇和秋柔云两个人就会改变主意，删减一些不必要的流程。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刚说完这话，两个人竟然诡异地安静下来，只一页一页地翻看流程书。
张淼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两个人，要她说，她不是没有见过反差大的新人，只是像陈薇和秋柔云这样反差大，却又无比般配的，还是十分少见的。
再看两人在她说出这句话后默不作声的态度来看，她立刻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了，她都想提议两个人省掉订婚宴，直接结婚得了，还能省掉一大笔开销。
只是客户自己都不开口，她肯定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顺着两个人的要求一一修改，等到时候回去和上司提一嘴，其他的就轮不到自己操心。
秋柔云瞥一眼张淼，她和陈薇坐在多人沙发上，张淼坐在对面，她靠近陈薇耳朵边小声喊：“薇薇……”
她一开口，陈薇就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她握紧秋柔云的手揉搓片刻。
订婚宴安排的时间并不仓促，哪怕现在临时赶制婚纱也来得及，至于发出去的请帖，再发一次也不是不行。
她觉得面前这位工作人员挺专业的，说的话也很在理，她和秋柔云完全没必要再多出一个订婚宴。
摩挲着的动作停住，陈薇扭头去看秋柔云：“柔云，你觉得……怎么样？”
陈薇没有说得太过清楚，秋柔云却是明白她的意思，脸颊很快升起一阵酡红，像是喝醉酒一样，她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有些担心，又没那么担心地问：“那陈雅姐姐那边怎么说？”
“还要怎么说？这不是想结就结吗？”陈薇下意识脱口道，但她很快想起来这次的订婚宴费用都是陈雅一手承包的，她反正是一分钱没花。
她拿出手机站起身，对秋柔云和张淼道：“我给姐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陈薇还没开口，陈雅就先笑着问她：“沟通不顺利？”
陈薇一顿：“是挺顺利的，但还想更顺利一点。”
陈薇不怎么擅长绕圈子，很快就“一点”的问题和陈雅说过。
陈雅沉吟片刻迟迟没有答应，陈薇倒也没觉得紧张，反而因这短暂的停留让发热的大脑稍稍冷静下来，她握着手机贴在耳朵边，目光穿过茶色透明的玻璃落在秋柔云身上。
这才注意到秋柔云一直在看她。
可能是从她起身就在看她，又或者是恰好她和秋柔云对上目光。
秋柔云见她看过来，本来波澜不惊面无表情的脸，忽然就绽放出一抹清甜的微笑。她歪头，微卷的长发就顺着她的动作轻动，像是会跳舞一样，就连衣服的褶皱都跟着变得俏皮起来。
旁边的张淼被秋柔云的举动吸引，也跟着看过来，然后就对上陈薇的目光，陡然间意识到自己正在逐渐发亮，又默默垂下头整理手中的画册。
“是你自己单方面这样想的，”陈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还是你和柔云都这样决定的？”
陈薇：“都这样决定的。”
陈雅又是安静片刻后才开口：“那我先给柔云打个电话。”
不一会儿，就轮到秋柔云接电话出去，陈薇回到沙发坐下。
她伸手敲了敲茶几，见张淼看过来以后才开口：“有婚纱的画册吗？”
现在量身定制也是完全来得及，但不管定制什么，肯定也要先看看其他样品衣，有了实物才好想象。以前的小县城可没有这样热闹的婚礼，最多也就是穿一身红色礼服，放放鞭炮和酒席，也就差不多了。
新郎一身西装胸前别一朵红花，新娘头上胸前戴花，挨个酒席敬酒。
白色的婚纱在县城太少见，一个上午这样过来裙摆就该被泥土给染得满是灰土，要是遇到下雨，那就跟泡在泥泞里差不多。
她翻看张淼给她递过来的婚纱，手指一页一页翻过，那些都是高定的婚纱，从来没有人穿过，但她依旧觉得有些不满意。而且她预料到秋柔云肯定会自己在上面进行改进。
秋柔云打完电话回来，一眼就看到摊开在陈薇膝上的婚纱画册，脸上的喜悦几乎能感染到旁边的人，但她依旧忍住，而是轻盈地走到陈薇旁边坐下，整个人柔弱无骨地挂在陈薇身上，说的话也似裹着糖渍：“姐姐说同意了，她会再给其他人寄出新的请帖。”
“爸爸妈妈那边，也是她去通知。”
秋柔云说着越靠越近，陈薇感觉她一开口就会将她耳朵也咬住。
秋柔云没有这样做，至于余光瞥见低着头的张淼后，往前一靠，柔嫩的粉唇亲了亲陈薇的耳朵。几乎是立刻，她就感觉到陈薇用力抓了下她的大腿。
是那种，只在某种特定地点才会用的手法和力度，秋柔云感觉自己都要躺到陈薇怀里去了。
订婚宴改结婚典礼，这就有张淼公司忙的了，首先地址倒是不用大改动，只是很多地方需要重新布置一番。像其他细节就不需要他们太过操心，比如订婚戒指这些，一键更换还是挺方便的。
本来敲定流程，秋柔云就打算去公司一趟，这会儿突然改成结婚，秋柔云就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结婚的事，首先结婚戒指是她早早就托人找了国外非常有名的一位设计师制作。本来时间还早，现在就不得不催促对方快一点。
“新的婚纱预计要下一周才会拿到工作室这边来。”礼服师见两人一直在翻看婚纱画册，眼见画册被翻到底，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
陈薇觉得这些婚纱都挺漂亮的，但始终没有最合适的。也是她们决定太仓促，不然就能有更多时间慢慢挑选，想到这里，陈薇合上画册，询问秋柔云：“有喜欢的吗？”
如果秋柔云也没有看上的，陈薇就打算和秋柔云去别的地方再多看看，实在不行还能看看国外的。
礼服师和助理去到外间整理婚纱样衣，看看能不能找出秋柔云和陈薇喜欢的。
休息室现在只有陈薇和秋柔云，秋柔云抬眸看了陈薇一眼，就见陈薇还在翻那几本已经翻过的画册，说是翻看，还不如说是在那画册扇风。
秋柔云摇摇头，也慢慢合上手里的画册。
陈薇看向她，起身朝她伸出手，并没有觉得不耐烦：“去别的店看看？”
秋柔云就点点头。
礼服师这会儿正打电话让人把其他店里的婚纱拿过来，还有新设计的婚纱画册也拿过来，刚挂断电话扭头就看到陈薇和秋柔云从里面出来，连忙小碎步迎上来：“请问是有什么需要吗？”
陈薇想起她们在这家店待挺久的，只一顿又道：“我们去别的店看看，你要是有合适的可以直接把照片发到群里。”
为了敲定订婚宴的事，陈雅就拉了个一千人的大群，礼服师也在群里。
对方连连点头，又给出几个其他口碑很不错的婚纱店地址。
陈薇和秋柔云上了车，司机问她俩去哪儿。
陈薇想了下：“先去吃饭。”
从市中心回别墅还有段时间，吃完饭还要再回来怪麻烦的，索性两个人就在市中心解决。
陈薇正在想事，就感觉到秋柔云忽然拉了拉她的手，紧接着秋柔云将她的手机递给陈薇看，声音因为紧张显得干涩：“你觉得这两条怎么样？”
那是两条看上去有些相似的婚纱，却又能明显让人感觉到这是“一对”。
秋柔云的声音在车厢内缓缓响起，从最初的紧张又到期待。
“……这是我之前设计的。”
她本来以为自己再也穿不上自己设计的这条婚纱，也没有想到，梦里的人也会穿上她亲手设计的。
秋柔云的目光专注地盯着陈薇，生怕陈薇觉得不满意，又或者不高兴，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这么小心翼翼的。
然后，她就看到从陈薇眼底倾泻出来的温柔，如同月亮的清辉温暖了整个海面。
陈薇朝她看过来，眼里满是能将人溺死的柔情，她忍不住将秋柔云抱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沙哑而清晰：“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婚纱。”
大概是很少做同性婚纱，那些婚纱都很美，但都是一种单独的，需要和西装搭配的美。看到一条婚纱，就会让人联想到搭配西装会更好的。
秋柔云亲手设计的婚纱，在某些细节上能看出相似的搭配，能明显让人看出这就是“一对”。
一条温柔内敛，一条张扬凌厉。
听到陈薇这么说，秋柔云呼出口气，这两条婚纱她很早之前就设计出来的，前段时间一有空就会自己手工制作，只是这段时间事情有些多，那两条婚纱的进度就又慢下来。
现在单靠她一个人，肯定是赶不上结婚日期的。
好在有设计图，想要尽快赶制出来也是来得及的，只需要再多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裁缝就行。
两个人吃过午饭后也就没有再去选婚纱，而是通过陈雅找到几名经验丰富的裁缝，直接就带着人去到秋柔云私人画室。
她自己制作的婚纱就在这间画室里。
挂在人台上的两条婚纱上面覆盖有防尘布，当掀开防尘布时，哪怕这只是两条半成品，陈薇也还是被惊艳到了，她忍不住朝秋柔云看过去。
秋柔云脸颊飘着绯红，她站在陈薇旁边没有因羞涩而逃避。
这种惊艳就像是陈薇看到秋柔云送她的那幅油画一样，属于陈薇的那条婚纱，给她的感觉就像是秋柔云贴着她皮肤设计的一般，就仿佛是她本身就会穿的风格。
被请来的两位裁缝和她们的助手也被惊艳到，老裁缝在得到许可后，终于忍不住上手抚摸那条婚纱布料的纹理，又扭头去看秋柔云和陈薇，笑起来时脸上的皱纹就挤到一起：“很漂亮的婚纱。”
很有灵气。
也能看出设计者对这两条婚纱满满的爱意。
在她们看来，衣服也能承载人的情感。
秋柔云难得久违地感觉到片刻羞涩，停顿片刻，她把设计图拿给两个老裁缝看，老裁缝眯着眼打量两人的身高，又拿过软尺动作飞快地量过三围，在确定结婚日期后，就信心百倍地表示可以在这之前就制作好，甚至还能空出多的时间让两个人试衣服，修改尺寸。
等忙完这些就已经天黑，陈薇本来想回去，秋柔云却说有点累，想去泡温泉。
“就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她看到陈薇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颇感失望，然后才说出后面的话，“那家的隔壁。”
陈薇这才有了反应，问她：“隔壁新开了一家温泉会所？”
秋柔云笑了笑：“你是不是还挺喜欢泡温泉的？倒不是新开了一家，是我买下了隔壁的住宅。”
陈薇回忆了下，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那家会所的隔壁的确是一座私人宅院，她隐约记得从会所的院子望过去，能看到对面住宅的院子里，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让人看不清那边有什么。
陈薇：“什么时候买的？”
秋柔云微笑道：“回来不久后。”
司机开着导航过去，让陈薇意外的是，里面竟然有人。
秋柔云解释说那是她请来专门帮忙搭理住宅的，人并不多，只定期叫人过来做清洁。倒是和之前记忆里的有些像，陈薇和秋柔云在院子里待了会儿。
主要是秋柔云架着画板开始画陈薇，只是画到一半接了一通电话后，就又丢下画板往里面走，打开笔记本开始办公。
陈薇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那棵和过去十分相像的树。
站在这里，她偶有分不清两个时空的感觉，一边是通往秋柔云，一边是通往过去泥泞的路。
正当她沉浸在这样的幻想中时，那名被聘请打理住宅的园艺师走了过来，她手里还拿着一把修剪植物的剪刀，她站在距离陈薇不远不近的位置。
见陈薇注意到自己，这才笑着开口：“秋小姐也很喜欢在这里。”
陈薇转身看向她。
“我提议说要不要在这棵树下搭一个秋千的，秋小姐却说不用，”似乎回忆了片刻，她才摸着手臂继续说，“秋小姐说，她在这棵树下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说是有点像您，”园艺师道，“也就不让我们在树上搭秋千。”
放在以前，陈薇只会觉得对方胡说八道，可自己都发生了穿书的事，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园艺师说完这些话见陈薇没反应，又点点头去修剪院子里的花草。
陈薇询问系统：“秋柔云也会去到我的世界吗？”
她努力回忆过去，可惜贫瘠的记忆里并没有什么疑似秋柔云的身影，但那名园艺师说的话又让她不得不在意起来。
系统努力翻阅日志发现秋柔云并没有穿越后，这才悄悄松了口气，信誓旦旦道：“不会的，从古至今都没有这样的事。”
想了想，系统又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是她太喜欢你，所以臆想出来的。比如有的人精神恍惚的时候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加上秋柔云有段时间的确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陈薇短暂思索了会儿，最后还是相信系统说的话，对方没理由会骗她。再者，如果真的是看见小时候的自己，秋柔云肯定也会跟她说。
但这样像的树，在本市并不多见。
陈薇想着，又看了一眼这棵巨大的树，索性将其抛在脑后。
秋柔云放在这里的画板还在，上面已经用色块勾勒出一道十分浅淡的身影，只凭一眼，陈薇就通过颜色认出这是画的自己，只是对她来说，这样的画工还是太过超前了。
想起放在她们卧室的巨幅油画，陈薇心里又不禁升起一丝担忧，担心秋柔云把她们的卧室挂满同类型的油画。
很快陈薇从不太能接受，到“如果只是挂那种单人的”也不是不行，再快进到担心秋柔云画一些太过大尺度的内容。
怀揣着担心的陈薇很快就把面前的画布给糟蹋了。
起先这块画布还能勉强看到秋柔云原先的笔触，但到后面，那道纤细的身影就被掩盖在浓浓的颜料下，叫人看不出原先的痕迹，也分辨不出来陈薇画的到底是什么。
陈薇把画笔丢到旁边，琢磨自己在画画上面也确实没什么天赋，与其日复一日练习，不如早点放过这些画布。
很快园艺师的女朋友就叫她进去吃饭，画布上的颜料还没有干，陈薇索性暂时没收，径直放在院子里，抬脚往屋里走。
直到晚上陈薇和秋柔云泡完温泉，穿着木屐走在石子路上，抬头望向明月时，她才想起那幅画。
秋柔云听到她说起那幅画还挺惊讶的：“那幅画很重要吗？”
她已经忘记自己在那幅画布上画的身影了。
陈薇摇摇头，又看一眼天上遥远的明月，她就是忽然想在那幅画上也添上一轮明月。
“也没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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