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乔助理在除夕夜当晚给丁眠发了拜年消息。
京市的室外温度寒冷, 城区下了一场大雪,小区的绿化带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白。从阳台眺望,路灯昏黄, 雪色白皙, 盈盈照亮路边行走、驱车过的人们。
城区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乔助理听着客厅内爸妈看着春晚, 电视里传来的电子鞭炮声, 给自己的通讯录朋友们发去消息。
给丁眠发的拜年消息, 很快就得到回复。
她点动消息框,看到一串讲究斯文的拜年回应消息。旋后,她点开老板的头像,进入朋友圈,首条就是一段小小的视频。
文字是:将持续三小时的烟花盛典。
镜头对着海岛上升腾起的大朵烟花, 并未对着人拍摄。这显然是老板心血来潮,想着要给拜年的亲友分享一下她在当地的除夕夜体验:
砰砰炸裂开的烟花,点缀着漆黑夜空, 隐约可以见到高处有椰树,叶片在烟花的亮度下青碧带晖。像极了动漫中的烟花祭,她听到有陌生人小声尖叫着的“哇, 真好看!”
她留下一个点赞, 身后传来爸妈喊她进屋里一块看春晚的声音。乔助理连忙应好,走近客厅,陪着爸妈看了半小时的春晚小品,这才重新掏出手机开始刷各种社交平台。
出于工作性质,她更多关注的是金融财报、国家政策动向等博主, 很少主动关注什么娱乐圈的博主。
刷新首页, 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动态, 乔助理点开热搜界面,一个个点开,浏览今晚的网民趋向。
热搜前排居多还是春晚小品、相声的吐槽和段子,再之后就是某个艺人签约广告的粉丝狂欢。乔助理有点兴致寡寡,正逢爸妈起身去拿零食水果,她抬眸看了下电视屏幕,央视主持人笑容精致,将画面转向了全国各地的街头采访:
“这里是桥城……”
“大龙市市民向大家祝贺新年快乐!”
“麒麟南岛街头仍可见行人穿着短袖短裤,这里的夜市还很热闹,广场上也有实时播送春晚……”当地央视团队笑吟吟地做旁白解说,画面转到一片海蓝风景,夜晚时分,镜头下,整片天空都被烟花衬得光亮,乔助理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麒麟南岛正好就是老板举家去度假过春节假期的地点。
爸妈拿着水果零食盘回到沙发上,同样看到这一幕,“欸”了一声,“囡,这不是你老板去的地儿吗?”
乔助理点了下头,她看着春晚关于全国各地的街头采访,在几十寸蓝光电视机上分屏。
极北方的路人们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南方海岛的行人们穿着内陆地区夏季时的打扮。对比太过强烈,实在叫人心生羡慕。
央视春节给全国各地的镜头分屏,长达五分钟。各地负责的拍摄团队显然都做好了准备,挑了最有代表性的当地地点,蹲守到了最合适的直播画面。
从北方皑皑街头,再到南方热闹夜市。
乔助理半心半意地看了眼电视屏幕,又低头刷了刷热搜,诧然发现,春晚的各地街头登上榜五。
客厅内,爸妈低声议论着全国各地的不同风土人情、风貌特色,说着之后退休了要组团去玩。
忽的,她妈喊了一声:“囡,你看,这是不是你老板啊!”
乔助理一愣,她立刻停下手中刷的手机,看向电视屏幕。屏幕分屏各自错落,麒麟南岛在靠右的方向,街头摄影团队的镜头已经拍到了某一片沙滩上,仰着脸看着长久不散烟花盛景的人们。
选择在麒麟南岛度假的游客有许多,但真正留在当地过春节的很少,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财力,举家到度假地点过春节。
这片沙滩上,目力望去,依稀能辨出有几十号人。其中不乏有身后酒店的员工,都是当地人。
央视的资金丰厚,镜头清晰无比。
一朵奇异烟花在半空中崩炸时,翠色如鹦,点缀着漆黑夜幕。很快,边缘如星子般的烟花球又进一步炸开,变为少女的裙摆,泛着湛蓝与雪白。
这一朵烟花太过绚烂,许是故意设计为此,绽放时,有落进地面、手可摘取的错觉。
为保证观众欣赏各地风貌,所有的直播都没有声音。只有央视选择哪个做主选放大分屏时,才能让观众听到——如果想要专门看某个地点的街头除夕夜,可以在这之后登录央视平台自选观看。
负责春晚的技术组发觉整个画面中,最吸睛的是烟花夜色。很快,麒麟南岛的画面被选定放大,呈现在人们视野中的,就是那片美丽、绚烂的烟花雨。
以及人群中,在那只奇异烟花绽开,染亮了整片天际,照亮了下方人群时,被拍摄到的一幕。
年轻美人搭着一件宽松男士外套,露出半截雪白锁骨,眼眸明亮,殊色动人,她原本是站定着,与身后人有着小几十厘米的距离。
可在烟花炸裂的刹那,人群中发出惊呼的瞬间,有观烟花、在最前方的人们受惊般退后几步,她条件反射、下意识地仰后,放松而准确地落进了身后人的怀抱。
青年的眉眼也被烟花雪光衬得英俊清晰。
乔助理:“……哇。”
她没敢错过,抓起手机就拍下这一刻,全国正在看春晚的观众共同看到的这一幕。
那个给出怀抱的某人,正是乔助理熟悉的“王昇”。
他比她高很多,手臂结实,核心力量足够,可以让他们在人群中保持着良好站定姿势,不会出现人群受惊推搡摔倒的情况。
爸妈惊讶问:“这是你老板的男朋友吗?”
镜头很快转开,没有再落于观烟花的人群中,此后是团队的话外音:麒麟南的烟花庆典,一年一度,非常难得……
乔助理没有回答这一条。
她低头刷着热搜,不出所料,短短几秒钟,许多观众们都在春晚中看到了她家老板和老板的“年轻男孩”。已经有人在#春晚#热词广场中实时发问:是素人吗?怎么这么漂亮?她男友也好靓啊!!!
:#春晚#谁能想到我居然在春晚直播里嗑到漂亮美女和英俊帅哥的CP!
:截图保存了[照片*3]美女让我吸吸!帅哥让我吸吸!
:好默契啊!美人帅哥贴贴的画面都这么香!
……
今年春晚的小品和相声一如过去,笑点落时,没有新意。
陪伴着家人一块看春晚的年轻人们难得在春晚中看到新鲜面孔,还是颜值不逊色圈内明星的那种,一时间都咋呼起来!
乔助理脑中警钟大作,她知道老板的习惯:平时不喜欢自己的身份出现在互联网热搜、热词上。太过出名,对于默默挣钱的丁眠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迅速拨线联系老板。
春晚直播比现实中要延后了几分钟,再加上她刷着热搜耽误了几分钟,等真正联系上丁眠,已经是她和王昇被拍摄进春晚镜头里的十多分钟以后。
乔助理电话过去,那边丁眠像是已经被其他朋友的消息轰炸过一遍般,无奈地笑了一声:“我知道。”
乔助理紧紧张张:“需要我做点什么吗?”
丁眠应该是思考了一下,然后婉拒了:“没必要,也就今晚热闹一下,明后天也就没人注意了。”
乔助理犹豫不决,她想补充说,只要进了大部分网友的视野内,老板你的身份、资产顺带着王昇的可能都会被扒的干干净净。
丁眠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她顿了顿,坦然道:“我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口碑褒贬都有,很正常,毕竟生意场上总有得罪过人。王昇的话……他的资料消息很好控制,从前很少人知道他,来到我身边后,也就你我、我的家人知道。”
乔助理算是安了心,时间走到晚上十点四十五分,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老板,在岛上好玩吗?”
美人老板笑了一声,轻柔道:“非常好玩。”
乔助理听她三言两语说了这里的温度,平日里能够娱乐的项目。
到底是全国有名的旅游海岛,附近的海域风景是国际3A景区标准,每年都有慕名而来的游客。这里的娱乐、观景产业算得上是全国旅游服务业的顶尖。
春晚进行到了新的歌唱节目,今年小火的偶像剧男主捧着话筒不生不熟地在台上摇摆身躯,哑声唱歌。
乔助理回头瞥了一眼,也不由地理解了网友们对直播中出现的老板及王昇狂热兴奋的原因。
——年年春晚都拉垮糟糕,寻求娱乐的方式恐怕也就只有嗑嗑漂亮美人、英俊帅哥了。
丁眠那边的背景音出现了熟悉的年长者男声,似是唤着她进屋吃点东西:“餐厅刚上的菜,过来吃几口。”
乔助理不妨碍老板和家人共聚欢庆的时刻,她道别,挂了电话后,又重新刷了下#春晚#实时广场。
已经有营销号截图了麒麟南岛烟花下的一幕。
配图堪称完美精致,正因为是不经意间的画面,又并非谁刻意如此。
转赞评在短短十分钟内过了万。
乔助理嘶了一声,她点了个赞,决定像老板说的那样,暂时不理,做个最质朴纯粹的网友。
……
可这一幕未免有些太过浪漫。
海边烟花,青年男女,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微妙。那种默契,那种向后仰身,没有言语,就落进他怀抱的信赖。
那种知晓她一定会在这一刻动作,于是敞然怀抱的笃定。
……
丁眠以为这热搜没几小时就下去了。但她没能料到,一直到大年初二,她和躯壳“王昇”的照片,视频动态都在网络社交平台中蔓延。
海岛当地酒店已经熟悉了的经理和员工们,自然也能看到网络上的嗑CP言论。当他们再度看到丁家这一家人时,第一反应是将丁眠和王昇配对,默认他们是一对。
此后,在丁眠和“林子夭”“天澜”有什么亲密互动时,他们总会投来那种莫名其妙的目光,并注目“王昇”以怜悯。
丁眠:“……”
躯壳王昇还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完全“乐天派”的笨蛋帅哥样。
丁燧旁观着一切,默不作声地喝了口茶,望天。
作者有话说:
春晚节目环节与现实不同,不要代入现实~
灵感采自现实中的“春晚分会场”。
——
◉ 第 32 章
丁燧环顾四周, 发觉餐厅里除了原来熟悉的那些度假游客外,还有些新面孔。
他吃了个半饱,心不在焉地问坐在对面的丁眠:“今天大年初四, 酒店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妹妹正在懒洋洋地喝着果汁, 眼也不抬,外人看来有几分倨傲, 神情冷淡, 不太将其他陌生人放在心上的样子:“可能是因为我和王昇春晚当天的事。”
正逢假期, 正好是全国大半人都闲适在家放松的时刻。
因为看烟花而被直播给全国观众,丁眠本以为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然而,有时候网民风潮难以把控,她很不理解,却也只能接受——仅是和自己的躯壳一块看看烟花, 在人群有推搡、摔跤趋势下,下意识地让男性躯壳保护住主身体。
正常人都会做的选择。
她看不出这有什么“浪漫”“唯美”的,在一群朋友把她和“王昇”接触的“烟花下照片”截给她看, 调侃她这下火了的时候。她也只能无奈地失笑。
乔助理围观了整场网民趋向,还给她实时汇报:
“老板,豆瓣已经开始扒你的资产、什么时候上任总裁了。”
“……所幸王昇的信息没有被扒出来。”
丁眠的身份在互联网上小火了一波。她作为企业的CEO, 身兼总裁和董事——国人习惯, 在外客气喊个“丁总”,实则上,权力要比普通招聘来的高管总裁来得大。
在“企业查”等APP中,搜索关于她的名字,就能得到关于她的许多信息。
互联网时代, 到底没有什么秘密。
甚至有人扒出她大学毕业那年的毕业照——显然, 是有心人从校友手里讨来的, 发在网络平台上,狠狠地蹭了一波热度。
丁燧:“影响吗?”他问她是否觉得不适,如果有必要的话,可以花点钱将这热度压下去。
丁眠叉了一块甜点,慢吞吞地嚼完,才道:“已经开始压了,但不能太明显,免得反弹。”
太过明显地压热度,容易引起吃瓜群众的反感。
她自认“春晚地方直播画面”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也不至于强压热度,为一桩普普通通的事儿自损三千。
丁燧理解地颔首,他看了下时间,开始纳闷:“他们仨呢?忙去了?”
难得一天下楼吃饭,那三个年轻人不在,仿佛刻意避了避风头那样。
“天澜有个开学要完成的作业,正在听老师线上安排,估计还要半小时结束。”丁眠的意识分股,她的躯壳“天澜”在套房的卧室里塞着耳机听教授说着下一学年开学安排。
“王昇在健身房。”她同样没有让“王昇”的锻炼中断,按照教练的吩咐,利用酒店里的健身设备训练躯壳。来酒店度假的人居多是享受海景、美食,少有去健身房锻炼。也正好给了丁眠减少他人好奇围观的机会,她操纵躯壳去健身房,享受运动锻炼时的清净时光。
“没吃吗?”丁燧担心地皱起眉头,“现在都十二点了,万一饿出个好歹……”
丁眠被兄长一腔担忧慈爱给逗乐了,“健身前不能乱吃东西,健身后也要歇一会再吃。”
“他会安排好自己的,”她轻松道,抬手一挥,“成年人了,别总担心他饿不饿。”
这话说得有点薄情寡义。大概是因为她脸色冷淡,口吻随意,泛着某种懒散与漫不经心。
丁燧皱了皱脸,他说:“别这么说。”
他觉得还好人小伙子不在这里,不然听这一句话,可要伤心坏了。
丁燧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缓了脸色,继续说:“这种话少说,伤人感情。”
丁眠:“……”
她茫然了一下,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想,问道:“怎么就伤人感情了?”
丁燧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他掰着手指头给她仔细说:“林子夭、天澜,我就不在这茬儿提。就说王昇,他看起来天天笑眯眯的,好像什么都不往心里去的样子。”顿了顿,中年人凝重严肃地看她,温声说:“可你不能因为他看起来好欺负就说这种话。男孩和女孩一样,心灵都很脆弱的。”
丁燧说着,想起丁眠平素对女下属的刚柔相济,她在工作上对员工严格,但在生活里又对她们温柔,“像对小乔,你就挺温柔。”
“……”
丁眠好半天才说:“亲疏有别。”
丁燧明了她这四字的意思,他眼眸柔和,“我知道,对亲近人有时候会放大自己的缺点。”
“但亲近的人才是最不能伤害的,”丁燧诚恳说,“这种态度……”他无言地比划了一下,表达了她刚才的“冷淡寡情”,“他要是听到了,肯定会伤心。”
“我也知道,你是因为和我说话,所以才会有这个态度。”
丁燧清楚丁眠在他面前的赤诚袒露,很多时候,他们兄妹俩交换着彼此就职时最讨厌的那个“生意伙伴”,议论哪些合伙人私下风评如何。
正因为他们的血缘亲情,几十年来的感情基础,才让丁眠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地冷语冰人。
“总之,相处是一门艺术,”丁燧最后道,他也不想说太多惹人烦,“你要好好把握这个度。”
他看着丁眠有点小纠结地撅了下嘴——太过沉浸思考,所以放松表情管理,和年幼时的可爱天真一个样,他微笑起来,然后看她缓缓点了下头,很认真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丁燧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承接上一个,问:“林子夭人呢?”
丁眠:“户外餐厅,他现在……应该正在吃新上的清蒸海鲜。”
丁燧和丁眠两人的就餐安排很是一致,经理说了今天室内餐厅的菜肴名称,他们俩就决定着来这里吃。
吃饭交谈之余,还不断地有人朝这边投来目光,打量着丁眠这一桌。
丁眠没理睬这些目光,她和兄长说完后,丁燧点了点头,示意了解。
他吃了两口剩下的饭菜,咀嚼之余,就听面前的丁眠打商量般问他:“那一会我们过去找他吧?”
所谓“活学活用”,第一时间将“关心在意对方”表达给担忧的兄长看。
这不是一个好招数,甚至有点笨拙。就像是从没谈过恋爱、交往过的人,在别人的建议下,莽撞、生涩地进行着相处之道。
“……”
丁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没打击她此刻的热情高涨,点了下头。
他们吃完餐后,两人起身,往户外餐厅走。室内餐厅与户外餐厅有一段距离,他随口问:“他现在还会在吃吗?会不会已经上楼了?”
没有发消息询问对方方位,丁眠却像是极其了解对方那样,说:“还在吃。”
见兄长看来,她解释说:“他吃饭的速度不快,我按照他平时的习惯猜的。”
他们到达户外餐厅,在沙滩边缘支起的阳伞、餐桌旁,看到正在认认真真吃饭的林子夭。
丁燧在这一瞬间,为丁眠和他们之间微妙而奇异的感情而困惑一秒:
她无疑了解他们,甚至有着他人难以介入的默契联络。
能在烟花下放松地投进王昇的怀抱,短瞬之间,未曾言语,没有交流,显然是了解彼此的动作语言、姿势习惯。
清楚林子夭的日常习惯,知道他眠多,语迟行缓,甚至不在同一空间,都能猜出他是否还在吃饭。
……
可在提到他们,与他们的互动中,除却亲密,还有种让外人看来略有骄矜自负、冷淡寡情的意味。
林子夭在这一刻抬起脸,对上他们的眼神。
莹莹日光下,这个漂亮俊俏的青年弯起眼,嘴角一翘,朝他们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丁燧缓和下表情,他轻轻推了一下丁眠,示意她先一步上前。
丁眠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大步走上前的同时,脑中过了一遍兄长前几刻的耐心教诲。他以为她对“王昇”私下的态度有些刻薄,因而絮语连连,担忧她与躯壳的相处出现问题。
她完全能理解他的想法——在丁燧解释后。
究其原因,是她在对待自己的躯壳时:没有边界感。
那种太过放纵、若无其事的相处态度。仿佛对方是任人揉搓的东西,不会因此生气,不会因此恼怒,所以语气再怎么样也无所谓。
就像是她高高在上,骄纵自大地认为,无论如何“他们”绝不会离开她一样。
丁眠不能解释说,是她自己当时的状态受到身边围观者的影响,因此颇为冷淡,在说起“躯壳们”时,难免带了点情绪。
她怕解释了,丁燧更觉得她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对亲近的人态度刻薄”。
最后,只能是乖乖地接受他所劝说的,试图积极地盖过之前发生的事,找自己的躯壳亲近一下,避免出现丁燧以为的“男女相处大危机”。
她大步走过去时,正好穿过一条路线,户外餐厅有着不少游客,一个脸圆微胖的男人举着个手机,低声说着什么。她的余光一瞥,脚步停住。
下一刻,丁眠拧着眉头,敲了一下他的桌,冷声质问:“你在偷拍谁?”
手机镜头的方向,正好对着“林子夭”。躯壳的方位受限,完全没能注意到这边的偷拍。
那微胖男惊了一下,手机差点没握住,他抓了一下,甚至胆敢责问她:“干嘛?”
“我问你,你在偷拍谁?”
丁眠强硬地抢过他的手机,微胖男被她夺了手机,正要再抢回来。丁燧紧随其后,怒视着他,“林子夭”也放下桌上的食物,往这边走来。
被偷拍的正主过来,微胖男瞬间熄火。他讷讷道:“那啥,搞个直播呗,挺多人爱看这个小帅哥吃饭的……”
丁眠划过直播间,手机被抢,镜头对准着地面,一阵恍动。直播间观众已经在问怎么回事,是不是这个直播没经过对方同意云云。
她点开直播账号,错愕发觉,这个直播间已经进行了有一段时间——最早是偷拍路人。最近几次,全是偷拍“林子夭”就餐时的样子。
此前正餐时间,她总是和兄长共计五人吃饭。
“林子夭”躯壳能吃,且对海岛的口味适应良好,丁眠也喜欢通过躯壳感受美食。撇去正餐,她总是操纵着躯壳在酒店里找好吃的。
落单时刻,正好给了这个偷拍男接机做直播的机会。
从拍到林子夭起,他的这个没名气、没粉丝的直播账号,瞬间热度暴涨,就是现在,直播间里也有小两万的观众在。
丁燧也看到了手机屏幕上的画面,他愣了一秒,然后,冷笑着看向微胖男,正想说什么时,就听丁眠弯唇看向他,眸中毫无笑意。
她的声音冰冷含霜:“我会让我的律师来联系你。”
微胖男急了:“我靠,没必要吧,我就是拍了一下他吃饭——还挺多人喜欢他的,你要是真觉得不行我之后不直播了呗!”
这不是所谓的“不直播”就能解决的事。
能到酒店度假的人,不至于对法律一知半解。眼下,微胖男急得满头是汗,他跺着脚道:“我承认我是为了热度,这样,这几天的直播我算钱给你好吧?”
“没必要搞到见律师的程度吧?”
丁燧不打算插话了,他安静而耐心地等待妹妹——他们丁家现在的掌权人来处理事务。
丁眠平静地将这只手机揣进兜里,她抬起手指,很客气、很冷漠地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像头:“三小时之内,我的律师会到现场。”丁家企业常年合作的律所,在全国各地都有分所,她会让团队联系最近地区的律师到达这里。
微胖男真的慌了,甚至口不择言起来:“你特么和他什么关系啊?他都不逼逼一句,就让你一个人发言?”
“帅哥?火一把挺好吧,我也没靠这个挣钱——”
他目光转向丁燧身旁的林子夭,口气略带央求,带点挑拨:“你能做个主不?不至于让她一个女的说话吧?”
丁燧正想反驳他的这句话。
还没张口,就听到林子夭说:“她能替我做任何决定。”
漂亮青年鼻尖的那一粒痣,在日光下清晰可见,他专注地、郑重地道:“任何决定。”
作者有话说:
来迟了,实在不好意思,降温有点感冒了,再加上气温低手指僵硬,码字速度特别慢QAQ
——
◉ 第 33 章
丁眠在处理“偷拍事件”前, 和到达现场的律师做了交流。
律师建议先报案,记录留档,并公证留存网上传播的侵权视频, 此后再以法律手段应对。
国内法律如今暂且将偷拍纳入于违反治安管理的行为中, 若想要对方付出应有的代价,还需要通过诉讼手段维权。
丁眠在律师到达前, 就咨询过法律行业的朋友, 她对这已有心理准备, 颔首谢过,决定将这件事全权委托给律师处理。
微胖男在律师来前,正准备逃之夭夭——海岛是度假的地方,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太多,他难免抱着侥幸心理, 想着对方找不到他人,这事说不定就结束了。
当然,他没能成功。
律师从港口赶来, 倦色稍显,雇主给她递了一杯饮料,温柔地与她继续交谈着之后将要应对的事项。她稍抬眼眸, 看向室内那个坐立难安, 满头大汗的微胖男,紧接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喝了一口冰爽果汁。
“好,我会负责之后的所有,”律师润过嗓子, 轻声道, “除了民警联系你们, 需要你们提供的信息外,应该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了。”
果然,她看到她略一扬唇,温和地点了下头。
对于这类豪富,时间就是金钱。宁律师略有听闻这位貌美的青年企业家在律师圈子里的风评如何。除了丁家企业常年合作的几位金牌律师外,倘若在个人生活中遇到需要维权诉讼的事儿,丁眠大方且诚恳,只要能把事情办好,向来是好说话、好相处的雇主。
酒店经理也从丁燧口中得知了这件事的始末因果。她特意领着他们去了一趟保安室,调出了这几日的监控录像,提供给到达现场的派出所民警。
监控录像中的偷拍时间与这微胖男开直播的节点完全吻合。
第一次是微胖男开着直播,炫耀着他公司年会抽奖来的单人行酒店大礼包,猥琐且低劣地拍着沙滩上的年轻男女,不断做出点评。碰巧,就拍到了在沙滩冰饮区抱着一碗椰汁冰沙在吃的林子夭。
直播间热度瞬间暴涨,无他,只因为林子夭的吃相很容易让人看得出神。
躯壳本身在吃上就很讲究,对美食有着微妙的执着,吃的时候极易带动他人腹中的馋虫。
这年头,互联网上的吃播博主们,真假性参半。要么暴饮暴食,幕后却做“兔子”呕吐;要么就是技术性剪辑,后期剪辑只保留食物入口塞满口腔的画面。
吃播火了这么多年,浪里淘金,最后也只剩下了那么一些金字塔尖的吃播博主。
这类吃播博主,在做够几年后,也会逐步转型,不再正经做吃播,而是开始带货直播。
躯壳“林子夭”的形象好,吃相斯文漂亮,少有那种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夸张吃法。甚至连吃播中大多带有的AS//MR属性都没有,他就坐在那吃,满足自己的肠胃,却又无心插柳地满足了直播间观众们欣赏的欲./望。
直播性质,确保了他进食的真实性。再佐以碧海蓝天,酒店提供的美味菜肴,画面赏心悦目。
海岛当地报案后,派出所安排来的民警中,一位年轻的看了下微胖男的直播间账号,惊了一下:“这不是最近别人推给我看的吃饭直播吗?”
年轻民警看向不远处坐在椅上,放松且安静地听着丁眠安排维权诉讼等事务,只在律师要他签字时才慢腾腾动作的漂亮青年,身边老民警道:“每年都有这种事,每年这种偷拍者都被轻飘飘放过。”
人在体制内,才知道为什么偷拍事件总容易被“轻飘飘放过”。
被侵犯权利的可能因为无力承担诉讼费、诉讼费时费力等,最终只能含恨放下。
他们能为这类人群提供的,无非是留证立案、进行违反治安管理的处罚。
除非偷拍性质极其恶劣,进一步升级为刑事案件……这对被侵犯隐私权的受害人而言,从来都不是好事。现实中的办案流程,足够让一个普通人心力疲惫,难以承担。
老民警脑中掠过许多想法,最后,他意味深长,对年轻民警笑道:“这次可能就不一样了。”
有财力,能全权委托律师处理该事,这位偷拍者的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老民警抽掉最后一口烟,大步向前,与律师交谈起来。
年轻民警瞅了眼满头大汗的微胖男,他耸了下肩头,路过他时,嘟囔道,“干什么不好,要干这种事。”
……
自媒体时代,一个吸引粉丝留存的直播间就意味着能够挣不少钱。
微胖男都已经想好借着这个帅哥还在海岛度假的时候,多开几次直播,攒攒账号粉丝量,之后再接点广告,赚点外快。
他偷拍的直播间,开了打赏功能,这几天陆陆续续也有观众打赏,少说也有几百块。
微胖男的“自媒体梦”还没做完,便折戟在被人发现他是“偷拍”。紧随其后,是一系列让他这个普通男人完全接受不来的“高端操作”。
他本以为自己试图胡搅蛮缠,能让那帅哥同意不通过法律手段来诉讼他。
没想到那帅哥说自己所有的决定都由那个看起来漂亮得一批,性子冷酷的女人处理。
他甚至完全没有理睬他话语中的挑衅之意,口吻坦然,在与民警、律师交谈时,也从不避讳这一点。
“顺便问一下,你们是什么关系?”民警低头做着记录,语气温和,“是朋友吗?”
他问完时,抬起脸看了他们俩一眼。
丁小姐素着一张脸,眼眸清亮漆黑,五官精致动人。民警在来后不久就认出她是之前春晚那天被央视拍到的大美女,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她的那个“男朋友”,只看到被偷拍直播的“林子夭”。
年轻民警到底也是互联网吃瓜人,他认真严肃的面容下藏了很多好奇心——很快,他得到答案。
“她是我姐姐。”林子夭坦然着说。
民警:“欸,有血缘关系吗?”他指了指记录本,示意不是自己穷追不舍,只是事情发生经过需要报案人口述,关于丁眠和林子夭的关系,需在记录中一笔带过。
既然说是“姐姐”,是否有血缘关系就很重要了。
这界定了究竟是亲属关系还是朋友关系。
他迅速地做了补充:“没有。”
民警表示理解,他日后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不将他和丁眠的关系定义为“朋友”。
某种意义上,“姐姐”是比“朋友”更合适的关系定义词。
=
当天晚上,丁眠的某个朋友打了一通电话给她。
酒店留存的登记信息中,显示了这个偷拍者是在哪一所公司年会抽奖中得来的单人行酒店大礼包。
能支付的起价值高昂单人行酒店大礼包的公司,规模不算小。在朋友圈子里问了一问,很快就有人亲自联络她。
“这事我要先说个对不起,”朋友歉意深深,“真没想到公司里有这样的员工……”
他显然也颇为无奈,没能想到正好就是自己公司里的某个员工搞小动作,让丁总一家人出行度假之旅遭遇不爽。
丁眠不可能向无辜的人撒气,毕竟这年头公司面试员工,也没有个人品考试。遇到人品逊色的,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不关你的事,”一个下午处理着这件事,目前进度良好,丁眠尚算满意,她平淡道,“我这边已经委托律师开始处理了。”
朋友道:“等你回京市,我请你吃顿饭。”
他担心丁眠因为这件事牵连他的公司——丁家的体量大,资产全国有名,他的公司恐怕受不起一二次迁怒。
丁眠猜到他的想法,痛快答应下来,“嗯,到时候我带点海岛特产给你。”
“这里的海鲜味道非常不错,你地址发一个过来,我寄冷链给你,你爱人孩子都在国内吧?”丁燧听到妹妹从容说着,笑意盈在眼中,姿势放松惬意,路过的天澜给她塞了一支刚从楼下端上来的烤鱿鱼串,她接过,咬了一小口,飞快咽下,继续交谈,“……小事,不麻烦,这里海鲜市场寄送很方便。”
成年人的社交,她擅长这个。
朋友闻言,放松了大半,话题又往度假走,末了,该聊的聊完,电话挂断。
丁眠专注地咬着鱿鱼串,美滋滋地吃。
丁燧:“谈完了?”
他手上也被塞了一串鱿鱼须,蘸了酱料,香得不行。
林子夭、天澜、王昇面前各自一盘,各类海鲜食材都有。都是酒店经理为了安抚丁家人,特意叮嘱后厨给现做现烤,然后送上来的。
丁眠挑了一下眉头,笑弯眼:“差不多。”
丁燧看出她心情不错,问了几句:“正好是你朋友公司的员工,他有打算辞掉他吗?”
丁眠吃掉最后一口鱿鱼,签子搁在一旁,王昇看也没看这边,反手递过来一串烤虾。这默契实在叫人震撼。
她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接过烤虾,旋后道:“这我不管,不过他应该会处理。”
丁燧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方才那一通电话,不但是对方来表示真诚歉意,为叨扰他们一家人在海岛度假的时光,还隐约透露出此后会对这员工进行冷处理的意思。
各公司员工原则不同,丁眠不能硬套自己公司的那一规则,默认对方会辞掉对方。
她还算了解这个朋友:性格谨慎,生意场上不爱得罪人,稍有点束手束脚,但品性很好,很爱老婆很爱孩子。
为了日后养家糊口,这位“谨慎先生”不会愿意在将来与她合作时留下任何矛盾点。
他会用手段将那个偷拍男处理好。
此外,这位偷拍男的下一份工作恐怕也没那么好找——新公司背调,人品这一关就过不去。再加上,律师告知她预计今年内能结束的诉讼事件,接下来的一年里,偷拍男的日子不太好过了。
丁燧已经推理出那位偷拍男此后会有怎样的遭遇。
他毫无同情心,甚至美滋滋地又吃了一口。
环顾四周,英俊、帅气、漂亮的三个青年各自坐在沙发一边,吃着海鲜烧烤,阳台的门窗开着,夜幕漆黑,星星闪烁,难得的静谧好时光。
这种放纵吃夜宵的快活热闹,丁燧已经好几年没享受过了,他咧了下嘴,视线落在慢条斯理吃烤鱼的林子夭身上。
一如往常,他的吃相总是很吸引人,让人胃口大开。
丁燧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嘴里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有想过自己开个直播吗?”
他问的对象显然是“林子夭”。
问的是他,偏偏丁眠也抬起头看向他,有点困惑,直到丁燧说:“你平时也没有读书上学,在家里会不会无聊?”
没有指责的意思,也不是年长者认为他在家闲着没事,为社会提供不了什么价值。
丁燧缓缓道来,将自己的想法说清楚:“多出去走走,吃点美食、看看风景,比宅在家里吃阿姨做的饭好多了吧?”
在海岛之旅前,林子夭在京市真的很少出门。
起初原因很多,他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性质尚未变更,出行不够方便,想要外出,如果在旅行地遇到什么事,或是被林家人追上纠缠,会非常麻烦。
后来,就是丁眠暂时没有这个意识让躯壳离开京市——毕竟,京市的美食就很多。享受着住家阿姨做的饭的同时,还能点点市里的各大餐厅,外卖送到家,足不出户就能快乐加倍。
短短几个月时间,她甚至还没点完京市市中心的美食餐厅,还有大半在她的种草清单中。
丁燧觉得这样憋在家里,对于一个刚成年的男孩来说,有点太过拘束了。
他鼓励地看向他,“试试看?”
她歪着脑袋看向兄长,眼中盈亮,有点惊讶,躯壳“林子夭”也露出了诧然的样子。
如出一辙的表情,丁燧老脸有点红。
丁燧知道自己对待这几个年轻男孩,有时候会有种“老爹”的心态,他自己也觉得莫名,但更多时候是坦然接受。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么奇妙。
丁眠忽然间笑了起来,她咬了一口烤虾,香鲜酥脆的虾壳与柔嫩多汁的虾肉,滋味极好,在味蕾上跳起了舞。
她开口:“嗯。”
丁燧温和看来,眉眼中透出了“你又开始替他做决定”的意思。
丁眠无辜:躯壳太多,再加上,在家人面前放松闲适……有时候就是很容易搞错嘛。
丁燧在下一秒,听到林子夭咬字清楚地应答:“好的,我会试试。”
丁燧脸上捎带的责备之意,在他说完这句话后的下一句,消失无踪。
林子夭用前一刻的认真态度,字正腔圆说:“她了解我。”
这话的意思,就是“丁眠说什么都对”。
年长者无奈地叹气失笑,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说:
丁燧: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管不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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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更新时间真的不稳定,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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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4 章
年假放到二月九日, 十日返回公司,工位上的同事们面带怅然,显然还在“放假后遗症”中。
乔助理抱着文件走到丁眠的办公室, 并不诧然地发现自家老板也有点不再工作状态, 她悄悄地笑了一声,尽职尽责地将今日工作汇报。
京市的冬天要一直持续到开春三四月, 目前的户外温度还是零下, 天气预报近期有小雪, 街头能看见的行人都是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颈间挂着一条围巾,和在海岛街边看到的路人完全不同的穿着打扮。
丁眠处理完几份文件,签了名盖了章。趁着暂时没其他事,半心半意地放空,将意识浸入躯壳“林子夭”, 充分感受着不同于京市的风貌人情。
回京市时,躯壳“天澜”“王昇”一块回,只有“林子夭”开始尝试着独自旅游。
这具躯壳在行事社交上比常人要缓慢迟钝, 这原本成为丁眠担忧的最大主因:躯壳由自己操纵,纵然她懂得如何在社会上生存、与外人打交道。可事实上,这一“缺陷”很多时候不是精神上的敏锐就能掩盖, 她再精通人情世故, 也很难在这具躯壳上发挥完全能力。
于是,第一站旅游地就成为需要好好考虑的事。
她挑选的地点,是偏南的某个城市,临近全国经济发达的一线城市,有高铁可直达, 当地语言为官方普通话, 不排外, 风景也足够漂亮。
她认认真真地查资料,手机截图保存搜索来的“旅游攻略”等,态度堪比工作。彼时,人还在海岛上,丁燧手捧着几杯鲜调果汁,正要递给她,没能得到她的及时回应,于是兄长凑近:“嗯?忙什么?”
再一定睛,没有错过她正在浏览的信息。
他愣了一愣。
丁眠单手接过他手中的玻璃杯,这时候才有空看了他一眼,眼眸中藏了笑意,她随口道:“在看旅游地点。”
点动搜索框,下拉出来的搜索记录:
[当地美食][高铁站距离XX酒店的路程][单人旅游攻略]……
这样的搜索记录,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事无巨细地提前做着了解。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言语好像失去了往常的表达效果。最后,他干巴巴地道:“很细心。”
丁眠颇有点理所应当地抬眉,弯眼笑了一下。
她并不自夸,也不觉得有什么,只轻描淡写说:“做好功课,这样去才比较安全。”
丁燧多看了几眼,他目光落在海景套房阳台上正懒洋洋在打瞌睡的林子夭,心想:真正去的那个不怎么着急,倒是没有去的那个最是紧张。
……
丁眠不知道兄长想了些什么,总之,她做齐了攻略,确保自己的躯壳独自旅游的第一站不会太过艰难——年假结束后,在机场一行人分道扬镳,“林子夭”去往做好功课的旅游地,她的主身体和“天澜”“王昇”回京市。
远在南方水乡的“林子夭”此刻正在当地最知名的小吃一条街里扫荡,挑着喜欢吃的东西。丁眠原先做好的旅游攻略带来极大便利,当地人友好善良,即便躯壳的反应稍有迟缓,也少有人觉得不耐烦。
总的来说,“林子夭”的初次旅游还算顺利。
主意识分股,沉浸在南方城市的和煦日光下,丁眠心满意足地想:一个自己挣钱养家,一个自己学习上课,一个自己体训锻炼……还有一个自己,在温暖的阳光下享受着当地美食,谁能说这样的生活不够幸福呢?
就是年假结束带来的遗憾,都在不同的躯壳经历下渐渐消散。
旅游、美食带来的愉悦,以惊人的反哺能力,滋养着丁眠的精神。
……
二月十二,年关过了,不少朋友约酒局、融洽感情。丁眠能推则推,小部分推不掉的,她也只能参加。
深夜时分,丁眠被专职司机送回家,进家门口前,她实在忍不住困意,揉了下眼。
门开了,丁眠觉得身体倦意如浪潮般一阵一阵地卷来。
好在她有所准备:躯壳“林子夭”不在家,“王昇”因体训住在大平层,但没关系,“天澜”有在。
于是,住家阿姨瞅着天澜自觉地上前找了玄关柜中的拖鞋,弯腰替丁小姐换了鞋。
他们之间的动作很难说没有暧昧与亲密。
住家阿姨瞥见丁眠颊边微微泛粉,她走近几步,叹了口气:“您今天喝了不少吧?”
“我煮了点解酒汤,没醒酒前不要洗澡,去喝点缓缓。”
厨房里已经冉冉升腾着白色雾气,阿姨转身去装了一碗汤,放在餐桌上晾凉。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中年人实在有点熬不住,她手脚利索地给她装好汤,打着哈欠示意:“我就不陪你们熬夜了,天澜啊,你记得照顾下。”
丁眠温柔颔首:“快去睡吧。”
主身体喝过酒,倦意席卷,整个身子都惫懒。与之不同的,是精力充沛的躯壳“天澜”。
一如当初“林子夭”多眠爱睡,身体的倦意不会互相影响,丁眠觉得自己就像是开着游戏账号的电脑,一个陷入debuff,另外的却生龙活虎,可以照料治疗debuff账号。
年轻男性躯壳支撑着她的手臂,几乎是半搂着自己,温暖的躯壳怀抱,驱散了从外头回来的一身寒意。
住家阿姨嘴上说着自己要去睡,其实还有点不放心,她上楼时,看了眼楼下餐桌旁的两人。
客厅里的电视机没有开,和林子夭平日里在家时完全不同。室内静悄悄的,只有汤勺拨动的轻微动静,厨房微黄、朦胧的灯光慢散落下,年轻漂亮的丁小姐单手撑着下巴,困得直眯眼。她的颊边醉意带粉,神情慵懒,发梢垂落在肩头,因为在家里,所以特别放松,有种孩子气的天真。
汤勺乒乒乓乓地撞着碗边,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的吃饭习惯。不过,在丁小姐现在的状态下,能握住汤勺不滑脱,可能就是她做到最大的努力了。
天澜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在又一声清脆叮当后,他伸手接过了汤勺,舀了一勺,吹了两下。
这动作太过行云流水,住家阿姨看得愣住了。
她脚步悄悄停下,不由多看他们几眼。
从二楼楼梯的方位看下去,厨房的灯光格外温馨,他将醒酒汤一勺一勺地喂给丁小姐喝。两人甚至没有低语交谈什么,只是单纯动作后,彼此就了解对方的意图。
于是,一个吹凉,一个张口喝。
后者甚至偷懒到边喝边眯眼,很有小孩上学时在课堂上眯眼打瞌睡的架势。
住家阿姨忍俊不禁。
她嘴角咧着,大步往自己的卧室走去,边走边乐滋滋地想:不管是哪位,好像都挺懂得照顾人的。
……
喝完解酒汤,丁眠的困意未褪。躯壳半扶半抱着主身体,稳稳当当地送回卧室里。
丁眠裹上被子后,就不再试图挣扎着用意识操纵其他躯壳了——醉酒、困乏状态只影响独立的身体。倘若她想的话,也可以试着将主身体进入睡眠状态,继续操纵着其他躯体。
如果她能够合理安排好每个躯壳的日常作息时间,甚至可以做到“24小时在线”。
这显然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情。丁眠之前纳罕地试过一次,稀奇过后,就不再这么做了。
地处同一个时区,每个躯壳都有着惯有的生活节奏,但凡其中有个昼夜颠倒的存在,兴许能满足她24小时在线的需求。不巧的是,她的日常作息非常健康,没有哪一个是这样的——这也意味着,总有个睡眠时间段,是她一定会“掉线”主身体和躯壳,陷入深甜梦乡的时刻。
室内有暖气,但被子太凉。丁眠不假思索,决定今晚要贴着睡。
男性躯壳的胸膛温暖,体温高,足够在极快的时间内暖热被窝。
夜幕漆黑,薄薄的贴身织物透出暖意,丁眠蜷缩在柔软舒适的被窝中,半梦半醒之间,想:还好床够大,不然自己的男性躯壳可能就不够睡了。
一轮边缘圆润,即将饱满的月亮挂在夜空中。
乌云被风吹动着拂过,将月亮遮掩,落在人间的,只剩下朦胧、清澈的淡淡月光。
丁眠做了一个极好的美梦。
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阿姨轻敲门扉,耐心询问她是否醒了:“起来吃点粥,养养胃。”
应对常常需要应酬的丁小姐时,阿姨准备了一系列的养生套餐:有丁燧寄回来的补品,也有她特意做功课去市场买来的。
丁眠:“好,我很快就起来。”
还好今天是周末,她不需要去公司上班。“天澜”躯壳也因假期染上了大学生的作息拖延,从最早放假那几天的定时七八点起,到现在也是拖拖拉拉到八点多九点。
她掀开被子,换了衣服,开门正对上拿着吸尘器打扫走廊的住家阿姨。
她正低着头将墙角的绿植给挪到一边,听到开门的动静,下意识地抬起脸,视线落在了卧室内。
住家阿姨发誓自己不是有窥私欲的人。
她在丁家工作了这么多年,除却丁先生、丁小姐要她帮忙收拾主卧的时候,她从不会主动进入他们的房间——做人最基本的道义,做住家阿姨该有的职业道德。
这一眼太过恰巧,她看到低着头在床边扣着风衣羊角扣的年轻人。
他衣衫齐整,只差系上外套的羊角扣,就又是体面、英俊的青年。
熹微日光,被窝微乱。美丽的丁小姐冲她毫无防备地露出一个笑意,眼眸圆亮,语气轻松:“阿姨,今天做什么粥啊?”
阿姨:“……额,是、是莲子百合粥。”
年轻人系好最后一粒扣子,正过身来,漆黑眉眼透着端正、俊美。
他也朝她笑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天气终于回暖,出太阳了QAQ。
因为身体不适所以这几天的更新时间很乱,我慢慢调整~
谢谢大家的灌溉和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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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5 章
年后开工至今, 丁燧一有机会和丁眠视频通讯,都不忘多问几句关于林子夭在外旅游是否有遇上什么难处。
丁眠回回都详细告知他:“他今天吃了当地美食,味道应该不错, 之后有机会我们一块去吃吧。”
又或者:“XX麓山的风景很美。”
甚至是详细到酒店房间条件好不好:“XX连锁酒店的床铺不太好, 说是睡起来不够舒坦。”
她说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自己知道得这么深入,显得外人听来很有点“融不进这亲密”的异样。丁燧默不作声地看她笑吟吟说, 也没打断, 只是在她说完后, 悠悠来了一句:“他在直播里话挺少的……私底下和你说话很多吗?”
丁燧眼瞧着丁眠愣了一秒钟。
有那一瞬间,她好像是想说什么,旋后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只朝他笑:“你也看他直播吗?”
话题被丁眠这么一拐,丁燧条件反射地回:“当然, 看他平时吃点什么,还挺下饭的。”
离开京市后,丁燧就没太有机会和林子夭一块吃饭。后来一行人到达海岛度假, 这才让他有了一段时间瞅这年轻人吃饭——一如最初,林子夭吃饭的时候总是能让旁观者馋虫大起、胃口大开。
在海岛上与那位偷拍男的官司,也是源自于这具躯壳在就餐吃饭时, 让旁人眼不转睛的特殊天赋。再加上躯壳的样貌好, 天然具有“观众缘”,很是攒了一波直播间观众。
丁眠听兄长说:“在直播间里,他看起来还蛮开心的,看样子这单人旅游的决定确实没错。”越说越有种年长者的慈爱祥和,丁燧说完后, 听到丁眠失笑一声, 他抬眸对上丁眠的眼, 妹妹眼中有着浅浅的笑意,面部表情柔和,唇齿张合,“我也蛮开心的。”
这点并不难看出来。
只不过丁燧没有刻意提起——他不能确定丁眠是年假后的意犹未尽,还是因为工作上的其他原因。再深入谈下去,可能就是年轻人之间的事,他没有打算过问,却也没料到丁眠会主动提起。
丁眠这话说完后,很微妙地沉默了一小会,过了半晌,才继续道:“大概就是……嗯……‘感同身受’?”
这个四字成语用在丁眠身上,某种意义上是极其贴切的。
毕竟从头到尾都是她一个人——在外旅游的“林子夭”,享受到的快乐是她主动经历而来的。
开着小号外出娱乐,还能有其他躯壳干着正经事:一个赚钱养家,其他躯壳按照年龄、学历进行着规律的个人生活。
普通人兴许很难理解到丁眠的个人感受。
她很容易因为“林子夭”躯壳在外旅游期间看到了怎样的美景、吃到了怎样的美食,从而发自内心的喜悦。
年关以后,丁眠的心情指数一直保持在合格线以上,还能时不时地飙出一大截。
丁燧在舌尖琢磨了下“感同身受”这四个字,莫名其妙地觉得,这是属于非常亲密的伴侣之间应有的词汇。
只有关系极其密切、彼此互相了解,才能坦然地用上“感同身受”这个词。
他还没来得及多作反应,就听到丁眠继续说话,泰然自若地,“他很开心,所以我也很开心。”
这句话堪称是“情话”了。
偏偏丁眠说起这句话时,用的口吻太过稀疏平常,甚至没有丁点彰显浪漫的意味。
就像是“今天吃了什么早餐”一样。是不值一提,琐碎的日常小事。
于是,这句话中应当有的、更加纯粹深情的含义,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掠了过去。
丁燧望向屏幕,她托着下巴,神色慵懒,说完撼动人心、深情温柔的话后,还朝他笑眯眯了一下,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
视频通讯接近尾声,丁燧忽的想起了什么般,好奇多问了一句:“明天情人节,我看别人都给男女朋友送礼物,你打算送什么?”
这话说出口,霎时把丁眠给打懵了。
她算了算时间,瞳孔地震:今天是二月十三!
昨天深夜应酬回家,在躯壳“天澜”的帮助下迷迷瞪瞪地喝完解酒汤、上床睡觉。因为是周末,所以完全放松,今天甚至一大早还睡了个懒觉,直到下午腾出空儿和丁燧聊天……然后就从他口中得出了这么个节日消息。
丁燧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妙,他犹豫不定地重复了一句:“明天是情人节,你想好要送什么了吗?”
他等了得有几秒钟,才听到丁眠的回答:
“嗯?”
迟疑了一会,他又听到她逐渐坚定下来的一声“嗯”,“哥,你说给……咳,给他们置办个房产怎么样?”
“或者买辆车?”
丁燧:“我记得你是给天澜买过房子了吧?”
紧接着补充说,“送礼的话,看你自己,我觉得都行。”
很快,他又对丁眠做了严肃的批评:“你让他们考驾照了吗?去年刚满十八岁,我记得他们应该还没去驾校练习过吧?”
比较了一番,丁燧语重心长道:“还是买房吧,买个好地段的,未来有升值空间的,以后也是他们的倚仗。”
这句话初听来没什么问题,再细细思考,就有点微妙了。
丁眠对上兄长的眼神,在他没注意到之时,不动声色地、悄悄地叹了口气。
她完全没有想过所谓的情人节,送礼什么的更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原因很简单,都是自己,谁会想着给自己送情人节礼物呢?
固然有因各种巧合与意外,在他人面前表达出主身体与马甲们关系暧昧的假象。
然而,更多时候,她完全是凭借着本能操纵着躯壳们。
就像是在私底下,只要是仅有她自己存在的场合,表现在外的,总是气氛安静、寡言少语的样子。
究根到底,是她不爱自言自语。
至于“情人节礼物”,费心思去想买些什么,营造什么在别人眼中的浪漫……对于丁眠来说,未免有点耗费心神了。
她决定统一一下,直接买一样的,买贵的——钱从这个口袋兜兜转转到那个口袋,都是属于自己,其实没有差别。
丁燧说完购房地段的升值重要性,听到丁眠回答:“好,我会挑好的地段买。”
“买哪呢?”丁燧多嘴问了一句,“你想好了没有?”
他话说出口,没想过丁眠会立刻回答,而这么一答,也让丁燧顷刻之间哑口无言。
“就泗阳小区吧,去年刚开的新楼盘,”她轻描淡写道,“买一个小区,未来也好互相关照。”
丁燧:“……”
他话憋在口中,要吐不吐,最后,还是一字一句地弹了出来,“你该不会想着买同一栋楼做邻居吧?”
丁眠眼睛亮亮,看向他,轻快答:“你怎么知道我打算要买一栋楼呢?”
“如果有剩下的对门或上下楼,那就更好了。”
“……”
丁燧好半天才吭出一句:“挺好、挺好。”
作者有话说:
丁燧:把他们放在同一小区、同一栋楼……甚至是对门、上下楼,是为了方便你串门吗?
(哥哥垮起个小狗批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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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短短我先说,努力下一章长一点!
谢谢大家的灌溉和投喂~
◉ 第 36 章
二月十四, 各大电商早早预热过一波情人节,线下实体店亦是如此。
乔助理几个在奢侈品牌工作的大学同学们已经在朋友圈转发今年品牌方的情人节广告、情人节热推单品。
名牌包、香水,甚至是新车型号也在情人节这天推出。
朋友圈里不少情侣, 发文拍照, 炫耀着对象给自己买了名牌包、提新车等,一溜刷下来, 点赞点了几十个。
乔助理目前还是单身, 也不羡慕今天在朋友圈里官宣、秀恩爱的朋友们。潦草看过几眼, 便痛快抛之脑后。
情人节这天刚好是周日。
京市几家游乐园门票都爆满,各大口碑餐厅更是被情人眷侣定走,夫妻俩带着年幼孩子一家几口人出来过这节日的也不少。
乔助理的闺蜜正好也是单身狗,两人约着今晚去餐厅吃顿饭。
到达餐厅,两人边吃饭边交谈, 乔助理说着今年家里催婚的力度加大,语气颇为无奈。闺蜜附和,显然年龄相近、家世相似的两人都有着共同的烦恼。
“……真是愁人, ”乔助理皱着眉头,喝了一口热汤,“我爹妈今天还在问我愿不愿意去参加相亲宴。”
“情人节参加相亲?”闺蜜直摇头, “不行, 那肯定不能去。”
乔助理:“当然不能去。我今年要看情况拉一个去应付应付他们。”
前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后一句说出口后,她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太确信,可话已经说出口,收不回来。闺蜜闻言, 眼睛一亮:“怎么, 有想好的嘛?”
话音刚落, 就听到乔助理回:“身边没有。”
闺蜜的兴奋劲儿依旧不减:“那是……”
乔助理:“其实是我老板的建议。”
“欸?”
闺蜜对她的上司还算了解,平时好友之间交谈,难免会说到彼此工作上的事。
乔助理嘴巴严实,在知晓是属于丁眠个人隐私的事情上,是绝对不会轻易向外人吐露的。
她唯一一次的疏漏,就是在并不知道天澜是丁眠的“对象”(之一?)时,随手分享了她在工作中看到的帅哥照片。【gzh:又得浮生一日凉呀】
在知道天澜和丁眠的关系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和闺蜜主动说起他。
天澜入学后,原来的新生“绿色通道”热度缓慢降下去,闺蜜也不再提起这个长相英俊、好似模特般显眼的年轻人,她也就顺其自然地装作自己从不了解天澜。力图做到嘴巴严实,不泄露老板的私人生活。
脑中不免想到丁眠当初在车内与她交流着婚恋观时的坦然与随性,乔助理组织了一下语言,精准总结道:“尽量找个年纪小一点的——嗯,先应付一下爸妈。”
闺蜜立刻明了,她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懂你。”
年轻女性之间的眼神交汇,不必多言就知道“年轻男孩”的好处有多少。
“刚好我们这种,都是有点经济,”闺蜜的事业发展得如火如荼,她们俩都算得上是做好了十年内的人生规划,同样都没有将结婚放在首位,“年轻点的,确实好把握。”
乔助理:“我领导也这么说。”
她说完这句话,闺蜜耳朵一竖,星驰电发之间,脑中有灵光闪过,她犹豫不定道:“乔乔,该不会你老板也有年纪小的对象吧……”要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的亲近下属提出这样的建议?
乔助理立刻摆了个拒绝交谈的pose,示意她不会回答。闺蜜和她十多年交情了,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这事儿不能说——逻辑推理,如果是没有这回事,好友一定是迅速反驳。
闺蜜:“行行行。”
她也大致猜了出来,手指在嘴唇前一划拉,痛快做了封拉链的手势,“我不问了。”
乔助理默默地看了闺蜜一眼。
闺蜜笑眯眯,给她多盛了一碗热汤。
她们吃饭吃了快有两小时,情人节当晚整个商场都热闹,持续营业到凌晨三点。
就餐结束时,是晚上九点。
闺蜜说要去买杯奶茶喝,乔助理温吞吞地跟在好友身旁,往奶茶店走去。奶茶店外头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她们俩手机下单,找了个空的座位先坐着。
这是距离内环最近的一个商圈,是京市每年营业消费额顶尖的商场之一,乔助理和闺蜜听着鼎沸人声,各自边刷手机边聊天。
闺蜜的工作平时会与国内外艺人、自媒体联系,她平时也会刷刷正红火的短视频、直播平台的热推,寻找有合作可能的对象。
刷着某直播平台软件,她兴致勃勃地点开一个直播间,看了没几分钟就退出,继续刷下一个。
乔助理随意地扫了一眼,她察觉到这个直播软件好像——欸,是林子夭直播的平台?
关于林子夭在海岛度假时遇到的事,乔助理听丁眠说了一次。主要还是老板不擅长、也不太了解直播这个行业,于是特意找了她问。
丁眠说得轻描淡写,旁听的乔助理却能想象出当时的波澜壮阔:人在海岛,没有任何犹豫,就将偷拍男扣住,旋后找来律师,当地派出所直接报案等。
前前后后,无一不表达出丁眠的雷厉风行。
以及,她对林子夭的在乎。
问乔助理有关直播行业的事时,丁眠非常诚恳,询问她是否有这方面的朋友,坦诚直言:“我身边有做直播软件的朋友,但这种开直播的事情不好去问他。”
毕竟,从丁眠的口中亲自问到朋友那,可能就会让朋友以为她是想要捧红谁。
然而,丁眠从不是抱着什么捧红人的态度来做这件事,她说时轻柔,泛着某种奇妙、温柔的笑意,“只不过是他在享受生活时,随手开一下直播。”
做直播从未是丁眠构想过的事业方向。躯壳“林子夭”天然地掌握了观众眼缘,这样的天赋摆在前,她却没有想法刻意去寻求热度、试图出名。
世人为热度、为出名,所求最后,不过是钱财一词。
丁眠已经挣了很多钱了,她在以不同的身份享受其他人生时,就没有必要以挣钱为目的。她只要以“林子夭”躯壳享受饱满、充实的快乐欣悦。
就这么简单。
乔助理想到当时丁眠说起林子夭做直播的事,那种脉脉柔情,淬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笑意,她闲散而平静地说:“不需要做出什么成就来——”是指乔助理不必询问行业朋友,要如何将直播账号做好做大。
“只需要麻烦你,帮我了解一下这个行业有没有什么避讳,”丁眠顿了顿,讲得更清楚一些:“直播的一些潜/规则。”摆在明面上要求直播账号不能做的,直播平台都会通过网管告知直播主,而一些较为深入、新人直播不好了解到的行业内潜/规则,就需要通过各种渠道来查询。
乔助理知道自己绝不是唯一一个被询问了这类事项的人。
她在收集了身边相关行业朋友告知的信息后,转达给丁眠时,并不意外看到她同样在浏览着与直播相关的文件。
美人总裁注视着屏幕,严肃地勾画出行业内的规则,做了记录。
她并不带有什么“要求对方有事业心,做出成就”的目标,态度澄净纯粹,只要他快乐就好。
乔助理想:是真的有点浪漫啊。
……
闺蜜喝着刚拿到手的奶茶,吸溜了一大口,心满意足道:“不错,这家的奶茶我馋好久了。”
乔助理同样疯狂吸入奶茶,两个女人在商场内长椅上坐着,边喝边刷手机,时不时聊几句。
闺蜜还在刷之前的那个直播软件,这回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首页推送了近期有潜力的直播主,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屏幕上。乔助理愣住了。
“果然是看我平时刷帅哥美女刷多了,今天又给推了这个帅哥,”闺蜜分享着直播软件算法推送的直播间,乐滋滋道:“这位长得真不错。”
直播间的背景简单,星级酒店的卧室家具,风格简洁。
乔助理飞快辩识出,这个酒店房间一晚上的价格起码一千起。
节假日时,价格估计还要翻倍。
眉眼俊俏,皮肤白皙的年轻人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吃了几口夜宵。她注意了一下直播间弹幕,有观众说今天主播怎么这个点开播?平时不是就播个午餐晚餐吗?
这个观众运气很好,林子夭刚好抬眸,看到了这条弹幕。
于是,他回答,语气平淡:“隔壁房间有点吵。”
闺蜜噗嗤笑出声来,显然是被逗乐了,她说:“情人节,大晚上的酒店肯定会吵。”
“不过,这房间看起来挺贵,隔音居然还能做得这么差?”乔助理听到闺蜜纳闷道,她心中也有好奇,不过转念一想,倒也不足为奇,所谓隔音好坏,和建筑用料、房间布局、个人敏锐程度等有关,全国那么多酒店,也不是哪一家高级酒店都能有着隔音好的房间。
她默不作声地看着屏幕里林子夭吃着夜宵,回答完那一句后,直播间的观众们就开始调侃他是不是单身,情人节一个人过等等。
乔助理了解过这个行业,知道一个新人主播想要出头,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很多。
样貌好的,绝大部分想着要靠“单身人设”来吃一波红利,以此固粉,让异性粉丝们付出金钱等。
闺蜜看这直播间看得挺开心,她吸溜着奶茶,手指往打赏的按键点了点,这才注意到这个账号好像没有开启打赏功能。
“诶?”她稀奇起来,“不让打赏?”
“有意思,这是不打算靠直播挣钱吗?”
乔助理轻咳一声:“说不准人家就是不靠这个吃饭。”
闺蜜没听出她这句话中的其他含义,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直播间内的俊俏漂亮青年继续回着弹幕。
一条闪过:“主播是单身吗?可以开个打赏通道吗,我做你舰主,私我加V~”
乔助理看到林子夭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下。
他不是能言善辩的人,她平时在丁家主宅见到的他,总是温吞安静,少有主动说话的时候。
开直播似乎有所锻炼他的交谈能力——指的是和观众弹幕对话交流。
乔助理想,她明白丁眠为什么鼓励支持他开直播了。
除了让他开心,大概还有锻炼他的意思。
漂亮年轻人皱了一下眉,这一瞬间流露出的情绪有点微妙,他咬字清晰、斩钉截铁地回了这一条:
“不是。不开。不加。”
他的声音低缓,说时有种天真的固执与清澈。
闺蜜在这一刻,忽地拍了拍胸口,嘴里吐出一字“靠”,顷刻喃喃道:“乔乔,这个帅哥好帅,吃饭也好好看。”
“就是可惜名草有主了。”
乔助理咕噜喝了一大口的奶茶,腮帮子鼓鼓的,故意没回闺蜜的这句话。
她想:是的,名草有主。
主人就是她老板。
作者有话说:
乔助理眼中的丁眠和林子夭。
是从没打算让林子夭靠直播挣钱,只想着对方开心就好的美人老板。
是属于丁总的浪漫与深情!
——
◉ 第 37 章
二月十七, 工作日。
上午谈完项目事宜,丁眠歇了半小时,吃过中饭后, 便匆匆赶往马场。
乔助理开车, 在路口等绿灯间隙,瞥见老板闭着眼休憩, 她调高了车内空调温度, 刚调完, 就听到丁眠微微叹了口气。
她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她眉头微皱,心情不知好坏。
乔助理惴惴地小声问:“老板,有什么事吗?”
美人老板抬起眼帘,浓密乌黑的眼睫抖动一下,她有点无奈地伸手揉了下太阳穴, 低声说道:“约着去马场的苏总让我多带几个会骑马的一块玩。”
乔助理愣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丁眠道:“苏总在Y国生活很多年,喜欢玩马, 想要在这项目上多占点利,就不好违了她的意思。”
丁眠说完后,迟疑了一小会, 继续道:“时间紧迫, 也找不到几个人能凑个热闹。”
这恐怕就是为什么她忽然烦恼叹气。
乔助理有点愧疚,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京市上流圈子里很多人喜欢搞“高端”、“贵族”的东西,赛马、高尔夫等,这种看似高雅的技术颇受他们青睐。
丁眠年幼时就被丁燧亲自扶着上马,学习如何骑马;在高尔球场学着如何在茵茵草地中投中球;在青春期时, 她还刻意地去学了网球、羽毛球等体育项目, 以便在某些场合与商业伙伴通过“混双”“女双”的合作方式进行生活联络、私下社交……
她从小就是被丁燧当做丁家企业的继承人来培养, 堪称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乔助理入职后,是以贴身助理、秘书的职业方向来培训。丁眠早早就问过她会不会这类项目,乔助理倒是会打各类球,倘若老板和朋友中场歇息,她也能上去来个几局。
骑马这种技能,就不是那么好训练出来的。
乔助理天生动物缘差,马场最温驯的小马和她都有点气场不合。
丁眠试着找马术教练教过她几次后,实在没辙,也就熄了这个念头。
老板抬眸看了她一眼,瞧出乔助理面上的歉意,她抬手挥了挥,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我会找几个会马术的朋友陪苏总,不用担心。”
乔助理却还有点不放心,她知道丁眠与苏总的私交还不错。话虽如此,在商言商,生意场上人情往来必不可少,如果出了点什么差错,那可就不妙了……她忧心忡忡地想。
一路开车到马场,路程得有二十多分钟。
乔助理注意到丁眠似乎在手机上发送了几则消息,很快,她放松下来,没有了此前的无奈焦灼。
等真正到了目的地,丁眠渐渐放松,将要离开车时,挂起了常用来应对商业伙伴的笑容,柔亮精致、翩翩优雅。
开车门,与苏总热络交谈,彼此问候生活。
乔助理跟在她们身后,心中暗暗钦佩起丁眠在工作上应对商业伙伴们的从容淡定,将人情往来、社交技巧拿捏得极准。
苏总同样容颜精致,她年长丁眠一轮,保养极好,言语交谈中很难看出今年刚过40岁。
丁眠与苏焉芝交谈中,全程没有提及她们此后要合作的项目,只专注着今天的娱乐——这也是她一贯的社交手段,和商业伙伴私下社交时,将公事掺和进来,玩也玩得不够尽兴,不如暂时抛开工作,要玩就放松地玩。
苏焉芝没有什么其他喜好,唯一最爱的就是玩马。
圈内她能处得来的人不多,丁眠算一个。无他,只因为丁眠马术精湛,在马场上的技巧实在漂亮。再加上同是女性,彼此眼缘合,她没道理不和她做生意——至少比起圈内其他人,尤其是相处起来没那么惬意的男性,她显然还是更愿意和丁总这类的人物交往。
这次的项目合作,涉及到林家投资过的某个行业。
具体如何,商业性太强。倒是能精准总结得出她们想要的结论:大概就是她们挣钱,不可避免地会让林家的产业伤筋动骨一番。
商人本质牟利,她们没有什么同情心。再有“林子夭”与林家的牵扯,丁眠只会冷眼旁观,绝不会觉得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
苏焉芝随口提了一嘴,倒也没有在私下里详谈生意的打算,她随意道:“林颖才说是XX大学的学生,我本来还要高看他几眼,去问了校友才知道,他这学籍都是买进去的。”
丁眠挑眉,微笑,并不意外:“听说了,他爸看中门面,想着给他儿子贴金,回国后面子好看。”
苏焉芝乐了:“这种水得不行的留学经历拿回来,别人高看他也不过是冲着他爹的面子。”她弯腰勒紧马术鞋,平淡道:“不过,看样子现在他爹也给不了几分面子了。”
更衣间里有着她们常用的马术服,丁眠很快换好,不忘对着马场经理要了一套成年男性尺码的马术服。
乔助理不骑马,她远远坐在一旁,收到丁眠的叮嘱,一会出去接人——会骑马的朋友。
她没说具体有谁,乔助理也就老实呆着,等老板吩咐。
很快,乔助理收到丁眠的示意,兴冲冲地往外走,这一趟就看到了几个熟人。
老板的老同学黎深,老板的……天澜。
乔助理有点呆愣,黎深晃了晃手,手掌心里车钥匙叮当响,他倒也挺客气:“乔助,丁眠喊你出来接我们?”
她连声答是。
心中好奇怎么也掩饰不住,黎深显然瞧出乔助理按耐不住的疑惑,他解释了一句:“丁眠请我来玩,顺路接人。”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迟疑,情绪中泛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微妙,很快,清嗓正色道:“她说是苏总要热闹点,人少了不好玩。”
这就简单解释了丁眠邀请的“会骑马的朋友”有谁,天澜赫然算是其中一个。
乔助理恍然大悟。
黎深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他咽下的后半段话,是丁眠送了他一个人情:正好黎家和苏总也有点生意上的联系,他和其他房的子辈抢着谁负责这次项目,目前还没能争出个一二。
丁眠这就拱手送上个让他与苏总私下联络的机会。
他心中感激,就是顺路去接天澜时,也不觉得是被打发着当司机,反而真挚认为丁眠是在乎他这个朋友。不然怎么会让他接触到她几乎是藏着掩着,没有和外人提过的枕边人之一?
一路上,两个大老爷们也没啥话好说。
天澜的性格倒也沉稳,见他来接人,打过招呼后,报了自己的名字,简短介绍自己。客客气气、礼貌生分,黎深唯一问的一句,是他的马术谁教的。
然后,他没太多犹豫,很平淡地回:“丁眠教的。”
这一对话正好就在下车前几分钟。
没太多时间留给黎深震惊,下车后乔助理出来接人,他将这回答带来的震撼掩藏在心中,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之后在马场上天澜的骑马技术。
苏焉芝让丁眠多邀几人来,就是图个热闹。她简单骑过几轮,出了一身热汗,她下马喝了几口水,摘了马术头盔,擦了擦汗水,抱着手臂看向内场,忽然笑了声。
黎深骑着马慢腾腾地走过,他听到这一声笑,顺着苏总的眼神眺向场内的另外两人。
二月寒冬,京市下的雪早早融化,场地地面粗糙干净。午后日光没那么刺眼,一朵乌云半遮半掩地擦过天边,落下来的天光微阴。
两匹雄丽健美的赛级马,红棕长鬃,四肢结实,彰显自然力量之美。
马匹并肩在场地上小跑着,马鞍上的青年男女,背影或俊丽或优雅,这种讲究默契的并骑,动作间的流动美感惊艳无比。
苏焉芝:“果然是她亲手教出来的。”
黎深心情复杂:“这得手把手教好久,才能练出这技巧吧?”
年长者笑着睇了一眼他,温声道:“是的,不是亲自教过,悉心教导,绝不可能这么默契,这么像。”
马蹄声敲击在地面,清脆的咚咚声,远处并骑而来的两人收紧缰绳,美人望了他们这边的方向一秒。
“说什么呢?”丁眠的声音柔雅而清澈,含着笑意。
她身旁的青年安静而内敛地骑在马上,完美地成为了她私下社交时,带出来极其有面儿的存在。
优秀的马术,俊朗的长相,再加上这一手完全复刻了丁眠惯用技巧的马术……
人精如苏焉芝,早就看出来丁眠和这英俊年轻人关系匪浅,她也不刻意探寻,只笑眯眯答:“没什么,一会来比比赛?”
丁眠答应下来,在比赛前,她先下马休息了半刻。
英俊青年亦然。
苏焉芝就看着她喝了几口水,瓶盖拧紧,和他的搁在一块。
直到这友谊赛结束,几人都玩了个尽兴。歇时喝水间隙,苏焉芝就看着丁眠随手一摸一瓶,也没有太注意看具体位置,偏偏苏总记忆力不错,牢牢记下了这瓶的水线,原属天澜。
她看着丁眠喝了天澜的水。
天澜眼也不眨,摸过另外一瓶,开瓶盖喝水。
直到喝完后丽嘉,两个女士齐肩并行,两位男士在之后。
苏焉芝:“是对象?”
来时,丁眠只介绍说天澜是朋友,她有注意到黎深的脸色微妙,但他也没有拆她台。
“……”丁眠眨了眨眼,她顿了一顿,轻描淡写地勾唇,缄默以对。
苏焉芝:“你那套马术他学得真是不错。”
语罢,夸她道:“眼光实在不错。”
“……”黎深默默地听着这对话,他到底没有插嘴,只是心想,看样子苏总是以为丁眠和天澜是一对,这才尽心尽力地教导对方,带着他进了自己的圈子。
但她并不只是带了“天澜”进了属于自己的人脉圈。
在此之前,还有个长相同样英俊的年轻小伙子,先一步参加了黎家人婚宴,以丁眠伴侣的身份。
哦对了,没意外的话,他猜到这次丁家、苏家合作的项目,又正好是能把林家的产业吞吃个七零八碎。
想也知道是为了谁。
作者有话说:
黎深眼中:尽心尽力为每一个枕边人真诚付出的老同学。公平公正!
——
◉ 第 38 章
京市各大高校的开学时间集中在元宵节前后。
方之夏的经纪人掐指算着时间, 距离大二算来还有半年时间——他手上已经有了不少合适的剧本给手头艺人。
除了带了多年的方之夏外,他同样为天澜选了一些。
和童星出道的方之夏相比,天澜没有知名度, 能参演的剧本角色戏份当然很少, 他在拿到这类角色时特意与天澜沟通过。经纪人还能回忆起当时天澜的反应:对于这些戏份少,报酬也不高的角色, 他态度随和, 克制礼貌地说任由他安排。
这话说得体面, 因为是面对面谈话,经纪人没有错过天澜脸上的从容。他阅人无数,轻易分析出他这一刻的情绪:大抵是很有底气,毫无新人刚入圈时对于角色期望度高,得知戏份少时的失落感。
也没有任何觉得经纪人会在为他接角色时偏颇其他艺人的担忧。
经纪人后来琢磨出这态度背后的深意来——总的来说, 天澜的从容稳定源自于他心中有底。
心中有底,背后有靠山,知道自己未来的职业发展不会差到哪去, 这才有如此情绪。
经纪人与天澜的谈话结束后,他抽了空和经纪公司的老总聊了聊。作为圈内的金牌经纪人,老总还挺在意他对手下艺人的评价:艺人品行, 是否好拿捏等等。
“他性格很好, ”经纪人犹豫了一会,抬眼问老总,试探道,“你听说过丁眠和他的关系吗?”
此前丁眠专人委托律师为天澜签约合同的事,老总从经纪人口中得到了全数事情经过。好在经纪人当时准备给天澜的艺人合约不算苛刻, 各方面条件都还行——毕竟是大公司, 在业内的口碑是一年年打下来的, 没有小作坊的那些臭毛病。合约也就顺顺利利地签了下来,双方都还算满意。
陈律和他们公司事后还有一次工作上的联系:一个品牌方的产品质量问题,旗下艺人正好有签约该品牌的广告。该品牌“滑铁卢”,牵扯到艺人的名声,他们及时应对后,陈律与老总还简单交谈了几句。
经纪人眼瞅着老板点了点头,“陈斯栌说,丁眠很看重天澜,建议我们和他处好关系,之后丁总有什么营销方案,会优先考虑天澜经纪公司的艺人。”
至于为什么不考虑将天澜亲自用自家广告等资源捧上去,个中原因,略一分析,还是能猜到丁眠的想法。
一是,以未来营销广告代言的机会与经纪公司置换圈内资源,确保天澜在公司里受重视。
二是,若真将丁家企业品牌的广/告/机会给了天澜,很可能丧失了资源交换能带来的最大利益,毕竟,这些广告不一定适合天澜本人。
……
最终,经纪人得出以下结论:
丁眠重视天澜。
天澜也知道丁眠在乎他。
用那种稍贬、略诙谐的口吻说,就是“知道自己被宠爱的有恃无恐”。
造就了天澜作为新人,面对公司、经纪人给出的演艺机会时的淡定从容。
经纪人心中五味杂陈,他对上老总的目光,两人皆沉默。很快,经纪人又说起了他对天澜的印象:
“演技可以再磨磨,之后拍点戏,实际训练一阵。在这方面他是有天赋的,”这种表扬演技的话,经纪人很少直白说过,他继续道,“性格确实挺好,听之夏说,他在学校和同班同学们关系都不错。”
经纪人笑了一声,若有所思说:“他身上穿的衣服,比之前体面了不少,和他原来的家庭情况相比,差距大。这样也没什么同班同学说他私下的作风。”所谓“作风”,指的就是那类桃色风流。
毕竟,一个曾经走绿色通道,助学贷款的男大学生,陡然有了价值不菲的衣着打扮,却很少被同龄人嘴,足够说明他在日常生活中人际交往技巧得当。
事后,经纪人又跑去问了方之夏,“天澜平时的衣着打扮也挺时髦,你班上都没有人觉得奇怪吗?”
“时髦”是经纪人在问他时,随口拎了个形容词。更准确的话,是“体面”“精致”,穿衣风格很有个人特色。天澜习惯穿黑白灰、深蓝等色调的衣物,款式也简单,很少花哨。他在圈内这么久,对每年名奢品牌出的当季衣物都了解,一看就知道这些看似简单的衣裤价值多少。
方之夏:“啊?”
他被经纪人这一句话问懵逼了,想了一想,才回:“没太注意到。”
方之夏纠结地比划了两下,继续说:“主要是,他也从来不炫耀这个。”
经纪人瞬间了然,他感慨道:“确实是聪明。”
方之夏茫然看向他,疑惑问:“什么聪明?”
经纪人耐人寻味说:“懂得低调。”
和丁眠的关系,若是不太懂事的年轻人,恐怕就要在校内大肆炫耀起来——这年头能傍上富婆就已经是高人一等。更别说丁眠的样貌优秀,所谓“傍富婆”更像是“正经男女友关系”。稍青涩点,性格高调的,难免要在别人面前说起自己与多金美人的二三事。
天澜显然没这么做。
谨言慎行,克制内敛,一看就是那种很懂得要如何经营一段关系,试图长久地与丁眠在一起,力图获取最大利益化的人。
经纪人没忍住,连连称赞道:“脑子实在聪明。”
方之夏:“?”
他听出经纪人直言不讳时,对天澜、丁眠关系的定义。
方之夏默默无言,瞅了他一眼,还是有点小纠结说道:“我真觉得你想得有点多。”
他看过太多圈内男女博出名而傍富人的例子,天澜和丁眠的关系状似暧昧不清,裹着一层层粉色迷雾。可真仔细深究,方之夏发自内心地觉得事实恐怕不是他想的那样。
主要还是因为天澜太过坦然淡定,不像是会和谁以金钱关系定义感情的人。
……
经纪人显然没有被方之夏说服。
他认可丁眠也许是对天澜付出几分真情的看法:能找到陈律,委托他为天澜负责经济签约的事项等,足以表达出丁眠对他的深情在乎。
至于天澜?毫无疑问,这是个非常聪慧的年轻人。
从他的人生选择来看,就知道在一些重大抉择、关键问题上,天澜很有自己的想法。
高考选择艺术生身份报考院校,成功地上了中艺。
恐怕有人要说,在文化分不高的情况下,选择一个拿了校考证,在表演专业属于全国前三的院校太过正常。经纪人不否认这点,普通本科院校和中艺完全没得比。他更多地觉得这个年轻人能在没有长辈教导、监护人照顾的情况下,硬生生地博到现在,成功地签约了经纪公司,生活中也有了可靠的经济来源……
细数看来,只能说,天澜的手段高超,脑子黠慧。
这优点,足够他今后在圈内长远而稳当地走下去。
经纪人琢磨想,他已经打好心里预防针。倘若将来天澜火了,被人扒出与丁眠的关系,他恐怕还要费点心思手段去处理。
不过,要说他为此苦恼,未雨绸缪,倒也不至于。
经纪人盲目且自信地想,不管将来如何,他赌至少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天澜能在丁眠身边占得一席之位。指不定到那时候,他已经顺利晋升为青年企业家的正牌男友了。
=
元宵节后,中艺开学,年后的一些应酬参与得差不多,丁眠的生活也陆续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躯壳“天澜”在中艺校内上学,吃住在校,只有周末回一趟家。
躯壳“王昇”规律体训,住在大平层的住宅比较多,一周能有两三天回主宅住。
躯壳“林子夭”开始全国各地旅游,节奏缓慢舒适,充分怡人怡情,将旅游、美食所得来的饱满情绪反馈给了主意识,让丁眠在疲惫乏累的日常工作、学习中也能感受到快乐。
每一个躯壳都有着自己的生活节奏,有着功能性定位。
丁眠对自己目前的生活状态十分满意。
丁燧在例行的视频通讯中,同样察觉到丁眠的情绪变化。
他瞥了一眼盯着电脑屏幕正在办公的妹妹——丁眠的个人习惯,在家里加班处理事务时,总要抱着笔电到客厅去忙。因此,他能够看到宽敞的客厅沙发上,坐了个她,远远还有住家阿姨准备给她炖汤的动静。
家里暂时只有丁眠和住家阿姨两个人。
丁燧这几天有听阿姨说,他们上学的上学、训练的训练、旅游的旅游,家里又冷清下来了。
偏偏丁眠的状态惊人的好,一点也不觉得家里少了几个大男孩不够热闹。
他思忖半刻,小小声地试探问:“这几天家里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丁眠头也没抬,喉中轻微地应了一声,温柔而舒缓:“没有什么吧,就和平常一样。”
丁燧拐弯抹角:“他们呢,怎么样?”年轻人不在家,阿姨都觉得非常冷清,丁眠作为他们最亲密的人,居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这种担忧妹妹私人感情生活的忧愁,又一次笼罩上了丁燧的心头。
丁眠这时候才抬起脸,和他对视了一秒。
她扬了扬眉毛,嘴角一弯,习以为常地道:“就和平时一样啊,读书、训练、旅游。”
这句话说得柔和轻巧,有种“万事了然于胸”的从容。
丁燧脑中灵关一闪,他隐隐约约把握住了那个关键点。
——住家阿姨觉得家里冷清,是因为几个年轻人与她的联系只在家中。平日里,可以用“熟人”来定义。
——丁眠不一样,她和他们的关系可不止是“熟人”。
也许表面上看来,他们没有时间呆在一块,但如今社交网络、视频通讯如此发达,即便不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他们也有着能够和她联络的多种渠道。
也就能够让她了解到他们生活中的琐碎小事,清楚他们日常经历了什么。
丁燧略一沉吟,在丁眠随口说着那三个年轻人平时做了点什么,三言两语,笑言之际,有点大胆地问:“平时都是他们联系你,和你聊天说话吗?”
他看到丁眠一怔,还没来得及回答,丁燧就自觉地补充了自己的想法:
“你工作多,要是你去和他们联系,可能没太有时间?”
丁眠微妙地沉默了——怎么说呢,她压根就没有这个必要私下和自己联系。
毕竟都是主意识操纵,躯壳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鸡毛蒜皮的小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这话没法解释。
只能静候其变,先让兄长随意发散他的所思所想。
然后,在丁燧说完自己的看法后,丁眠顺着他的话茬,平淡如水道:“对,我给他们每人分了点时间,定了日程表,平时那个时间点和我联系。”
这才能解释得了,为什么即便他们不在身边,丁眠依旧对他们非常了解的既定事实。
有她的合理日程安排。
也有他们心甘情愿的主动联系。
标准精致的美人脸,眼中淬着笑意,她轻描淡写地说完,还自我肯定了一下:“嗯,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说:
更新来啦,这两天请假比较频繁,实在不好意思~
这本六月应该能完结掉,近期眼睛盯屏幕时不时需要滴眼药水,所以码字速度下降很多,更新时间非常不固定。再次致歉!让大家久等了TvT
谢谢大家的灌溉和投喂!
◉ 第 39 章
京市温度回暖, 区域性供暖已通知在三月停止。
三月十号,躯壳“王昇”需要参加省级竞赛项目,进行日后省级及以上运动员评定。
丁眠特意让住家阿姨帮忙准备了几份适合运动员的食谱, 确保躯壳在这段时间能有充沛饱满的身心状态。
于是, 从二月底开始,躯壳“王昇”的日常住址就从大平层换为丁家主宅。
住家阿姨挺高兴家里热闹起来:天澜上学后, 只有周末会回一趟主宅住着, 有时候校内有其他事项, 便无法陪在丁眠身边。
王昇又没有周末,体训时候一周七天都是训练日,没有歇息的时刻。
于是,她就总是看到丁小姐孤零零地在家里,有时候晚上应酬回来, 累了乏了,也没人搭把手。
住家阿姨替丁小姐心疼。她对这几个年轻人印象不错,可究根到底, 她是为丁家人服务,在有了多年交情的前提下,自然是优先在乎、怜惜丁小姐。
王昇回了主宅后, 她就看着丁眠平时的饭量都大了点——准确的说, 是她拨进碗里的饭菜量大了点,如果有吃不完的,王昇最后都会一气儿端走,极快地解决掉。
住家阿姨还发现,如果是丁眠应酬迟归的当晚, 王昇就会像是林子夭、天澜曾经照顾她那样, 主动地在她快到家的时间点等待她归来。
个高腿长, 肩宽腰瘦的年轻人会站在玄关处,听到门响动的声音,脚步挪动,自觉上前。
倘若喝酒多了,就会伸出手扶一把。
如果没有喝酒,只是单纯累了,她就会看到丁眠靠在王昇身上好半天,闭着眼休息一会,直到休息够了,这才动身上楼。
这种默契在外人看来,极其微妙。
就像是这三个本该有着竞争关系的年轻人在私下里商量好了要如何照顾丁小姐,一个不在时,就换另一个。
更微妙的是,他们都做得很好。
住家阿姨观察着,心中惊讶想:
不管是林子夭、天澜,还是王昇,对丁小姐都很了解,知道她在应酬喝酒后的疲惫需要人照顾,也清楚她在加班工作后的倦怠不适。
或是伸出手臂扶着腰,或是坐在沙发上让她靠在肩上。
那种气氛,流淌在男女之间,两人之间,蔓延着默契与心有灵犀。
作为见证过丁小姐与他们三人分别单独相处过的人,住家阿姨很难评价这三个年轻人究竟谁和丁小姐更搭——她是真心分辨不出,因为,单从肉眼来看,丁眠和他们三个人中的任意一个都完美匹配。
她最终得出一个结果,并对此深信不疑。
——丁小姐不论是和他们之中的谁在一起,都很合适……如果是同时和他们在一起,被照顾关心着,那就更加合适了。
=
又是一夜加班,丁眠半靠在车内背靠上,闭眼休息。
几十分钟的车程,不太平稳流畅的交通,她没能趁着这时间小睡一会。浑身的疲惫都在叫嚣,卷曲着缠绕住躯干。她有点不安地睁开眼,司机转了下头,恭敬客气说快到达目的地:“丁总,还有两分钟就到了。”
她点了下头,打起精神来,很快,到达丁家主宅。
京市的气温已经开始转暖,然而,外出时仍要穿得厚实,丁眠搂紧颈间的驼色围巾,慢吞吞地和司机挥了挥告别。旋后往大门走去,这次,她懒得自己动手摁指纹开门。
主身体走近大门,司机还没开车离开,就望见老板的别墅大门无声自开,他差点吓了一跳。下一秒钟,室内灯光印衬出来的某个高大身影。
门关闭的速度很快,没有太多隐私泄露给外人看。
司机唯一瞥见的私密瞬间,是那个挺拔高大身影伸出手臂揽住丁总的腰,另一只手关上了大门。
……
丁眠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热汤,听着住家阿姨的喃喃忧心:“喝点吧,万一发烧就严重了。”
气温回暖,流感频发。
丁眠以为自己是加班疲惫,却没想到是生病不适。她沮丧地用勺子舀了一口热汤,嗅着其中辛辣药材的气味,慢吞吞地喝起来。
热汤是住家阿姨常用的预防感冒的养生方子,算是独家偏方,效果还行。喝完后去被窝里闷着睡一宿,出一身汗,隔天起来就好得差不多。
住家阿姨也不忘收拾出西药,对王昇道:“如果体温计量出来有发烧,就吃这几个药。”她完全是嘱咐丁小姐伴侣的口吻,忧心如捣地说完后,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要是再不舒服,就喊我起来。”
丁眠哪能让住家阿姨一晚上不睡陪着她?
“快去睡吧,”丁眠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笑说:“明天想喝粥,你睡好了起来给我煮。”
把阿姨催回卧室休息,时间已经走到十一点。
热汤喝光,丁眠又给自己量了一次体温。
体温暂时正常。
匆忙洗漱后,迅速地钻进被窝里。
室内的温度属实不算高,丝丝泛凉的羽绒被更是让丁眠打了个战。
她本不想着让躯壳“王昇”照顾主身体,原因很简单,竞赛项目时间迫近,如果躯壳被主身体传染上感冒,那就不太妙了。
方才阿姨想让“王昇”照顾丁眠,她说完以后,丁眠就借机转移了话题,没有让阿姨深入下去。
但实在有点太冷了。
丁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开了空调,还是觉得不舒服,最后,冒着会把自己的躯壳传染感冒的风险,决定挤挤挨挨着,两个自己一块睡。
睡的时候没有面贴面,她把主身体挤进躯壳“王昇”的怀抱,后背贴腹。尽量降低传染的可能性。
随手可拿的桌上保温杯,装好了温水。一旁搁着体温计,以便不时之需。
还有几盒阿姨准备好的西药。
丁眠在昏昏沉沉中睡着,男性躯壳的体温足够温暖她的手脚,几刻前恼人的寒意缓缓褪去。
躯壳“王昇”本身体热,与肌肤温凉的主身体接触时,一暖一凉,互相传达,竟然同时满足了躯体感官。
翌日,丁眠被热醒了。
她依旧是背对着自己,躯壳与躯壳相贴,睡时没有什么自觉,睡姿十分自由,手脚纠缠。
丁眠反手一摸,可疑地沉默了一会。
清晨时分,总是很难避免发生一些比较难为情的事。
成年女性幽幽地叹了口气。
……
住家阿姨醒得早,她叮叮咚咚地在厨房里捣腾早餐,期间望了下墙上时钟,估算了下丁眠的起床习惯,洗了洗手,上楼敲门。
“丁小姐,醒了吗?”
她在门外高声问,“有发烧吗?严重的话一会去医院吧。”
丁眠已经醒了,“没有发烧,我一会就起来。”
年轻女性的声线悦耳清澈,少了昨天深夜回家时的喑哑。阿姨也高兴起来,她在门开起时,确定了自己的偏方热汤确实有效。丁眠眼眸清澈,气色不错,可能是这热汤喝了,一宿憋在被窝里,出了一身汗,她换了一件新的睡衣。
“今天去公司上班吗?”
丁眠摇了摇头,说要偷懒一天:“今天不去了。”
阿姨也就不再问了:“早餐好了,快下来吃饭吧。”
转身下楼时,并没太多意外,听到丁小姐卧室内传来的略沉脚步声。
她欣慰想,王昇把丁小姐照顾得不错,至少这一宿她看起来睡得不错,状态很好。
吃过早餐,住家阿姨出发去市场采购食材,准备着几天的日常饮食。
她走时,丁眠在沙发上盘腿坐着,头一回懒洋洋地不处理公事,选择空闲放松一天。
她走前,两人朝她说了再见。
采购花费的时间不长,住家阿姨回来时是上午十点多。她开门动静不大,也没意识到丁眠在睡——准确来说,是丁眠、王昇都在睡。
宽大的沙发上,麦色肌肤的年轻人体格高大,几乎能抵得上两个丁小姐。
他仰躺着,睡得很沉;丁眠同样睡着,她蜷缩着手脚,躺在他的怀里,指尖贴着王昇的脖颈,呼吸轻柔而缓慢。
他们都没有被她回来的声响惊醒。
住家阿姨:“……”
她担心他们没有盖被子会冷,轻手轻脚上前,摸了柜子里的一条毯子要盖给他们。
谁料,还没把毯子展开,就看到丁眠皱着脸,如同被热得难受了,蜷了一下,要滚到一旁睡。偏偏,沙发的宽敞也有限制,更别说这里还躺了个成年男性,显而易见,她没能滚成功。
也许是身体本能,怕从沙发上掉下去。
阿姨展毯子时,瞥见丁眠挪动之后,王昇手臂一展,把她搂紧了。
一个搂着,一个被抱着。
阿姨听到丁小姐咕哝几声,迷迷糊糊的,显然不是很清醒,只好被力气更大的青年搂着。
然后,由着他搂着,昏沉睡意中,热得鼻尖都出汗了。
漂亮的丁小姐毫无意识,闭着眼,可怜可爱地,忧愁小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脸颊挤在青年的胸膛上,雪白颊边都泛起了红。
作者有话说:
是温暖热情的贴贴!
躯壳“王昇”超级温暖,是个持续提供热度的小太阳~
就是有时候,会太热了一点(比比划划)
——
◉ 第 40 章
三月步入尾声, 春天正式来临。
丁眠以为自己的感冒会影响到躯壳“王昇”,谁料她的这具躯壳皮实硬朗,就是搂着抱着一块睡觉, 也没有传染上。
三月的体训竞赛项目, 躯壳拿到了不错的成绩,足够之后靠着这个分数上京市的几所学校。
教练对此欣慰, 在确保学生能有成绩上大学后, 他建议一定要勤补文化课:“你这文化分不够, 到时候也上不了大学。”
丁眠接受了教练的建议,抓紧时间,给自己安排了个高考冲刺班。
她对于高考的几门主科仍有记忆,然而时过境迁,她的高考已经过去十年之久。京市高中教育改革的内容有多少, 她一窍不通。
躯壳“天澜”是去年的高考生,他就读的省份独立出卷,教育难度有差别, 躯壳记忆中关于学习的内容帮不上太多忙。
再加上“王昇”躯壳自有的属性限制——与“林子夭”相比,这具躯壳的学习能力当然要强上一些。和“天澜”相比,便又相形见绌。
丁眠曾经是高考考入全国top3高校的学生, 她能很自信说自己的脑子很好用, 智商不算差,算是有学习天赋的人。
这种学习天赋,在主身体上能发挥得淋漓尽致。在其他躯壳上,就各有限制。躯壳“王昇”到底是没法完全地利用到所有技能。
于是,在进入高考冲刺班后, 丁眠的主意识分股操纵躯壳时, 就要提起几倍心神来学习、处理躯壳接受到的讯息, 以此练成躯壳记忆惯性,以很笨的办法,重复多次来让这具躯壳在应试时得心应手。
住家阿姨就常常能看到王昇抱着书在阳台叽里呱啦地念书背诵,初春时节,这个年轻、英俊的大男孩在阳光下,皮肤柔亮如蜜,抱着书的样子十分认真。
阿姨没忍住慈爱之心,悄悄地举起手机拍了一段视频发给丁小姐。
并加以表情包夸赞:大拇指/大拇指/大拇指
丁眠:“……”
在他人视角下拍摄出的自己,在阳台背书的样子很有少年时代的青涩。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重复点播了这段视频。
乔助理刚好送文件从办公室外走进来,她前几分钟就在室内与老板交谈,因文件太多,需要分批拿进来,这才岀去了一趟。因此,进来时也没有提前说一声,她低着头将最重要的几份放在丁眠的办公桌上,嘴上道:“这几份儿需要您签字盖章,之后交给法务——”
美人总裁正在看着手机,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视频在播放,是年轻男孩低沉、已过变声期的好嗓音,“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
《滕王阁序》的内容,高中生必背的篇幅。
她愣了一下,视力不错的前提下,扫过屏幕,就看到日光下,有着如蜜肤色的英俊男孩,他闭着眼合着书,默背着课文。
丁眠将手机熄屏,若无其事地冲她点了下头:“需要我签字盖章是吗?”
她没有再看手机里的那段视频,伸手拉过文件,专注地处理工作。
状似回到了该有的工作气氛,偏偏,乔助理无法忘却前一刻所望见的画面。
她在离开办公室前,摸了摸鼻尖,远眺高楼外的蓝天白云。
京市迎来初春,不日后要有春雨连绵。办公室隔壁工位的同事养的盆栽都颤巍巍地绽放出小小的春苞。
乔助理想着丁眠专注看着王昇背诵课文时,眼中的柔情。
她感觉自己好像撞见了偶像剧中的画面。
那种来自年长者,温柔如水的目光,看他认真读书时眸中泛出的微小笑意,因年龄差更显得禁忌。
不动声色的浪漫。
……
丁燧在海岛的过冬行程结束于三月。
京市温度回暖,他就坐航班从麒麟南岛回到京市。
丁眠去机场接他,一路上兄妹俩聊了不少琐事。
“林家托人来找我,想和你说几句话,”丁燧说时,眉头微皱,情绪不算愉快,“你打算见见吗?”
丁眠驱车,机场外的道路拥挤,她在前车后,慢吞吞地跟着,手指握着方向盘,轻描淡写道:“没必要。”
这态度让他想起了最初介绍丁眠和林家林颖才认识时,她评价了什么。
长相还算端正,再就没有其他优点。
他心里头琢磨了下,比较了林颖才和林子夭的长相,最终得出一个结论:确实,林颖才的长相也就只能以“端正”二字来形容。
车流缓缓地走着,丁眠又听丁燧道:“说起来,我有个问题还没问过,林家取名时是不是——”
车内后视镜里,能清晰地看到后座兄长的表情,他看起来很不想提,但因涉及到“林家”,涉及到“林子夭”,心中有着浓重困惑,便只能勉强着问出来。
“林颖才和林子夭,这两个名字一看意思就挺不一样。”
他含蓄道。
丁燧时刻关注着丁眠的表情。
他没有错过丁眠眸中的一瞬沉色,戾气稍纵而逝,很快,她笑了一声,冷淡道:“林颖才他爸当年给他上的户口。”
林家那位林大晋对二房的亲属显然有诸多戒备。
甚至可以说是怀着恶意来为他取名的。
按照族谱来算,二房本该是以“颖”来取名。
偏偏,他借了二房已逝弟弟的名字中的“子”字,借口说是要怀念弟弟;又说新生儿命中缺木,以“桃夭”为意,凑了个花钱找来的算命人给的“夭”字,最终组成这么个名。
再有林大晋找的算命人说,林子夭这名字有助林家命脉,硬是让彼时健在的爷奶歇了给他改名的念头。
“夭”字,做动词时意为未成年逝去;做形容词又有草木旺盛的意思。[注]
林大晋的想法浅显易懂,他大抵是抱着二房的血脉死绝的念头来取名——毕竟,少了一个继承人,就意味着大房手中能继承的资产多了一份。
丁燧立刻明白了林大晋给取名的真正意图。
他阴沉着脸,嘴里极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神经病吧他。”
前方堵塞在交警的指挥下已经顺利畅通。
丁眠平淡说:“没关系,他已经健健康康活到成年了。”
“在之后,这个名字只有好的意思,没有坏的意思。”
从车窗外投射进来的天光清澈烂漫,乌黑眼睫上缀了一层浅浅的金边,她说完后,嘴角弯了一下,眼中的锐利最后化为柔和,“对了,这次林家居然只找我,没有找苏总吗?”
丁燧回答道:“苏总去国外看比赛,这一段时间都不在国内。”
他消息来源广泛,大多是老友闲时八卦告诉他的。
“噢,”丁眠若有所思,“她之前有邀请我一块去看。”
丁燧听她解释为什么没去:“王昇刚好要准备冲刺高三,我不太有空。”
这个回答并不出乎兄长的意料,他在一周几次的视频通讯中,从丁眠口中了解到了几个年轻人目前的生活状态。
已经在上大学的天澜,签约了经纪公司,潜心学习戏剧表演,在今年九月新学期开学后,可能会接几份娱乐圈里的工作。
仍在其他城市游玩的林子夭,远离了京市这个核心,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就是每日开直播。他的状况,丁燧也有关注,对于这个曾经被林家认作是“自闭患者”的年轻男孩,他现在的状态让人安心:不管是社交能力,亦或者是独立能力,都得到了极大的训练与提升。
王昇应对完体训竞赛项目后,拿到了成绩,就开始精心钻研着今年的高考,力图在文化分上取得合格的分数。
丁燧自然不会说他们与丁眠的关系不能长久这类的话。
他只是出于年长者的身份,对于年轻人的一种关心爱护——希望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有一技之长,即便未来没有丁眠,也能好好地生活。
当然,这个念头他不会轻易地吐露,免得丁眠生气不高兴。
关于林家的话题点到即止,丁燧不再追问丁眠和苏焉芝如何对付林家的具体细节。
他谈及自己的身体状况,说了近期预约体检的事项。
“如果没空的话,我就一个人去体检。”丁眠总是要陪他一块去医院,丁燧知道她近期很忙,所以才有这句话。
“我会看情况安排时间,”丁眠也没有直接确定下来,“如果我没法陪你,我会让天澜或王昇陪你。”
丁燧:“欸?”
她笑了一下,情绪愉快,“他们比较闲,刚好可以陪你。”
他不好拒绝,最后只能强调道:“要是他们也忙,就不必了。”
“不会。”
几个躯壳,总有一个能腾出空来陪兄长体检。
丁眠心中有了计量,嘴上又应着丁燧问起林子夭之后什么时候回京市。
距离丁家主宅的路程还有半小时,轿车平稳驱行,她回答丁燧:“等我处理好林家。”
“他生日在七月,”这话就是随口一提,丁眠只是想到她和苏焉芝处理好林家的资产等事项估计要等夏季来临,届时再让自己回京市比较好。夏天又正好是躯壳“林子夭”的出生季节,“应该会是在那之前回来。”
她说完后,轻松地翘了一下唇角。
可联系语句,前后因果,足以让丁燧觉察出其中的含义。
——处理林家,有商人趋利,也有为林子夭出气的目的。
——如果按照她说的那样,在七月前处理好林家事项,这恐怕会是林子夭今年生日最好的礼物。
丁燧后槽牙酸软,他面无表情地想:哈,来自总裁妹妹对伴侣的爱意。
……非常宠溺,也非常霸道呢。
作者有话说:
[注]源自百科词典。
在哥哥眼中,是为了哄林子夭高兴所以一怒之下和商业伙伴把林家搞破产的霸道冷酷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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