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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景元帝一手带出来的儿子,他用兵颇得景元帝真传。南伐这几年来屡立战功,在军中素有威名。
此番出征北狄之后,接下来的数年,秦王的威望声誉是一众兄弟所不能及的,连太子都避亿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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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征想跟着秦王大军出征并不出奇,可为他何上辈子没想办法调职?
裴观思索也想不明白,就算他因母亲重病留在京城,那时间也对不上。
阿宝把从红姨那儿听来的话说给裴观听:“红姨说,明明媳妇孩子都在眼前了,阿兄却非得上战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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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颇不置信,韩征难道真会因为媳妇怀着孩子,才没跟上秦王此次出征?
若是别人,裴观不信,要是韩林两家的人,裴观信了。
他良久不言,阿宝推他一下:“你说,阿兄这回去凶险不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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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领大军出征,是因景元帝对北狄年年入边境烧杀掠夺已然忍无可忍了。
上一任皇帝对北狄多有容忍,也是因为他要将大部分兵力用来防备当时的穆王,也就是现在的景元帝。
实在腾不出手来,这才纵容得北狄年年犯边。
景元帝登位之后,去岁扫平收编了各地的流兵散将,今岁可不就空出手来,要收拾收拾这个不听话的“邻居”。
谁知此去,偏遇上了北狄王庭内讧。秦王趁机领着大军进攻,几乎打下了老巢,活捉了北狄其中一位汗王。
只是北方游牧疆域太广,景元帝有心想在北狄设郡县,可打得下来,却管不住人。驻军的这点人,拼不过北狄人。
来来回回数十年,每次都又退回关内。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要看的是韩征这一去,就算是秦王的嫡系了。
他当然能立功,上辈子错过了这一遭,韩征还打出个将军的称号,要单论官阶,比裴观高得多了。
“自来富贵险中求,舅兄调职,咱们一点风声也没听闻,他是打定了主意的。”裴观温言宽慰阿宝,“你莫要担忧,舅兄有将才。”
阿宝蹙了眉头,阿兄素有此志,不该拦着。
“明儿,明儿我去找兄长,不论如何,我都会照顾红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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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灯烛下,裴观沉着脸,看神色比她还要烦恼,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国子监的事难办?那两个学生放出来没有?”
裴观不能告诉她为了什么,她哪里懂得这些,告诉了她,岂非让她为了几年后的事情担忧。
“咱们一众人去求情,暂时是放出来了,可国子监学规过于严苛,这些年……”裴观想到因学规死去的同窗。
他重病醒来之后,与陆仲豫第一次推心置腹,就已经想好要弹劾宋述礼。
“他纵不为官,也可为吏,平白身死,当有人为他鸣冤。”
这是他当时对陆仲豫说的话,是时候要办了。
裴观微微出神,回过神来就见阿宝关切的望着他,他轻笑道:“今夜我留在书房里,你先回去睡罢。”
阿宝点了点头,离开书房时还替他带上门。
站在门口吩咐卷柏:“让厨房预备些热汤饼,别让他饿着睡。”
青书松烟如今常在外头跑,卷柏空青提上来侍候裴观衣食住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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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不过一日,夜间月色依旧澄澈明亮。
裴观坐在窗前听见阿宝柔声吩咐,半晌悠悠叹出口气来,取出纸笔,亲自墨磨,将他所知的北狄情况尽数写了下来。
放下小楷,从笔架上拿起大楷,浓墨一沾,划去几句。
余下的才是韩征能知道的,把这些写在信中,又将信封下。
虽才中秋,书房角落也点了个炭盆,裴观仔仔细细将方才写的草稿烧了,这才又坐到桌前,写起弹劾的奏章来。
宋述礼是他的师长。
学生弹劾老师,不必细想,他都知道会面对什么。
裴观重铺一张新纸,抬眉望了眼卷山堂。跟着低下眉去,笔尖沾墨,埋头疾书。
阿宝吩咐丫头们各自散了:“今儿他不过来,你们都睡罢,不用侍候我。”独把戥子留了下来。
螺儿几个得了吩咐俱都散了,她临要出门,阿宝道:“对了,这碗酪我不吃了,你给你妹妹拿去。”那小丫头穿上秋衣了,还薄薄一片,瘦得跟纸人似的,得好好养一养。
螺儿千恩万谢,端上蒸乳酪回屋:“姑娘特意留给你的,你快吃。”
裴观跟着进来了,他脸上瞧不出喜怒。
胡扯!她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场病,至多咳嗽两声,一剂药下去保管第二天就好了,哪会病到起不来床。
“那倒不是,今儿难得如此。”饿久了的人,大鱼大肉吃下去反而克化不动,得用米粥养着,再多吃些奶点心之类的,那个更补人。
说到最后,竟不成句。
戥子就在她床下踏脚上,眼睛肿得桃儿一般:“阿兄!”
跟着便是哀求声,尔后又静下来。
桑姨娘吓得捂住还不显怀的肚子,人人都当少爷会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谁知他罚了桑姨娘半年的月例,让她闭门思过。
她对帐中人道:“少夫人宽心,少爷把人发落了,人牙子这会儿都快到门上了。”
三姑娘没了,四姑娘在宫中只怕也难有个好,螺儿说完这句,心里倒替四姑娘念了声佛,只盼她自求多福罢。
“你今天去园子里摘花,可还好?”螺儿坐在灯下,手里拿着给妹妹改的衣裳,“这是我的,先收一收给你穿,到下个月发了棉花和布,给你做身新的。”
“啪”一声脆响,似是有人扇出一耳光。
阿兄满面寒霜。
少爷正站在门口,他恰巧听见,连桑姨娘也一并发落,说她管束不住下人,莫要以为有孕在身,就能不敬主母。
那管声音略有些耳熟,阿宝细细分辨,竟是福儿的声音。原来梦里她也跟螺儿团圆了,那螺儿呢?
当着人叫表少爷,私下里还是阿兄。
只是对着床上的人说:“方才那些人我都发落了,你莫要烦恼,安心养病就是。”
是个守礼的好男人了,外头纵妾灭妻的又有多少,何况桑姨娘肚子里的,那可是三房的独苗啊。
戥子抱着枕头,整个人缩在被中:“那咱们去给观音娘娘烧香,家里那尊瓷像还带了来呢。”
“都跟你说了,莫要着急。”螺儿摸摸妹妹的头发,“放心罢,姑娘绝不是那等折磨人的主子。”
阿宝听见个声音:“你仗着自个儿是桑姨娘身边的就敢放肆?你跟我去见夫人!看夫人剥不剥了你的皮!”
阿兄到底不能久留,说了些话,又留下人参燕窝,这才走了。戥子送他出去,福儿进屋陪在阿宝身边。
她往前两步,就见帐里的人满面病容,连软枕上的头发都失了光泽,焦枯焦枯的。
阿宝一怔,裴观爱干净得很,身上自有股松叶味,她一直觉得好闻,怎么到戥子嘴里这么嫌弃。
折磨人的主子是谁,两姐妹心知肚明。
戥子瞧她一眼:“知道啦,你自己的男人你自己不嫌弃。”拍着枕头问,“阿兄真要走啊?”
阿宝脑袋发懵,她以前作梦,与梦中阿宝是两个人。
福儿看着她,轻声道:“少爷已经是个……”
阿宝自镜中看见自己,一时梦中阿宝的喜怒哀乐,俱都涌到她心头。
戥子呶呶嘴:“有味儿,你就不觉得有味么?”
她猛喘一声,惊醒过来!
福儿偎在姐姐身边:“我的手也没那么疼,我还是去当差罢。”
闭上眼睛,她还真梦见阿兄当上将军了。
阿宝点点头:“阿兄从小到大的志向,他岂肯困在宫禁里。”
福儿接过碗盏,望着书房里的灯火:“少爷时常不回房么?”
阿宝刚要说他如今威武得很,张开口说不出话来。
可今天作梦,她才刚迈出一步,竟与梦中阿宝合二为一。
梦里的阿兄比这会儿更壮实,人也更黑,腰间挎着大刀,风尘仆仆回来看她,一见她竟哭了起来:“阿宝,你怎么……你怎么这样了……”
阿宝恍然,她病了?
今儿抱着枕头刚要睡,又想到这是姑爷睡过的,她可不能再这么睡到阿宝身边,就在床下铺开被褥。
那会儿天天给观音上香,求菩萨保佑远征的人平安。
“拿镜子来。”连声音都失了生气。
阿宝道:“如今哪还会少了鞋穿,鞋子干粮,红姨都备下了。”
“你睡地上干什么,睡床上来。”
一阵目眩,再睁开眼,目光所及处便是锦绣罗帐。
福儿不忍,但依旧拿了面小镜,举到阿宝面前。
屋里实在是安静,可就是这么安静,阿宝都一样能听见丫头们的私语声:“怎么竟直直闯进来?又不是亲兄长,真好不讲究。”
“红姨早供起来了,明儿见了阿兄,多说点儿吉利话,说不准,他还能挣个将军当当。”阿宝跟戥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谈天。
戥子吸吸鼻子,打仗什么样儿,她们都知道:“什么时候走?来不来得及做鞋呀?”当兵就是费鞋,以前红姨做那许多都够穿的。
戥子守夜,原先都是睡在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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