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吓得将人狠狠抱住,“姑娘,你可不能死啊!只要活着总有办法!实在不行,咱们剃了头发去尼姑庵做姑子!又或是,我们一起离开京都,回我们乡下!一辈子不嫁人也总比跳井死得难看好啊!左不过同心是要陪着姑娘一生一世的,姑娘若是死了,奴婢也跟着一起去,奴婢的哥哥,奴婢的娘都跟着姑娘!”
云皎皎眼眶湿润,想起病重在床的吴妈妈,又想起被云家害得无法谋生的湛同和,鼻尖一酸,一股热气上涌,呜咽着哭出声来。
事情哪有同心说的那么简单。
她不能这么去死……
就算被退了婚,她也要努力的活着,护好这几个真正爱她的人。
等云皎皎回到云府的时候,云别尘已经得到了将军府退婚的消息。
镇国大将军府的主母大韩氏亲自登门来退婚,整个云家人心惶惶,唯有周氏房里心情大好,叫上自己的女儿一同去大堂上看好戏。
小韩氏早早的在后门等人回来。
见女儿神情凄楚可怜,她恨其不争的瞪她一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云皎皎先行拉到一旁,狠狠教训。
“来退婚的,是你姨母。我与她自小关系一般,今日这事,你究竟是怎么做的?怎么这样没有头脑?又不懂得忍耐?你若不出头,他商羽哪有由头来退婚?!现在倒好了,你姨母是个爱子如命的,咬定了是你当众要退婚,不给将军府留颜面,这桩婚不退也得退了!而且,你四年前的丑闻又被那小郡主捅了出去在外头大肆宣扬,如今这京都,谁不知道——”
劈头盖脸一顿骂,云皎皎低着头,手指蜷缩在袖子里,眸中泛起倔强的绯红。
“娘,当年的事,是周氏害的我。”
韩氏愣了一愣,恨恨的咬了咬牙,眼睛泛起泪水,“哎!这件事就不提了,你进去,无论如何先好好跟你父亲认个错,不管他说什么,你只管先应下,千万不要跟他对着来,明白了吗?”
云皎皎苦笑一声,点点头。
事到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惟愿父亲不要将她当场打死。
哦,不对,他不会打死她,他只会留着她,再把她低嫁贱卖给京都其他男人,来获取自己的利益。
在她的婚事上,她从来没有选择的机会和权利。
云别尘亲自送走大将军夫人,回来看着站在大堂门口的云皎皎,气得双眸燃起怒火,“来人,家法伺候!”
不给她一句的解释机会。
云别尘先打了让人将她按住,狠狠打了二十板子,又将她关进祠堂,不许吃喝,也不许人探望。
外面凄风苦雨,不知什么时候,啪嗒啪嗒的雨珠连成一片,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四周都是昏暗的,只有上面的香案上供着几根明明灭灭的蜡烛在寒风的吹拂下不断晃动,祠堂里格外的冷。
春末的寒气游丝一般往她身体里钻,她一个人趴在祠堂阴冷的木地板上,身后血淋淋的,可身上的疼痛远不及她心里半分。
云安阳立在雕花木窗外。
她向来与云皎皎不对付,如今她狼狈被退婚,在京都名声尽毁,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焉能放过。
她嘴角含笑,奚落的话语一声接着一声,“云皎皎,我说你这个乡下来的,命也是好,竟然能霸占少将军未婚妻这个位置四年,也算是你有福气。”
云皎皎蔫哒哒的看着她,“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云安阳嘴角弧度越发大,“若是我,我定然不会像你这样愚蠢,丢了将军府的婚约,哎,说到底啊,还是你配不上少将军。”
“你配得上,你去配呗。”
“你!你还敢顶嘴?”
“我不顶嘴,难道顶你啊?”云皎皎不跟云别尘顶嘴,不代表她不敢拿捏云安阳,索性将来她在这府里也没几天好日子可过了,她也不想让云安阳好过,“云安阳,你不配,你和我一样,不过都是父亲眼里攀附权贵的工具,我嫁得不好,你便能嫁个对你好的男子吗?”
云安阳果然恼了,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我跟你,到底不一样,我还是清白之身,你以为你这样的残花败柳之身,被将军府退了婚还能嫁给谁?爹爹说了,巨英侯府的老侯爷年过半百,还想娶个续弦,过几日就替你探去,哎呀,也不知道那早就觊觎你美色的老侯爷还愿不愿意娶你。”
云皎皎眼里蕴了丝冷,看得云安阳心里一慌。
“你,你别这么瞪着我,有命从祠堂里出来再说吧!”
说罢,将那木窗大大的推开,左右吩咐两句,不许人将窗户关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祠堂。
呼啸的风雨打进祠堂内,云皎皎缩了缩脖子,抬起头,泛红的眸光望着整齐摆放在上的列祖列宗,心底弥漫起无边的苦涩和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分明在乡下的日子是那样美好自在,可被接回京都之后,就再没有顺心过。
她的婚姻,在父亲眼里是一场赌注。
在商羽眼里,是她不知廉耻的一场设计。
在母亲眼里,她能嫁进将军府是她的荣幸。
可她……宁愿一个人老死,也不想嫁人。
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云皎皎也没爬起来去关窗,任由冷风打在她脸上。
当然,她现在也没那力气爬起来,只浑浑噩噩,目光涣散的睡在蒲团上,想起自己曾经在乡下遇见的那个俊美少年,泪水滚滚而落,“舒越,我要是能嫁给你就好了……”
她心脏疼得厉害,胸口闷闷涩涩的,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忆起当年那个被她一把狠狠推开的清冷少年,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她再有一些昏聩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涨,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烧烤。
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一身铠甲,正眉眼冷沉的将她抱在怀里往祠堂外走。
外面灯火通明,写着云字的灯笼一字排开,在房檐下晃荡着。
那身冷硬的铠甲硌得她娇嫩肌肤生疼,她艰难掀开眼帘,入目是男人完美紧绷的下颌,再往上,是挺拔鼻梁和紧锁的眉头。
她呆呆的看了他许久,颇有些迟钝的反应过来。
这位,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常年在外从军打仗的,云长川。
“是谁允你们不管皎皎死活的?”
“回大公子,是老爷……”
“若皎皎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大公子息怒……”
婢女们跪了一地,云皎皎听见云长川盛怒的斥了一声。
“都滚!”
再然后,云皎皎被男人抱回了绛芸轩,大夫很快进了她的院子。
同心哭着进来给她换了药换了干净的衣服。
她受了风寒发起了高烧,趴在暖和的被子里,听着韩氏和同心的哭声睡得昏天暗地。
她心满意足的想,就这样睡过去,也挺好。
她病死了,云家便不会再用吴妈妈的命来威胁她做任何事了……
……
镇国将军府与云家退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两家几近决裂。
商羽转头就和平南王府小郡主订了亲,没几日便升了职,在平南王军中领了个不大不小的差事。
云别尘心里不痛快,放话出去,这辈子再无可能与镇国将军府结亲。
镇国将军府放出回应,“先看看你那女儿什么时候能嫁出去再说吧!”
男女之间,总是女子吃亏,那少将军却在这场闹剧中摘得干干净净,转而还攀上了平南王府的高枝!
云别尘岂能不气?
私下里更是告诉心腹,他定要给自己的女儿找一个更好的婆家,到时候狠狠压镇国将军府一头!
这几日,云皎皎病重卧床,除了韩氏和云长川来看过她,再没有别人。
云别尘虽身为礼部侍郎,却因为人蠢钝愚昧,品性不好,又不擅交际,在同僚中多受掣肘,堂堂三品大员竟被他当成了个闲差。
如此清闲的人,就去看过她一回,见她人还活着,花容月貌没有损伤,反而更添了几分柔弱可怜招人疼的妩媚,便开始着急忙慌的给她挑婆家。
韩氏没见过吃相如此难看的人,竟还是个当爹的!
“当年你为了你那吃斋念佛的母亲,偏听偏信周氏满口胡诌的刑克八字,就要把皎皎送到乡下,那时候你可曾念过一丝父女情?!你没养过她一日,却这样对她的婚姻大事!云别尘,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云别尘烦躁的将女人推开,“我怎么没有良心了?我怎么没养过她?她在乡下过日子的银子不是我送的?”
韩氏更加难受,难过的哭起来,“你送的?你什么时候去看过她一回?”
云别尘不耐的瞥了瞥她,“我派人送的,不就是我送的?你怎么不讲道理?再说了,我给她寻摸婆家,是为了她好,不然她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又不是个清白之身,以后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咱们云家也会跟着丢脸!”
“你!你!你!有你这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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